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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白月光(去蓬蒿)


林笑却见月生的这几面,每次他都跪着,那一定很疼。
林笑却试过的。
当初他雨中长跪,跪得骨头刺着皮肉般,疼得直颤。
地太硬了,人的血肉之躯硬碰硬,只会红肿不堪。
为什么要跪着。
谢知池抬头,透过面具的眼孔望林笑却。
为什么呢。
他曾经习惯了站着,趴不下来,做不成狗。
现在习惯了跪着,活得像条狗了,却还是不愿趴下来。
倘若林笑却前夜当真把玩了他,谢知池想,或许他解开束缚的那刻,会当场咬穿林笑却的喉咙。
他会噬他的血,咽他的肉,连骨头也碾碎了吞下去。

苦意泛滥,他道:“你怨我。”
林笑却将药碗放了回去:“我是个卑鄙的看客。我旁观了你的痛苦,你恨我。”
“所以你不言不语,所以你跪在我面前。”林笑却轻声道,“在你眼里,我跟陛下没什么不同。”
“他听到的你脚腕的铃铛声,我也听到了。”
“他抚摸过的你的身躯,我也抚摸过。”
“你在我和陛下面前,都是可以被玩弄的玩物。所以你恨我。”
林笑却道:“我不想知道的,可为什么你的情绪浓烈到我无法忽视。我可以装傻,我可以装得很天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可以收下你,你很漂亮,被束缚的妖异的美,我可以在你这得到快乐,得到欢愉,可以踩在你的身躯上放声大笑。可是你怨我。”
林笑却下了床,缓缓跪坐在月生身旁。他抚上他的衣衫,好薄,衣衫下的肌骨,好美啊。
林笑却蓦地湿了眼眸:“对不起,你冷不冷?”
谢知池推开了他的手。
可林笑却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谢知池明白,林笑却想将衣衫脱下一层披到他的身上。
谢知池觉得恶心。
他推倒了林笑却,制止了他解衣衫的举动,他坐在他的身上。
谢知池终于开了口:“世子爷,您又在玩什么把戏?”
“像你们这样的人,发善心就要人感恩戴德,杀了人又要人跪地吹捧。”
“你知不知道,你的善意和杀戮一样令人作呕。”
林笑却被推倒得措不及防,头砸在地上,好疼。
还从来没有人待他这样粗暴。
林笑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的头发没梳,长长的散落在地上。
月生坐在他的腰间,制着他的手,他除了睁着眼望他,什么也做不到。
谢知池看着他这副模样,讥嘲着:“这就哭了?”
林笑却的眼泪滑落眼尾,他轻轻地开口:“太疼了。”
真的好疼,一定不会破,可能是肿了。
他的头好昏。眼前也发黑。
谢知池凄凉地笑了声:“原来这就叫疼了。世子,你活得真快活啊。”
林笑却不想在月生面前哭,更不想如此糟糕地被他压在身下。
他强忍泪水,阖上眼眸。缓一缓,缓一缓就不会疼了。
可他即使闭着眼,泪水还是滑落了眼尾。
谢知池望着,竟垂下头亲吻了上去。
他吻着林笑却的泪,想象那是他的血。他饮着他的血,饮鸩止渴,快活多了。
亲吻已经让林笑却开始挣扎,谢知池却发了狠地开始啃咬。
他咬他的手臂,咬他的颈项,林笑却不敢发出声音,怕引来屋外的人,引得他们闯进来。
可是太疼了。
林笑却的泪水珠串一样落。
他轻声说:“别咬了,好不好?会流血的,会被人发现。”
“月生,不能咬。”他啜泣着,“好疼,我好疼。”
谢知池咬破了他的皮肉,谢知池终于尝到了肉菩萨的血味。
不是甜的,泛着腥,可他如饥似渴,仿佛得到了救赎。
他啜饮着,吻舐得林笑却的伤口发白。他都已经把血舔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咬下去。
伤口撕裂,林笑却压抑着低泣。
不知过了多久,谢知池终于停了下来。
谢知池问他:“疼吗?”
林笑却阖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知池只能细细地吻他眼角的泪:“我把你擦干净,你就跟萧倦没有关系。”
“你进我的胃,你就不是我的恶人。”
谢知池像头豺狼一样压在林笑却身上,说着大发慈悲的话。
林笑却疼得几乎听不清。
谢知池看着他,慢慢擦着嘴上的血,擦没擦干净他不知道,他笑着倒了下来,抱紧了林笑却。
他听见外面下起暴雨。
他听说林笑却为他求情那一天,也是这样下起暴雨。
谢知池在见到林笑却之前,已经听说过无数遍他的名字。
地牢里,惩戒阁里,甚至是到了萧倦这里。
小世子、世子爷、怯玉伮……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称呼唤他。
天潢贵胄,脚不沾地的模样。为他求情?
又是一个丞相家的哥儿,谢知池恶意地揣测他,只有他越是糟糕越是恶劣,他才能够在涌动不尽的恨意里活下去。
恨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要恨上足够多的人,他才能够让自己的心每时每刻跳动下去。
他恨皇帝,恨惩戒阁的太监,恨世子,恨他自己。
久而久之,他几乎要忘了云哥的面容。
某一天,他竟然想不起来云哥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好久好久,他咬自己咬出血迹斑斑,在泛滥的血腥里,他终于想起了云哥的名字。
云木合,云木合……
他想要刻在自己的胸膛上,可是连这副身躯都是物件儿,他没有权力给自己刻下印痕。
咬伤自己,那就尝尝更狠毒的刑罚。
那么多珍贵草药调养出的美丽身躯,怎么能够让一个奴隶毁坏。
他只是身躯的容器,他的灵魂微贱如牲畜。
他只能恨下去。
恨到把魂魄都烧干净,他才能够做一具行尸走肉活下去,复仇。
可为什么,为什么林笑却要这副能够被轻易伤害的模样。
为什么要想着走近他,询问他,看到他。
把他当一个摆件儿不好吗?
非要选择看见一头怪物。怪物还能做什么?
吞噬,吞灭,咽下五脏六腑,活成魑魅魍魉。为鬼为蜮,不得超生。
谢知池抚着林笑却的眉眼,林笑却没有哭了,可是眼尾的痕迹那样明显。
那是谢知池反复吻舐过后的痕迹。
谢知池抚上那痕迹,力道那样轻,生怕惊碎一个梦。
外面的暴雨更烈了。是一个油锅,噼里啪啦要把整个世界烧光。
亿万人躯体的脂肪煎出油脂,这锅热油越来越满,越来越满,溢出来了。
谢知池说:“我给你一个选择。”
他脱下林笑却的外裳。
精致华美,绣着银纹,他从衣领抚到衣摆,足够长,足够勒死一个人。
他不需要谁给他披衣裳。他把衣裳当白绫。
谢知池缠紧了自己的脖子,一头留在自己手里,另一头递给了林笑却。
“杀了我,你做的这场白日噩梦就过去了。”
暴风骤雨,电闪雷鸣。天际轰隆地响,倾盆的雨,打断了王孙公子们的秋狩。
三皇子望着天边黑压压乌云,抬手射出一箭,便带着弟弟们离开狩猎场。
秦泯守在马棚里,照看着追风。狂风太急,吹得他手中的草料飘飞了几根。一旁的踏雪连忙去咬,咬到两根,还有一根随风飘去,打着旋落到泥坑里。
皇后娘娘已经酒醒,他沉默地为自己斟茶。暖和的茶水,冰冷的雨。
皇帝萧倦本也在打猎,暴雨轰隆而来,便没了狩猎的兴致。
不如回去看看怯玉伮。
他骑着他的乌婪黑马,很快就到了寝殿外。
暴雨里,皇帝萧倦跨下马来。

第25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25
殿外在下雨,林笑却头还是很晕,他说不清是喝了酒更晕,还是现在砸地上更难受。
他看着月生的所作所为,不知为何就湿了眼眶。
他觉得月生看起来好痛苦,身体内长满了刺,像是扎入尖锐树枝的荆棘鸟。
月生把衣裳绞成白绫,塞给他一头,林笑却不想要。
这是噩梦,可如果杀了人,那就不只是梦了。
林笑却不得不从疼痛与晕眩中强迫自己脱离出来。
他慢慢爬起来,爬到月生身边。他攥住这头,反绕了几圈,把自己的衣裳取回来了。
衣裳已经皱了,可外面下了雨,好冷,林笑却一点也不嫌弃,把衣裳穿好又爬回了床榻上。
林笑却听见身后月生问为什么。
为什么?
雨水多好啊,为什么一定要沾上血腥。他的衣裳也很漂亮,是绣娘花了许多功夫才绣好的,明明跟白绫一点也不一样。
用这件衣裳来杀人,连衣裳也会生气的。
他被咬得很疼,他以后不靠近月生就是了。
头好晕,身上也好疼,林笑却想山休了。他不该对山休发脾气的。
他知道山休是担心他。
山休即使伤害所有人,也不会来伤害他。
他想回去了。
他要好好喝药,等冬天的时候,和山休一起堆雪人。皇后娘娘很伤心,送他一个雪人算是逾矩吗?
那就给皇帝、太子都送一份,人人都有,大概就不突出了。
林笑却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坚强。
相比被人恨,被人怨,他还是更喜欢被人爱,被人关心。
人都是向往温暖的生物,他钻进被窝里,即使这是萧倦的被窝,他也觉得温暖。
这里的被子货真价实,只要躲进去,他就可以骗自己没有血与疼。
才躺进去一小会儿,萧倦竟回来了。
林笑却躲得更深,他身上有伤痕,他不想被人看见。
萧倦没管一旁垂着头的谢知池,径自走到床榻旁。
看林笑却还睡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摇了摇他,让林笑却醒过来。
都这么久了,他都打猎又回来了,怯玉伮怎么还睡着。真是太能睡了,一天到晚全睡过去,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林笑却睁开眼,萧倦细细看了看,觉得不对劲:“你做噩梦了?怎么好像哭过。”
林笑却哽咽了一下,强忍着,“嗯”了声。
萧倦道:“都快及冠了,还会被一个梦吓着。身体像个瓷娃娃,心智也要当娃娃了?”
眼见着林笑却又要哭,萧倦道:“算了,没人让你不当。”
说完他笑了下,伸手要抱林笑却,林笑却直往里躲。
看着萧倦阴冷的眉眼,林笑却低声道:“臣觉得冷,不想出被子。”
“陛下,臣想多睡一会儿,可以吗?”林笑却不想跟他犟,不想暴露咬痕,“您的头发湿了,外面的雨好大,会着凉的。陛下,您快去沐浴。”
“浴池很暖,把冷意洗刷掉就不会着凉。”
熨帖的话萧倦听得够多,可还是头一次听林笑却说。
他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有点别扭。
眼见萧倦真乖乖沐浴去了,都没继续掰扯。林笑却松了口气。
他下了床,随意找了件萧倦的大氅,仔细系好。
萧倦身形高大,林笑却穿着有些拖地。他提着大氅,叫了一个小太监帮忙打伞。
他要回去了。
月生在背后唤他。
林笑却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被咬上一次就够疼了。
他很听话。他不会想着再靠近他。
大氅长长的,遮住凌乱折皱的衣衫,毛领子厚厚的,刺得他脖子上的伤口发痒。
在陛下这里睡了一晚,回去却如此模样。
他需要一个理由。
可晕眩让林笑却想不出来。
若是往常,他应该早就晕过去了。可是身体上的疼痛存在感太强烈,他竟然没办法晕过去。
雨声哗啦哗啦,小太监把伞全偏到林笑却这边。
小太监整个人都湿了。
林笑却倏地认出了他。是篝火宴上被三皇子踹了一脚的小太监。
“你淋湿了。”林笑却轻声说。
小太监农猗[yī]连忙道:“奴才不碍事。”
林笑却轻轻摇了下头,把伞扶正。
这伞很大,装得下两个人。而且这场雨太大了,风又狂,就算把伞全推到他这边,他的衣衫下摆还是会淋湿的。
林笑却问他疼不疼,三皇子那一脚踹得他倒下了。
农猗仍是说:“奴才不碍事。”
林笑却道:“可都是一样的身躯,怎么会不疼呢?”
“我就好疼。”林笑却声音太轻了,雨声又大,农猗没听清。
可他做奴才的,怎么能让主子再讲一遍。
不回答也不成。
农猗只能猜测地再答了一遍:“奴才不碍事。”
等送世子回了院落,进了屋,农猗竟没回过神来,举着伞跟着进了屋。
林笑却愣了片刻,笑了起来:“小公公,屋内不用打伞,会长不高的。”
农猗愣愣地收了伞。
他应该说些小的告退之类的话,可是脚有些挪不动。
他看着世子的笑,仿佛被浇灌了糖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进退不得,什么想法都愣住。
只觉得,好好看啊。
曾经有小太监私下嘴碎,大晚上的不睡说起哪个人最好看。有不怕死的,说是皇后娘娘,也有的说是宫里的哪个哪个。
这等闲话主子的事,若是被人知晓了,可是要命的。
农猗一句话不说,他守规矩不爱惹事。
大通铺上好些小太监,他身旁的一个推他,说农猗你觉得呢,你长得就挺好看的,你觉得哪位娘娘最好看。
他们说不出国色天香天人之姿之类形容人的话,他们只知道好看不好看。
农猗才不说,他装睡,就算身旁的人掐他,他也装作睡熟了,睡成死猪了,真没法讲话。
那人放过了他,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其实……其实我见过世子爷,就有次送药,就……”
另一个不耐烦了:“你叽叽歪歪要说什么。”
那人害怕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若论最好看,我觉得是那位世子爷最好看。就,就,不像是人,明明都长着眼睛鼻子,可是,可是,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这屋的小太监全被掌了嘴,连一句话没说的农猗也不例外。
农猗其实还是庆幸,自己也被掌了嘴,否则小太监们该怀疑是他告的密了。
自此,大家嘴都紧了不少。晚上睡觉也不敢瞎说什么了。
农猗后来得到赏识,被提拔后离开了通铺。
他也见到了那些小太监们话中的好看的人。
皇宫明明是森严阴冷的地方,却有这么多鲜活的美人住在这里。
农猗谨守自己的本分,从来不会做出看一个人愣神的事。
美人们从鲜活开到荼蘼,农猗从来也不敢看。
可今天,他站在世子面前,世子对他笑,即使是笑他傻笑他愣,农猗也不想低下头去了。
低下头,只能看见主子们的鞋履,看不见世子的笑容。
农猗终于明白,那个小太监为什么要支支吾吾,为什么即使害怕也想说出口。
藏起来太难了。藏到心里谁也不知道太落寞了。
林笑却取来一件氅衣,递给小公公:“你浑身都湿了。”
农猗回过神来,看着那件氅衣上世子漂亮得不得了的手,他慌了神,连告退也忘了说,伞也没支开,抱着伞柄就跑了出去。
暴雨中,他湿淋淋的背影远了。
林笑却的氅衣没能送出去。
他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呼吸里,山休一瘸一拐从云木合那处赶了过来。
山休当时说了林笑却不吃饭也不让云木合吃的话,山休以为主子是气这个,他不想主子生气,他就主动去照顾云木合了。
他想着只要自己表现好,主子就会忘了那茬。
是他过分了,是他身为奴才竟然想着支使主子做事。
他只是太嫉妒了。
那不是别的,那是一个哥儿,可以给主子生孩子的哥儿。
他只是害怕,害怕主子不要他了。
他就是个残缺之人,他除了伺候主子别的什么也不会。他没办法给主子生儿育女。
他知道,主子总有天会娶妻生子,会有旁的人代替他照顾主子。
他只是一想到这,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竟然对主子说出了那样的话。
他一个奴才,没有资格越过主子办事。
他知错了。
山休为了惩罚自己,没有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他跪药碗碎片,膝盖伤得不算轻,已经发脓了。
他想着再等两天,他再赎两天的罪,再照顾那哥儿两天,他就给自己上药。
还要照顾主子,他不能变成一个瘸子。
可山休赶来,关上屋门,他发现主子身上好多伤口。
山休骇得直颤,牙齿都作响。
林笑却说是不小心被狗崽子咬了,他说他跑到外面散心,不小心就被咬了。
山休不信。
他不是傻子,狗咬的,人咬的,他能分不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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