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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人类文明轰炸机)


刘升斗下巴肉抖动:“王王王爷恕罪, 下、下官——”
宗行雍在朝中鬼见愁的名声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没人想在他帐中多待, 宣公公笑眯眯:“咱家就是来送圣旨,圣旨到了也该走了。这刘侍郎——”他细长吊梢眼不动声色扫过殷臻, 道, “圣上旨意,说是与殿下一道, 做个帮手。”
恐怕是张隆旨意, 殷臻心中冷笑。
他接了圣旨。
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这时候来——殷臻大脑宕机, 所有所有要做的事儿飞到九霄云外。他缓慢把眼神放到宗行雍身上, 又不愿面对地离开。
他刚刚敲了宗行雍一闷棍。
敲了……
他敲了敲了敲了……
摄政王。
一棍子。
还要再跟他相处, 待在同一屋檐下。
殷臻深深地绝望。
且窒息。
营帐中气氛诡异。
“要带的话都说完了,那咱家便自行离开。”宣公公说了句漂亮话, “咱家等着太子和摄政王大获全胜、班师回朝那一日。”
刘升斗离门最近, 他一个酒囊饭桶都能察觉宗行雍简直是在爆发的边缘, 本想讨巧两句的心思瞬间消了,大气不敢出地溜了出去。
殷臻果断跟在他后边, 毫不犹豫、头也不回, 充满侥幸地往外。
四步……
还剩两步——
“太子不留下, 跟本王一道商议商议抗敌之事?”宗行雍把棍子捡起来, 在手里掂量掂量,幽幽凉凉,“走这么快,背后有鬼追?”
“……”帐门就在一步之外。
殷臻瞪着那一步路。
他至少瞪了又十个数,才念念不舍勉勉强强地扭过头——至少宗行雍眼里是这么个样子,他气笑了,连名带姓:“殷臻。”
“亲完还打,本事见长啊。”
殷臻身体更僵了。
——想当作听不见。
他磨磨蹭蹭地转过大半身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摄政王,等宗行雍把棍子放到一边,才终于想到良好的应对方式。
“是孤错了。”他一顿,谨慎地看了眼宗行雍脸色,斟酌道,“孤不该……洒了你一脸粉。”
宗行雍点头,示意他继续。
“还打王爷,”殷臻艰难承认错误,“一棍子。”接着揣袖,闭眼,深吸一口气。动作一连串,睁开一只眼又迅速闭上,装作没看,豁出去:“……王爷打回来吧。”
宗行雍:“……”
他当时很想把殷臻脑子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让他哭笑不得的东西。
他皮笑肉不笑:“太子不会后悔应该下手更重一棍子给本王敲晕个十天十夜……”
殷臻迅速否认:“没有。”
“最好没有。”宗行雍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后背那一棍子抽得他心凉了半截,骤然倦怠,阖眼,“这么想走?”
殷臻不说话了。
他望着宗行雍,怔忪了片刻。
他很少见到宗行雍表露情绪的时候,晋摄政王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永远昂扬。他竟然会在宗行雍身上感受到挫败。
殷臻垂眼,盯着脚下三寸地。
这人行事作风虽然残暴,但对他的容忍度前所未有的高,换个人——殷臻想,恐怕今日别想活着走出营帐。
他说他喜欢孤,爱孤。
在此刻似乎是真的。
殷臻心里难耐地发痒,似乎有什么就要长出来。
帐中很闷,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袖中手骤然一紧握,又抿紧了唇。
长久沉默。
宗行雍遮了眼睛,心中不可谓不失望:“出去。”
他到底残存了希望,但殷臻顿了顿,毫不留恋地转身。
宗行雍向后仰头靠在椅上,半炷香过去,姿势丝毫没变。
仿佛过了很久。
帐门被掀开一个角。
“滚出去”的“滚”字停在口中。
宗行雍沉沉抬眼,视线攫住去而复返的人:“回来干什么?”
殷臻不说话。
他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子,气得狠了才会多说两句。
宗行雍看他犹犹豫豫往前挪,心中淤积的气散了点。他心想本王跟他计较什么,是要把自己气死还没人埋吗。
开导是这么开导,他背后被抽了一棍子的地方还发烫,阴阴沉沉地在案几上敲佛珠,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殷臻,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经过漫长跋涉,殷臻蹭到他身边,顾左右而言他:
“国相要杀你。”
宗行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想杀本王的人很多。”他计较地想说句软话不就行了,本王立刻原谅你。
殷臻又贴近一点儿:“秦震也想杀你。”
宗行雍:“本王知道。”别蹭蹭蹭的,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会……
殷臻:“孤现在不想杀你。”
宗行雍耳朵动了动,尾音扬起来:“嗯?”
“孤回京……”
殷臻很难开口,但他努力控制,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挡一挡。”
宗行雍没反应,直勾勾看他。殷臻忽然就忐忑了,他还蹲在案几边,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平时绝不会说的话。
但好在说出口后没刚才那么不舒服。
他不自然地:“孤错了。”
下次还敢。
真是……
宗行雍磨了磨牙,用力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换来一个眼刀。
殷臻把他手扔下去,干巴巴:“别碰孤。”
宗行雍:“要陵渠做什么?明知道本王是给你用的。”
殷臻静静看他。
他心中很困扰,也很烦躁。
宫中的绿眼睛,孤手里还有一个大麻烦。
宗行雍看起来不太待见绿眼睛。
算了,殷臻道:“不要了。”再想别的办法。
宗行雍把木盒推给他,话中流露出狂妄:“本王在关外四年,除了行军打仗所有心思都放在找东西上,一年前早已拿到另外一株,本打算……”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要不是圣旨到太子早能带着通关令牌走。”
“你赢了。它是你的了。”
殷臻眼见松了口气,他又故意——“但是。”
“本王气还没消,”宗行雍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本王心硬如铁,太子得想想,怎么让本王消气。”
殷臻无言地瞧他,不想听的话忽视。
一般情况下,宗行雍生气是不用管的。
殷臻权当他话耳边风,一下午逛完了整个军营。
马厩、瞭望楼、烽火台、演武场,最后是粮仓。
既来之则安之。
殷臻立在军部沙盘缩略图前。
滂水之战中有西凉人奸细,此人身手非常好,且善于藏匿。更大可能就潜伏在宗行雍身边,必须尽快找到。
凉州城后宗行雍下一步要拿下的城池是肃州,此城易守难攻,是一块巨大肥肉,西凉人也虎视眈眈。
从均:“肃州城城主与羌女不同,他极其厌恶中州人,放话见一个杀一个。据说中州曾有一个庸医,治瞎了他的眼睛。”
“十年过去肃州城对外人警惕有所放松,但中州来人还是会大受歧视,进城必然遭受重重盘问。”
殷臻:“无法得知城内兵力和粮草情况,不能贸然举兵攻城。”
“凉州刚拿下,宗行雍不会立刻有大动作。”他视线落在地图上某一点,“他要找内鬼。”
从均:“殿下说的是滂水一战那个奸细?两年过去还未找到?”
“孤两年前的事记得不清楚,”殷臻按了按眉心,“容孤想想。”
“摄政王两年都没能把人揪出来,殿下一个人做这件事恐怕难度极大。”从均想了想,“不如和王爷联手?”
又联手。
他军中出了奸细孤找什么。
殷臻木着脸想。
从均又劝:“近几日瞧着殿下和王爷已经冰释前嫌,”他想到早上那一幕,顿了顿,“殿下还是用最短时间解决关外的事,尽早回到京城,对大局有利。”
殷臻:“……孤自己找。”他宁愿抓一百个奸细都不愿跟宗行雍对坐一下午。
很快,事情就容不得他不想了。
军中所有人受得是将令,太子身份基本无用。上午还好,殷臻没感受到不一样。等下午他找到人想问张卫——两年前出现在宗行雍帐中的人,所有人都用一种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表情摇头。
掌管军籍的人发愁道:“殿下,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这东西要有摄政王手谕,再不济口谕也行。私自外借是大忌,要砍头的。”
军营机密,动辄涉及敌人。一整个白天,没有摄政王的许可,寸步难行。
一无所获。
夜色渐晚,殷臻不得不来到宗行雍帐前。
门口正站着左将军薛进,他跟弟兄们打赌输了被推出去给摄政王上茶。“给摄政王送茶”,想想都可怕,薛进打了个冷战,在门口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准儿现下摄政王心情好,他正心一横准备往里走,猛然一扭头,看见脸色不好看的殷臻。
“殿下!”
殷臻一僵,提步要走。
“殿下!”薛进犹如找到救星,追上来连叫两声,“殿下!殿下可否帮我一个忙,这茶要给王爷送进去。”他挠挠头,诚实道,“末将害怕。”
他一个大老爷们,长得比孤抗揍多了,让孤进去。
殷臻面无表情地想,孤绝不进去。
眼见他不为所动,薛进道:“殿下想要的军籍和所有东西,今晚都送至了王爷帐中。”
殷臻额头青筋一跳:“孤去。”
薛进啰啰嗦嗦:”殿下,这茶有些烫了,要放一放凉才能入口。”
当朝太子涵养甚佳。
殷臻端过茶,半天忍出一句:“……孤烫不死他。”
从均:“……”他犹如见鬼,半天没反应过来。
薛进就在他旁边,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怎么了。”
从均冷冷看他,眼神跟要杀人一样。
茶解决了,薛进哥俩好地把他胳膊揽过来:“在王爷帐中能出什么事,走,哥哥带你去喝一杯。”
从均有两秒知道殷臻为什么绷不住脸,嘴角抽搐地站远了。
殷臻一把掀开了军帐。
他这下用了力,将帘子摔得“啪嗒”作响。
宗行雍正画战略图,眼皮都没抬,哼笑:“来了?”
案几上图白纸为底,黑墨纵深,是边关二十七每座城池的关隘。群山城楼大小和排列各有不同,一目了然。
——宗行雍居然将他们都记了下来,且分毫不差。
他目前进度快二十城。
仅剩七城。
一旦肃州攻克,依附于肃州的两座城池不战而溃。最后一步是连接西凉和晋边界的胥州,一旦成功,他即刻能班师回朝。
比想象中更快。
殷臻把茶水放下,白瓷杯跟案几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军籍。”他冲宗行雍伸手,一个字废话都不说。
他手很漂亮,指骨细长,指甲盖儿几乎泛着粉。宗行雍一下午没管他,知道他绕着整个营地走了一整圈,现下微微流露出疲惫。
“等本王画完。”
殷臻一声不吭坐下来,盯着宗行雍笔尖。
他确实累了,坐了没一会儿昏昏欲睡,勉强撑着眼皮。
等宗行雍再分出心神看他,他已然伏在几案边一个角落睡着了,双臂枕在下面,呼吸均匀,占了了小小一块地方。睡梦中眉心也蹙着,心事重重的模样。
帐外寒风呼啸。
多了一个人,黑夜和寒冷似乎都不那么难熬。
五年前这人就这么毫不顾忌地睡在他书房,也占了这么小一块地方,就似乎要把他心脏不留一丝空隙地填满。
再不能容进其他事和人。
宗行雍凝视他良久。
什么都没做。
殷臻在做梦。
他梦到去大金寺前的事。
他长相随母亲,从小就十分出众。在冷宫时常常受到关照,以物易物,关照必然带来一些其余的东西,有人会动手动脚。宫里太监身体残缺,心思更是龌龊。他见过一些脏污,但豫州乔氏拼死给他换来一线生机,他从冷宫中出去,被交由庄妃抚养。
庄妃后来疯了。
她拿着御赐团扇在门口痴痴地等,和他死去的母妃一样,等到死。
她死前已然疯癫,整整一个月在殷臻床头念她和皇上当初如何如何相爱,披头散发宛如女鬼。年幼的殷臻要吃饱肚子,要睡好觉,要偷跑去学堂听课,成日提心吊胆被宗行雍发现提溜出去。不知道她为什么有那么多时间来想皇帝爱不爱她。
她富有一整个宫殿财宝,却是饿死的。
殷臻猛然惊醒。
四周烛火压得很暗,帐中有温暖的安神香气息,挥之不去。
不在宫中。
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慢下来,注意力没来由地停在几米外,那里有一个一人高的深黑木头箱子,上了锁。
很奇怪,出现在主将军中十分突兀,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往他眼前挥了挥,揶揄的语调:“太子睡得可还行?”
睡了一觉,殷臻人还发懵,下意识躲过了宗行雍的手,还惦记着睡前要做的事,一点威慑力没有的哑声:“军籍。”
宗行雍不紧不慢收了笔,故意逗他:“没墨了。”
殷臻视线移向砚台。
他头脑不清醒,挣扎一会儿,挽袖子。
说了,这人确实干什么都很认真。
宗行雍眼见着他低垂头,一丝不苟研磨。下颔紧绷着,一看就是自顾自生闷气。挽起的宽袖垂下来,一荡一荡。手腕连着桡骨纤细,线条漂亮。盈满昏黄柔光。
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案几上点了灯,油灯将他影子拉长,再拉长,投在图上,长长睫毛时不时颤动,扫得人心痒。
摄政王目不转睛。
过了一会儿。
殷臻放下捣墨墨块,长袖垂下,遮住胳膊。动作明显地示意他:孤做完了,军籍。
穿得可真严实。
宗行雍遗憾地收回视线。
“……”对太子来说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他时不时能猜到宗行雍在想什么。
殷臻眼皮又忍不住跳:“军籍。”
还没摸到底线。
宗行雍慢悠悠:“本王忽然腿疼。”
“要太子揉一揉才能好。”
太子:“……”
殷臻面无表情跟他对视。
宗行雍没忍住,唇往上一抬。
殷臻额角隐忍抽动,心平气和:“你想死?”
宗行雍扬声大笑。
他笑完大笔一挥往砚台中沾墨,狼毫笔蘸满墨水后饱满胀开,一滴重墨悬滴在纸上,顷刻毁了那张不完整的图。他却浑不在意,落笔其上:“张卫两年前已死,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张松,是薛进手底下的兵,正是你在门口见过的那人。”
殷臻:“年方几何,出生何地家住何处,可有父母姊妹,嗜好如何。军中与何人要好,又与何人交恶?”
宗行雍搁笔,他也卷了袖子,窄袖收束便于活动。小臂劲瘦,上次伤疤刚刚结痂,露出一道狰狞伤口。
殷臻轻微移开眼。
“想知道?”
宗行雍道:“本王想找叛徒理所当然,太子也找,因何缘故?”
殷臻淡淡:“与王爷无关。”
“本王气没消。”
宗行雍饮尽冷茶,放下白瓷杯,慢悠悠:“被打了一棍子,现下本王背上多出一道淤痕。太子一杯茶就想将此事揭过?”
殷臻听见他又道:
“想从本王这得到什么,哄到本王开心为止。”
宗行雍:“想想办法吧太子,你这几个月还要跟本王呆在一干屋檐下。”他低低笑,想挠挠殷臻下巴,手却正人君子地收回去,引诱道,“素溪不是教了你很多?本王天生菩萨心肠,太子一做,本王立刻消气。”
【作者有话说】
想想办法吧太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宗行雍真是捏准了殷臻。
他思考问题从来只有解决和不解决两个选项,除非山穷水尽绝不考虑放弃。他要拿到军籍, 势必要通过宗行雍,摄政王说一不二, 除非他服软。
服软和想办法, 指向同一条路。
殷臻手指轻搭在桌面,下意识地敲。
宗行雍放轻声音, 光线幽暗的帐中无端透出缠绵诱哄意味:“做一做,做了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太子从前骗本王的, 本王都就此揭过。”
殷臻用力地抿了下唇。
漆黑瞳仁一转。
宗行雍知道他会做。
——他虽容易害羞,却有一些不知世事的大胆。在床笫之事上意外单纯, 也很好骗。只要好好说话就会自己掉进圈套, 受骗多次还是忍不住相信, 像一只有戒心但不多的猫, 总摊开柔软肚腹给人摸, 摸得用力就会生气, 伸脚蹬人。
下次再不长记性地摊开,再被人翻来覆去地蹂-躏, 再重复。
宗行雍太爱这人主动。
这是他用心浇灌的花, 在爱中生长出一部分属于他的血肉, 和他紧密相连。
他至此真正从此君王不早朝,知道什么叫“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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