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对魔特异校(山海间)

还好“十年”的代价不是白付的，那条手链起到了理想中的效果，让二十分之一的两面宿傩沉默了下去。
早川秋指了指被自己收入袋中的那根手指，强调了一遍：“这是证物。”
三个孩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们还年轻，要么在普通人社会生活，要么向往现代的生活，所以思维尚未被咒术界固有的体系所限制。
“还有一点……”早川秋补充道：“这件事，希望你们保密。”
“为什么？”虎杖悠仁问。“这是什么秘密行动吗？”
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放那些他看过的好莱坞大片了，从枪林弹雨到神秘符咒，一应俱全。
“是秘密。”早川秋已经不会为向陌生人撒谎而感到良心作痛了。那可是他们这种人的“标准程序作业”。
他有试图去查看虎杖悠仁的未来，但显然，与他契约的未来恶魔并不愿意把力量全然交付给他，只能时灵时不灵地运作着，在自己即将遭遇危机的时候才能自如地看到未来的那几秒。
三个学生嘀嘀咕咕了一通，然后对早川秋做下了保证。
“很好。”早川秋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向往做一番“大事业”，经历一番“冒险”。逐渐步入疯狂的小咒术师尤甚，青春期对长辈的反抗和排外的倾向，会让他们更愿意保守一个“圈子里”共同的小秘密。
“那么，任务完成。”
早川秋收回了狐狸，而鲨鱼也变回了人形的毕姆。被特级咒灵所覆盖成独特空间的领域也随着咒灵被祓除而消失，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他们走出了陈旧的建筑，和焦急等待的伊地知洁高汇合。三个学生就像他们所保证的那样，兴奋地小声交谈着刚才的任务，却克制地保守了有关“两面宿傩的手指”那一部分。
早川秋默默地捏了捏那根被他包裹在手帕里的“手指”——手帕是能隔绝咒力的材质，很好地隐藏了特级咒物的气息。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
“任务汇报：成功祓除刚刚诞生在少年院的特级咒灵。根据现场寻找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推测特级咒胎的诞生或者孵化源于人为的催化。现场并未其他咒术师潜入的痕迹，可能行动的时间较早，不可考究。”
“做得很好。”玛奇玛看着那根被包裹在手帕里的诡异手指。
它有着尖锐的指甲，颜色诡异，形状异样，像是巫婆的或者其他非人生物的手指，看着就很邪恶。现在它被摆在了对魔特异课玛奇玛办公室的桌上，比起什么重要的证物，更像是画风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道具。
鲨鱼恶魔的牙齿没能咬断它，早川秋的刀具也没能斩断它。它比它本身看上去来得更加牢不可摧，简直就像是什么特种金属构造而成的。
这令人想到了咒术界一种特殊的咒物——【咒胎九相图】，那是九个由人类女子所孕育又被堕胎的咒灵混血胚胎。通过对自身施加“中止生命，不伤害他人”的束缚，它们保存了活性，得以安然地陷入了沉眠。
以此为对照进行参考的话，是否能认为，“两面宿傩的手指”也被施加了类似的束缚，譬如，以“两面宿傩的沉寂”来交换“手指无法被摧毁”的特性？
如今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复苏，那么手指的强度，也许会因此而降低一些？
玛奇玛盯着面前的手指。在她的视野里，这根手指正散发着令人不快的邪恶气息，像一只完整的恶魔那般邪恶。
两面宿傩果然很强。
玛奇玛抬起了右手，三只收起，食指和大拇指拉开，比划出了“枪”的样子。她用食指对准了那根手指，然后，一阵爆破音在她的唇间摩擦出声。
“呯——”
看不见的空气弹击中了那枚手指。那根颜色灰暗的皮包骨的手指从桌面上高高跃起，然后被弹到了半空中，最后落在了被“枪”击得粉碎的办公桌残骸里。
它没有碎裂，也没有消失，只是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岸边队长蹲下了身，他戴着特质的手套捡起了那根落在木屑里的僵尸手指，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观摩。
他经验丰富，却很难从这根似乎原封不动的手指上看出什么端倪。那上面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似乎玛奇玛刚才那完全能把一只恶魔炸得粉碎的攻击是小孩子的空包弹。他完全没看出现在的这根手指和十秒钟前躺在办公桌上的有什么不同，就连他微微弯曲的弧度也无法狡辩成是刚才的攻击让它变了形。
不过，岸边的思维就像他训练他的学生那边不走寻常路。
“如果它们无法被摧毁，又是谁杀死了两面宿傩，用什么东西砍断了他的那二十根手指？”岸边站起了身。
“他们既然能在千年前杀了两面宿傩，又为什么不能解决掉区区几根手指？”
“岸边队长，菅原道真在成为怨灵和学神前，也只是一名文官罢了。”另一边的姬野想到了另一条反驳的例子。“两面宿傩也许是在死后，才会在人们的恐惧里让他的手指成为特级咒物。”
这是另一种合理的解答。
“如果无法处理，让它成为指针也不错。”玛奇玛表现地丝毫没有为这暂时无法损毁的咒物而担忧。“我们不会无能到，让它被别人夺取的，对吧？”
“当然不。”岸边将手指包裹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寒。谁也不想让上司质疑自己的能力，或者是忠诚度。
玛奇玛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以往收集【枪之恶魔】的肉片时一样。她那威严与自信同存的风范给了下属很大的鼓舞。
就算五条悟亲自上门，也别想让这根手指从公安这里流失出去！
玛奇玛眯了眯眼，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她决不允许两面宿傩这种混乱邪恶乐子人复活。

第68章
对魔特异课此前从未想过, 他们这个独立的机密部门居然有一天，会收到来别的部门的支援求助。
他们好歹也是“声名显著”的公安。
但是，内务省的那个秘密机构，专门处理异能力者相关事务的异能特务科, 就这样突然地找上了门。
因为他们翻车了。
这件事说出来, 大概会成为他们直属长官的政敌可以拿来直接攻讦的把柄, 甚至严重的话, 异能特务科会面临大裁员的险境。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偷偷摸摸地来找一个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兄弟部门”的原因了。
前来商谈此事的是异能特务科的参事官，名叫坂口安吾的男人戴着不知多少度的眼镜，发际线显示出社畜被摧折过的痕迹, 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或许那不该叫“档案袋”，而是“档案盒”更为准确。
里面封存的资料，就算在异能特务科内部都算是“机密”。其中记载了一名被视为日本最有望达到最强异能力者“超越者”级别的招募人员, 只可惜, 目前这名失落的绰号为“收藏家”的异能力者，逃脱了政府的管控，成为了新骚乱的始作俑者——“逃脱”一词可能还是经过美化的, 为了显得政府没那么无能。
“涩泽龙彦，29岁, 异能力【龙彦之间】，能够产生只有异能力者能进入的雾区, 可以分离异能力者的异能力，并致使异能力本身攻击原主人, 在原主人死亡后收集其留下的异能力结晶。”
这或许是异能特务科史上最坦诚的一次了。
“他就是这次‘异能力者连续自杀’事件的幕后主使？”
“不止如此吧？”岸边队长扫了一眼压在底下的材料, 那是六年前的案卷了。六年前, 横滨地区爆发了一场□□之间的战争, 被称为“龙头抗争”。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 横滨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势力混战在一起，堪称是现代社会最严重的一场惨案。[1]
当初官方遮遮掩掩的，外加横滨这地方确实民风彪悍，自有一套生存的规则。而直到现在异能特务科拿出了材料，才让人知晓，这背后还有那位“收藏家”的手笔。
玛奇玛看着三段有关涩泽龙彦不同年份的材料，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从小的背景和在官方监控下的成长期，“龙头抗战”时期以及这次的“异能力者自杀事件”。很明显，这后两份材料完全断档了。
“他失控了？还是你们太过无能？”
玛奇玛不敢置信，在异能特务科把涩泽龙彦当做平息“龙头抗战”的杀手锏投放出去后，这颗在异能力者间算是行走的炸/弹搅浑了池塘后就这样被放生了。而官方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脱离的掌控。直到六年后的现在，他们才在日趋严重的“异能力者自杀事件”中觉察到“收藏家”在动手的痕迹，终于想到该把这名失控的异能力者逮捕归案。
“你的上司还希望他回归官方的掌控之下？”玛奇玛气极反笑，脸上挂着再不能更明显的冷笑，“抱歉啊，你们是找错人了，我们公安缉捕这种恐怖分子，为了稳妥都是直接击毙的呢。”
坂口安吾脸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心里却动摇得厉害：涩泽龙彦这个大杀器又不是从他手上放出去的。如果当初是他站在那个位子上，早把这群酒囊饭袋骂得狗血淋头了。
很可惜，他只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加入机密部门的文职人员，靠着冒生命危险进行卧底，才靠曲线路径火速晋升的区区参事官一名罢了，距离那些个能真正做决策的位子还远得很，只能两边挨骂还要想办法给上头擦屁股。
“如果能将他逮捕回去的话当然更好，但必要情况下准许直接处理。”坂口安吾后半句话说得很情愿。虽然上头总免不了做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下”的美梦，但显然，他们的能力据此目标还差得远。有时候，认清自己的能力极限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坂口安吾更希望，那些让他不断加班的事情越少越好。
总算听到一句还算顺耳的话，玛奇玛同意接受这个案子。不过，她细心地多问了一句：“除了异能特务科，你们还将这件任务告知给了谁？”
不是她小看对方，只不过在官方的记录里，异能特务科的实力和势力都不足以完全掌控境内的异能力者，行事多以监控为主，很少现身在明面上。据说前不久有美国的异能力者组织入境，在横滨大闹了一场，还是本地的多个组织联手解决的。
这件事让其他的安全部门很不愉快，觉得异能特务科没本事还要硬揽活干，面对自己人是咄咄逼人，面对外人反而一退再退，丢了大家的面子。
这次估计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异能特务科才会找到他们对魔特异课这个同样处理超自然事件的部门。
坂口安吾毫不诧异于对方的敏锐，公安们都是恨不得把整张网收在手里的情报头子。看在双方合作的份上，他把横滨本地的两个异能力者组织报了上去：“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
这是横滨地区唯二拥有合法执照行使异能力的组织，成员中不乏稀少的异能力者，一黑一白的配置正好能提供尽可能全面的信息渠道。
玛奇玛挑了挑眉：“不错的选择。不过，对魔特异课的行事风格想来与他们不符。”
“对魔特异课这边按照惯例就好。”坂口安吾连忙做出了不强行干预的保证。
“那么，请回去告诉你们的长官，我们不日将合法进入横滨地区行动。”玛奇玛的咬字在“合法”上停留了片刻。
坂口安吾心领神会：“这个我们早有准备。”
等坂口安吾留下一箱子资料离开后，玛奇玛开始抽调合适的人员派去横滨出差。咒术界是脱不开身的，派出去卧底的几人也必须继续潜伏，剩下的人里，最多只能抽调出一支基础小队。
她先是马上就把自己放入了临时派遣队的队长岗位，接着点了电次，天使和屏翠。两个魔人，两个恶魔，至于纯种人类则是一个也没有，都安心地呆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根据坂口安吾拿来的情报，涩泽龙彦的能力可以分离异能力者极其异能力，面临“我杀我自己”的窘境。那五百多条人命就是这么来的。所以，选择能力与自身联系更加紧密的恶魔或者魔人，比与恶魔契约才得到能力的人类要好得多。
玛奇玛出发前把代理课长一职交给了岸边队长，自己就带着这支临时小队出发了。除了屏翠话有时候太多以外，懒散但安分的天使与一心一意听从玛奇玛的电次，都乖乖地跟在后头，对此毫无意义。
“一想到要离开光熙大人这么多天，我的心就要被撕裂了。”屏翠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话，眼睛里满是嫉妒地看向留守总部的科斯莫。宇宙魔人则是念叨着只有她才明白其中深意的“万圣节”，倚靠在光熙的身边，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
“好了，屏翠。”光熙显露出了监护人的态度，拍着她安慰道：“要听玛奇玛小姐的话，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弯下腰抱了抱面前的单马尾女孩：“不要让自己的受伤了，否则，我会痛心的。”
屏翠脸一红：“光熙大人~”
“噫——”电次感到一阵牙酸。天使则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两只翅膀挡在了面前。
无论看过多少次，他们会要被这复杂的不纯洁女女关系刺激到，永远也无法习惯这腻腻乎乎的相处模式。
“好了各位，我们该出发了。”玛奇玛换了一身衣服，手上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从现在起，请称呼我为玛奇玛老师。”
横滨车站，一个背带裤男生和一个和服少女等在了站台外，手里拿着牌子，一看就是来接人的。
“小镜花，还有多久啊？”有着一头像是惨遭托尼老师毒手的白发的中岛敦忍不住把牌子靠在胸前，缓解发酸的双手。外头日头还很大，晒得他只想赶紧回多灌几瓶水。
“三分钟。”扎着双马尾一派乖巧可爱模样的泉镜花捧起胸前挂着的翻盖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中岛敦纳闷道：“侦探社平时的委托一般都很有难度，或者有一定的危险。但这次只是叫我们来车站接一队师生团体，就算对方是委托人，也太古怪了。”
泉镜花头上一根翘起的呆毛摇了摇，像是在发表自己的困惑。
“哈哈，我随便说的啦。”中岛敦立马刹车，转移了话题：“这么轻松也挺好的，不用跟着太宰先生出门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国木田前辈，但他可不想天天跟在太宰先生身后处理面临各种社死现场，或者跳河里把人打捞起来。
正说着话，新到站的乘客们纷纷从横滨车站的门口涌出。中岛敦立刻举起了牌子，上面写着“东京对立对魔特异校”的字样。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穿着长裙的年轻女士径直走到了她们的面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三个穿着西式校服的学生。
年轻女士笑着开口问道：“请问，是侦探社的成员吗？”
一片百合花田仿若静静地在她身后绽放。
中岛敦愣了一下，立即开口：“啊，是，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您就是玛东京都立对魔特异校的老师吧？”
“请直接称呼我为玛奇玛就好。”玛奇玛老师微笑道：“真是辛苦你们了。”她转头让一名学生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两罐没开封过的果汁，然后递到了两人的面前。
“今天天很热，需要及时补充水分。还请不要客气，两位小侦探。”温柔娴静的玛奇玛老师俏皮地眨了眨眼，抛出一个可爱的wink。
中岛敦，泉镜花呆呆地接过了饮料，不紧涨红了脸：好，好温柔……

中岛敦和泉镜花接到东京对魔特异校的师生后, 就一起回到了武装侦探社。
侦探社所在的红砖楼房就在街角，一群人鱼贯而入，不像是要商量要事, 反倒像要去楼下的咖啡店坐上一会儿。
他们径直走上楼，中岛敦率先推开了大门。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在室内等着, 看到他们来了，只是简答地打了个招呼, 就引着刚才的客人们往会议室里走去。
会议室里很简陋，但设施齐全, 幕布白板一应俱全, 椅子足有十几把，够大家都能入座，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小公司了。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坐一边，对魔特异校的坐另一边。眼下, 除了去接人的中岛敦和泉镜花还一头雾水以外, 其他人都做好了准备。
坐在“主座”能一览无余的地方的人，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一名穿着具有时代感和服的银发中年男子。他的后方是准备好笔记等物件的事务员，没有异能力的春野绮罗子。而站在幕布前准备主持会议的，是穿着衬衫马甲的正经人国木田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