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风飘扬而去，顺带卷走了地上的符纸。
时叶声忙扑过去，却没能将东西抢回来：“还给我！”
心口的伤牵着发疼，他额上溢出冷汗，神情阴冷，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向着东西离去的方向跌跌撞撞追过去。
却只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塞进卫生间，之后门被关上，论他如何拧动门把手都无法将其打开。
时叶声胸膛剧烈起伏着，说不出是生气还是难过，和那只看不见的鬼单方面对峙了一会儿，终于脱力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那股阴冷的气息在身边徘徊，时叶声闭上眼，似乎能想象到对方弯身下来，轻轻将他沾在脸上的碎发拨弄开，很快便收回手，仿佛与他呆久了会产生什么难以承受的影响一般。
时叶声蓦地睁了眼，藏在袖中的手飞快伸出去，指尖夹着一道符纸，“啪”地正正贴在鬼的脑门上。
只一瞬，面前鬼魂的身影忽然显出型，露出楚城寒懵然的面庞，符纸贴在脑门上，让这个在沙场上浴血多年，最后又坐上皇位的男人看起来难得有些傻。
他怔然道：“你——”
话未尽，时叶声已经动起来，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青年活人温热的体温裹挟而上，缠绕在魂魄周围，他两手撑在楚城寒颊边，与他拉近了距离，却没再有别的动作了，只打量他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好像见过你。”
“从哪里见过我？”楚城寒喉咙发紧，说话都有些费劲。
世界意识为了补全世界逻辑，已经将自己的存在从时叶声的记忆中抹去了，他还能从哪里见过自己。
时叶声轻轻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摇摇头说：“我忘了。”
“但是没关系，”他接着说，“我可以重新认识你，不是从史书上，也不是从别人口中，你是谁？”
楚城寒唇瓣动了动，没来得及说话，时叶声已经附身下来，青涩又急切地咬他的唇，撬开齿关，深深吻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有些抱歉，但唇瓣却没移开，反而越吻越深，含含糊糊道，“我好喜欢你。”
虽然有些唐突，也有些冒昧，但他真的很心动，也很兴奋，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恋恋不舍不想放手，想一直将糖果含在口中。
至于名字和来历，说不说关系也不大，永远不说都没关系。
他将自己吻得有些缺氧，红着脸失神地直起身喘了会儿气，迷迷糊糊听见楚城寒在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耳朵里钻，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又听不懂了，干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方才贴出的符纸能让鬼怪被禁锢一段时间，他仗着面前的鬼暂时还动不了，跪坐在对方身上，开始脱衣服。
之后又弯身下去，笨拙地解着楚城寒的腰带。
身归亡魂之体之后他又变回了死前的模样，身上穿的是大燕的衣袍，时叶声研究了半晌，没搞明白是怎么解开的，险些打个死结，手上动作不免有些着急慌乱。
楚城寒亦有些急，道：“你先冷静，我是亡魂，阴气重，对你的身体有损——呃！”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勉力抬起一只手，抵住了自己小腹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却没力气再将其推开。
......
活人的身体没办法与鬼魂发生过久的亲密接触，时叶声主动了一回，到后来便没了力气，像是被人抽空了血液和生机，整个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彻骨的寒意，让他感到晕眩。
他当真晕了一会儿，等再清醒过来时外头天光已然大亮，他被人清理过，放在床上，被褥间散发着沐浴液的清甜的香气，让他越发感到这样的日子熟悉到了极点，却又记不起是何时经历过。
时叶声躺了一会儿，直到身体上的不适消下去，这才慢慢起了身，走出屋子，想与那只鬼好好谈一谈。
可屋中安安静静，小三花抱着毛线团在地上打滚，桌上放着尚且温热的饭菜，还有一些看起来便价值连城的古物，却再也不见那鬼一丝一毫的气息。
时叶声怔了怔，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木然走到玄关穿鞋。
他要去找鬼。
这鬼简直可恨，居然还想用钱财同他划清界限，将昨夜当做是一夜偶然的荒唐，妄想用钱来将亲近化作交易的货物。
时叶声耳廓发烫，心跳声怦怦直响，他也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找一只看不见摸不到也感知不到的鬼怪，或许对方走了之后便再也与他没有关联了，只是凭借着些许预感茫然捡了一个方向走着。
等转过弯，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时叶声脑袋“嗡”地一阵响，视线模糊，脑袋也不太清醒，没听见男人说了什么话，只喃喃道:“是你……”
伏子平皱皱眉，伸手推他肩，将他推得一个踉跄，“问你话呢，知道错了没有。”
他以为时叶声是来道歉求饶的，毕竟现在他的那些照片已经传遍整个学校，早就声名狼藉，怕是已经被逼得受不了了。
伏子平得意洋洋，还想再谈点条件，说:“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愿意给我上两回，我就让人帮你解释照片是被合成的。”
“我这人还挺好说话的，要不是你总惹我生气，我也不会这么——”
他话没说话，只感到腹部一凉，怔然低下头，看见时叶声握着水果刀的双手，刀刃完全没入体内。
时叶声语气平静，又带着无情到了极点般的冷漠，轻声道:“等你死了，将他还回来给我，我或许会更感激你的好意。”
他将刀抽出来，作势又要再捅，漠然道:“把他还给我。”
伏子平一把抓了他的手腕，腹部全是血，他又疼又怕，只觉得时叶声疯了，也开口骂出来:“你个疯子！你这是杀人！救命！谁来救救我时叶声要杀人！”
时叶声晕得厉害，他双手颤抖，伤人之后自己也不算平静，呼吸急促，只想着要那只鬼。
他都看见了，他也都记得，那只鬼和伏子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伏子平也会变成他。
不，或许是伏子平替代了他。
只要伏子平死了，那只鬼就会回来。
他被桎梏的手剧烈颤抖，仍然紧紧握着水果刀，想要杀掉伏子平的欲望越发深重。
他想，要那只鬼。
整个人晕头转向，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太记得，只记得很多人扑上来，按住他，夺走了他的刀。
时叶声被摁在地上，面颊蹭着地面，怔怔望着被人搀扶走的那个男人，忽然感到无数委屈涌上心头，让他鼻腔酸涩，满面泪痕，哑着声重复道:“把他还给我。”
“叔叔……”
“卡普格拉妄想症啊，”医生同警察说话，“精神类的疾病，发病的时候可能会有攻击倾向的。”
“这孩子我有印象，以前来过几次警察局，父母车祸身亡了，再加上被人拍了那种那照片，精神受了刺激，一下子发病倒也正常。”
“这种病无法完全根治，但是需要时间控制。”
“一个人住啊，真可怜。”
时叶声坐在病床上，将屋外的话音听得清清楚楚，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怔怔道:“我不可怜。”
他有人爱的，有人在等他，并非一个人苟活于世。
他腿脚发软，慢吞吞下了床，走到卫生间，透过镜子看自己敞开的衣领下的皮肤。
吻痕还落在上头，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那个人真的存在过，只是他们之间隔了时间和生死，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他将属于病人的衣衫脱下来，认为这并不属于他自己。
他没有生病，也没有产生幻想，他真真实实地触碰到过那个男人，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不知道他的来历，可是还是很喜欢他。
很想他，想要见他。
时叶声神情轻松，甚至算得上愉悦，他想，只要把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样子，他就能找到对方，看见他，触碰他。
他站到窗边，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卷起他的发丝和衣摆。
天光亮起来的时候，他从窗边一跃而下。
“……宿主已确认……正在绑定……”
电流声突兀地响起来，带着无机质的冰冷“请选择是否前往大燕。”
“宿主已选择，正在传送——”
“欢迎来到大燕，时先生，距离您的死亡还有五秒钟，请先保证存活。”
时叶声蓦地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时叶声看着桌上的那些可以拿去卖钱的东西，忽然生气想，这什么？piao资吗？侮辱谁呢！
明天见，晚安！
第70章 偷喝水的小猫
鎏珠反射着微弱烛光，时叶声愣了一瞬，只是一瞬，他看见那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挥刃落下来的手，身体尚未来得及给出反应，只听见系统一字一顿的倒计时。
等听到“三”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刀刃已然落下。
他紧紧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头顶忽然一轻，冕旒被男人一刀挑走，束得整齐的满头青丝一刹那纷然散下。
世界天旋地转，时叶声被男人按在地上，扣住后脑，重重吻住唇瓣，想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急切又不愿放手，吻得他头脑发晕，呼吸困难，只能无意识发出呜呜咽咽的、微弱如同小猫叫一般的声音。
系统目瞪口呆，连报时都忘了。
过了一会儿，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时叶声没空搭理系统，他被亲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不清楚，身体下意识迎合上去，很快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同男人滚到了一处。
衣衫被褪去的一瞬，系统便被迫下线，消失得干干净净。
醒来时周遭环境已经变了，时叶声对大燕尚且还不太熟悉，懵然望着床幔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似乎是穿越了，绑定了一个系统，说要来做任务，替小皇帝走剧情，还有要保护一个叫阎生的主角受。
时叶声头疼，摁摁眉心坐起来，听见系统沮丧又崩溃道:“任务是这个没错，但是，出大事了。”
“怎么了？”
“楚城寒已经坐上皇位了。”
时叶声:“？”
他有些茫然，半晌才小小地“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剧情早就走完了！楚城寒一个人带兵从西疆打过来，上来就是一通乱杀，把原本要几年才能走完的剧情花一年时间全杀光了。”
这么强啊。
剧情都走完了，那他来做什么的。
时叶声有些无语，咬咬下唇，想问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家。
但等了半晌也不见自己开口，隐隐想着自己可能也不是很想回去，又问:“现在怎么办？”
系统没来得及说话，殿门“砰”地被人从外头打开，吓得时叶声瑟缩了一下，警惕地转过脑袋望向屏风之后。
之后便看见那个同自己一夜情的男人绕过屏风近前来，身后太监还抱着一摞奏折。
楚城寒道:“放下便退下吧。”
“是。”
那太监没久留，也很规矩，明知道楚城寒榻上有人，却也没多看一眼，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时叶声满脸警惕缩在角落里看他，看得楚城寒想笑，却又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将时叶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没头没尾问:“你今年几岁了？”
这什么问题啊，时叶声把自己团成一团，紧紧盯着楚城寒的脸看，一边觉得这人样貌着实英俊，一边又觉得对方似乎不安好心。
但好歹是睡过的，身体有了些许依赖和信任，下意识便开口道:“刚满十八。”
顿了顿，他又很快改口，“马上十九了。”
楚城寒面色骤然一变。
那时他将要消失，小皇帝用自己最后一缕残魂同世界意识做了交换，愿意用残魂补全漏洞，让楚城寒重新回到大燕。
原以为还要等三年，没想到时叶声这次不同上回，竟然早早便过来了。
岂不是自己刚走不久他就也跟着死了。
简直叫人放心不下。
他的小猫还缩在被褥里，团在角落飞机耳，时叶声紧紧盯着他，心里七上八下，问系统怎么办。
系统道：“时先生稍安勿躁。”
楚城寒已经坐回榻边的桌案前，翻开奏折仔细批阅起来，似乎没将时叶声放在眼中，倒让人没那么紧张和窘迫了。
他小心翼翼撩起床幔看了看外头的男人，很快又将帷帘放下来，等着系统给他回复。
过了半晌，电流声在脑海中响起。
系统：“......”
时叶声：“？？？”
“时先生请稍安勿躁，”系统的声音有些发颤，“时先生请稍安勿躁——”
“我不急，你先......你先冷静。”
他咬咬下唇，心道果然不该轻信系统是什么高级科技，没想到出师不利，原本剧情从半途开始歪的，现在已经从头崩溃，那还要他来做什么任务，看热闹吗？
系统道：“我先送时先生回去，等我们再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再重新召唤时先生。”
时叶声没什么意见：“好哦。”
又等了半晌，一切未变，他没回去，系统也没说话，楚城寒还坐在外头批阅奏折，一本接着一本，看样子似乎已经快工作完了。
时叶声透过纱制的床幔看见男人的背影，看他喝了口水，起身绕过屏风往外去了。
他张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昨夜在藏书阁楚城寒似乎是要杀他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滚到一起去了，还把他放进殿里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多年的小夫妻。
时叶声想到这个情况时自己也愣了愣，眨眨眼又清醒过来，总觉得不太可能。
主角受不是那个叫阎生的暗卫吗？
系统还没说话，他从醒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口中有些干，想要喝水，又觉得饿。
扒着床幔看了一会儿，没瞧见有陌生人在，轻轻挪到榻边，伸手拿了先前楚城寒喝水的杯子，小口小口往嘴里咽。
没等将杯子放回去，忽然听到身侧窗外有人说话，笑道：“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偷喝水的小猫。”
时叶声吓得险些呛到，掩唇咳了许久，反将楚城寒吓个够呛，来不及绕到正门进殿，直接翻窗进来的，拍着对方的后背一阵哄。
哄了一会儿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又亲吻起来，缠绵不休，系统刚回来又被迫下线。
楚城寒先前去小厨房给时叶声做饭了，他让太监将饭菜端进来，就放在榻边的桌上，看样子并不打算让时叶声下床。
时叶声茫然坐在上头，面颊还在泛红，唇瓣吮吸得水润嫣红，大概还有点肿，看楚城寒夹了菜作势要喂他，隐隐约约好像窥破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这架势莫非是在养禁脔。
谋乱夺位的摄政王囚禁前朝小皇帝强制爱，这剧情未免也太开放了一些。
时叶声对强制爱与否并不太感兴趣，他还挺喜欢这人的长相的，况且有人伺候也不算太糟糕，只是不熟悉环境，相较起来还是想回家的念头占据了大半的想法。
楚城寒给他喂食：“张嘴，什么时候咬破了？”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着刀剑留下的茧子，有些粗糙，轻轻磨蹭过时叶声的唇瓣，仔细瞧了眼上头的伤口，不算太过严重，又继续喂饭，道：“等会儿叫太医来瞧瞧，好吃吗？”
饿久了感觉什么都好吃，时叶声点点头，和楚城寒相处太过自然平和，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没办法保持警惕，也一时间没办法习惯这里与现代完全不同的环境和身份。
系统说回去的通道出了问题，暂时回不去了，时叶声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焦虑了一瞬便放平心态，没察觉到楚城寒身上的恶意，也不需要他处理朝政走剧情，日子也不算难过。
楚城寒喂完猫还要去忙政事，他用了一年时间将江山和皇位打下来，诸多贵族世家一夜间覆灭，一点活口都没留，暴力手段夺得的皇位让他在百姓和官员眼中的形象多有败坏，却也没什么心思再去弥补，只想把所有可能推动剧情发展的节点人物早早处理掉。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能让时叶声早些回去，还是会让他回不去，但最起码不会再出现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时叶声或许也不会再中毒生病。
楚城寒刚走不久，时叶声下了榻，试探出了殿门，无人阻拦他的行动，看样子对方并没有禁锢自己的自由。
他不太认路，不敢走远，只在附近转了一圈，绕到后院，看到了种在院中的大片芍药。
这个季节还有芍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护的。
时叶声蹲在花丛里看了会儿花，忽然听见脚步声匆匆响起，没过多久便瞧见一个太监出现在视线中，他没有小皇帝的记忆，不认人，没敢说话，只听对方气喘吁吁，放低声音说：“陛下怎么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