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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苏二两)


面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薛宝添睨着那张卡声音渐冷:“阎总,我身上背了至少六千万的债务,你这卡里够吗?”
“卡里只有三百多万,是我这两年的工资和奖金。我爸去世前还分我了一些股份和资产,虽然在我名下,我却动不得,我的继母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性向,哄骗我爸说我年纪小,她先替我持股,等我结婚生子后就会把股票和资产全数交给我自行打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自然是拿不到那些的。”
阎野将卡塞到薛宝添手中:“这些钱你先拿去付汪泉的利息,拖延一些时间,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去找魏华。”
“再者,”阎野从桌上拿起打火机,为薛宝添指间那支已经灭了的香烟续火,跳跃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底,却照不亮里面摸不透的沉沉暗色,“再者,我虽然只挂着焱越总经理的虚名,汪泉也不得不忌惮我几分,谁又知道以后焱越到底谁说得算呢?所以有我护着你,他暂时不敢对你怎么样。”
拇指一下下弹着烟蒂,烟灰扑簌簌地落下,凌乱地铺在水泥地面上,就像薛宝添此时的心情。
“需要我做什么?”他望向阎野,“叫你弛哥?”
阎野没言语,只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薛宝添的腰。
薛宝添咬着烟厉声:“草,你他妈就绕不开下三路这点事了是吗?”
阎野用手抹了把脸,无奈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你就只想着这点事。”
他小心翼翼地将薛宝添拉入怀中,松松揽着:“真不是趁人之危,薛爷罩我的时候我也只想着这点事。”
“我要是不同意呢?”
阎野的声音更加黏糊:“薛爷心疼心疼我。”
薛宝添用力吸了口烟:“这几个月找人了没有?”
“没有。”
“胡他妈扯,就你这德行。”
“出了两次任务,再说被你家的事闹得也没心思。”阎野觑着薛宝添的神色适度地收紧怀抱,暗哑的声音像伊甸园中那只苹果的味道,“从始至终,只有薛爷睡过我。”
香烟被指尖掐灭,薛宝添恶狠狠地扳起男人的下颌:“那薛爷就发发善心,再多睡你几天,到我找到魏华,咱俩两清!”
“好。”
窗外风雪更盛,怀抱也终于扣紧。

阎野顶着风雪回来时,还在抱怨自己之前在药店时为什么不把套子一起买了。
明明已经亲到薛宝添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明明揉得那人冰凉的指尖已经发烫,却在旅馆里翻不到套子。
纤长的手指重新夹起了烟,松松懒懒地搭在床边,微哑的声音中含着幸灾乐祸:“免谈。”
阎野迅速裹上了衣服,狠狠地在轻倦的男人唇上亲了一口:“等我去买,马上回来。”
一路小跑着回来,再次推开门,阎野衣服都脱到一半了,却发现薛宝添已经睡了。手里的香烟向下滑了半截,还松松地夹着,轻烟袅袅绕指升腾,静谧得像他此时的睡颜。
床头灯亮着,与几分钟前一样昏黄。光线在垂坠的睫毛上打下了一片阴影,与眼下疲惫的青黛重合,脆弱得性感诱人。
阎野放轻脚步,将香烟从指间取下,按灭在烟灰缸中。调暗了灯光,待身上暖了,才掀开被子,将人拢在了怀里。
薛宝添瘦了很多,下颌收紧得厉害,侧躺时腰线下陷,弧度明显,阎野将手搭在那处腰窝里,有些心疼。
一声呓语,薛宝添缓缓睁开了迷蒙地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下意识叫了声“张弛”,轻声道:“进来吧。”
薛宝添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乖得人心上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疼,阎野忍着蚀心的热痛,将人往怀里一揽,低哑的声音散在夜里:“我累了,睡吧。”
话还没说完,怀里人已经又睡了,额头抵着阎野的肩胛骨,柔软的唇好巧不巧贴在了那处烟疤上。
阎野再醒时天已大亮,怀里空荡荡的,卫生间传来阵阵水声。他昨晚念了半晚清心诀,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如今一看表,距离火车发车只有半个小时了。
手掌探到枕下摸了摸套子,认真琢磨了一下半个小时的可行性,最终阎野叹了口气,起身穿上了裤子。
薛宝添昨天睡得不错,洗过了澡,微湿的头发向后一拢,越发的光彩照人。
他四仰八叉地坐在床沿上,薄窄的眼皮下存着坏笑:“昨晚怎么做人了?一时闻不到畜生味儿,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体温,又开始渐渐升起,阎野看着薛宝添飞扬的神采,脑子里只有沉沉的两个字:“欠鄵”。
又看了一眼表,阎野无奈地揉了一把薛宝添半湿的头发:“别招我了,二百块。”
薛宝添不知阎野一直压抑的邪恶心思,用脚勾了一下男人:“转个身,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卷起衬衫,背上暗淤的血色更加明显,青青紫紫的向外蔓延,触目惊心。
指尖在淤伤上轻轻滑动,薛宝添的话音儿也像晨光一样轻柔:“还疼吗?需要再擦点药吗?”
蓦地转身的男人握住了他的腕子,薛宝添还在心惊于阎野掌心烫人的热度时,自己的手已经被拉着覆上了不能言说的地方。
阎野向前迫近了一步,气息微乱:“二百块,想改签车票吗?”
薛宝添迅速弹开了手,退后两步骂骂咧咧:“不好意思刚刚把你当人看了,我犯贱关心你是我的错。”
遭了骂,阎野也不计较,带着燥意进了卫生间:“我洗下澡,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去车站。”
车是慢车,到烟城要四个小时。阎野买得卧铺,付款时想到了薛宝添曾经的那句“那还带我住80一晚的旅店”,转而又换了软卧。
川旗县人均收入不高,整体并不富裕,卧铺卖得都少,更别说是软卧。列车已经启动,阎野还有些发懵,问薛宝添:“软卧还带门?”
四人间如今只有阎野和薛宝添两人,薛宝添“嗯”了一声,嗤笑:“小傻逼。”
“能锁门吗?”
“能,不然为什么贵?”薛宝添望着窗外飞速而过的荒草,“怎么,你要学那些熊孩子玩会儿门锁?”
啪!一声锁响,不算大的空间暂时封闭了。
薛宝添回头瞄了一眼,不甚在意,声音依旧惫懒:“整节车厢好像就我们两个人,你锁什么锁?”
“锁上安心点。”
“嗯,锁吧,别把你的脸皮丢了,好不容易长那么厚,丢了怪……阎野你做什么!”
长窄的卧铺一震,薛宝添已被推着平躺在了上面,他又惊又怒,急骂:“这他妈在火车上呢,你疯了阎野!”
阎野也有些臊得慌,红着耳朵闷声不答,手上却一刻未停。
几下子,薛宝添便被剥得不剩什么,拉着最后一件衣服开始求饶:“弛哥弛哥,你冷静一点,我都答应你了,真没必要这么心急,等到烟城,下火车咱俩就开间房,我他妈随你折腾行吗?”
见没什么效果,薛宝添又开始恐吓:“一会儿列车长会来查票,你他妈还要脸吗?唔!”
薛宝添被吻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狗东西的声音:“我脸皮厚,丢一层就丢一层吧。”
卧铺窄小,阎野又大只,一条腿撑地,一条腿踩在铺上,拇指压在婹窝中,不断征伐。
车轮不断向前,轧在铁轨的相接处,像一个个细微的起跳点,规律重复的一次次颠簸震动。列车的时速达到了120千米每小时,薛宝添眼前的景致开始模糊,枯黄的野草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越网越紧,越网越热,连呼吸都不能完整,一口气如何分解,要看颈子上那只紧箍的大手,是仁慈还是恶劣。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的时速慢了下来,窗外的野草又是凋败枯萎的样子了,那张网逐渐散了,化成吻一下下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你瘦了。”阎野吻到薛宝添的耳边,沉哑的声音低低缓缓,“对不起。”
薛宝添拢起被热汗沁湿的头发,偏头在阎野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想要对得起我,就他妈快点结束。”
时速再次提高,铁轨上的跳点密集,列车摇晃得越发厉害,置物平台上的铁盘不断跳动,抓着平台边缘的手指白得似乎要融化进阳光里一样。
目的地到达之前,列车的时速冲上了新高,却在天鹅颈高高地扬起之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第38章 上贼船
“阎野,知道薛爷喜欢你什么吗?就喜欢你这人单纯,是人是狗一眼就能看得清,猜都不用猜。”
这是下车前,薛宝添扔下的最后一句话。
阎野知道自己把人惹急了,不敢多言,安安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公交站牌,才一把握住了那人的腕子。
带着歉意,阎野口吻有点卑微:“我车停在附近,以后你就开我车吧,今天薛爷把我送到公司就行。”
薛宝添睨了阎野一会儿,才勾勾手指要来钥匙,举在面前翻眼一看:“大G?次了点,勉强能用,车停哪了?”待阎野指了位置,他吊儿郎当地吩咐,“在这儿等着我吧,我把车开过来接你。”
走了两步又回来:“这天有点冷啊。”
阎野把他卫衣的帽子拉起来扣在头上,又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上。
薛宝添冰凉的指尖在阎野的下颌轻刮了一下,流氓一般地扬了扬眉头,算是道了谢。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奔驰G级越野车呼啸而至,又一点犹豫都没有的从阎野面前绝尘而去,留下的只有驾驶位上冷硬侧颜的残影,以及被劲猛车速带起的呛人尘土。
吃了一嘴灰尘的阎野唇角缓缓上扬,望着飞驰的车子笑得温柔宠溺。与他猜得一模一样,薛宝添不消了火是不会有好脸色的,他刚刚做得的确过分,也不觉得委屈,隔着薄薄地衬衫搓了一把手臂,抬手招来了出租车。
有心哄人,却不知如何下手,坐在出租车上的阎野思量了半晌,最终只得求助公司前台的女孩儿。不多时,不但收到了一堆撒娇卖萌的小图片,还附带了不少道歉的文案。
阎野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脸埋在地上的小猫发给薛宝添,又将文案里的“亲爱的”改成了“薛爷”,手指悬在文字末尾的“爱你呦”几个字上很久,最后还是删除了。
听到信息音的时候正好红灯,薛宝添翻出手机瞄了一眼,起先还能嗤笑,后来却越看心里越堵,也不知怎么,好像亲手养大的傻儿子又丢人现眼了似的,薛宝添“啧”了一声,惆怅地骂道:“草,这情商,以后能找到对象吗?”
手机往副驾座位上一扔,还未熄灭的屏幕中几行字清晰可见:薛爷我错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撑了我这艘破船吧;您是师傅我是悟空,就少念回紧箍咒吧;薛爷我真的错了,您就破涕为笑吧!
黄灯忽闪,换成绿灯,薛宝添换挡加油,低声骂道:“没有大学生的命,倒占了大学生的病。”
开车回了暂居的地方,薛宝添主动联系大背头还了第一期的利息,还未得到片刻喘息,电话那头就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太子爷,你拖得太久了,第二期的还款日马上就快到了。”
“不是还没到呢吗?”薛宝添知道客气无用,便由着性子怼人,“小白哥掰指头数数还剩几天,算不过来,脱了鞋还有十根脚趾,您先数着,我还有事,挂了。”
挂断电话,薛宝添叼着烟犯愁,汪泉那笔账数目大、利息高,加上利滚利,每期的还款金额只会越来越多,阎野的钱支撑不了多久,寻找魏华的事又一点眉目都没有,就像一条死胡同,薛宝添被人推了进去,没出路无退路,令人绝望。
“大不了鱼死网破。”仰躺在沙发上的人发出一声轻斥,“就是便宜魏华那个王八蛋了!”
去医院看了薛父,见五大三粗的保镖在病房外沉肃而立,薛宝添略略放心,又安慰了几句姐姐才离开医院,再次回到借宿的地方时已经入了夜。
他拢了拢衣服,怨自己原来太爱招摇漂亮,冬衣都薄,除了耍帅,基本不具备御寒的功能。张弛的衣服他又不爱穿,又宽又大不说,还一股畜生味儿,想想都膈应。
顺着步梯上楼,直至三楼才逐渐感觉到暖意,身上的寒气与步梯间的暖流乍一交汇,薛宝添打了一个寒战。
借住的房子在四楼,三楼半时他从口袋里翻出钥匙,转过弯低着头拾级而上。一层十三个台阶,薛宝添无聊时数过,而此时,他却停在了第十阶上。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鞋子,黑色运动款,杂牌子,不算新,有点眼熟。再往上是牛仔裤和土黄色的棉衣,以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几个小时前衣冠楚楚的焱越安防总经理,如今身上的行头一变,又回归了搬砖砌墙,兜里只有两个半子儿的民工。
阎野站在入户门前,轻轻地唤了声“二百块”。
薛宝添跨过最后几个台阶,乜着阎野上下打量:“阎总就一件像样衣服?还是喜欢百变神龟,一天换一个壳子?”他用钥匙挑高阎野的下颌,“脖子伸长点,更像了。”
阎野的目光一直胶在薛宝添身上,话回得实在:“冬天确实就那一件外穿的大衣,不过只要不上班,我都穿成现在这样,习惯了,也舒服。”
薛宝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绕过阎野,用钥匙开了锁,进门前推了一把跟在后面的人:“外面站着,这是我借住的地方,我没权利带人回来。”
阎野倒也听话,鞋尖顶着门槛站在门外,只轻撩了一眼室内,未深探寻。
薛宝添把阎野的大衣从门里扔给了他,摸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去厨房翻了盒泡面,用热水泡上。
樊霄搔首弄姿的单人照夹在相框里,被脸朝下拍在泡面盒上,压住了沸滚的热气和飘散的面香。
做完这一切,薛宝添走到阎野面前,一人门里一人门外,相隔不过咫尺。
他将打火机一抛,阎野接住,极其熟练的引出火苗送到薛宝添的面前。
俯身点了烟,薛宝添半垂的眉眼模糊在弥散的烟雾中。他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上,瞄了一眼阎野臂弯上挂着的衣服:“阎总只有一件冬装?这么节省,攒钱要做什么?”
“攒着给对象花。”
薛宝添叼着烟笑:“不好意思,现在让我占了,我说过算我借的,以后还你,不耽误你给对象献殷勤。”他摆了一下手,去关门,“衣服还你了,好走不送。”
阎野的大掌忽然撑在门板上:“我不是来要衣服的。”
“那来干嘛?”
“想让你搬到我那去住。”
送烟入口的手忽然一顿,一簇烟灰落在了指尖上,薛宝添沉默了一会儿才弹落了烟灰,勾起了唇角:“也对,我用着阎总的钱,总该给你睡的,召之即来多不方便,带回家里想怎样就怎样才行。”
他将大半截烟递给了阎野:“帮我拿一会儿,我先吃口面,吃完就和你走。”
阎野接过烟,不算熟练地掐着,温言建议:“面还没好,再泡两分钟。”
相框被掀开,面香瞬间四溢,薛宝添托着泡面盒走到阎野面前,依旧隔着一条窄窄的门槛与他对视。
挑了一箸面入口,因为太热险些烫了嘴唇。见状,阎野将臂弯里的大衣放在玄关的入门椅上,在薛宝添不满的神色中,夹着烟接过了面碗,挑起一箸面,长长地抻起,晾了片刻,才送到薛宝添的嘴旁。
见他只瞪人不吃面,阎野的神色又软了几分:“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你搬去我家不是为了方便……那个。”
有人伺候,薛宝添自然不会难为自己,微微探身把面吃了,又接过了烟。
“那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说。”尾音拉得极长,薛宝添懒散的声线中夹着冷意。
“第一,汪泉是做那种生意的,必然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笔钱也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他的压力其实并不比你小,所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好预测。而且,你不止汪泉一个债主,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清账,这些你自然清楚,不用我多说。”
又一箸面送到略有所思的薛宝添面前:“所以,你住在我家,与我走得亲密,债主们也多些忌惮。”
吃了面,薛宝添问:“第一听完了,第二呢?”
持着叉子的手空出拇指,在男人的唇角上轻轻一抹,阎野又说:“还有一点,焱越安防的一些文件和账目我看不太懂,你也知道我无人可问,所以想请薛爷帮帮我,你这方面在行,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随时请教。”
这话倒是让薛宝添微微意外,阎野性子随和,也不像是有野心的,继母坑他骗他,也没见他如何气愤,如今要学经营管理,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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