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张佳乐手中接过盒子,瞥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职业选手严禁喝酒的。”
“我知道啊?”张佳乐一脸的莫名其妙,看得孙哲平摇了摇头,蓦地露出了个坏笑。
张佳乐还想说些什么,孙哲平却在下一秒倾身覆至,温暖的双唇坚定地撬开了他的嘴唇,舌尖借此机会趁虚而入。
一股浓厚的酒精气味就这样冲荡进了张佳乐的口腔,又在二人交缠的唇舌之间,渐渐地溶化在满室清甜花香中,与浓郁的巧克力香一同,被吞下了腹去。
在夕阳终于全部落下地平线、暧昧的夜色裹挟着皎洁月光一同弥漫进房间时,孙哲平方放开了张佳乐的嘴唇。他指着盒子上“leonidas”的商标,向他眨了眨眼:“酒心巧克力。”
看着张佳乐的一脸错愕与羞赧交替着变换,孙哲平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下不为例。”
闻言张佳乐抬起头来,挑衅般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意思是,今天都不要紧?”
孙哲平没有回答。
他只是又衔起一颗巧克力,抬着张佳乐的下巴,开始了新一轮的亲吻。
月色下,满室的金银花方褪去了金红的色彩,又蒙上了一层银白的光晕。
张佳乐闭上眼。
所以酒的味道……
大概,是比蜂蜜更加甜的吧。
第五十七章
初秋的周日,一个微风伴随着轻薄阳光一同撒进窗台的午后,野猫睡在楼下的紫阳花丛中,连秋虫的啁啾声都一声声慵懒起来。
这样的日子,许多K市人往往会点起一壶水烟,坐在摇椅上,泡一壶有年份的普洱茶,约上三五好友,一同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但是此时,却有两人千里迢迢倒车无数,只为立在一座还被蓝色隔离板围着,却已经能看出一片气派的建筑物外,抬着头数楼层。
“是这个吗?”张佳乐向孙哲平的手机屏幕凑过脑袋,反复比对了一番:“看着不太像啊?”
孙哲平举起手机,换着角度,试图将手机中的图片与眼前的建筑对应起来:“好像是的,你看这个角……”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儿离省体育局也就一炮仗的路吧?选在这么贵的地段我都不敢认啦。”张佳乐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撅起嘴,瞥了孙哲平一眼,忿忿道:“为什么战队买了新大楼先告诉的你?”
孙哲平故作无辜,两手一摊:“毕竟我这么帅。”
“狗屁!明明我比你帅。我最帅。”张佳乐向孙哲平做了个鬼脸,趁着没人却扯着他的领口,偷了一个吻,笑得一脸得意:“进去看看?”
孙哲平忍不住笑了出来:“经理不是说了,还在装修,就只是告诉我们个地址来让我们认认门的吗。”
“好吧。”张佳乐叹了口气,抬头又看了看大楼,伸出手指点了点:“十二层!好厉害啊!”突然,他又皱了眉,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瞟了孙哲平一眼,发现孙哲平正看着自己,连忙又转回了头,拉着孙哲平的手腕就往公交车站的方向拽去:“回去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孙哲平却不依不饶起来。他反拉住张佳乐的手,定定立在原地,眼角眉梢都是笑,看得张佳乐移不开眼,最后被他脸上愈发明显的促狭逗弄得恨恨撇过头去:“就你问题多!”
孙哲平感觉自己的指尖被人轻轻重重捏了又捏,终于还是等来了张佳乐的回答。
“这么大的地方,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一人一间了……”
还不及孙哲平做出反应,张佳乐突然羞赧至极一般,用力甩开了他的手,闷着头就向回小楼的路拔脚开奔落荒而逃。孙哲平哪肯放过他,一双长腿只一迈,伸手便自他身后将人又拉进了怀里。
“担心这个做什么。”孙哲平低头在他耳尖咬了一口,“真要一人一间以后每天晚上我来跟你挤一张床,要是有查房的我就等后半夜爬窗过来。”
“流氓!”张佳乐笑骂一句,一伸手向后勾住孙哲平的脖颈:“赶紧回去了,给他们好好秀秀!”
“秀什么?秀恩爱?”
“孙哲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现在后悔也晚了,本产品拒绝退货 ”
“哟嘿我看你今天这劲头能拉出去跟叶秋打嘴炮。”
“可我现在只想跟你打一炮。”
“滚蛋!”
时间不快不慢,可当孙哲平的生日才过、酒心巧克力的清甜滋味还隐隐约约停留在舌尖没有散尽时,战队经理与成员们已然拖着行李带着秋意,陆陆续续踏进院门来。
新队员,新场地,研发部,青训营,随着第四赛季起始的一声枪响,百花战队的一系列后续建设纷纷步入了正轨。
回小楼的路上,孙哲平扭头看着张佳乐的侧脸。
暮日斜晖柔柔投上他的脸颊,将他的瞳仁映成琥珀的颜色。光与影斑斑驳驳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二人身上,不远处、蓊郁绿意所环绕的小楼在斜阳下,也带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晕。
站在小楼大院的门口,张佳乐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头顶是一扇被常青藤爬满的窗。他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有点舍不得。”
“还没说现在就搬呢。”看着似乎有点郁郁的张佳乐,孙哲平突然伸手在他后脑轻拍一记:“指不定装修要到猴年马月,就算装修好了,不也得跟我们的房子一样,空放在那里散味儿?”
张佳乐耸了耸肩,双手插着裤袋走进训练室,电脑还没开,坐在一旁的莫楚辰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回来得这么晚,新大楼有那么好看?”
张佳乐还没来得及献宝般翻出他手机中的照片,却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张大神,有人要见你啊。”孙哲平懒懒笑着,斜靠在门框上。张伟跟站在他身后,将本就不宽的门堵了个十成十。张佳乐正探头向外看,莫楚辰好笑开口:“那小子看来没走。”
“什么?”张佳乐回头问,余光却瞟见一个脑袋从孙哲平背后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莫楚辰笑了笑,起身将躲在孙哲平身后的少年拉了出来。
“这是今年新建的青训营刚进来的训练生。”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孩被推到了张佳乐跟前,莫楚辰摇着头笑道:“今天你跟队长去看新大楼的时候,训练生们来咱们战队参观了。本来要着见你俩,等了太久,天色都晚了还不见你俩回来,负责人就把他们都带回去了,就这小家伙还一直赖着不走,说是非得见上你一面。”
“青训营?”张佳乐低头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小少年,愣了几秒,突然大笑,向少年伸出了手去:“你好!我是张佳乐!”
少年的一双眸子霎时间亮了起来。他连忙伸了一双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手,在衣襟上用力地擦了两下,旋即死死地抓住了张佳乐。他的两颊涨得通红,急促地喘了许久的气,方才磕绊道:“我……我我,我叫邹远!张佳乐!张佳乐你好!”
在一旁插着双手看热闹的孙哲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狂热粉丝啊?看来练的也是弹药专家了?”
邹远闻言鸡啄米般点头,却是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张佳乐大笑。
他伸出一只手,比成了一把枪,学着百花缭乱换弹夹的动作,“枪口”对着邹远,将手腕上下一抖又一提:“那就陪你打一盘!”
微微潮湿的风吹散了啤酒所带来的些微醺然,随着西沉的半弯月轮,街上往来的行人也如潮水般渐渐消退了下去。
张佳乐提着旅行箱,站在一桩宏伟建筑前,抬头,反反复复地将高高悬在俱乐部正上方的“霸图俱乐部”几个大字看了几十遍,半晌又摇摇头,拖着箱子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网吧。
网吧进门最显眼的地方铺着一张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正重播着刚刚过去的霸图绝杀百花战队确定挺进第八赛季季后赛席位的比赛。
屏幕上,一个并不那么花哨的弹药专家,持着一把并不光芒四射的手枪,枪口开着花朵,在大漠孤烟的拳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张佳乐静静站着,看了很久。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的身上,满是他自己的影子了呢?
他还记得,初见邹远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少年虽然满脸都是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只属于少年人的、满满的希冀。
他也还记得,最初与邹远切磋的那一场,少年的枪口并不会如他一般向外迸发出漫天的繁花。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小的弹药专家,从打法风格到肩上的担子,一点一点,将自己变成了百花缭乱的模样?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那一手绽放得益发绚烂的花朵,他一点一点,将自己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也不敢认识的模样?
他掏出手机,翻出邹远的电话,但最终却又将手机屏幕关上,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学着去做谁,去做你自己啊。
他想将这一直没能告诉邹远的话说出口,回过头却发现最没有资格说这个话的人,竟是他本人。
金色的“荣耀”二字亮了起来,网吧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一切落在他的眼中耳畔,却像是被一层薄膜远远地隔在外面一般,只能发出嗡嗡的声响和灰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