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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疆病(瑜飒飒)


谷梁初听了莞尔一笑,“你还晓得爱惜佳人,孤还只道司尉不解风情。”
弓捷远立刻不服气道,“我也是个年轻男子,怎不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谷梁初笑而不语,直往前行,口里又对庄头说道,“等下有人来与司尉送马,却莫直接牵去拴着,让来与它主子亲昵。”
庄头闻言又看弓捷远一眼,忙答应道,“王爷放心。”
四人找到谷梁立专门在这儿建的武场,换过衣服疏散筋骨。
谷梁初先行了套拳,虽然不是杀招秘术,却也显得根基稳健手底利索。
弓捷远在旁瞧着,明白这一套拳只是锻炼之法,心里也暗惊讶:此人平常看着肃气刻板,也并不是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壮汉,一使起拳立刻变了个人,血管经络俱似成了活物,嗖嗖嗖爬了满腿满身,看着好不可怖。怪道爹说他是武功高手,王族之身练成这样,也是毅力过人。平时只给那身皇家服饰掩了,却不显山露水。
心知难撄其锋,不免有些难受:怪道他会嘲我不配叫做“少将军”呢!一个王爷也敌不过,我是哪门的将军?
行了套拳身上热络松弛,谷梁初舒服起来,坐在边上去看谷矫梁健活动筋骨。
谷矫梁健也似久旱得雨,全不在乎雪天湿冷,身上只留一层单衣,又是对搏又是摔跤,耍得十分尽兴。
眼见弓捷远只在一旁立着,谷梁初道:“司尉不想活动活动?”
“属下自小便懒,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弓捷远道,“况且手脚功夫实在不好,何必抖露出来丢人?”
“可是谦虚了吗?”谷梁初问,“将门之子怎能身懒?不似武家风范。”
“我没说谎。”弓捷远神情十分认真,“不是每个儿子都像爹的。镇东将军戎马倥偬弓剑俱佳,我却生来孱弱,幼小时候十分难养,长到今天我爹吃了不少艰辛,如何还有力气强我有好功夫?”
“可你六岁便在边塞,”谷梁初说,“营房军帐总是寒苦之地,不练功夫怎么长大?十几岁上又跟下将一起杀敌运粮,只是羸弱也撑不得。不想露了本事就说不想,何必搪塞本王?”
弓捷远轻叹一下,“王爷不信还有什么办法?你既统过兵的,也该知道不是每个军伍中人都很强悍,总有一些人是没有别的选择,如我,也如一些没有生路只为吃饷的人。”
谷梁初闻言淡淡一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孤王若再相强,未免不近人情。”
弓捷远便不再说,只是远眺庄门,盼着他的不系过来。
不系却近中午方才出现,领它的人还是弓石。
弓捷远接着一人一马,略加询问方知情由。却是继母无论如何不肯容人牵马,即便王府仆从反复解释就是牵与弓捷远用,继母只怕上当受骗,坚持不允。那人无奈,且又机灵,回到王府央求弓石才能将马领出。不系又是灵驹,只给认得之人牵缰,弓石也便跟着来了庄子。
“继夫人真是将府的好主母。”谷梁初知道以后立刻赞道,“果然用心维护继子继女。”
弓捷远不爱这种夸赞,脸色十分冷淡:“我们家里不会当面唤她继夫人,她也不会总是记得我们都是继子继女。”
谷梁初并不生气,又点头道:“你们如此,她便当真有福,何必计较丈夫心意?”
弓捷远不想多说这些,转身去摸不系。
不系异常漂亮。通体棕红似缎没有半根杂毛,深长双眼如汪潭水,边缘圈着漆黑墨线,瞳仁也是一对儿锃亮的火睛,与其毛色相互呼应。
梁健看得艳羡,登时不练武了,凑到跟前啧啧地道:“这可真是一匹好马。毛光腿长,尾巴如同仔细扎的大辫。看这肌肉条子,一缕缕的,必然耐跑。”
谷矫也过来看,他话少些,只说了句,“蹄子修得也细,虽然大如宝锭,却也叫人想到女子玉足,精致得紧。”
弓捷远闻言看了看他,心道这闷家伙眼光倒好,不系哪都出众,四只蹄子则最卓妙,不但蹄甲也是红色,甲纹蹄路也很细腻,再加上蹄形圆润趾瓣匀称,实比寻常马匹好看得多。
谷梁初自也懂得相马,听完两人的话结论地道,“良驹难得,不是多金就能得的。司尉有幸,也定出自将军一片爱子之心。”
弓捷远讶于他的精明,点头承认,“王爷睿智。不系并非中原品类,而是建州权贵跋山涉水地去西域买的,一路回来未及至家,便给我爹截住,追了五十多里方才抢来。这还亏得那些贩马之人不懂驾驭,否则便凭不系脚力,怎撵得上?”
谷梁初静静听着,等着弓捷远说完了话,方又问道:“如此说来司尉与它也必经过许多征服磨合,不系之名可是你给驹儿取的?”
“是我取的。”弓捷远倒着回答他说,“我们磨合许久,却无征服之说,不过彼此适应接纳,相互交付而已。它名不系其实货真价实——若不上阵厮杀处于极度紧张,却是不用缰绳控制也能知道我的意思。王爷问问取马之人,它在厩里可栓着吗?”
谷梁初深知良驹不同凡马之处便是灵性异常,当然就信弓捷远的话,此时不由被他激起驱策之兴,脱口说道:“如此佳物,孤王可能驾上一驾?”
“我劝王爷按捺,”弓捷远立刻不乐意道,“不系难懂人间贵贱,只怕起了狂性摔着王爷贵体。”
“恁般孤傲?”谷梁初不甘心道,“怎地同你便不狂性遇到孤王便要摔人?你同它也不是打头儿就认识的,还不是做了他的主子?”
“可我为了骑到它的背上和它一起睡了二十多天马厩,日夜粘在一起,”弓捷远哼道,“三餐都在食槽边上。不系如今刚满三岁,我遇到时还只是匹数月大的幼马,它不认拴,更不要主,属下千方百计才能得它认可,王爷尚是陌生之人,如何比得?”
“这样说来除你之外别人乘不得它?”谷梁初微微有些不快,沉脸说道,“孤若只关着你,这好马儿却得闲闷到死?”
坐骑便在身旁,弓捷远投鼠忌器,只怕恼了这人祸及心爱,见状只好妥协地道:“也并不是全不能近,王爷定要坐它一坐,除非与我同乘,且得在我身前。”
谷梁初此刻生了少年心性,只要能乘便可,也不十分在意别的,当下便欣然道:“既是如此,司尉便就抱孤一抱,倒要亲身感受感受它能跑得多快。”
弓捷远听了这话心中无奈,只得把脸贴贴马颈,暗暗与它道歉。
不系与他分别数日,甚想念他,见状也来回贴,似不在意别的事情。
几人便在庄人引领之下绕出武场,来到一片辽旷甸子,弓捷远先上了马,纵着不系远远驰了一圈。
谷梁初原地望着他们,只觉马靓人俏,就连弓捷远那翻身而上的动作都是极致的赏心悦目,面上虽然仍无表情,心里却有一些暗喜:马是好马,人亦极佳。他们皆为本王所有。这便是权势滔天的好处。
弓捷远纵马回来,远远便朝谷梁初伸手,欲在经过之时将他拉上马背。
谷矫但见不系飞驰如箭,不免心生担忧,刚喊一句“王爷”,话音未落谷梁初已经借着弓捷远那只伸出的手翻上马背,正正落在他的身前,长腿一紧夹住马腹,坐在良驹背上逐风般地去了。
片刻即奔远了。
梁健目瞪口呆地看,半晌儿方才回神,痴痴问谷矫说:“这还不把王爷带天上去?”

第22章 胞兄弟死生相随
谷梁初虽然坐在弓捷远的身前,却无丝毫受人裹挟保护之意,他微微欠着腰臀,上身直立马上,一副硬挺雄正之姿,倒似便是马主,身后带着弓捷远了。
见他这副样子,弓捷远更加无奈,一下想且由他去抖擞,只要别摔下去惹出祸端便好,一下却又心生歹念,觉得应该直接将其颠到马蹄之下,任凭不系反复踩踏,直到死掉。
“弓挽!”谷梁初背对着人,也瞧不见什么表情,只能听他逆着风声说道,“让这驹儿和你一起住进府来,孤王日日与它安排上等食料,三不五时便能出来奔跑,总归好过你家马厩!”
弓捷远毫无感谢之意,静了一会儿才道,“良驹志在千里,不系并非贪吃之马,王府比我家里只是强在可与旧主相聚。它这样的灵物,只有真正的旷野才适合它。”
谷梁初听得清楚,却未再说。
自由可贵,可若一直野生野长,怎得人的眷恋?被伯乐成就的千里驹,岂非强过终生虚度?
如同美人,便该有人欣赏,倘若自生自灭于荒僻之地,不可惜吗?
马儿也起了驰兴,驾驭之人不勒止,它便跑了一个痛快,直过大半个时辰方才缓了速度。
谷梁初挡在弓捷远前面,身体早被凛风灌透,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快意地大笑了几声。
弓捷远又有一些诧异。
相处虽短,他也感觉出来,这人平素实不怎么爱笑,少有事情可以令得他真正高兴,反是气了怒了之时唇角纹路更分明些。那双眼睛也总含着凉气冰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般爽朗大笑当真难得。
他爱不系。
但又怎样?
哪有男人不爱马的?
没有硬抢就算自重身份了吧?
“王爷下来歇歇气儿,用些午膳吧!”庄头不敢随便靠近,梁健跑过来道:“毕竟大雪天气,跑马太久小心冻坏了身子。”
弓捷远闻言便促不系回去。
到了地方,谷梁初偏腿跳下,回手拍拍不系脸颊,“真是好……”
未防不系突然烦躁,扯着脖子使劲儿一挣缰绳,高声嘶鸣起来。
自是抗议谷梁初这种碰触。
谷梁初怔了一下又笑起来,“这般烈性,还真像它主子。”
弓捷远沉面下马,伸手摸摸不系以示安抚,而后不悦地道:“当它小猫小兔,随便捏着脸玩?只喊几声是好的了!王爷以后可需谨慎,倘若给它踢上一脚,皇上倒要迁怒,说不定会要杀马泄愤,哪里能讲理去?”
谷矫不由出声维护,“司尉如何教训王爷?再好的马伤了皇嗣,便是杀了也不足惜!”
弓捷远听了登时满腔怒火,神情颇为不善地道:“有杀马日,弓挽也就不必在了。”说毕再次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扯缰就走。
梁健立刻唤他,“司尉哪里去啊?午膳都备好了。”
弓捷远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几位自去用饭,不必等我。”
谷梁初望他半晌,然后回眸看看谷矫,淡淡说道,“今后身边若无要紧之人,便容他些。这就恼了,饭也不吃,和他的宝贝马儿远远冻着去了,回头再病起来,还是你们兄弟麻烦。”
谷矫微微燥道:“便是王爷仁厚。换了谷矫,早就把他打老实了。”
谷梁初摇了摇头,“这人打不老实。手若黑了便损坏了,孤不做那鸡飞蛋打之事。”
梁健闻言把眼示意谷矫,要他别再多话。
谷矫硬硬吞了不满,眼见谷梁初只是不动,似是没了用膳的兴致,只好从善如流地道:“王爷且先进去室内暖着,既是谷矫惹出的事儿,谷矫自己等在这里补救,只等司尉歇马便去好言商量,总能教他消气用饭。”
谷梁初闻言拍拍他肩,自和梁健走到庄头身边,由他引着去膳厅了。
弓捷远也不舍得一味催马,只离几人远了便慢下去,伏身趴在马背上面感受不系身上冒出来的热气。
“怎么办啊不系?”他低声说,“我走不脱,你也跟着受苦。我是应了父亲,不得不忍耐的,连累了你也是没法子。你又不是野马,可以纵入山林寻自在去。谷梁初让你也去他的王府,你可愿意?”
不系自然没法说话,但亦低低哼鸣两下,似乎在回答也似在安慰。
“我们生死都在一块儿。”弓捷远又轻声说,“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我若不在了,你也别恋这个尘世……没有几个好人。”
不系又似懂了,短促地打了个鼻,答应了般。
弓捷远念叨念叨,心里舒服了些,闭上眼睛贴着马儿,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到身边。
弓捷远支开眼缝儿一看,却是谷矫。
“刚才冲撞司尉,”谷矫看着他说,“瞧在我是粗人,司尉莫要记在心里。”
弓捷远冷淡地道:“可是你家王爷难为你了?何必如此委屈?要做什么直说便是。”
“只请司尉歇息用膳。”谷矫答道,“回头司尉的神驹去了王府,谷矫保准给它寻个最最宽敞干净的棚子单独住着,天天好食好水好语气,再不带数落呵斥的。我是粗鲁一些,但不说谎,司尉相信则个。”
杀人不过头点地,弓捷远见他这样,不好再不给脸,只得转了马头,嘴里兀自有些不甘地道,“如此做低。为了那个王爷,你倒什么都舍得干!”
谷矫没再恼怒,只伸手道:“谷矫愿为司尉牵马。”
弓捷远瞅一瞅他,凌空抛过马缰。
谷矫接着缰绳,引领不系往回行走,边走边道:“谷矫身为王爷亲随,自是什么都该为他做的。”
弓捷远不忍斥他奴性,只是皱眉不语。
“司尉有所不知,”谷矫又慢慢道,“我和梁健虽比王爷大了数月,却是贱命天养,险些不能长大成人。”
弓捷远闻他似有详谈之意,微微惊讶,沉默着听。
“谷矫梁健乃是同父所出,本为边匪之子。”谷矫接着说道,“生我们的人名唤郑达,他是汉兵掳了蒙女所育,因其血脉不为两族容纳,野狼野狗一样长到十几岁,凭着天生骁勇自建了一只匪兵,端的野蛮彪悍,遇汉劫汉逢蒙掠蒙,见人只问金银粮草不问来处族群,刀下也从来孺弱不留。谷矫和梁健乃是他抢回去的一对金女所生。这两位金女不知是姐妹还是主从,不知是在家里还是出门在外,总之给这匪头胡乱劫来暖床做饭,彼此也不通个言语。之后竟而同时有孕,谷矫先落地一个时辰,梁健便即出生。”
弓捷远听到这里越发震惊,心说怪道这两个人都很强壮勇健,原来体内聚了汉元女真三种血统。
“母亲们生了我们两个也不金贵,很快便给匪头弃了,任凭其他大匪小匪肆意侮辱,她们不堪折磨陆续病死,我和梁健也不记得她们什么模样,还是听那些个混账的酒言酒语才能知道身世。”谷矫的声音里面无悲无喜,像在说别人般,“胡乱长到八岁,赶上官兵清野,匪头亡在北王箭下,眼看着两个衣不蔽体的浑蛮小子满身是血还在殊死搏杀,时年也才八岁,还是初次上战场的王爷便拿马鞭指指我们,对北王说,‘父王,我要那两个小子。’从此我和梁健才做了人,吃熟的穿整的,终日和王爷站在一起,受着旁人恭敬。”
弓捷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谷矫在说,谷梁初对他们恩同再造,值得舍命相报。
很久之后,弓捷远又陆续地从谷梁初的口中知道了他收谷矫梁健时的情况——刚过而立之年的谷梁立听了儿子的要求立刻哈哈大笑,“好,那就饶了这俩野孩子的命,看我初儿可能驯化得了蛮狼。”
蛮狼虽蛮,其实也很好驯,谷梁初不打不骂,只是熬着俩小崽子,只要自己不出现他们便得忍着饿渴。
没过半个月两个爹不疼妈也没办法爱的半大小子就归顺了这个过三两天就带着酒肉甘霖来和他们一起吃喝的小王子,跟他学汉话任他改名字,按他的要求穿衣服束头发,后来还跟他一起读书识字出阵带兵。
给吃给住和不杀之恩未必能令身有野性的灵魂真正顺服,未两年又有元兵犯境,年幼的谷矫被其毒箭所伤,几欲送命,谷梁初数日不眠,亲在军帐之中看人为他针药。谷矫长那么大从未被人如此重视,此后兄弟俩个真正归心,明着尊奉谷梁初皇子亲王天之贵胄,其实早便把他看成了同吃同睡的异姓手足。
等到三人一起满了二十岁,已经在宗人府的主持下行过冠礼的谷梁初又特意找了个饱学儒官偷着和谷矫梁健一起再行了一遍,并于礼成之际亲自写了几个大字——与君世世为兄弟,挂在了书房墙上。谷梁初文武全才,平素却也不爱写字。谷矫梁健看了那几个字当时也没什么反应,心里却一起想:这人永是我等跪拜之兄。所谓收买人心,概不过此。
只不过谷梁初并不全是虚情假意,做了王爷之后他是深沉如潭,总也还是由个小孩儿长过来的,没有娘亲兄弟,父亲高远难触喜怒无常,他要人对他好,也需要去对人好,身为王子皇嗣反而不能随便,谷矫梁健不问是非对错的忠诚给了他施与和付出的机会。没法赏城池送功名,谷梁初就给这兄弟二人彻底的信任信赖,互不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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