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睡呗,各自再回房,关门,上床,睡觉——
睡不着。
一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另一个,覆去翻来。
最终,宇文颢打开灯,爬起来拿着平板电脑写文章,空空道人的最后两章,前些日子发现自己的小说里,有人又和哥哥爱你PK上了,这次不是言语攻击,而是粉丝大战,哥哥爱你不知充了多少币值,一直在打赏,另外一个读者“我也爱你”估计也是个款爷,也在不停地打赏,哥哥爱你赏1元,我也爱你赏10元,哥哥爱你赏100,我也爱你跟着赏500,自此,两个人就较上了劲,只恨钱多,将空空道人的打赏拉上了一个天际,坑里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没人再打赏,只看他俩在坑里砸钱玩。
我去,宇文颢也惊了,一个月下来,一百多章的小说,后台收益达到了史上最高值。
作为写手,不能不发声了,两边都给了回复,求你们,停止。
哥哥爱你说:你别管。
我也爱你说:我喜欢。
编辑也找上门来,跟宇文颢谈谈不如成为网站常驻作家,不仅有固定薪水,还能享受最好的推广,将写作事业再创另一个高峰。
成,那就这么办吧。
还没写几个字,就听见吱哟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咚咚咚——鲍皇叔走出了房间。
宇文颢凝然不动,支棱起耳朵,脚步声溜达到外间起居室,一阵窸窸窣窣后,木屋的门也响了,鲍皇叔出去了。
宇文颢赶紧下了床,打开门,鲍皇叔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冲里边喊了句:“你睡吧,我门口抽根烟。”
宇文颢哦了一声,叮嘱他:“这里不叫吸烟,都是木屋,你小心点。”
“知道了,赶紧睡吧。”
一支烟,抽了很久,隔着深沉的夜,既看不透湖水幽深的奥秘,也找不到松林微鸣的源头,一切过于的安静,连衣角摩擦、烟蒂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感。
烟灰掉落在裤子上,男人掸了掸,身后的窗,散发着微弱的光,那是客厅里唯一一盏落地的角灯,此时的男孩,应该早已入眠。
捻灭最后一支烟,细细地检查一番,一并丢进垃圾桶,起身,开门,走进屋里,瞬间又站住了,在起居室连接客房的走廊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睡衣的男孩,犹如暗夜中堕落的精灵,正幽幽地望着自己。
“你,你没睡啊,吓特么我一跳。”
宇文颢没吱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连喘息声都是静止的。
鲍皇叔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站在光的边缘,静静地回望着宇文颢,这才发现,男孩光着脚。
微弱的光打在彼此的身上,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剩下两个灵魂在对望。
终于,鲍皇叔吸了口气,跨过光的边缘,走向宇文颢,又越过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忍不住回头望去,男孩还光着脚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男人狠了狠心,将房门合拢,靠在门板上,终于找回了呼吸,低低地骂道:“我特么就是一个混蛋。”
门外的地板上终于传来脚步声,男孩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向起居室走去。
男人终于不忍,迅速打开房门,刚要唤住男孩,不禁又住了声,只见宇文颢悄无声息地径直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拿出一盒牛奶,扭开盖子,一只手空空握着,宛若杯状,茫然地举起牛奶,对着“空杯”哗哗地倒下去,牛奶流了一地。
“喂,你——”鲍皇叔连忙走过去,宇文颢置若罔闻,将牛奶重新放回冰箱,举着手里的“空杯”又走到微波炉那里,上演了一出无实物表演——热牛奶,微波炉空转了一分钟,停下来,男孩取出“牛奶”,喝了,还舔了舔嘴唇……
鲍皇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一只手探到宇文颢的眼前,晃了晃,男孩连眼皮都不带眨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手指松开了,转过身,越过鲍皇叔,还轻轻撞了他一下,继而飘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落锁声。
鲍皇叔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宇文颢的房门,又将目光缓缓地投向地板上四溅的牛奶,甚至揉了揉眼睛,是真的,没错,宇文颢刚才做梦热了杯牛奶喝……
卧槽,梦游啊这孩子!
回到房间的宇文颢,缓了缓神,又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貌似很安静,低头看看脚下,都是牛奶溅的痕迹,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干净,躺回床上,眼内一片空茫,摸着唇,得出了一个结论,男人应该是喜欢和他相处的,却并不打算和他 Make love……
宇文颢觉得自己有点贱了。
清晨的鸟儿比任何人起的都早,宿醉狂欢的多数人此时才刚刚进入梦乡。
宇文颢也起的很早,几乎是和初生的太阳一起睁开的眼,有些事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天亮前的那两个小时,睡的又沉又香。
换上晨练服和跑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隔壁的房间很安静,鲍皇叔估计正睡着,起居室地上的牛奶已经被擦干净了,宇文颢望着那块地板出了会神,然后拉开房门,走出了木屋。
森林郁郁葱葱,湖水淡蓝如玉,沿着湖边的林间小路开始奔跑,在律动的节奏里,试图找回昨晚那个迷失的自己,晨风拂面,空气里都是树叶清新的味道,宇文颢让自己的步伐迈得再有力些,再也没有比做回自己更叫人安然自在的事了。
滚蛋吧,让昨晚的一切都随风滚了吧。
几只湖鸥扇动着翅膀,离巢而飞,掠过湖面,飞出啾啾的鸣叫……抬眼望去,心旷神怡,宇文颢不禁放慢了脚步,原来早起的不止他一人。
静静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只小船,宛若水上的一片落叶,船上坐着一个人,远远望去,感觉并不陌生,长发白衣,身影孤清,一人,一船,一面湖,一幅淡彩相宜的画,轻轻晃动在稀薄的晨霞天光里。
那船起初掩映在岸边的枝桠里,现在慢慢荡向湖心,孑然一身的荒凉,女孩的身影如剪影般单薄、恍恍,倒映在晶莹的湖面上。
这世间,总有些事物美好得惊艳了时光。
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宇文颢开始往回跑,时间差不多了,得喊鲍皇叔起来做早餐,饿了,往后也用不着跟这家伙客气,行就行,不行拉倒,宇文颢的脚步更轻盈了,忍不住又向湖面望去。
船上的女孩站起来了,一袭长裙显得身姿更加楚楚动人,背对着岸,仰望天空,好像一只要振翅而飞的水鸟。
宇文颢慢慢靠近岸边,盯着船上的女孩,喉咙深处忽然有些发紧,想喊她,又怕惊扰了什么。
女孩又望向湖水,仍自一动不动,过去了很久,静如止水。
真是个奇怪的人,这样盯着人家女孩看,被发现了倒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亲近自然的方式,宇文颢收回目光,看了眼表,鲍皇叔此时应该起了吧?
自己的小屋遥遥在目,晨光褪去,太阳的光芒充足而明亮。
一声异响,轻如坠花,宇文颢迅速转过头,顿时呆住,女孩不见了,湖面上只有孤舟在飘荡,船边荡漾着圈圈涟漪。
“喂——”宇文颢急忙向湖水奔去,慌不择路,被树枝绊倒,爬起来又跑,当脚踩到水里的一瞬间,又猛然刹住了。
隔着鞋底,一股凉意沁上来,遍布全身,不管了,咬着牙冲进水里,那女孩在哪儿?
“喂——你在哪儿?出来啊……救救……”水忽然一下蔓到胸口,宇文颢的喊声顿时消弭,不由自主地往回退,眼前的湖水在摇晃,一波一波,碎玻璃般耀花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缘的世界,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喉咙被噎住了,心里却在不停地狂喊:不要,不要——
来人啊,救救她!
带着这样一份执念,宇文颢僵硬的两腿还在企图向水里迈进,无数只手又将他紧紧地抓牢,根本挪不动半步,喉咙卡得越来越死,宇文颢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却是徒劳,开始呕吐,那个女孩要死了,我也要死了……
“鲍…鲍玄德……你在哪儿……”
“颢颢,坚持住,等我回来。”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宇文颢极力地睁大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在满眼晃动的碎玻璃渣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水里,迅速展开双臂,平静的湖面仿佛被劈开一条水路,水纹优美地在他背后渐渐合拢……
宇文颢的世界终于清晰了,耳边也嘈杂起来,脚步声、叫喊声,纷至沓来。
“天啊,那边有人落水了。”
“快,亲爱的,下去帮他。”
又有人跳入湖中,纷纷游向湖的深处。
“嘿,你没事吧?”有人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宇文颢,可宇文颢还是支撑不住,一头栽进了岸边的水里。
“快来,这里有个男孩晕倒了,快来人看看。”
静寂的湖水被人们各种呼喊声搅乱了。
男孩在呓语中挣扎,头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身上的被子再次被踹开。
妈妈——
“颢颢,我在呢。”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宇文颢猛然睁开了双眼,迷离地望着这个世界。
“颢颢,是我。”
“鲍玄德!”宇文颢坐起身,一把抱住了男人,抱得紧紧的。
鲍皇叔回抱着他,轻轻拍打着男孩的后背。
一个谢顶的小老头走过来,用灯筒照了照宇文颢的双眼,然后微笑地说:“好了,他醒了,没什么大碍,我也该走了。”
一旁的老板大叔也松了口气:“谢谢西佛大夫,幸好有你在,结束了我这里的一片混乱。”
西佛大夫表示没什么:“无论去哪里度假,我都得带上这套家伙,总能用得上。”
“大夫——”鲍皇叔扭过脸来,宇文颢抱的太紧,只能歪着脖子对大夫说:“真不用再带他去医院看看吗?”
西佛很自信地说:“我给他的药会帮助他稳定情绪,他没有什么器质性损伤,但我建议以后还是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做个长期计划性的治疗会更好。”
“这个…恐水能治好的吧?”
“抱歉,我不是研究心理治疗的医生,有关PTSD方面的具体情况,你还得去咨询专业的心理医生。”
“好的,谢谢大夫,也谢谢老板,两位慢走,我这样也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
“大夫。”一直没吭声的宇文颢忽然叫了一声。
走到门口的西佛大夫又站住了,微笑地看着他:“怎么了孩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宇文颢嗫嚅着唇:“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不肯去医院,我已经帮她做过检查了,现在基本无碍,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等你好些了,可以去看看她。”
“谢谢大夫。”
“不客气,哦,对了,顺便说一下,你可千万别松手,你现在抱着的可是个救人的英雄。”
“对,晚餐我来请,牛扒、龙虾任你们吃个够。”老板拍着西佛大夫的肩膀,一起笑着离开。
宇文颢马上松开了手,看着鲍皇叔,鲍皇叔微张着双臂想将他抱回来,宇文颢却躺回了床上。
“不再抱会了?”
宇文颢将脸扭向一旁,窗外一切如常,湖上有人划船,岸边有人钓鱼,孩子们追着卷毛犬在嬉闹。
“我已经帮你把湿衣服换了。”鲍皇叔凑过来,轻轻地将被角掖在宇文颢的肩头。
“嗯。”宇文颢模棱两可地应着。
“什么都没看见。”
宇文颢白了他一眼。
“饿不饿,给你弄口吃的?”
“不吃。”
“要不给你热杯牛奶吧?”鲍皇叔笑了下。
宇文颢转过脸,看着他,想从男人的笑里看出些许的端倪。
但鲍皇叔并没有提昨晚梦游的事,只是伸过手来,摸了摸宇文颢的额头,用掌心将渗出的汗抹去,男人的手掌又宽又大,手指很长,还有几处涂着药水的擦痕。
“噢,拖她上岸的时候,被石头刮的,没事。”
“你听见我喊了?”
“我正在给你做早餐,从窗口望见你回来,突然又着急麻慌地往湖那边跑。”
出了会神,宇文颢喃喃地,像是在问鲍皇叔,又像是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死呢?”
鲍皇叔抿了抿唇,低声说:“失恋吧。”
这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却依然令人感到震惊。
望着宇文颢投来的目光,鲍皇叔道:“船上有个手机,里边只有一首歌在循环播放。”
宇文颢扶着床向上坐了坐:“什么歌?”
鲍皇叔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歌,播放……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歌声悠扬,轻轻回荡在房间里,静静聆听,伤感莫名,宇文颢别过头去,眉心动了动,鲍皇叔按下了停止键。
歌声虽然停了,但旋律仿佛依然在空气里流淌,阳光斜斜地照进木屋,照在彼此都沉默不语的脸上。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死,太不值得……”鲍皇叔的话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指责。
宇文颢将头转回来,看向男人,而男人却低头摆弄着手机,看不到此时的表情。
“你都睡过那么多人了,当然想得开了。”宇文颢不无讥讽地笑了下。
鲍皇叔撩了下眼皮,飞速地看了眼宇文颢,继续低头说着:“你多大了,还认为睡了就是爱了?”
被噎了一下,宇文颢反倒笑了:“哦,那我倒挺好奇的,除了睡以外,你究竟有没有爱过谁。”
鲍皇叔抬起头来,盯着宇文颢,也笑了:“瞧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我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一个大活人,当然爱过了。”
“哦,那怎么还是单身狗?”
“不爱了就拜拜啊。”
“敢情你也失恋过。”
“你还真说错了,我就没失恋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喜欢我,我只是从喜欢我的人里找我自己喜欢的。”
“你很牛逼啊?”
“这就牛逼了?我看你也是没见过几多世面,也是,年纪轻轻的懂个屁爱。”
“那你教教我?让我跟着你这B大的学渣也长长见识。”
“这得看天赋,您啊,自学成才吧。”
“你吻我是几个意思?”
“是你先扑过来的。”
“你可以拒绝。”
“你也算秀色可餐,我特么又不是太监。”
“那关键时刻怎么又缩了?不是睡人无数吗,怕了?”
“卧槽,现在的小屁孩都像你这么单细胞思维吗?亲个嘴而已,就必须得啪啪啪啊?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特么有权决定如何使用,何时使用,睡也得看心情。”
“乍一听,你还真像个好人,渣都渣的这么光明磊落。”
“当然,老子睡而不乱,爱而不慌,身体的反应是天然属性,心灵的纯洁是自我规范,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卧槽,头一次见有人把耍流氓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的。”
“所以说你见识少,诶,白又亮,你跟你那个思密达应该还没睡过吧?”鲍皇叔相当自信且不厚道地笑了,又补了一句:“而且,很有可能,跟谁都没睡过……”
“鲍玄德,我特么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宇文颢猛地掀开被子,连男人带自己一起蒙在了被子里。
西佛大夫的药真管用,确实能帮人稳定情绪,就是稳定过了头。
当宇文颢趴在男人胸大肌上渐渐入睡的时候,一只手还握着男人要命的地方。
被窝大战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或者,动的嘴,反正上下都很激烈,鲍皇叔开始还挺贞烈,可惜,烈不过三秒就从了,而且把宇文颢吻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睡人无数的鲍皇叔嘴上的功夫的确是……宇文颢就算憋死了,也没舍得松嘴,然后一只手极其险恶地攥住了男人……
鲍皇叔真是敏感,过了电似的反应,令宇文颢相当有满足感,而且,男人不愧是民族大融合的后裔,不仅外形欧版,哪哪都欧版……
再然后,正当鲍皇叔因为一只手而放飞自我的时候,宇文颢的动作却迟缓下来,渐渐不动了,垂着脑袋,躺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
“喂……”
鲍皇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难受的要命,扒拉扒拉宇文颢的头,男孩的嘴角湿湿的,不知是刚才的热吻还是睡着口水弄的,微翘的唇尖,显得有些乖巧,全然不是往日里叭叭喷刺的模样。
“卧槽,你丫故意的吧?这都能睡着?就算是炮友也要讲点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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