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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白月光(去蓬蒿)


山休发狠地打自己。
听着巴掌声,林笑却喝道:“够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不过不想用晚膳,你就发了狠地折磨你自己。永安宫什么时候成了大理寺,还没喊冤你自愿上起刑了!”林笑却道,“你就算是做了什么欺上瞒下的事,为着你自己,也把事压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林笑却不能明说,明里暗里暗示道,“又不是圣人,谁没有私心。”
山休怔怔地望着林笑却,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不会抛弃奴才,对吗?哪怕奴才做了错事。”
林笑却心中酸涩,却还得扮演不知情:“嗯,说吧,你做了什么,这样发起狂来。”
山休蓦地垂下眼,默了好一会儿,才编了个理由胡诌过去。
“就这事,值得你如此?”林笑却扶山休起来,这次他倒没犟,“脸肿成这样,下面的人看了笑话。”
林笑却找到放药膏的地方,久病自医,他住的永安宫里别的不少,药却最多,各种类都快齐全了。
他挤了药膏给山休擦,山休不该劳烦主子的,可他无法拒绝林笑却这一刻的柔情。
林笑却静静地认真地擦药,眼眸里泄露出的怜惜,让山休只觉死也甘愿。
山休问:“主子,您为什么待奴才这般好?”
林笑却道:“那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
山休怔道:“伺候主子,是奴才应该做的,算不得好。”
林笑却将药揉开,山休强忍着疼不出声,林笑却手上力度轻了些。
他知道在古代社会,君臣主奴尊卑,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待他的好。
没有人生来应该伺候另一个人,山休成了他的奴,是命,可山休待他的好,不关乎命,只关乎山休一颗真心。
他道:“山休,我给你的些许关怀,只是上位者随手为之,指缝里漏的罢了。你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多为自己打算,而不是傻傻地认为,我会对你好。”
他只是一个任务者,就算死了也不是真的死在这里。这个世界于他来说,只是暂时的落脚处。
可山休,却是扎根在这个地方,离不开逃不了,死也只能死在这里,黄土一抔,日月轮转,几百年后,谁还会记得若干年前一个地位卑贱的太监。
历史的长河里,淹没了不知多少无名无姓之人。生时或许占了几个汉字当名,死后成了无墓尸骨,连名字也得还回去。
山休死了,大概也没人为他立碑。只草草拉出宫外,乱葬了事。
折腾了一天,到夜间林笑却发起烧来。
守夜的小太监慌乱地请了太医。林笑却烧得昏昏沉沉,心道这副破身子,只是吹吹风走走站站而已。
他躺在床榻上,觉得渴,还很饿,饿得胃都烧起来。晚上闹脾气不吃,这下可真遭罪了。
山休灌了林笑却一碗药,听到林笑却嘟囔着饿,擦了擦泪,连忙先喂了糕点,又叫小厨房赶快做热的送来。
林笑却痛恨死了没法跑跳的身体,昏昏沉沉竟把跟233的话说出了口:“下一辈子,我要到处走走,成天疯跑,再不要窝在床上当个废人了。”
山休听到林笑却说下辈子,悲从中来,泪水涟涟,他胡乱抹了抹,又不是哭丧,不吉利。
林笑却仍嘟囔着,模模糊糊,山休听不清。他想贴近主子,听主子想要什么。
可外面传来太子到了的声响,山休只能收敛情绪,迅速退了开去。
月夜里,萧扶凃将林笑却抱了起来,问他怎么又病了,奴才们到底怎么伺候的。
林笑却哪能回答他,只嘟囔着什么蹙着眉头不舒服。
小厨房做的羮肴送到了,萧扶凃一勺勺给林笑却喂了半碗,林笑却睁开眼迷蒙地说不要了才罢休。
后半夜,萧扶凃搂着林笑却睡下。
林笑却清醒了些,说会过病气的,让萧扶凃走。
萧扶凃摸了摸他的额头,恼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弱不禁风。前头才好,今天又病,下次你再不注意自己身子,孤不罚你,孤叫你满屋子的奴才尝尝,没伺候好主子的下场。”
林笑却乏力道:“关他们什么事,我打小就这样,你把他们罚了,我没人用你来伺候啊。”
萧扶凃道:“宫内那么多奴才,给你换上十回都成。你要真想孤伺候你,搬回东宫,孤亲自照顾你,绝无二话。”
林笑却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殿下在胡说什么,叫人听了去,还说我欺负殿下。”
萧扶凃握住林笑却的手腕,竟捏着林笑却手指咬了一口他指尖。
林笑却半阖的眼睁大了。
萧扶凃道:“怯玉伮,这才叫欺负。”
林笑却本就意识不太清醒,现在还被人咬了,他委屈得想冒泪,什么都不顾了就要咬回去。
萧扶凃任由他咬,他那病恹恹的哪有力气,贝齿咬在手骨上跟舔。弄似的。
林笑却咬啊咬啊咬不动,委屈得直嘟囔:“走,走开,走……”
“孤不走。”萧扶凃擦了擦林笑却的唇,“孤走了,你又要胡闹,成天把自己弄病。”
林笑却意识又昏昏沉沉的了,只说着让他走,不要他,走开。
萧扶凃把林笑却搂在怀里,不让他乱动掀被子着凉。
“孤不走,”萧扶凃钳制着林笑却捣乱的手,“孤看着你。”
“你要是想赶走孤,以后就不要老是病。你病了孤就关着你,做你的牢头,罚你,吓你,什么都不让你做。”萧扶凃感受到林笑却微烫的体温,咬牙道,“只能绑在床上,看你还敢不敢淘气。”
林笑却什么都没抓到,就抓到个淘气的话尾,走开走开的呓语变成了淘气淘气……
萧扶凃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林笑却说倦了,渐渐没声了。
萧扶凃心头猛地一跳,凑近感受到林笑却微烫的呼吸才松了口气。
萧扶凃一整晚几乎没睡,直到天亮了林笑却退了烧,他才发现自己困得快睁不开眼。
最近事务繁忙,萧扶凃没时间补觉,洗漱一番喝了浓茶提神,训斥了永安宫的奴才又嘱咐了太医才离去。

林笑却在雨声中渐渐醒来,窗开了窄缝透气,雨露顺着窗沿溅落几滴。
林笑却赖在被窝里,静静透过窄缝看雨,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像落了一万颗珍珠到浅溪。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喜欢雨,或许是喜欢冲刷一切的干净,喜欢湿漉漉的安静。
他的头昏昏沉沉,他躺在被窝里,思绪是蜘蛛的网,四散开去捉不到猎物的网,偶尔缠裹他自身,偶尔只是徜徉,如落到湖泊中,浮浮沉沉,窒息与安息中随风远去。
山休的脸颊仍然微微红肿着,下面的人还以为山休是被太子的人打了巴掌。太子和他父皇一样,都有点高傲在,极少亲自动手收拾下人,都是奴才代劳。
永安宫的人见山休都被收拾了,做事更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被撵到浣衣局或别的糟糕去处。
山休把林笑却扶起来,擦脸刷牙,林笑却倦倦地当个瓷娃娃,任由山休把他洗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山休成了雨,他成了植物,雨怎样落植物也只是扎根原地。
山休问林笑却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林笑却垂着眸,说只是累得很,没力气。
山休喂林笑却吃了些东西又喝了药,才把林笑却放回床上。
林笑却阖着眼想睡却睡不着,便央着山休讲故事。
山休讲了个山中精怪的故事,林笑却听到兴头也想上山去,轻声道:“精怪若真有故事里说的那样好看,说不定我也被迷了去。”
林笑却浅笑道:“到时候,被吃了肉吐了骨头,还要劳烦山休收捡,别叫狗啃了去。”
山休“呸呸呸”,好似要把林笑却的晦气话呸走:“童言无忌,老天爷可不要听了去。”
林笑却说他不是小孩了。
山休道:“主子还没及冠,就是小孩。”
林笑却说不过他,想起惊鸿一面的谢知池,他当初在马车里遥遥一望,主角受的风姿隔了距离依旧那样蛊惑人心。
如竹如山谷,清幽存风骨。
他感叹:“精怪若有人间模样,必是状元郎那样的。”
山休心中刹那妒忌,道:“奴才看来,若状元郎是精怪,主子必是山神。哪会被状元郎吞了去,状元郎躲主子还来不及呢。”
山休望着林笑却的眉眼,明明是清冷幽远,偏偏眼尾病中倦红,不是胭脂更胜胭脂,连病态都自有一股风流气。
唇淡淡的,直叫人想抚上去,摸红探润,白雪浸梅,雨露浮金,既是淡的绝色又是惑的极致。
白昼山神,夜间艳鬼,偶尔还一团孩子气,这样的主子,怎么可能叫精怪勾了去,精怪主动上钩还来不及。
林笑却听了,神情染上悲意:“你说得对,他自是远了我,回乡下娶妻去了。”
山休心一颤,见不得主子如此:“状元郎不识主子,才会抱着家常便饭当个宝。”
林笑却轻瞪了山休一眼:“怎可把人比作家常便饭,人家与状元郎的情意,你我外人,哪能知晓。”
“但状元郎确实不认得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林笑却扮演了一下人设,觉得更累了。
窗外的雨仍然下着,声音清透,林笑却想赶快好起来,等好起来了就到处走走。
夏季过去,秋天来临。皇室照惯例将到洛北秋狩。
除了大臣随行,宫妃些许,太监张束询问可要带上谢知池。说是惩戒阁已初见成果,待陛下校阅。
皇帝萧倦允了,太监张束准备下去安排,皇帝却叫住了他。
张束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陛下道:“让怯玉伮也跟着,总是窝在床上像什么样。”
此次秋狩,太子留守烨京,皇后娘娘伴驾。往年,林世子身体病弱,连宫门都不怎么出,怎么会到洛北秋狩。
但今年陛下亲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张束传达了圣令,山休恭敬地送走张束后,心中担忧起来。
主子身体弱,折腾那么远的路去洛北,又拉不起弓射不了箭,成天被风吹,可不要又病了。
林笑却道:“宫中闷死了,去看看别的地也好。听说这次好多人去,皇子公主大臣家的儿郎,还有不少武将。”
林笑却拉着山休的手,让他不要担心:“看看热闹而已,我又不下场,不会受伤的。”
出行这日。
太子萧扶凃跟父皇母后告别后,来到林笑却马车旁,叮嘱了又叮嘱。
林笑却听得都快睡着了,连连点头道:“殿下,我知道了,一定不贪玩不下场不去危险的地方。”
萧扶凃见林笑却听累了,便去敲打了一番随行的宫奴,临走前,萧扶凃皱着眉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还有,怯玉伮,你离父皇远些。”
虽说那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父皇之后也没有见怯玉伮,仿佛全然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但萧扶凃心中仍然隐隐担忧着。
林笑却听了,心中一激灵,昏昏欲睡的眼都睁开了,想起自己行礼老半天不让起身,还被罚跪那次,忙道:“我自然要远着陛下,又没有受虐的爱好,要再被罚跪,当着那么多王孙公子的面,丢脸也丢死了。”
萧扶凃笑,掐上林笑却的脸蛋:“谁能让你丢脸,好好的在这呢,哪个敢来拿,孤诛了他。”
林笑却拍开他的手:“殿下吃什么了,这么大的气性,脸肯定掐红了。”
正是吃不着,才这么大的气性。萧扶凃看着不解风情的林笑却,道:“哪里就掐红了你,这一去,少说也得一月才回来。不要到处招蜂惹蝶,小心被蛰得满头包,到时回宫来找孤喊疼。”
“我就算是花,药汁也泡发了,路过的蜂蝶瞎了眼才来蜇我。倒是你,”林笑却道,“快及冠了,还不快快打扮起来,到时候要是烨京城里的姑娘哥儿都瞧不上殿下,殿下可别找我哭鼻子。”
萧扶凃被逗笑了,笑了半晌道:“少贫嘴。记住孤说的——”
林笑却“嗯嗯嗯”打断了萧扶凃:“不轻信别人不乱跑不玩火不进密林,知道了,殿下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哪那么容易受伤。”
萧扶凃见林笑却真的记住了不想再听了,也不多嘴讨人厌了。
要开拔了,萧扶凃站在马车外,道:“怯玉,孤等你回来。”
林笑却不知道萧扶凃怎么又伤心了,明明刚刚还笑着。
他垂了眼,不想看萧扶凃的眼神,低低地“嗯”了声。
萧扶凃退开,让车马前行。
马车滚滚,萧扶凃一退再退,站定后看着马车行远,渐渐就没了影。

从烨京到洛北,一路上有数座行宫。
上了路,才两个时辰过去,林笑却就有些受不住了。马车再大,铺再多软垫,那也是行驶在路上,比不得睡床柔软。
一想到要坐上六七天马车才到洛北,林笑却就后悔怎么不把秋狩随行的事推了。
好不容易到了行宫,梳洗一番,林笑却躺着就不想动了。却有太监来报,说是陛下让他过去一起用晚膳。
晚膳……想到上次的晚膳,林笑却推说自己不舒服,太监只是道:“世子爷,陛下在等您。”
林笑却赖在床上不想起,山休劝了劝,把林笑却扶起来整理了衣冠头发,赴了宴。
本以为皇后娘娘也在,没想到只有皇帝萧倦。
林笑却打了退堂鼓,目光忽的瞥见一旁跪着一个人。
戴着面具,脖子上套着锁链,锁链绑在桌脚上,看起来像条家养的狗。
但面具十分精巧,勾勒着银纹,狐狸似的媚气。锁链也细,不是那种刑罚的锁,倒像是情趣。
身上的衣衫薄,精致华美,就是过于薄了些,腰背的肤色都隐隐透了出来。
露出的手腕如霜雪,肌肤嫩得似能掐出水。光着脚,脚上没有丝毫茧子,仿佛生来就是被把玩的上好美玉。
林笑却只看了一眼,便口干舌燥。
他垂下头,皇帝这是又有了新宠姬?怎么闺房之乐不藏着,反而露在了他眼前。
他是退,还是退?
林笑却果断往后退,却撞到了皇帝本人。
林笑却没防备惊得叫了声,萧倦扶稳了他便松手走到席位上坐下。
林笑却惊魂未定,站那里进退不得。
萧倦道:“还愣着做什么。”
林笑却咬咬牙,只能乖乖走到席位上坐下。
萧倦道:“朕养的狗不咬人,离那么远作甚。”
林笑却垂着眼,轻声道:“臣来得不是时候,打扰陛下了。要不臣明日再来。”
萧倦笑:“怕什么,跪着的又不是怯玉伮。你之前倒是喜欢跪,为了那谁来着,谢知池。”
林笑却头垂得更低,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萧倦站起来,走到林笑却身后,抚上他颈项抬起了他的头。
“陛下?”林笑却心脏跳得急,他回想了一番,最近他并没有做什么惹到这皇帝。
萧倦没回应,只是执起了林笑却的手,摸在了跪在一旁的那人身上。
萧倦强硬地攥着林笑却的手去摸,从后颈一路缓缓下滑,林笑却被烙铁烫了似的,挣扎却被萧倦制得更紧。
“陛下?臣不能冒犯宫妃。臣最近若做错了什么,臣知错,一定改。”
透过薄薄的衣衫,林笑却摸到那人的脊骨与肌肤,脸红了一片。骨似玉肤如凝脂,林笑却脚趾忍不住蜷了起来。
那人痒不痒林笑却不知,林笑却痒得浑身都要烫熟了。
萧倦见再摸下去,林笑却都要昏过去才松开了手。
“朕新收的宠奴,比之你喜欢的那个谢知池,如何?”
林笑却又没摸过谢知池,他怎么知道。但谢知池家境贫寒,手脚铁定有茧,免不了做些活腰背也会更有力,男儿郎哪能与宠姬比柔软。
林笑却站起来向皇帝恭敬地行了一礼:“状元郎如今已是平民,又回了乡去,乡野村夫,哪能与陛下的宠姬作比。”
萧倦听到平民、回乡,忍不住笑了下,他转念想到,定是有人瞒了怯玉伮,怪不得这阵子没见他来闹腾。
“朕让你答,你答便是。”萧倦道,“答得不好,朕杀了这宠奴如何。”
林笑却简直毛骨悚然,不明白皇帝到底在闹哪出。但这人要真的因他而死,林笑却不能承受这结果,跪了下来道:“陛下,臣知错。臣自上次晚宴后,日日夜夜都在反省。陛下待臣多有优待,臣却深负圣恩,实在该罚。”
皇帝待林笑却跪了半晌才抚上他低垂的头,一点一点将他的面庞抬了起来。
林笑却垂着眼不敢看萧倦,萧倦抚上他唇瓣,道:“答非所问,朕先斩断他一根手指可好?”
林笑却惊得抬眼望他,却见得萧倦笑意盈盈,林笑却分不清萧倦这是在吓他还是来真的,只好道:“陛下是天下的主人,气盖山河,威震寰宇,陛下的姬妾沾染了陛下几分贵气,自也是贵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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