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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疆病(瑜飒飒)


弓捷远听了便即冷冷地道,“王爷高见,管他什么牲畜,给人吃了都是该当,恨怪无用。”
“孤也不是高见。”谷梁初又淡淡道,“不过因为也曾屠过战马而已。人到饿疯了的时候管是天潢贵胄还是平头百姓都是一样,只忙着吃饱肚子,平时的主从情深或者朋友义气都顾不上,只要吃了不犯天理便不手软。”
“王爷此论甚高,属下佩服。”弓捷远无甚表情地道,“天理王法哪会管到牲畜身上?”
“不用佩服。”谷梁初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仍旧说道,“只需记得,可以转世投胎之时,做人还是去做牲畜,可要想仔细了!”

一通辞锋来往,弓捷远倒也把饭给吃饱了。
谷梁初并不急着撤桌,只是慢条斯理地啜饮淡酒,不时问问辽东戍边之事。
弓捷远不长于酒,但方吃了人家一顿好的,没法抹了嘴巴便即托词离开,又想便是出去也只在这王府里面转悠,并躲不过谷梁初的眼目,于是耐心坐在桌边,遇到需要回答之语尽量言简意赅地应对两句。他素不会斟词酌句,庭训里便没这样的东西,开蒙授书的师傅亦少与他谈及机辩之法,这是武门的风骨,也是弊憾,好似太善言谈便是心术不端少了将者气度似的。弓捷远能把话给说得守礼可听就不错了,那还得是说得较少,一旦多了就不成了。
幸而谷梁初倒也无心挑他的刺儿,遇到一句两句逆耳之语不过皱皱眉毛而已。
弓捷远渐渐胆大起来。
他借着说话答话的工夫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人。
谷梁初有双浓眉,因为太浓,不免微微压了眼眸,尽管未掩上庭之美,反倒更显英武冷峻,却也到底露出一点儿阴鸷凌厉不够和煦的意思来。
凭良心说,便是上者之貌。
所谓相由心生,但凡五官之上明白挂着锋芒的人,概是很少需要与谁虚以委蛇。
都言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弓捷远却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个家伙虽然并非谷梁立嫡出之子,母族更算是低贱无用的,却能有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不群,总令每个凑近的人陪着小心,也是难得人物。
不过心高气傲的弓捷远并不服气,他觉得谷梁初的威不可亲非因本事,而是他爹篡了皇位。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已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倘若易地而处,谁又差着谁呢?
谷梁初知道弓捷远看他琢磨他,似也不以为忤,依旧饶有兴致地把玩手边的茶盏酒杯,任凭对面那双漆黑的眼睛骨碌碌地在他脸上打转。
都觉得自己面对个小耗子,都觉得自己是一只猫。
半壶温酒慢饮慢酌,一个时辰转眼过了,弓捷远虽然喝得不多,竟也有了微醺之意。
不怪边疆缺少烈喉之物,只怪他在此等事上却又像了母亲,不能同几十年餐风露宿的弓将军一般海量无边。
谷梁初是能喝的,这点小酒于他来说不过润润唇舌,望见弓捷远在掌起的昏灯下面酡了玉颜,他的心里更起了一点儿戏弄的兴致,随口逗道;“天时方好,就此睡了也过早了。司尉既然常在胶辽行走,可曾听过当地什么民歌俚词?随便拣一支来与孤学上一学,当助今夜酒兴。”
这便是纨绔之辈浸在骨子里的毛病,一高兴了就想听曲儿。
弓捷远虽然略觉小醉,心里却是很明白的,知道谷梁初这是把他当个献唱的伶人来玩,不由气生双胁怒漫肺腑。想了一刻知道不能硬拒,便又微微笑道,“属下实是不学无术之人,文不成章武不成套,不过王爷若有兴致,寻段听过的词儿给您乐呵乐呵却也不是太难之事。嗯,且容属下想上一想。”
谷梁初见他竟没不悦之色,微感意外,自然也不催促,“慢慢想来,不妨事的。”
弓捷远似是酒意甚浓,他深深勾了脑袋,几乎把脸垂到桌面上去。就那么个姿势闷了一会儿,便真轻声唱将起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候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谷梁初如何能够不懂此词?初时听他开口脸上尚露一分笑意,未过两句便把脸给沉了。然则怒归怒的,倒也没有粗暴打断,任凭弓捷远把它唱全了才面沉欲雨地说:“好个清都山水郎。弓挽,你果然是够疏狂。来到孤王府上一宿未过便敢‘几曾着眼看候王’了?只是混账有胆,未免不够聪明——涤边将军尚在京中,你便不怕孤王索尔性命,却也未曾想及老父幼妹,当真愚蠢至极。”
谷矫和梁健虽然不长文字,弓捷远唱的这词也实浅显了些,眼见主子给他惹得恼了,不由警惕起来,暗忖等下王爷若要发作这个新来的司尉,自己兄弟到底该劝还是该帮?
还在费神思考,面孔对着桌子的弓捷远却将脸儿缓缓抬了起来,正正对准了谷梁初,浅淡而又略带娇痴地低笑起来,“王爷怎么生气了呢?属下早便讲过自己诗文不成,不是王爷说的找段听说过的给您学上一学便行的么?可是这词儿意思不好?那便请您大人大量,宽恕捷远肚子里没有什么正经墨水……唔,属下的酒实沉了些,不过也还知道王爷是个心里有大算计的高明主子,哪会为了一句半句旧词儿跟我妄动肝火?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都挺高兴的,何必还用老父幼妹吓唬人呢?对于咱们朔亲王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会为了同我这个没用的人计较言辞以致乱了棋局步骤?不划算啊!”
谷矫闻言暗道不好,心说你个家伙简直不知死活,分明已把王爷惹得怒了还在这里火上浇油,果真不要性命了吗?
梁健也往弓捷远跟前侧了侧身,防备谷梁初顺手抽出身后书架上的铁剑将这口舌可恨的司尉扎个透明窟窿。他跟这个柳条子似的小子无甚交情,只是防备王爷火气消了之后心中生悔,那时可是晚了。
毕竟琢磨了很久才把这个坏嘴的小子琢磨到府里来的不是?
谷梁初却没什么动作,只是脸色越发黑沉起来,阴得常年跟在他身边的谷矫和梁健瞧在眼里都有一点儿心惊,只怕眨眼之间这人就爆炸了。
谷梁初寒着俊面冷冷盯了弓捷远半晌,竟又笑了一声,“你这些话说得倒对。既然拿捏着本王不会因小失大打杀了你,尽往孤的脸上扬灰便是。咱们二人却来比比耐性胆气,看谁先撑不住。”
弓捷远嘴边仍旧噙着点儿笑,微微摇摇头道,“属下不敢。”
“孤看司尉很敢。”谷梁初长身而起,再也不去看他,“不愧是见过边防烽火面对过元辽野人的少将军啊!梁健,今日晚了,且请司尉回房安歇,以后尽有对酒当歌之时。”
弓捷远脚步虚浮地跟在梁健后头走出书房,人给外面的冷风一吹,更觉酒意上涌,为了胸口那点儿要强的心气儿,努力摆正了身姿行走,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梁健恼他气着了自己主子,也不怎么搭理他,把人领到寝房门口便扭身走,“司尉且安歇吧!我还有事要做,便不陪了。”
弓捷远独个儿站在寝房门口,打眼往屋里头瞧,什么都没瞧清已先嗅到一股咸臭之气,再度意识到自己当真离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远了,此后便得在这四方的王府黯淡的矮房度过晨昏,为人拿捏听任欺凌。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突然之间觉得胸闷不已诗兴未尽,便一仰头,不管不顾地高声吟诵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谷矫陪着谷梁初出了书房往寝殿走,冷不防听见这句高的,不由吓了一跳,眼瞅着前面的谷梁初亦是脚步一顿,谷矫便有一点儿气恼地道,“主子,属下过去打他一顿,给您出口气吧!”
谷梁初闻言却又往前走了,嘴里淡淡地道:“孤气什么?难道早不知道他是这副德性?你和梁健少动打他之念,那人是个花架子,胳膊腿儿还没脑骨硬实,打坏了他咱们还得管治,犯不上的。”
“您就不该给他饱饭吃。”谷矫仍旧气哼哼的,“吃饱了嘴就不老实了,瞧这喊得有劲儿,还成咱府的奇闻了呢!饿着他就对了。”
谷梁初听着素来不太多言的谷矫竟也忍耐不住气恼,心里的怒火反而越发淡了,哼一下道,“这话说得像个小孩子了。不但得给他吃,还得给他吃好。孤瞧这个家伙说不挑嘴,其实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明儿早起你便吩咐厨下给他捏一屉蒸饺,再亲自去把他领过来用,否则就那狂心傲性,孤看未必自来。”
谷矫心中一下子不满,虽然不敢明着反抗,仍旧嘀嘀咕咕地道;“又是蒸饺又是请的,真把他给惯坏了。且先说与王爷知道,谷矫也只明天理他,再过一宿他便不是客了,老这么拿乔作势的我可没有耐性哄着,您要逗着好玩便找梁健使唤,看我一时按捺不住性子抡臂把那小身子骨给揍散了架,王爷还得费心拼他。”
这回谷梁初真心笑了,他一脚跨进寝殿的门,“你莫瞧不上那小骨架子,里面装着颗不可一世的心呢!孤要收服这小烈猫儿,不比熬鹰驯马更容易些。”
谷矫跟进寝殿,关了殿门返身问道,“王爷何必费那个心?便是一个关系着塞上兵马的小人质么?饿不死跑不掉也便是了,何必多花心思去琢磨他?”
谷梁初缓缓走到自己精美异常的拔步床前,淡淡地道,“孤便觉得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都不好惹

第10章 争意气娇人小恙
弓捷远直在寝房外面站了几个时辰,到后来肚子里的正经诗词都诵尽了,就又挑些艳词酸曲来唱。
谷梁初负手站在寝殿里的窗边听着,神情越来越见淡定,至后来竟露一点儿欣赏之色,侧首看看始终盯着他的谷矫,评价地道:“嗓子不错。”
谷矫气道:“就容他在王府放肆?”
谷梁初古井无波地道:“会得倒还不少,孤只好奇他能唱到什么时候。”
弓捷远扯着脖子嚷嚷到快子时,终于搜刮不到存货了,不太甘心地住了嘴,这时方才觉得嗓子干痛嘶哑,却又无处寻水来喝。想着梁健一去便即没了踪影,对面的谷梁初和谷矫也似死了般的,弓捷远不由气得暗骂:这都什么人啊?自己确实装疯卖傻,他们也不觉得丢人现眼?不声不响不理不睬,倒让我白白闹了这么久,怪没意思。
天凉露重,总归不能干站一宿,忍不住疲惫的弓捷远皱着眉毛硬着头皮钻进屋去,屏息凝神地往那铺上躺了一刻,到底还是受不住那等潮湿腥恶,腾身起来冲出门外,大口大口喘气。
外面冷屋里臭,两下都待不得,可怜好好一个锦绣少年门里门外地折腾了个整夜,终于熬到天光熹微之时双下眼睑已泛青黑之色。
谷矫寻过来时见他有气无力地倚门立着,解恨地问,“司尉这是怎么?唱词儿唱得累了?”
弓捷远见他来了把眼使劲儿一睁,伸手捉住人便急声问道:“你们府丁都在何处出恭?”
谷矫闻言怔了一怔,这才省到梁健概是未与这小将军指点如厕之处,不由好笑:“司尉可是憋着了吗?”
弓捷远把眉一挑把眼一瞪,“你笑什么?再要废话我就冲到王妃院旁随便找个地方,顶多就给你们王爷打一顿,那也好过活人被尿憋死。”
谷矫实在忍耐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大步引他去找茅厕。
工夫不大解决完了,谷矫便对弓捷远说道,“司尉回房洗漱一下,王爷等你一起用早膳呢!”
弓捷远闻言左右瞅瞅,瞧见旁边假山下面有个水潭,便去里面洗手洗脸,边洗边哼:“快别提那间破房子了,一想里面的味儿我便没有心思吃早饭了。真不知道你们兄弟如何睡得下去,堂堂王爷,身边终日跟着两只臭猴子,也不嫌弃,实在厉害。”
谷矫早已忍不得他,此刻不由勃然大怒,“司尉最好谨慎一些,需知我们兄弟却没王爷那般涵养,再若言语讥讽莫怪谷矫不客气了。”
弓捷远整夜难受,此刻也是一肚子火气,听了这句威胁不但不怕反而越发尖酸刻薄,“怎么你这王府却不准人说实话的?还是那间屋子并非是你兄弟两个住的,之前养猪养熊来着?”
谷矫恼得伸拳便打。
弓捷远早有防备,立刻后蹿一步,横腿就扫谷矫下盘。
眼看二人要斗起来,梁健跑过来拦在中间,沉声说道,“王爷等吃饭呢!”
谷矫这才想起王爷几次提醒不准殴打这人,气哼哼地收了拳,扭头恨走。
梁健也不细问缘由,只是看看面带厉色的弓捷远,又请了一遍说,“司尉莫叫王爷久候,且用早膳,。”
弓捷远拉着小脸儿跟在梁健后面去了书房。
谷梁初已在桌边坐着,眼见三人回来俱皆神情不善,也不惊讶,只敲打道;“三个护卫头领若是当庭斗狠,孤这王府便真成了他人笑柄。”
斗狠的人都不吭声。
只有梁健回话说道:“并没真打。”
谷梁初嗯了一声,又对谷矫说话,“你再出去转上一圈,告诉昨晚在值的护卫院丁,夜里有人唱曲一事不可传出府去,谁泄露了孤便割他舌头。”
谷矫板着黑脸出门去了。
谷梁初又看了弓捷远一眼,淡声问道:“怎么着弓司尉?今日便连礼都收了?”
弓捷远这才不情不愿地躬了躬身,“属下见过王爷。”
“坐吧!”谷梁初垂了眼道,“孤念司尉初来,且又酒量不好,暂不追究昨夜搅扰府邸之事。只是再一不能再二,若有下次,孤便将你手脚扣在一处缚了,塞了嘴巴吊在书房梁上过夜。司尉不怕尽管试试。”
弓捷远不听这话,撩袍坐在凳上,眼睛扫扫桌上餐点,果然捉起筷子去夹蒸饺。
谷梁初把眼瞄他,又淡然道,“怎么?曲儿唱多了却把自己也弄燥了,后来没睡好吗?眶下青得如同撞鬼。”
弓捷远已经咬了一口蒸饺,闻言却又放下筷子,尽量放好了一些态度说道:“回禀王爷,那间屋子实在……属下可以不睡那儿吗?”
“司尉虽是初来,”谷梁初道,“到底是领护卫的司官,总不合去住大寝房里的通铺吧?便是你不别扭,怕也影响寻常护卫起居。王府安全甚为重要,护卫们若是歇得不好,怎有精神巡防守卫?”
“梁卫长昨夜也未回来,却住哪里?”弓捷远立刻便道。
谷梁初仍淡淡地,“他总睡得少,凑几个人窝在哪里赌钱看牌就是一宿,从来如此,司尉恐怕学他不得。”
弓捷远便把眉毛狠狠皱了。
谷梁初将视线落在弓捷远咬过的蒸饺上面,又淡淡道:“你还说这王府不小,可是孤的近侧实在没有闲的屋子能拨给你,司尉若能自找出来,但住不妨。”
弓捷远一宿不眠,又着了些凉风侵扰,此刻觉得额角隐隐作痛,无心再争口舌之利,便只蹙眉不语。
谷梁初将碗蒸酪推到他的面前,接着说道,“司尉不来,孤的内殿都是谷矫梁健兄弟上夜,如今你既来了,此等重任不该全然推与他们。只是在孤殿里上夜只能睡在榻阶之上,虽然暖软不缺,毕竟下人之位,司尉倒需想想,可忍得吗?”
弓捷远闻言眼角立刻一跳,也顾不得梁健还在屋里,当时便翻脸道:“我一质子有何事情不能忍耐?倒是王爷需得小心,万一我再起了杀心,趁着王爷熟睡之机对你不利,可好防范?”
梁健听了这句立刻便喝:“你说什么?”
谷梁初却似意料之中,伸手示意梁健不必插嘴,自己瞧着弓捷远的眼睛说道,“那从即日起,孤便与司尉比一比胆气。这酪和蒸饺可都下了慢毒,虽不即刻要命却能缓缓损人肌骨,司尉还敢吃啊?”
弓捷远本没胃口吃饭,却给这话激起了倔性儿,当下端起蒸酪就吃,吃完了又一气儿吞了四五个蒸饺下肚,觉得很饱了方才抹嘴哼道:“横竖这么点儿事儿,快点儿慢点儿有啥了不得么?”
谷梁初慢慢靠向椅背,似笑非笑地道,“英雄莽夫,从来一线之间。”
既是人质,谷矫和梁健也没打算真将护卫之责交给弓捷远管,因此这日他仍无事。
谷梁初要出门去,弓捷远不合自在书房待着,寻常院丁护卫没得吩咐也不敢来说话,他便自己走到后面园子里去,随便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了,一面闲看工匠建师们干活一面胡思乱想,又琢磨皇帝何时召见父亲又琢磨婕柔在家会怎么哭,身子疲惫精神难受,等后来阳光温暖起来之时竟就歪在旧廊子里的柱子上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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