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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白月光(去蓬蒿)


那么多牙印。到底是谁?
林笑却只说是狗咬的。
山休咬着牙给林笑却擦药,到最后实在忍不得,痛哭出声。
林笑却抱着他,搂着他:“没关系的。我以后不会再去逗狗了。不会被咬,不会疼。没关系。”
山休压抑着杀人的渴望,泪流满面。
皇帝的寝宫里。
谢知池望着殿外的大雨。
他不明白。
他咬伤了他,恨他怨他,毫无理由异常疯魔地去伤害,为什么林笑却不报复。
他已经将自己的性命送上,只要林笑却拉紧那一头,他这一头绝不会松手。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满足林笑却。
杀了他。让谢知池的血溅湿林笑却的身。
而不是这一场大雨。
谢知池搂紧自己,明明不久前他怀中还有人的,温热的,山林的小鹿。
他抱着他,仇恨地亲吻他,吻他的泪,舔他的血,谢知池做了鬣狗,要去咬伤善意的小鹿。
他见不得那双干净的眼。
可林笑却松开了手。
林笑却把自己的衣裳取回去了。他不肯把衣裳当白绫。
他穿好自己的衣衫,爬到了萧倦的龙榻上。
他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受了伤的小兽,再不肯对谢知池说哪怕一句话。
谢知池问他为什么。
他不肯答。只是在被窝里越钻越深。
谢知池都要看不见他了。
可皇帝回来,他就肯说话了。
轻声细语,温言软语,带着压抑的哭腔。
好听的言语是对萧倦说的。可那哭腔谢知池知道,那是他咬出来的,谢知池竟然为此感到一刹那的餍足。
那一刻,如果谢知池有刀,他要用萧倦的血彻底洗干净林笑却。
他要抱着林笑却离开。
而不是只能站在林笑却的身后,看着他走远,唤他的名,无回应。
林笑却没有停留,他走入雨中,不曾回头。
屋外的雨声里,谢知池想起年少时走过的夜路。
那一轮遥不可及的月。
他啃着手中的饼,当月满的那一天,他骗自己咬到了饼就是咬到了月。
圆满、快乐、幸福……月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他把月亮咬出一个阴晴圆缺。
雨声里,谢知池手中没有月也没有饼。
他咬着手腕,尝到了自己的血。
腥得发甜。
淅淅沥沥,雨打秋凉。
林笑却发现了山休膝盖上的伤。
他本想问怎么伤的,可是记忆里突然跳出来一个画面,他把碗摔碎了。
他听到山休跪了下来。可是他没在意。
山休连忙说不疼:“主子,奴才不疼,奴才只是忘擦药了。”
“奴才自找的。是不是太难看了,您不要嫌弃我,”山休攥住林笑却的衣摆,“奴才知错了,奴才会很快好起来,绝不会留下伤疤,污了主子的眼。”
林笑却红着眼眶摇头,他让旁的小太监叫来太医,他让太医给山休瞧。
山休又要跪,林笑却说:“我没有怪你,没有。”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林笑却望着窗外,“山休,等冬天来了,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堆出一个你,堆出一个我,堆出满宫的人,干干净净。他们不会受伤,融化的时候才会像落泪一样。”
太医在给山休治疗完后,才发现世子昏迷了过去。
病势汹汹,太医一时间竟慌了神。
萧倦沐浴完出来,看见自己的寝宫里淋淋洒洒散着血迹。
怯玉伮不见踪影。谢知池倒在角落里,手腕上咬痕斑驳还滴着血。
萧倦缓缓走过去,一脚踩在了谢知池受伤的手腕上:“怯玉伮去哪了。”
他说得平淡,但脚上的力度踩得谢知池骨节作响。
谢知池不答,惨白着脸讥嘲地笑。
萧倦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谢知池,狗能活几年,你在朕手里就得活几年。”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江山万里,你一步步走到朕身边。在朕的身边,只能跪,而不是妄想着和朕一样,与朕平起平坐。”萧倦收了脚,踩在大地上,他道,“朕给过你很多机会,你偏要做一柄宁折不弯的剑,对准朕。”
萧倦笑:“剑尖的光芒耀眼,除了把你踩在脚底,朕找不到别的理由放过你。”
张束上前,说世子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萧倦收回了看谢知池的目光,望向殿外:“这么大的雨,逃得倒快。”
又道:“把谢知池拖下去,找个太医治,别留下伤疤。”
张束望向谢知池的手腕,咬得惨不忍睹,触目惊心,这要不留疤可就难了。
只能先抬下去。
到了傍晚,雨小了,毛毛雨秋情秋意。
萧倦让人叫怯玉伮过来用晚膳。
太监去了又回,说是世子病得厉害,昏迷不醒。
萧倦拧着眉头,有些不悦。但到了林笑却的床榻旁,才发现他竟是真病了,而不是又托病不出。
萧倦摸着林笑却的小脸,烫烫的,在发烧。
许是觉得痒,林笑却昏迷了都还要躲,把脸扭到另一边去了。
萧倦直接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抱在怀里,看他还怎么躲。
这一抱出来,萧倦就看见林笑却脖子上的伤口。他道:“谁伤的?”
声音低沉郁怒,屋子里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没有人答。萧倦片刻后也就得到了答案。
除了他养的那条狗,谁还能仗着利齿乱咬人?
萧倦道:“张束,去把那条狗的嘴堵上。”
张束心想,可是要拔了牙齿割了舌头?但陛下连疤痕也不让留,估计就是口枷堵着,以后除了用食,再也别想开口说话,更别说乱咬人。
萧倦望了下床帘,张束连忙上前将床帘放下。
有了遮挡,萧倦才解开林笑却的衣衫,他看到更多的伤口,胸膛起伏,压抑着怒道:“掌嘴,让朕的那群护卫,蒙了眼到月生跟前,轮流掌他的嘴,力度轻些,别落了牙齿。要叫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张束应“是”,谁料他刚跨出房门,萧倦又叫住了他。
“算了。”萧倦道,“杖责即可。你让太监行刑,自己看着办吧。”
张束心中一激灵,不明白陛下怎么轻饶了。
他看着办?他可不敢打伤了。谢知池本就伤了手腕,这下若是正常杖责,可不一定能熬过去。
张束掂量了下,准备意思意思做个样子。
倒是谢知池……张束心道,那副惨样,竟惹得陛下都轻拿轻放了些。
虽还是要堵嘴杖责,但到底不是让护卫轮流掌嘴这样的侮辱。
床帐内。
萧倦抱着林笑却,在伤口边缘抚过。
伤口已经上了药,但怯玉伮被咬的时候一定疼极了。真是个傻的,打不过谢知池,还不能叫人来打吗?
一定是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性子,什么都往肚里咽。
萧倦掐了掐林笑却的脸蛋:“问你呢,怎么这副孬样。躺着让人咬,你当你是活菩萨?”
林笑却昏得厉害,哪能回答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被掐,本能地躲,躲不出去,只能往萧倦胸膛处蜷缩。
萧倦不知为何,竟觉得心软。
怪怪的,涩涩的。像吃了枚酸杏子。
此时已不是杏子的成熟季,只有杏子做成的蜜饯。萧倦让人端来他尝了颗。
太甜了。
和心软的滋味不一样。
萧倦拈了颗喂林笑却,林笑却不肯张口。
他以为又是苦药,苦死了,不要喝了。
萧倦硬是掐着脸颊,把去了核的蜜饯喂他口中。
林笑却蹙着眉头,但竟然是甜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太医劝最好不要喂昏迷的病人蜜饯等物,当心卡了喉咙。
萧倦被扰了兴致,竟没恼。林笑却味都没尝够,萧倦又掐得他张开唇瓣,把那蜜饯取出去了。
下人捧着装瓜果壳的瓷器接了蜜饯,又为萧倦净了手。
林笑却还寻觅着那甜味,萧倦大方地把自己的手指给他吮。
林笑却吮吸了半天也没吮到甜味,嫌弃地吐了出去。
萧倦大笑着抱着林笑却倒在床上:“你怎么这么傻,嗷嗷待哺的小崽子都没这么傻了。”
他这样说他,林笑却也没反应。只是发着热汗冷颤,萧倦突然就不想折腾他了。
萧倦把林笑却的衣衫合拢,把他好好放躺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他让太医仔细照顾,若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
萧倦去了丽妃那里。他去见最小的儿子。
可九皇子乖乖地慢吞吞地走到萧倦面前,奶声奶气叫萧倦父皇,萧倦心中也没有生出心软的情绪来。
他让奶娘把九皇子抱下去,掳着丽妃上了床榻。
一番云雨过后,除了身体上的略微满足,仍是没有生出面对怯玉伮时的情绪。
他抚着丽妃的面庞,明明这一张娇艳无比的面孔,不输给任何人,为什么只是觉得平平。
“陛下?”丽妃微微慌乱地询问。他害怕萧倦此时的目光。
打量的,审视的。他做错了什么吗?
丽妃本就浑身没了力气,心中又怯,一时之间眼眸都湿漉漉的了。
萧倦些微厌倦,蒙上了丽妃的眼眸。他强迫自己亲吻下去,可即将落到丽妃娇艳的面庞上时,萧倦换了位置,吻了自己的手背。
萧倦允许妃嫔亲吻他,但从不曾主动亲吻嫔妃。
到最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去做那种令人厌倦的亲密举动。
或许是,有那么一刹,抱着怯玉伮的时候,掐着他脸蛋的时候,抚过他伤口的时候,萧倦心中竟生出了亲吻的念头。
萧倦走后,丽妃躺在床上,乏力的手从枕下摸出一条红色的发带,发带上绣了精致的莲纹,赫然是林笑却送给九皇子的那条。
丽妃费了好大功夫,才哄得九皇子把这条发带忘了。
丽妃抚摸着,亲吻着发带,陛下龙威虎猛,实在不会怜惜人,他太累了,又疼,若是怯玉伮压着他,绝不会如此粗暴。一定是柔和的,怜惜的,那眼眸中充盈着他的倒影。
丽妃将发带慢悠悠搁到小腹上,他想再生一个孩子,是怯玉伮的,是陛下的,谁的都好。都来爱他,深深地爱他,而不是只把他当个偶尔宠幸的玩物。
夜深了,月明星稀。
林笑却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山休上前,湿着眼眶握住他的手。
林笑却想开口说什么,可啊哦两下,竟是觉得喉咙疼得不行。
山休端来汤药润喉,林笑却饮了,勉强开口,仍是声音嘶哑。
“你的伤好些了吗?”乏力的、低哑的声音从林笑却口中说出,山休垂下脸去,擦了擦眼才重新抬起头来。
“奴才没事,奴才早就没事了。”山休轻声道,“只是主子,您以后去哪都带着奴才好不好?”
“就算有狗,奴才去捉狗,捉来给主子玩。主子不要自己动手,被咬得一身伤,太疼了。”山休抚着林笑却的额头,给他擦汗,“若主子喜欢那个哥儿,等那哥儿伤好了,我和他都陪着主子,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主子。”
“山休,”林笑却缓了片刻,嘶哑道,“若你觉得,我待那哥儿是欢喜,恐怕我对你能算是爱了。”
山休怔在那里,明明这就是打了一个比方,可山休希望自己听不懂,没有前言没有后语,没有附加的言词,就只有那句“我对你是爱”,那该多好啊。
他确实嫉妒,嫉妒得快疯了。他主动去伺候那哥儿,极尽妥帖,可是换药的时候,他多么希望那是毒药,毒入肺腑,那人就没救了。
他愿意偿命,哪天主子不需要他了,他就自裁谢罪。
可那叫沐云的哥儿,虽貌不惊人,寡淡如云,性子却是极好的。腿伤了不能动,处处麻烦人,他觉得难为情,就一直手不停,做些刺绣,想着报答照顾他的太监们。
山休最开始对他没有好脸色,沐云也不恼不怒,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不卑不亢也不自暴自弃。山休主动去服侍他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真心推辞。
见推不掉也没有一直坚持,麻烦了山休便做些绣品报答。
山休当然不缺那点绣品,但是一个人受了伤还那样坚持给出自己能给的报答,怎能不让人动容。
山休夺走沐云没完成的刺绣,轻柔放到一边,不准他再操劳。
山休说主子说了,是要他好好养病,而不是费手费眼,耽误了休养。
“奴才们跟在世子身边,什么也不缺,”山休添了句,“你以后也不会缺什么,不必劳累了。”
山休望着那样的沐云,即使仍然嫉妒难掩,却也没办法再生出害人之心。
都是可怜人,他何必为难。主子若是喜欢,他应当爱屋及乌,而不是想着毁灭主子的喜欢。
山休希望世子快乐,快活地自在地开心地生活,哪怕那样的幸福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以前的山休动不动就挨老太监的打,现在终于有了些地位,他该知足了,而不是得陇望蜀,欲壑难填,得到主子的在意,便想着主子的欢喜。
他一个奴才,既不能带给主子权势,又不能给主子生儿育女,他有什么资格被喜欢?
月夜里。林笑却覆上山休的手:“我想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他,山休,我想说的是,我在意你。”
林笑却分明才清醒,说话嗓子都疼,可他不想等,他想告诉山休,以后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不要用那样的方式来道歉,那不好,那是最糟糕的事。
说错了做错了,改就好。林笑却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他会改,但不会自伤。
林笑却躺在床上,说着山休不能完全理解的话。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山休,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的奴才。我们能够相遇,是一件很好的事,但绝不需要用自卑、自残、自辱作为代价。”
“哪怕你觉得我很好,哪怕你眼中我高高在上,那也不要矮下去,矮到尘埃里,我看不到的。居于高位的人,只会踩过去,哪怕是短暂的停留,也足够脚下的尘埃粉身碎骨好几回。”林笑却湿着眼眶,身上又在发汗,他又觉冷又觉热,“山休,你要像山一样高起来。当你成长得足够高,谁也不能将你忽视。”
“包括我。”林笑却说完,再也没了力气。
他乏力地阖上了眼,好累,却睡不着,头好疼,太热了,又发冷。
嗓子也疼,被咬的伤口又疼又痒。他没有力气抚摸自己的伤口,也好,避免感染才能很快好起来。
233在脑海里问为什么要花心思在一个奴才身上。
【我劝他自爱自重,也是在劝我自己。倘若有一天,我沦落到不堪的境地,无论如何,也不要靠伤害自己的精神或肉。体寻求解脱。】
【233,】林笑却道,【我要活下去,而活下去不是为了更深地伤害自己。】
【来自他人的伤害无法避免,我只怕某天,连我自己也成了杀害自己的帮凶。】
林笑却眼尾濡湿,他想到了月生:【那样太苦了。】
他不知道月生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月生那样决绝地脱了他衣裳当白绫,要绞死自己时,林笑却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触动。
他只能爬起来,再疼也爬起来,把衣裳取回来,穿好,爬到床榻上去,钻进被子里去。
太疼了,疼得分不清到底是他在疼,还是月生在疼。
他不敢看他。
也不敢靠近他了。
或许在月生心里,他是火,灼烧的火,他的靠近除了烫伤月生,再无别的意义。
害人害己的事,林笑却不做了。
初见月生,月生就是跪在那里,穿着那样薄的衣衫,闺中之乐的衣衫给了他这个外人瞧。
太薄了。他只是不小心看到一眼,就红了脸。
萧倦强迫他摸月生,他被强制顺着脊骨摸下来,整个人都要叫软玉温香烫得融化滴滴淌,他快要昏过去。他摸了他,还给他取了一个月生的名。
那时候起,林笑却总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义务在的。
心底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鼓励林笑却走近他,了解他。
第二次见月生,他还是跪着。跪在皇帝的位置旁。
他是皇帝的人,是萧倦的宠姬。不管萧倦对他做什么,林笑却都没有资格过问。
可林笑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他。
月生戴着面具,总是戴着面具,面具太冷了,人不该被面具包裹。
可月生不想取下来,林笑却便走了过去,抱走玩闹的九皇子。
第三次带着欲,第四次沾了血,林笑却不想回忆了。
他觉得冷,他轻轻地说出了口。山休想要上床来抱住他,用体温温暖他。
可山休来不及上床,萧倦就来了。
这么深的夜,陛下不去休息,还要到世子的院落来。山休只能含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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