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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人类文明轰炸机)


从均知道他要问什么:“胜仗。”
殷臻精神很好:“你有何事要跟孤说。”
从均一咬牙,道:“殿下,京中来人求见,今日午时至。摄政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属下看他神情焦急,应是大事。”
“京中?”殷臻皱起眉。
帐外平和,蚩蛇抱刀冷冷盯着在原地打转的人,见殷臻出来显然一僵。
大雪,雪如鹅毛。
殷臻抬起袖,遮住眼睛,慢吞吞望向那个衣衫褴褛的传信人:“孤是太子,你要跟孤说什么?”
“圣上病重。”来人跪地,急促,“宫中消息封锁,秦大人请殿下速速归京!”
殷臻梭然看他。
以传信速度看,晋帝病危之事至少发生在十日前。
“备马。”他当机立断对从均道,“孤立刻回京。”
从均迅速:“属下去探路。”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殷臻缓缓回头,冰凉的唇紧抿:“孤要走。”
宗行雍深深地看向他,半晌,勾唇笑了:“本王没说不让你走。”
——自醒来后,他们只说了两句话。
殷臻不再看他,大步朝前。
他翻身上马,身后跟了三百死侍和七百精兵,皆出自摄政王麾下。
风雪未止。
殷臻紧握缰绳。
“吁——”
从均勒马拦在军队前,坐下良驹马蹄在原地焦躁打转:“殿下,雪太大了,此时离开太危险,需要清路。”
墨发被吹得漫天飞舞,殷臻自马背俯身,一字一句问:“要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
大雪白茫茫一片,落地如席。
两个时辰。
殷臻骤然翻身下马。
“两个时辰后出发。”他扔下一句话,接着转身往后。
从均见他奔跑起来,怔在马背上。
——自五年前太子居东宫,行走坐卧便自觉有储君仪态,喜形不露于色。而此刻,他在皑皑白雪中奔跑,氅衣旋开,像一只鸟,狠狠撞入了宗行雍怀中。
“孤还有两个时辰。”
宗行雍仿佛早有预料,张开臂膀一把将人接住。滚烫温度自手心传来,摄政王难得怔忪,听见殷臻在他耳边喘息,呼吸急促:
“你想不想确认,两年前重伤后那一夜,是梦还是……”
殷臻扬起头,眉心痣艳丽。
“真实发生过。”
宗行雍呼吸一窒。

目光长久停在角落。
箱盖掀开, 整整齐齐两套婚服重叠其间,金色小珠串悬挂领口,繁复华丽。跟着主人在关外黄沙中浴血四年, 依然难掩光芒。
宗行雍随口:“好看?”
殷臻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他沉默一会儿, 问:“想看孤穿吗?”
宗行雍喉中涌上难言的渴意。
帐中昏暗, 流淌一地深红。
过于漂亮的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震撼的。
摄政王从前就知道,他心尖上美人有一张大杀四方的脸。
殷臻赤脚, 身披烫金正红婚服,宽大袖袍下探出一截纤细手腕和足踝。乌发如云, 颈项修长, 眼瞳明亮如清水,完完整整倒映出他的影子。
和想象中一样美艳, 一样蛊惑人心。
此人从上到下, 从里至外每一寸, 都有他留下的印记。
宗行雍的眼神几乎是立时变了。
殷臻没有躲。
【……】
“为什么放孤走?”
“本王拦得住你吗?”
宗行雍俯下身, 手抚上他脸侧。混着浓重欲念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如找人护你走, 免得日夜心惊胆战。”
殷臻自榻间仰头, 定定看着他:“孤再问一次。”
“一定要造反?”
宗行雍哼笑一声。
他有时觉得殷臻天真,这样的天真放在别人身上他会觉得愚蠢, 在殷臻身上, 他想呵护, 又想摧毁。
带粗茧的手落在下颔,宗行雍收了力, 殷臻依然吃痛“嘶”了声。
摄政王颇有些漫不经心:“皇位和你, 都会是本王囊中之物。”
他并非自大, 汝南宗氏独子有这个手段, 也有这个能力。他从不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比起和殷臻合作,发展良性关系,把人和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才是他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
极短暂的沉默。
殷臻乌发散开,伸手一点点合拢领口,斑驳红痕消失在抬高衣领间,露出明月光晕一般柔和的颈。五官漂亮、明媚、难以抵抗,带着刚从□□中抽身的糜艳。
他笑了:“此后孤做东宫太子,王爷做摄政王,井水不犯河水。”
被满足的男人是很难生气的。
“井水不犯河水?”
摄政王手从他尾椎一路向上,懒洋洋:“太子跟本王睡一觉,就想说这些话?”
殷臻挣脱开他的手,下榻,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衣物。
背后视线如影随形。
即使早有准备殷臻指尖还是颤抖了一下,他眼前发黑,闭了闭眼。
——孤什么都还给他。
有一件算一件,所有孤觉得有亏欠的地方。
殷臻克制着情绪,回过头。
宗行雍依然没有动。
碧绿瞳仁深不见底,神色难以捉摸。
二人隔着一室旖旎对视。
帐内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本王有时觉得你实在胆大。”宗行雍松了松腕关节,姿态像极一只暂时被安抚收拢利爪的虎:
“走之前说这些话,想本王把你留下来?”
殷臻无动于衷:“你留不下孤。”
一旦回到皇城,宗行雍对他的桎梏将大大降低。摄政王远离朝堂四年多,东山再起需要时间。极短的时间,也够殷臻喘息。
他们将成为彻底的敌人。
殷臻袖中五指攥紧:“再见面孤不会手下留情。”
他知道他成功将宗行雍激怒了。
宗行雍眼中有风暴汇聚,沉沉:“殷臻。”
他靠近了一步。
“王爷最好离孤远一点。”
殷臻手拢袖中,眉眼冷淡至极:“或者王爷想孤动手?”
“就这么放人走了?”阙水和宗行雍一道站在寒风中。
他和宗行雍一起长大,深知此人骨子里极强的掌控欲。他会放殷臻走,实在出乎意料。
宗行雍手腕珠串一颗颗朝下拨,他深深凝望马蹄消失的方向,道:“放走而已。”
他放殷臻走,和他放过殷臻,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阙水顿了顿,道:“倘若他有一天站在金銮殿上,兵戎相向——”
“本王等着那一日。”宗行雍道,“他从本王身上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本王期待那一天到来。”
“你会退让?”这才是阙水真正想问的。
摄政王缓缓摇头。
氏族和皇权矛盾由来已久,他若是不举兵,迟早有一天高悬在氏族门第之上那把刀会重重落下。从他的立场,他没有理由不谋反。
三日前阙水问出这句话宗行雍会给出他确切答复,但他忽然想起山洞中殷臻蜷缩在怀中的模样,很勇敢,也很招人疼。所以他没说话。
他了解殷臻,心知他主动是想将一切结束,彻底了结在关外。
也毫不意外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只是……
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
宗行雍回忆起殷臻说这几个字的神情,依旧无法遏制地暴怒。
他站在一望无际枯野荒原上,忽而冷笑出声。
——当真是知道怎么激怒他,每一句话都能精准踩中他死穴。
宗行雍:“篱虫。”
篱虫后脊梁骨升起一阵凉意。
“整顿兵马,收拾完残局。”宗行雍道,“不日归京。”
“庆功宴——”他抵了抵犬齿,阴沉道,“既是太子令本王远走戍边,理应让他操办。”
“本王要一份大礼。”
“让太子看着办。”
夜色漆黑,塞外寒风呼啸过二十七城。
昭示风雨来临前夕。
二十日后,殷臻风尘仆仆抵达皇宫。
大太监黄茂急急跟在他身后,手里揽了一件冬衣:
“殿下,可要先歇一歇……”
朱红宫殿层层叠叠,头顶是四方的天。殷臻脚踩在土地上,没有丝毫停歇:“沐浴更衣,面圣。”
再出来时桓钦候在殿外,表情显而易见的忧虑:“殿下。”
殷臻一边朝外走一边问:“情况如何?”
三月未见,桓钦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他身上。
久未得到回应殷臻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
他和从前似乎有了微妙的差别,眉眼间风情更胜以往,一颦一笑叫人心底直发颤。桓钦艰难地避开眼:“圣上鸿福齐天。”
“孤要听实话。”殷臻道。
桓钦低低:“半年。”
“比孤想象中长。”殷臻淡淡,“两个月够了。”
“殿下想要的,臣都会做到。”桓钦笑了笑,将一方叠成四方的锦帕递给他,“舟车劳顿,臣等殿下面圣完,为殿下接风洗尘。”
殷臻“嗯”了声。
他惯来如此,桓钦并不在意地收回手帕,目送他身影朝前。
华服的青年抬脚跨过太极殿层层玉阶,门口太监一甩拂尘:“太子求见——”
顷刻间尖锐声音传向四面八方:“太子面圣——”
殿内死气沉沉。
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视线昏暗,模糊而细长的灯烛影子投射在地面。
晋帝今年五十有八,多年酒色掏空了底子。他临近老年,笃信术士,想求长生,三个月前已经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一切朝事交给辅臣张隆。
各种熏香刺鼻,依然掩不住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殷臻跪地俯身,下拜。
候在一侧的宫女掀开了床帐。
苍老声线响起:“回来了?”
殷臻:“回来了。”
长久的沉寂。
殷臻端端正正跪坐,目之所及是冰凉坚硬地面。
他膝盖隐痛,却一动不动。
“你所有兄弟……咳咳咳……咳咳……来得都挺快。”殷成渊一边咳嗽一边撑着身边宫女的手站起来,他就穿了一件单衣,久病后过瘦,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瘦得空荡吓人。
殷臻:“臣知错。”
“臣?”
殷成渊在宫女搀扶下朝下走,隐约冷笑道:“出去一趟,连父皇都不喊了?”
殷臻:“父皇。”
“上前来,朕看看你。”
殷臻上前一步。
殷成渊微眯着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要不是五年前他受簇拥登上储君之位,殷成渊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所有的孩子野心昭昭,表面至少还和他保持客套。殷臻这人不同,他毫无柔软之意,往前爬的每一步绝不依赖单薄的亲缘关系。
若在年轻时,殷成渊会庆幸自己后继有人,到现在,他满心只剩忌惮和怀疑。
殷成渊眼中晦涩难明:“朕让你——上前来。”
殷臻看见他枯瘦如树枝的手指,沉默一瞬,往前走。
“啪!”
响亮的巴掌声。
殿内宫女太监噤若寒蝉。
那一巴掌力气很大,殷臻被扇得偏过头去,脸上浮现清晰的五指掌印。他微微抵了抵下牙,血腥味迅速在嘴里弥漫。
殷成渊用了全力,站立不稳,不断喘着粗气。
殷臻半抬起头看他。
“这一掌惩戒你未及时回城。”殷成渊心中舒坦了些,厌恶摆手,“滚吧。”
殷臻退至殿外。
他心无波澜。
殿外正好站着人。
“好七弟。”殷程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脸,“这是怎么了?”
殷臻颔首,情绪淡淡:“五哥。”
“诶,打住。”殷程道,“你是太子,我可受不起这一声五哥。”
殷臻:“哦。”他绕过殷程走。
殷程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亦步亦趋跟着:“哎呀,也难免父皇生气,他膝下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跪在榻边诚心诚意侍疾。一个个跪得比乌龟王八蛋还齐整。要我说,七弟就算是有什么要紧事,譬如跟摄政王请罪什么的,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跟摄政王……
跟摄政王请罪。
殷臻额头青筋一抽。
见他有反应殷程以为是戳中痛点,毕竟摄政王和他这七弟不合的传闻四年前就沸沸扬扬,最近一封关外捷报传至皇宫在三日前,对方班师回朝在即,怎么都是一场热闹可瞧。
五殿下少时真是被汝南宗氏独子打手心罚抄惯了,任何敢在宗行雍面前放肆的人他都心生敬佩。尤其是殷臻五年前敢孤身下豸狱,逼宗行雍远走戍边。
还他娘的成功了。
殷程把惊掉的下巴托回去,看殷臻的眼神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七弟。”
“你我兄弟一场,哥哥会为你收尸的。”
他除了蠢没有别的缺点,是所有皇子中殷臻还算喜欢的一个。殷臻客气道:“多谢。”
“不谢。”殷程大咧咧冲他摆手,目光忧愁地投向殿内,咕哝道,“谁乐意伺候那个老东西,老子回去摸舞姬屁股不比摸他那一身松弛老人皮来得——”
“五殿下。”
掌事太监笑眯眯地站在殿前:“进来侍疾吧。”
殷程被吓得一激灵,灰溜溜进去了。
金砖反射出的冰凉映在殷臻眼底,他微不可闻笑了下。
远处夕阳残红,将整座皇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血色中。
“哎呦殿下,脸上怎么搞成这样。”大太监黄茂一见到他的脸就尖叫起来,心疼得碰也不敢碰,急急忙指挥满宫殿人忙活起来拿冰块摆晚膳。
殷臻用绸帕裹了冰块在脸上敷,他敷得不怎么上心,黄茂要不是顾及着主仆之别都要上手来抢,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奴才真是对不起桓太医的殷殷嘱托……”
又开始了。
殷臻木着张脸:“停。”他一张嘴唇角伤口撕裂,眉心一抽。
冰块化后顺着他腕骨往下,血管都仿佛冻住。
殷臻:“晚膳不必摆了,孤吃不下。”
他用一方帕子去擦水迹,眼睫低垂,困乏的模样。
一边候着的宫女想说什么,黄茂看她一眼,对方立刻噤了声。
黄茂忧心忡忡:“殿下明早用些什么,好叫御膳房早准备。”
“一切从简。”殷臻目光转向一边宫女,“有话要跟孤说?”
宫女柳枝跪下来:
“小殿下听说您今日回来,从一早就盼着用晚膳呢。殿下不如还是……见见?”
殷臻一顿:“还未睡?”
他披了件外衣,里衣雪白。声音如珠玉相击,泠泠落下。
柳枝仍不敢抬头,眼神严谨地停留在脚尖半寸地:“回殿下话,还未睡。”
殷臻揉了揉眉心。
“孤去看看。”
顿了半秒,又想起什么
“抱过来。”
黄茂表情明显一亮,翘着个兰花指:“小厨房今日做了糖蒸酥酪,甜口,殿下跟小殿下一道尝尝,胃里舒服些。”
殷臻眉尾微微动了动。
宫里人各个是察言观色的人精,黄茂冲宫女一挥手,殷臻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已经一溜烟从殿外跑进来,顷刻顺着他小腿爬上了膝盖。
大腿一沉。
“殷臻殷臻,我想死你了!”
殷臻身体有瞬间的紧绷,他低头,对上一双剔透的绿宝石眼睛。
“下去。”殷臻嗓子发紧,干巴巴。
两条短短手臂攀上他脖颈,脸侧湿润,“吧唧”响亮一声。
殷臻呆住,迟缓眨眼。
“不下不下。”殷无忧坐在他腿上,小眉头一皱,用手去摸他脸侧,严肃道,“这里红了,殷臻,你答应我不受伤的。”
他刚过四岁生辰,小小一只,巴掌大脸上镶嵌两颗圆而明亮的深绿眼珠,认真瞧人时像两只猫儿眼,睫毛扑闪。
殷臻心里柔软地塌陷,他伸手碰了碰小家伙脸蛋,不自觉放轻声音:“很快就消了。”
“很快是多快?”殷无忧认真问。
殷臻语焉不详道:“三四天。”
殷无忧皱着眉,看起来还是不高兴,他伸手去勾殷臻手指,闷闷不乐道:“我给你出气。”
黄茂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殷臻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我今天要跟你睡。”殷无忧在他怀中撒娇,小小声提要求,“要一起。”
殷臻拒绝的话到嘴边,他又仰起头,玻璃眼珠带水光一般恳求:“好不好嘛。”
殷臻两指并拢抵开他额头:“离远点。”
灯芯被挑得很暗,斜影晃悠。
殷臻能感受到殷无忧很困了,还是强撑着眼皮想跟他说话。他今日很黏人,始终握着他一截食指。
“你去哪儿了?”委委屈屈又粘粘乎乎。
他不会知道皇宫外有什么,也无法理解关外二十七城。
殷臻:“很远的地方。”
殷无忧在他身上嗅嗅嗅,半天才安下心。把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他心窝,然后学着小时候宫女哄他睡觉那样拍殷臻肩,他手掌很小,不到殷臻一半,落下的力道不够,不知道在哄殷臻睡觉还是在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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