然后看了盛酽一眼。
后者察觉,袍袖一甩,绷着脸朝外走去。
脚步匆匆,许是急着去找那魔修算账。
盛星河见状,只好和江平野在炼器师的一迭感谢声中,转身跟上了盛酽。
黑铺掩在深巷中,窄巷四通八达,高墙如蜘蛛网般延伸开去。脚底的青石板泛着些湿润,“哒哒”的脚步声在巷中回荡。
盛星河被方才江平野付账的动作提醒,想到了对方在春风楼中的喊价,不免好奇问他:“昨夜你喊的五百极品灵石,当真有吗?”
真没看出来,这人平时看着低调朴素,竟原来也是一个狗大户?
江平野也想起昨日的拍卖会,不可避免的,对方当时一袭粉色衣裙、立在高台上茫然可怜的表情也浮入脑海,尤其和“拍卖初夜”这极度暧昧的前提联系起来,不免耳热几分。
他不着痕迹挺了挺背,轻描淡写道:“不过些许积蓄罢了。”
五百,还是极品灵石,这可不是“些许”就能概括的。
盛星河看向他的目光灼热起来。
等等,既然对方是他渣爹,那、等他仙逝了,自己是不是能继承遗产!
虽然储物戒中的灵石也不少,但钱嘛,谁会嫌多。
不过一念及自己的血脉暴动,盛星河那点雀跃又偃旗息鼓了。
是了,他还不一定能活过渣爹。
如果对方还不会治疗他血脉的方法,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盛星河又愁眉苦脸起来。
江平野被他方才一眼看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得意,但侧头,又见对方此刻无精打采的样子,眉心不宜察觉地一拢,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储物戒,递给他。
“这是?”盛星河看着身前的储物戒,顺着那只手,看向了黑衣少年。
只听对方淡淡道:“一些灵石,你先拿去用吧。”
江平野说完,又微微懊恼,他是否说得太直白了些,万一、万一伤到小少年的自尊怎么办?
不免抿了抿薄唇。
然而盛星河表示完全没有这回事。
他一双猫儿眼微微瞪大,接过储物戒一探,发现各种灵石品级都有一百颗,连极品灵石也不例外。
够他用很久了。
原本打算私下去换零钱的盛星河不免又开心起来,眉眼弯弯。
真不错,这下不用等渣爹翘辫子也能用他的钱了。
他开开心心将储物戒收好,撞了撞江平野一侧肩膀。
“谢了小师弟。”
江平野的视线掠过他舒展的眉眼,不觉也微微勾了唇。
绕出窄巷时,黛青色天空已爬上了夜色,一轮弯月挂在树梢,长街上灯火通明,人群喧闹。
更有炫技的炼器师,将红彤彤的炼器炉搬在路边,铁锤一砸一扬间,带起溶金的铁花飞溅三丈,然后扬扬洒落,火树银花,绚烂至极,如同下了一场小小的流星雨。
围观路人无不拍手叫好。
盛星河也看了好几眼,洒落的满天铁花映照得他一双猫儿眼流光溢彩,像是融进了星子一般。
江平野立在他身侧,看他惊奇生动的表情,面上也不由柔和起来。
这一耽搁,身前的盛酽却是没影了。
盛星河反应过来,顾不上看热闹,下意识拉着江平野的手穿过熙攘人群,向前跑去。
“哗——”
又一轮铁花在他们身后头顶绽放,映照得夜空亮了一瞬。
江平野垂眸,看向那只牵着自己的细弱手腕,僵硬的手指不由缓缓收紧,也握住了对方。
皮肤微凉。
他胸腔揣着的那颗心脏却是跳动得灼热有力。
他握紧了些。
没跑几步,便看见了盛酽的身影。
恢复容貌的他,立在灯火辉煌的长街上,如同发光的美玉一般,即使人群如织,依然第一时间吸引人视线。
盛星河一喜,甩开江平野的手,立刻迎了上去。
风卷起他衣角,划过江平野仍停留在原地的手指。
然而还来不及抓牢,对方已经跑到了盛酽身边。
江平野瞬身的热气刹那消失了,像是兜头泼了一盆水,又凝固成冰,冒出丝丝寒意。
身边经过的行人都不由离他远了几步,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
盛星河却丝毫未觉,而是问向立在原地的盛酽:“师兄,怎么了?”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排了一长队的人,队伍太长,即使绕了一折,还是不免挡住过往行人。
“这些人,有点不对劲。”盛酽眼底冒出一层疑惑。
咦,盛星河再仔细一看,借着小摊前支起的明亮灯火,果然见排队的人皆衣衫破损,神情惊惶,更有手臂、侧颈包着白纱布的,纱布上隐隐冒出一层黑色血迹。
而且,他们没有灵力波动,是凡人。
“他们身上,是被行尸抓伤的痕迹”,盛酽最是熟悉不过。
但这群凡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盛星河眼珠咕噜噜一转,拉住了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天真问道:“姐姐,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他本就长得俊秀乖巧,最是讨长辈喜欢,大婶咯咯一笑:“后生真是嘴甜,这些人啊,都是从遭受行尸袭击的村落中逃出来的,城主仁善,特意设了登记处,在这登记名册,然后用飞舟将人送去附近的城池安置。”
盛星河又看了看长长的队伍,后背一寒:“这、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吗?”
那到底有多少村庄覆灭,可太一宗却完全没得到消息!
盛酽眉眼一压,察觉出其中的诡异。
况且联系春风楼的修士失踪一事,这些难民,又当真是送去安置吗?
“我们走”,见问不出更多消息,盛酽丢下一句,便大步朝前走去。
他隐隐感觉,明光城内似乎藏着惊天秘密。
盛星河刚想跟上,又被大婶拉住,对方热情地问他年龄几何、可曾婚配,她家有个适龄的侄女出落得花容月貌,还没说完,拉着盛星河的手就被一只瘦削有力的手拿住,接着甩开。
来者一身黑衣,面容俊美却是冷意渗人,抬眼间,大婶滔滔不绝的嘴当即闭上,眼睁睁看着他把小少年拉走了。
大婶咂摸出点滋味,不觉在身后扼腕叹息:“这么好的孩子,竟被一个冷冰块糟蹋了。”
因这插曲,三人走得慢了些,待赶到分开的巷口时,一身绛红衣裙的君华已经在那等待了。
长街上俱是灯火明亮,唯此处高挂的灯盏却是黯淡微光,也不知是不是君华动的手,偏他身后又是隐入黑暗的幽深窄巷,于是便显得那身红裙更红,恍若艳鬼。
君华看见走在最前方的盛酽,红唇微勾,然而还没开口,一柄闪着寒光的剑猝不及防朝面中刺来。
君华险险侧头避开,长剑几乎贴面而过,斩断了他鬓边几缕飞扬起来的发丝,轻轻飘落在地。
他唇边的笑容消失,“怎么……”
还没说完,话语消失在骤然被人扼紧的咽喉中。
他后背“砰”地砸在墙上,一只修长的手紧紧锁住他喉间,身前的正道修士愤怒瞪着他。
“这是你写的?”盛酽另一只手拿出那本《霸道魔修俏仙君》,砸在他脸上。
锋利的书角划过君华的娇媚侧脸,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君华蹙了蹙眉,眼底浮现的阴狠在瞥见掉落的话本名字后,稍稍一顿,又皆化作了兴味。
“终于发现了”,他没有坏事暴露的惊慌,反而语气还带着微妙的兴奋,“我还嫌弃这书商销售力度不够,竟没卖到太一宗的地域去。”
就算敢卖,太一宗也没人敢买啊!
盛星河听见这魔修的胡言乱语,不由在心底默默吐槽。
他见自家爹没吃亏,便拉着江平野在一旁吃瓜。
而后者显然比他谨慎,抬手布下结界,遮掩了这一方的情景。
盛酽听了这魔修的混账话,更是怒不可遏:“下流、卑鄙!”
那张桃花面气得飞上红晕,娇艳欲滴。
君华被他一手掐着脖颈,头被迫微微扬起,竟然还笑出了声,不过却是嘶哑沉闷:“咳咳,不过是虚构的话本,盛酽仙君气什么?难道,你怕你真像话本中说的那样……”。
“被我草-到怀孕?”
江平野的声音打破了焦灼局面。
盛酽面色如乌云笼罩,眸中含着怒火,像是压抑着什么,最终还是放开了钳制魔修的手。
对方苍白的脖颈出现一圈明显红痕,捂着脖子难以抑制地咳嗽两声。
盛酽毫不理会,转身走去,背影沉沉,原本丢在墙角的话本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作飞灰,飘散在空中。
还背靠着墙的魔修抬起头,狐狸眼映出那几乎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莫名心头一跳。
君华后知后觉发现,貌美仙君这次真的生他气了。
自从回到贺府小院后,对方再也没看他,也没同他说过话,就连他拿出贺府的地图,也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地图,却吝于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他前几次的挑衅,对方虽然生气,但也还是会搭理他,这给了君华一种对方脾气好的错觉。
但这次好似不同,对方将他无视地彻底,君华难得有些心烦意乱,同时,还有些做错事的心虚不安。
他强压下这种陌生情绪,绷着脸打开地图。
屋内烛火摇曳,倒映出四人身影,莲儿守在院中放哨,原本贺府派来的侍女许是怕了君华,他们一回来便不见了踪影。
烛光中,缓缓打开的地图线条纠错复杂,除了路线外,竟然还标注了暗门机关,细致地如同贺府建造图一般。
纵然心里还记恨着魔修,盛星河见状却也不由“咦”了一声,要想拿到这图可不容易。
可惜的是,地图最中心却是突兀空了一小圈,只绘出了外院和内院大部分的地图。
想也不用想,这空白的最中心之处,肯定就是贺府秘密所在。
君华开口,声音也沉闷了一些:“你们方才想必也见到了那群逃亡的流民,我怀疑,那些袭击凡人村庄的行尸,是贺家所为!”
烛火跃动一瞬,映出其他三人惊疑的面庞。
贺家跟行尸怎么也扯上关系?盛星河目光一凝,想到春风楼暗中运送到贺府的消失散修,还有、君华当初造出的行尸□□。
对了,那夜的百花宴上,将行尸制止后,春风楼的第一反应不是安抚受惊修士,而是大门紧闭四处抓人,况且第二日便将飞舟开到了贺府。
似乎、见到行尸他们并不惊讶,甚至连原因都懒得深究。
盛星河眉心一跳,明白过来,那夜的行尸除了制造□□后,也在试探春风楼的反应。
这魔修心思当真缜密。
“扣扣扣”,敲门声打断了寂静。
莲儿怯怯的声音传来:“……方才那贺府侍女传话,今日入府的夫人需要去菡萏阁参加宴会。”
君华一皱眉,看了眼手边地图,压着声音问道:“侍女人呢?”
“她传完话便走了。”
他们不过才来贺府,谁知道菡萏阁在哪?况且贺府机关暗术如此多,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中机关,低微修士怕是会当场丧命。
盛星河瞥了一眼这魔修,活该,方才磋磨人家,现在报仇来了。
不过可惜,他们有地图。
这仇注定报不了,盛星河竟然还有些遗憾。
君华暗暗看了一眼盛酽,对方有意离他颇远,只能见到一侧笼在烛光中的如玉面庞。
那股烦躁又涌上来。
君华攥住了地图一角,少顷开口:“那我今夜便去参加宴会,你们先潜入内院探查一番。”
没人回应他。
盛酽自是把他当空气,盛星河还恼他,而江平野更不必说。
君华一甩袖袍,黑着脸推门出去。
盛星河将目光从他背影收回,问向他爹:“师兄,那我们今夜去哪?”
盛酽依旧看着地图,神情格外认真:“我先研究一番。”
盛星河便安静下来。
他想着,今夜那魔修当真可恶,还是要找个机会安慰他爹,不必为这种渣男气坏身体。
正考虑着,又听莲儿唤他:“星河仙君可否出来,我有些事想问你?”
盛星河回过神,看了看认真研究地图的两人,江平野倒是抬头同他对上了视线。
他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结果一出去,就忽然被人拽住衣袖,力道很大,还来不及惊呼,一只手捂着他嘴,把他拖到了门外的游廊处。
“不想死就闭嘴”,阴狠的男声十分耳熟,正是君华。
盛星河震惊,他不是去参加那小妾宴会了吗!
对方松开捂住他嘴的手,似乎十分嫌弃,连掐了好几个净身咒,然后这才冷冷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在昏暗光线下有些骇人。
盛星河不由脚步一退,警惕打量他,这人又犯什么病?
“他、他是不是生气了?”
好一会儿,这魔修才开口。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盛星河却顿时明白他说谁。
不免惊愕,这么明显,竟然还要来问他?
“说话啊,你哑巴了!”似乎被盛星河的表情给踩到尾巴,魔修恼羞成怒。
这么大的动静,屋内人却没察觉到,看来又是布了结界。
一时没人来救他,盛星河只好将目光从燃着灯的房间收回,提醒他:“不是你让我闭嘴。”
“你……”,魔修的表情狰狞一瞬,不过很快又被他压抑下来,阴侧侧地看着盛星河,笑了,“劝你识相一点,否则,我并不介意帮你真的不能人道。”
他目光扫了一眼小少年的腰部以下。
盛星河被那眼神看得身体一僵,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而便见对方背着双手,理所当然道:“让他理我。”
这态度,即使人在屋檐下,盛星河也不免气笑:“你对我师兄说那些混账话,若不是贺家的事关系重大,此刻你怕是已经被师兄杀了,竟然还想让他理你?”
君华在他这番嘲讽下,难得语塞,最后只冒出一句:“不过几句荤话,你们正道修士,也太心胸狭窄了些。”
这哪里是心胸的问题!
盛星河只觉得此人有病,冷冷道:“哦?若是另一个人对你说那些话,你会怎么办?”
君华毫不犹豫:“自然是废了灵力,将他丢去销魂窟。”
“对啊,你自己尚且如此,我师兄没废了你灵力,没将你丢去青楼,已经是以大局为重。”所以还不快感恩戴德!
君华却道:“我本来就是销魂窟长大,再去一回又何妨?”
他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扫过盛星河惊讶的面孔,冷笑道:“怎么,瞧不起我这种低-贱魔修。”
盛星河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就把自己最不堪的过往说出来。
不过,在那种污糟环境中成长,这魔修耳濡目染,难怪也满嘴下流话。
“况且,当初争夺灵草,他那一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便编了那话本羞辱他,难道还不许报仇吗?”魔修嗓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
盛星河是真的搞不懂他了:“那你已经达到了目的,还要我师兄理你干吗?”
他知道这魔修最是睚眦必报,但你都羞辱人家了,还要人家理你,纯纯有病吧!
君华也说不上来,最初的想法不过是看正道修士都自诩名誉,于是便充满恶意地编排这第一美人,想让对方在仙门羞愧难当。
但、不过几天相处,对方却和其他正道不一样。
虽然厌恶他,却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高高在上的打量,即使再三挑衅,却反而为了可笑的大局而忍让,这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再过分一些,看看对方能忍到什么地步。
今夜的话本是个意外,是当初被刺伤后的泄愤之作,花钱让书商传了出去,如今都快忘记,却没想反而在这时候被对方撞上。
而书中那些原本为了折辱的情节,若对方真能那样对他……
君华心快速跳了几分,可一想起方才那人对自己的视若无睹,又升起无名的烦躁和恐慌。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想办法”,君华想不明白,便威胁人,“你既然能勾引盛酽让他为你着迷,自然能想到让他不生气的办法。”
说着,看向盛星河的眼神,也渐渐不善起来,狐狸眼含着妒意。
“……”
盛星河差点忍不住骂出声,他哪里勾引他爹,况且他也不会像魔修一样胡说八道!
“锵——”
利剑出鞘的轻响,让两人都不由回头看去。
却见江平野不知何时立在了游廊的台阶上,手中长剑指着魔修方向。
盛星河一喜,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君华却是难得有些讶异,这不过筑基的小子,竟然能看穿他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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