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梦只到这里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后续。
他梦到自己再次跟林白乔拜堂成亲,这次是他本人,他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十分愿意,还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洞房,这就离了大谱了。
大概是梦里的情形太过美好,现实里杨乾宇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嘎吱——”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破了杨乾宇美好的梦境,惊的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像只刺猬一样张开手臂护在林白乔的床前,紧紧盯着门口。
站在门口的老人被杨乾宇的反应吓的呆愣在了原地,连手里的菜刀都掉到了地上。
待杨乾宇看清楚来人后松了口气,连忙走到老人面前,歉然道:“抱歉啊大伯,没吓着您吧?我不小心睡着了,听到开门声才惊醒的,真是对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菜刀捡起来,将刀柄的那一端递给老人。
老人家讷讷地接过杨乾宇递过来的菜刀,咽了口唾沫,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退了回来,脸色慌张地解释道:“我……我就是来看……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我……我在给你们做吃的。”
杨乾宇闻言更加愧疚了,老人家一片好心收容他们,还要给他们做吃的,他却吓到了人家,真是不应该。
“谢谢,谢谢您!”杨乾宇再次真挚地道谢。
人在山穷水尽之时受到的恩惠是会记一辈子的,这次杨乾宇终于相信爷爷说的这句话了。
老人家慌忙地离开了,杨乾宇也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其实他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只是潜意识里还想着要保护林白乔,所以哪怕一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瞬间醒来,在此之前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警觉,可见境遇真的会逼着一个人做出改变。
他缓了口气便赶紧俯身去查看林白乔的情况,当目光移到那起伏并不明显的胸膛上时,他的心都跟着漏了一拍,连忙颤抖着手去试探林白乔的鼻息,还好还好,所幸还有呼吸。
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目光触及到林白乔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得赶紧给林白乔包扎伤口换衣服啊!
他懊悔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喃喃道:“我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我真是个傻子……”
他一边喃喃着一边焦急地往屋外走,准备去找大爷要些干净的布和水,谁知来到厨房却并没有发现大爷的身影,他心下奇怪,刚才不是说在给他们烧水做吃的吗?他走近了一看,怎么灶膛里一点儿火星都没有,小小的厨房里一点儿食材也看不见,就连人也不见踪影。
杨乾宇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越想越觉得之前老人的表现很奇怪,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突然,他福至心灵,哪有看人是拿着菜刀看的?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但是他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如果他猜错了呢?
曾经的他相信人性本善,即使不是纯善,也不到要伤及性命的地步。
可是,有张权的事在前,现在又事关他和林白乔的性命,他不得不谨慎。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茅草屋周围找了一圈,仍然没发现老人的身影,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瞥到竹林那边好像有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悄悄摸过去看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看到了老人。
老人正蹲在地上挖一株开得很艳丽的花,杨乾宇就是再天真,也不会觉得老人这是有闲情逸致才在这里挖花草的。
他记得书上写到过,越是美丽招人的东西越是有毒。
只见老人把挖起来的花捧在手心里,笑得既兴奋又贪婪,只见他独自嘿嘿笑道:“毒死了就都是我的了,到时候剁了喂狗,咱谁也不吃亏。”
杨乾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地退出竹林,然后急步往回走。
果然,不是他多想了,他遇到的不是善良热心的老人家,而是披着羊皮的恶狼,从一开始就想着把他们吞吃入腹了。
他现在要怎么办?是马上带着林白乔离开,还是……
林白乔现在昏迷不醒全身是伤,连基本的处理都没做,而且还不知道离杏林镇究竟有多远,这样下去他身上的伤口恶化导致高烧的话,会更快要了他的命。
杨乾宇咬了咬牙,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
老人把花揣在怀里偷偷摸摸回到了厨房,热情高涨地开始生火烧水,还把藏在地底下的米都拿出来煮粥,只是他一边搅动锅里的水和米,一边偷偷摸摸地把怀里的花摘下来丢进去一起煮。
杨乾宇回到房间后便直奔屋子里唯一的柜子,之前处于礼貌他并没有贸然打开,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开后他在里面找到了两件还算干净的麻布衣服,一床已经破了洞的床单,还有一张兽皮。
他把床单拿出来撕成了几大片,然后把它们打结连接起来,做好这些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做好的布绳悄悄往厨房去了。
老人大概是真的高兴,一边搅动锅里的粥还一边哼着小调,连杨乾宇靠近都没发觉。
突然,他感觉后背有阴影罩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头颈间就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他就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杨乾宇扔了手里的木棍,赶紧去门外把事先准备好的布绳拿了过来,把老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还拿了团破布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人拖过去丢到了角落里。
做完这些他赶紧来到灶前,把之前老人煮的那锅毒粥给扔了,重新找了个器具烧了开水,然后端到林白乔的床前。
他伸手解开林白乔身上的衣服,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肩头还在往外渗着血水的伤口,杨乾宇捏了捏拳头,感觉自己的肩头也在疼,不仅是肩头,就连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他赶紧转头拧了湿布巾给林白乔擦洗。他们此时深陷困境,连简单的止血药都没有,他只能把伤口简单清洗后包扎起来。
即使全部解开了衣服,杨乾宇的心思也只在清洗伤口之上,一点儿旖旎心思都没有。
把伤口全部清洗包扎完,杨乾宇拿了件粗布衣衫给他穿上,虽然短了许多,到底是比之前那全是血污破口的强点儿,做完这些杨乾宇流了一身汗,一屁股跌坐在了床沿上。
他又渴又饿,精神紧绷,身体透支过度虚弱的很,但他不能倒下。他强撑着去厨屋里端了碗热水过来,试了试温度后把林白乔扶起来,小心地给他喂水。
可是林白乔牙关紧闭,水根本就喂不进去,甚至顺着下巴流到了衣襟里。杨乾宇急的不行,林白乔的嘴唇干裂的很,可是他现在却不知道吞咽,这要怎么办?
“林白乔,把嘴张开,喝点儿水,你张开嘴好不好?我保证不烫的。”杨乾宇急的团团转,只能一边轻哄着一边再次把水凑到林白乔的唇边,可惜还是失败了。
杨乾宇觉得,自己的耐心真是前所未有的好,他之前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对林白乔这么温柔有耐心,会这么急切地希望他赶紧站起来嘲讽他,骂他,甚至是拿根鞭子追着他打。
可惜,现在连挨打都成了一种奢望。
杨乾宇又试着喂了几次,依然喂不进去,他紧紧地捏着碗,突然仰头灌到了自己嘴里,然后嘴对嘴强行撬开林白乔的齿关,把水哺了过去。
退开后,杨乾宇看着林白乔的脸喘了口气说:“我可不是占你便宜,我这都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要随便冤枉啊!”
把林白乔收拾妥帖后,杨乾宇才得空喝了几大碗水,冒烟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一点润泽。厨房里他都找遍了,除了之前老人煮的那锅毒粥什么吃的也没有,他都想不到之前老人到底吃的什么东西过活的。
被他打晕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见杨乾宇就挣扎着呜呜直叫起来,杨乾宇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目光阴冷地盯着他说:“没杀你已经算我仁慈了,亏我之前还想着以后该怎么报答你,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你要是不识趣还挣扎,我就直接一棍把你的脑袋敲开。”
老人此时被捆的动弹不得,见杨乾宇目露凶光说话狠厉,完全不像之前看到时那么礼貌,登时吓的往后缩了缩,生怕杨乾宇真给他脑袋上来一棍。
杨乾宇威胁地举了举拳头后转身离开,他来到床边坐下看着林白乔的脸,思考了一会儿后把林白乔扶起来背到了背上,依然和之前一样拿布条把两人紧紧地绑在一起,然后拄着之前那根木棍离开了房间。
第56章 天意
离开之前杨乾宇去了趟厨房,无视老人哀求的眼神再次将其打晕,解开了他的束缚后背着林白乔继续往南行去。
他没有对老人下杀手不是他仁慈,而是他刚刚才真正见识到了杀人,虽然自己也杀了人,但那时情况危急,根本容不得他想太多。
他还是不习惯动辄就取人性命,说他妇人之仁也好,说他孬种没胆也罢,反正他就是没人杀那个对他们起了杀心的老人。
杨乾宇不知道,他走后不久就有一伙人来到了茅草屋前,他们屋里屋外搜查了一遍,只在厨房角落发现了趴在地上的老人。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老人很快醒了过来。
肩头扛着一把大刀的男人,一脸不耐地看着老人问,“他们人呢?”
老人见他们个个提刀,且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吓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他……他们……走……走了。”
“往哪里走了?说不出来,我就剁了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舌头。”男人冷冷地出声威胁。
老人一听顿时全身骨头都软了,他怎么知道那两人去哪儿了?
要不……随便说个方向?
谁知男人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把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如果骗我,我有得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
老人登时吓的脸色惨白,全身抖如筛糠。
这……这要他怎么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啊,他都被敲晕了他怎么知道那俩人去哪里了?
“大爷饶命啊,我被他们敲晕了,真的不知道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啊!”老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
男人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如水,“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男人手起刀落,老人瞬息之间便没了声息。
其实男人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他要真想知道只要继续查探他们走过的痕迹就行了,就像猎人查探猎物的踪迹一样。
故意刁难老人不过是出口气而已,他们昨晚折了那么多人,一路追到现在,竟然还没追到,现在又渴又饿,真是想想都火大。
尤其是他们天亮后来到陡坡下面,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尸首,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两人竟然还没死,登时气的脸色都青了。
“老大,现在怎么办?”有人发问。
男人咬着后槽牙怒道:“你问我我问谁?”
众人登时吓的不敢出声了,全都跟呆头鹅一样默默地立在一边。
“老大,还是先歇会儿了再继续追吧,先喝口水。”有人端着一碗热水递到为首男人的面前。
男人看了一眼,水是干净的,碗也是干净的,脸色稍霁,接过那碗水喝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端着半锅粥来到男人面前,献宝似的对男人说:“老大,喝粥!”
男人看着锅里还冒着热气的粥,悄悄咽了咽口水,但是他并没有被食物冲昏头脑,而是板着脸训斥道:“哪里来的,要是有毒怎么办?”
端着粥的人闻言顿时脸色一白,但是锅里的粥看起来又白又糯,真的很好吃的样子,要不是怕被发现后挨骂,他才不会端过来呢,谁不会自己吃啊,尤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
“那……那我先试试。”那人见自家老大犹豫,心下高兴不已,赶紧拿了个勺子过来舀起来就往嘴里喂。
“你……”为首的男人脸色登时更加难看了,尤其是看那人吃了一勺又一勺,半锅粥都快去了一半了。
偏偏那人一边不要命地往嘴里塞还一边傻笑,看得人恨不得揍死他。
“莫……莫事,莫……毒。”那人嘴里塞满了粥,模糊不清地说。
为首的男人再也看不下去了,连锅都一把夺了过来,然后一脚把那人踹的飞了出去。
男人三两下把剩下的粥都吃了,抹了抹嘴道:“你们也赶紧去找点儿吃的,完了继续跟我去追那两个王八蛋。”
底下的人闻声全都退了出去,来到外面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隐忍怒意。
这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老大倒是吃好喝好了,完全就没顾及过他们,还要跟着去追,追什么追,追不追得到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当初决定跟着老大干,不就是为了有饭吃有钱拿吗?
结果呢?钱没到手,饭没得吃,还要继续瘪着肚子跟着往前走,这都什么事儿啊?
还有,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他们都怕自己也跟那些人一样,吃香喝辣没享受到,倒是先丢了性命。
于是,有五六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摸摸离开了大队伍,凑到了一起后一合计,都决定立刻脱离大队伍,绝不继续跟着吃苦受罪了。
再回到屋里时,为首的男人就发现少了七八个人,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他们,男人登时就怒了,提起大刀就要先清理门户,结果刚站起来就脸色痛苦地跌回了椅子上,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连忙上前去扶,结果男人疼的滚到了地上,一边翻滚一边痛苦的哀嚎起来。
“老大……”众人不停地呼喊,可男人根本听不进去。
“怎么回事?”有人惊骇地大喊。
“是粥,那粥里有毒。”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焦急地大喊。
“哎呀我就说那粥吃不得呀!”有人表面担心,实则幸灾乐祸。
这时,大家想到了之前吃了粥被踹出去的那人,有人跑到外面一看登时愣了,只见那人躺在地上,眼口鼻全都流出了黑血,早就没了声息。
“快,快按住了给灌水。”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赶紧蜂拥而上,打算将男人按住了灌水。
可是男人的力气奇大,一把挣开了所有人。众人全都摔的七荤八素,都不想再继续上前自讨苦吃了,于是都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眼睁睁看着男人痛苦挣扎,直到眼口鼻流出黑血,慢慢没了动静,没了声息,死的透彻。
都说树倒猢狲散,为首的男人一死,底下的人就成了一盘散沙,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着现在该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没一个人愿意把人拖出去挖个坑埋了,生怕自己沾上了也跟着中毒。
最后大家决定,不再追击那两人了,反正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就算追击到那两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那还费什么力气,不如就此散去,各谋前程。
杨乾宇估计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没杀老人,老人却被人杀了。还有,他扔掉的那锅粥竟然帮他解决了一个最大的威胁,是巧合,也是天意。
第57章 求医
封夜其实一直悄悄地跟在那群人的后面,只是他受伤不轻,行动迟缓了些。林白乔的内力就像蚕丝一样,细腻柔软深入肺腑,难缠至极,他只要一运功就会胸闷气短。
他越想越气,生平两次重伤全是林白乔所为,不亲手杀了对方,他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若换了其他时候,封夜肯定会暂时放弃,先找个地方好好疗伤,待伤好后再伺机报仇。
可是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林白乔受了重伤,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正是杀他的好时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错过了这次的好机会,等林白乔喘息过来,再想杀他就又是难如登天了。
他来到茅草屋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他皱着眉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林白乔和杨乾宇。
没发现林白乔的尸体他竟然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对方已经死了,那他还怎么亲手报仇?他一定要亲手捅穿林白乔的心脏。
离开茅草屋后他查探了一番,最终锁定了南方。他看着前面向两边倒伏的树枝和青草,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残忍笑容。
杨乾宇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走到杏林镇为止。
这一路走到现在,他不止一次感到庆幸,幸亏林白乔之前逼着他锻炼了一段时间,身体比以前结实了许多,否则他现在自己都走不动,更遑论还要背着一个林白乔。
他知道身后肯定有人在追他们,但是他不像林白乔那样武功高强,不知道敌人到底离他们多远,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往前走,另外祈求上苍多多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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