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要说不该说的。”
说罢，不等胤祥回答，他一个起身便直接朝朝外走，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啊，爷...十三阿哥，二十四阿哥，奴才告退。”
就是一旁的苏培盛都未反应过来，等胤禛都走了好几步了，苏培盛才反应过来，连忙朝胤祕与胤祥行礼，大步跟上胤禛。
眨眨眼睛，直到胤禛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胤祕才反应过来，胤禛这好像是在让空间给他们，所以直接就离开了。
“主子若是有什么要求，朗声叫阿泽尔即可，阿泽尔会在门口候着。”
说罢，见胤祕点头，阿泽尔对其他奴才招招手，带着其他人也下去了。
没一会儿，书房里便只剩下了胤祕与胤祥，书房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将胤祕放到座位上，胤祥伸手拿起不远处的茶壶，为自己与胤祕倒了杯茶，然后抬头看向胤祕，问话有些突兀。
“胤祕可知四哥之前有过一个嫡子？”
“啊？”
胤祥的话语突然，胤祕的手一抖，刚倒的茶水差点漏到手上。
也就是胤祕反应迅速，这才免得自己被烫。
垂眸看向手中的茶杯，借着此时的低眉，胤祕快速调整好心中思绪，等他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抬头看向胤祥时，神情早已无异。
只见胤祕想了下后抬头看胤祥，对他摇了摇头。
“我之前只听九哥哥说过四哥府中子嗣颇少，倒是不知十三哥哥所说的这事。
胤祕是知晓弘历三人皆是庶子的，但他从未注意过这些。
若是严格来说，胤祕如今不也是庶子。
胤祕面上的神情毫无破绽，胤祥并未看出些什么。
听着胤祕的问话，抬头轻轻摸了下胤祕的脑袋，似有些出神，胤祥面上带了些怀念，话语也有些缥缈。
“这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也是四哥的第一个孩子，他叫弘晖。”
没想到胤祥说的真的是以前的他，抬头看向胤祥，看着他面上满是怀念的表情，胤祕没出声打扰，而是默默等待着胤祥接着说。
不待胤祕等多久，没低头看向胤祥，而是又开口接着说道。
“弘晖很是聪慧，三四岁便能熟背三字经，能流利与人对话，不似其他小孩那样冲动，四哥一直以弘晖为荣，没少同我炫耀。”
说到这些，胤祥面上还带着轻松的笑。
“弘晖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不光聪慧，他做事也很有分寸，性子安静，不似其他孩子那样淘气。不光学习好，就是骑马射箭，无一是他的短板。”
“只是...”
说着说着，胤祥话语中多了几分转折，面上笑意也渐消。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结果却出了意外。”
低头对上胤祕的目光，胤祥语气低落。
“胤祕，弘晖在他八岁那年病逝了，当时我不在京城，就是连弘晖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胤祥当初被皇阿玛派了去其他地方了，等他知晓弘晖不在的事情时，早已过去了好几日。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觉得是不是有人搞错了。
反复问了好几遍来人，一直得到斩钉截铁的回答，胤祥一阵恍惚，一点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会笑着叫他十三叔的孩子真的不在了。
直到他回了京城，看着墓碑，胤祥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许久后才缓过神来，迈着早已酸涩到不行的步子离开了此处。
胤祥当时还特意找了胤禛，他不理解，为什么一直万分活泼健康的弘晖会忽然一下子就病逝了，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只可惜胤禛也不清楚，他也不是没派人查，但当时并未查到什么事情，胤禛甚至未见到弘晖的最后一面，没听弘晖再叫他一声阿玛。
胤祕当时难受的要命，只想着想见见阿玛，倒是未想到胤祥。
看着此时胤祥伤心的样子，胤祕眼中闪过几分愧疚。
“十三哥哥...节哀，若是弘晖知晓此事，定当也不会生十三哥哥的气的。”
索性是此时胤祥并未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而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胤祕有些古怪的神色。
听着胤祕的话，胤祥伸手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将目光放到胤祕身上，温声回应。
“嗯...多谢胤祕，没事，我此时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难过了。”
方才完全沉浸在悲伤当中，并未分得出注意力观察胤祕的神情，等胤祥回过神来看胤祕，胤祕的神色早就正常无异。
看来今日是试探不出来了，心中这样想着，胤祥面上不显，只伸手一摸胤祕的脑袋，又接着开口把话圆回去。
“前些日子是弘晖的忌日，四哥前不久刚去看过弘晖，胤祕如今与他年纪差不多大。每次每到这个时候，四哥心情总会不好。今日听到胤祕的事情，许是因此回忆起了些什么，他才会情绪这样差。”
说罢，胤祥面露愧疚伸手摸摸胤祕的脑袋。
“四哥不是故意的，但我也知晓若站在胤祕的角度，胤祕也冤枉。我也不奢求胤祕能原谅四哥，但胤祕起码不要不喜他可好？”
嘴上这样说着，胤祥默默在心中对胤禛道歉。
为了不引起胤祕的怀疑或是对他的不满，胤祥只能退一步这样说，只是这样就委屈了四哥。
“好啊，胤祕不会因此不喜四哥的，十三哥哥放心。”
胤祕本就不是因为此事不喜胤禛，所以他这句话说的无比坦然，理直气壮。
显然没听出胤祕话语里的意思，胤祥只以为是胤祕大度，听着他的话，胤祥对胤祕点头。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试探的事情一段时间内只能做一次，担心会被胤祕看出来不对，接下来的时间里，胤祥不再试探胤祕，而是专心与他聊聊天，气氛倒也算和谐。
时辰一眨眼很快过去，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在奴才的提示下，两人很快止了话语，一同往书房外走去。
一道走在路上，奴才们离的有些距离，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胤祥低头凑到胤祕脖颈，轻言轻语。
“胤祕，方才我与你说的事情不要同胤禛讲哦，我担心他听到这些会难过。”
胤祕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听着胤祥的话，没多犹豫，他直接应声道好。
“好, 听十三哥哥的。”
胤祕的话语落下，此时胤祥也正好抱着他来到了用晚膳的房间。
抬头对上胤禛的目光, 装作不经意间移开目光, 胤祕一路被胤祥抱着来到了座位。
胤祥动作轻柔将他放到座位上，胤祕仰头看他, 话语甜甜的。
“多谢十三哥哥。”
看着胤祕与胤祥之间融洽的气氛，手不由得攥紧, 感受着心中的些许不安，胤禛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此时，他尚且不知方才胤祥到底与胤祕聊了些什么。
虽心中十分肯定胤祥一定不会卖了他, 但一想到方才他离开前，胤祥抱着胤祕甚至不舍得撒手的样子, 胤禛总觉得胤祥可能会嘴巴闭不牢, 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三人相安无事用了一顿晚膳, 胤禛也并未按照胤祕所想多说些其他什么话, 这让胤祕这顿饭吃的十分安心。
随着夜幕降临，乾清宫陷入了一片安静, 各个院子里都安静下来, 唯有主院里时不时有奴才提着灯笼轻步在外面走动着。
寝殿里，康熙坐在床上, 手中拿着书本翻看着，似乎是知晓主子不愿让人打扰, 奴才们都在外间呆着，里间只有康熙一人。
看了没一会儿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康熙随手将书摊在被子上，转头朝不远处看了眼，话语淡淡的。
“今日有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没什么特殊的，他们不会随意出现，而是只用纸条的形式将今日发生之事同康熙说清楚。
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单膝跪着一个身子全黑的奴才。听着康熙的问话，来人声音沙哑，开口回答。
“回主子的话，今日十三阿哥到了雍亲王府，两人在书房聊了会儿。”
说到这，奴才的话语顿了下，想到关于胤祕的事情，又补充了句。
“二十四阿哥今日带着人出去玩，在小巷子里遇到了神婆，十三阿哥身边的人恰好路过见到了此事，回去告诉了十三阿哥与雍亲王。”
每次听到关于胤祕的事情，康熙总是格外上心。
听到这称呼，康熙皱了皱眉，不自觉跟着重复了遍。
“神婆？”
“是。就靠近闹街那处的那位神婆，是之前还参与到过国事当中的那位。”
参与到国事当中，都是有真本事的。
听到这里，康熙又放下了心中的担心，朝他颔首，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
“那奴才应当是未看全，所以说的时候也未说明白，让两位阿哥以为二十四阿哥出了什么事情，所以都急匆匆赶回了府中。”
他是一直负责跟在雍亲王身边的，来同皇上汇报之前，他还特意找了跟在十三阿哥身边的人交流了一下，将两人知晓的事情做一个汇总后，他才前来汇报。
想到在书房里听到的事情，奴才犹豫了几下，才又接着开口。
“奴才听到雍亲王与十三阿哥聊到二十四阿哥...还，还提到了雍亲王过世的嫡子弘晖。”
想到当时的对话，奴才面上露出几分古怪，开口将当时两人的原话重复给皇上听，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他犹豫再三后到底还是没打算将那些说出来。
他只是个奴才，同主子汇报事情还是不要说带有自己主观意识的话比较好。
话语说完，感受着周身安静的气氛，察觉到主子久久都未开口，他心中多了许多不安。
张了张嘴，有心想说话，但终究他还是欲言又止，没有出声提醒康熙，若是他因此打断了主子的思考，恐怕这怒火会迁怒到他身上。
里间安静了许久，直到许久以后，他听到面前的主子问。
“你可敢保证方才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一字不落，无一句假话？”
明白主子是明白了他们话语里的意思，奴才猛地跪到地上，语气坚定。
“奴才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话是骗主子的，天打雷劈。”
听着奴才的发誓，康熙轻笑一声，话语平淡，让人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你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他们可瞒得够久的。”
脑子里回想着之前小孩身上的种种异常，想着今日胤禛与胤祥的对话，康熙心中满是怒火。
他以前只知胤禛性子淡，却不知他就是连孩子都不会带。
弘晖身为四爷府中的嫡子，康熙对他隐约有些印象。
毕竟各个府上的嫡子不多，所以他是见过那孩子。
不同于如今胤祕大方开朗的性子，若康熙没记错，弘晖的性子很是沉稳内敛，并不会是个爱说话的孩子。
所以，若胤禛他们所说皆是真的，弘晖与胤祕真的是同一个人...到底哪个才是那孩子真正的性子？
心中形成这样的猜测，回想到之前他与胤祕的种种，康熙心中了然，在他面前的一定是真的。
结论出来，一想到之前胤祕身为弘晖时候的事情，一股怒气直接冲上了康熙的脑袋。
胤禛啊胤禛。
身为一个阿玛，他怎做的这样失败，自己小孩子一直压抑着天性，压抑着真正的性子他都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胤祕一点都不开心，只能坐在原地乖乖读书，不能玩闹，康熙恨不得使劲踹几脚胤禛，将这些仇都报回来。
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看着心中泛着的满是心疼。
联想到之前奴才听到的异常，许是当时胤禛他们就知晓了胤祕的身份...
看着仍在下方跪着的奴才，听到胤祥今日还同胤祕提起了之前，提起了弘晖，想到胤祕的回答，康熙低头沉吟。
“照你觉得，胤祕可有之前的记忆？”
若按照康熙的想法，他并不希望胤祕记得之前那些难过的事情。
与其记住，倒不如彻彻底底忘了，过好这一世。
但...联想到之前胤祕的性子，康熙的心一沉。如今他再回过头来看幼时的胤祕，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总能从当时的胤祕身上看到许多弘晖的影子。
或许，胤祕还记得前世那些事情，记得上一世他过的并不快乐...
想到胤祕如今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有他的陪伴，即使不能去尚书房也不在意，十分好满足的性子，康熙既心疼又无奈。
这孩子。
原来不是本就性子这样好，而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被迫通透，长大了，这才会这样不在乎其他。
想到胤祕此时还住在胤禛府中，两人还一直有接触，康熙皱眉，眼中满是不虞。
胤禛这个阿玛一点都不合格，康熙都有些不想让他接触到胤祕了。
虽然他本身让胤禛与胤祕接触也是抱了别的心思...
“胤祕在宫外呆着的时间还有几日？”
若他没记错，应当还有七八日才是。
听着康熙的问话，奴才微微垂眸回答。
“回主子的话，按照您给的时日，从明日算起，还剩七日，第八日二十四阿哥就要回宫了。”
还剩七日。
心中默默重复着奴才的话，似是忽然感觉手有些忽然发痒，抬起另一只手随意挠挠手背，康熙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还剩七日，那便让胤祕玩完罢。”
若是他此时忽然将胤祕叫回来，胤祕还未玩够就不好了。
微眯双眼，垂眸看着被他搭在被子上的书，康熙心中多了几分思索。
话是这样说，胤祕也可以留在雍王府，但此时他心中还是很不爽怎么办？
想到今日胤祥同胤祕试探的话与小孩的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们的对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康熙面上阴霾淡了些，一丝轻笑自他面上闪过。
真是个机灵孩子，话里带着陷阱，让十三毫不设防直接就跳进去了。
“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想到对策，看向不远处的奴才，康熙摆摆手。
见他很快行礼后离开，康熙又随意伸手将书本拿到手中，只是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自打那日在府中见过胤禛与胤祥后，后面一连好几日胤祕都未再在府中见到过他们了。
胤祥见不到正常，毕竟他又不住在这，但一直见不到胤禛就有些奇怪了。
胤祕倒不是想胤禛，只是有些好奇。
带着这份好奇，他主动找了总管问，然后很快得到了答案。
“回二十四阿哥的话，近日四爷公事繁忙，已经好几日衣不解带，未好好休息过了。”
饶是他这几日也未见到过胤禛几次，上一次见还是三日前的一早，当时他们爷正匆匆忙忙忙着要出去。
“这样啊...”
听着总管的回答，胤祕也不疑其他。
在他印象里，阿玛一向重视胤禛，许是这段时日又有事情需要胤禛了，所以他才会这段时日这样忙碌。
被事情绊住脚步，差不多六日都未见到过胤祕，好在他赶在胤祕要回宫的最后一日晚，勉强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好，赶上了府里晚膳的时辰。
朝行礼的奴才们摆摆手，见胤祕闻声转头看他，胤禛也回看过去。
知晓胤祕住在府上，与知晓胤祕住在皇阿玛身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若是以往，胤禛并不会在心中总惦记着小孩。
但如今在他府中，做事时，胤禛心中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胤祕，担心府中奴才有无欺负他，担心他住不住的习惯，有没有吃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