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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车马慢(Shim97)


他要是在州里去找报社,别说这新闻能不能发出来,就算侥幸发出来,只怕还没卖完一天,就会被收回全部销毁。
而且州里的领导、贺委员的势力一旦通过报社找到他,那他手里的证据,甚至他这个人,都会有危险。
路昭只有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冒不起这个风险。
他冒着生命危险的蓄力一击,必定要一击即中。
所以路昭要去宁海,去这个经济发达、信息发达,但政府监管还不到位的地方,先找小道报社把这个新闻刊登出来。
哪怕事后依然可能被人发现这些线索是他主动提供的,可能被多方针对倾轧,可他好歹把事情曝光了。
老张的死就像点燃他胸口怒火的最后一根引线,如果他不做些什么,任这用生命燃起来的火花就此熄灭,他一辈子都宽恕不了自己。
曝光这些会有什么后果,他以后再去想。
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路昭抱着胸口的帆布包,那里头厚厚的文件材料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握住胸前小小的玫瑰花吊坠。
在方先生不在的日子里,它陪着他度过了无数孤独、煎熬、难受的日日夜夜。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可前方的路依然漫漫看不见尽头。
他已经很累,伤痕累累。可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压弯了他的脊背。
脚下的泥淖里伸出无数的手,拖着他的脚步,想阻挠他的前进。
那泥淖里传来轻柔的、诱惑的声音。
“歇一歇吧。”
“停下来,坐一会儿,何必这么着急赶路?”
“你为他们奔走,他们会记得你吗?”
“你这么累了,歇一歇,不要紧的。”
路昭真的很累很累了。
他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就此停下。
他无数次路过肖立群的宿舍,听到里头那些欢笑怒骂、纸醉金迷的声音时,他都不由自主地问自己。
这么辛苦,这么累,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不要像他们那样奢靡享乐、搞不正之风,但他甚至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永远奔波在路上。
明明他走的才是正确的路,可为什么他走得要比他们辛苦千万倍?
为什么这些走错路的干部还有同伴、还能拉帮结派,他这个走着正确道路的干部,却踽踽独行,连互相支撑的战友都没一个?
路昭握着掌心里的小小玫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些疑惑不解、愤懑抱怨压下去。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现在他没有老师了。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要靠他自己去找出来,一切的路,都要靠他自己去走出来。
这次贸贸然去宁海,曝光左安县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妥当,也预料不到后果。
可是,人生总要走到这个阶段——前人铺的路已经走尽、经验已经用完,到了自己去闯的时候。
虽然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但路昭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因为这代表着,他走得比他的老师们都要远。

坐了两天火车,路昭终于抵达宁海。
六月的宁海已经十分炎热,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路昭一下火车就被迎面的滚滚热浪一冲,冒了一头细汗。
他擦擦汗,趿拉着破了个大洞的旧布鞋,挪出了火车站,在广场边上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宋悦打电话。
幸好,大中午的,宋悦在公司没出门,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喂,我是宋悦。”
路昭忙说:“宋悦,我是路昭,这会儿在火车站,你下午有空吗?有事找你帮忙。”
宋悦愣了愣,说:“火车站?宁海火车站?”
路昭:“对。”
“你来宁海了?怎么事先也不讲一声,我好去接你啊。”宋悦说着,就起了身,“等着啊,半小时到。”
路昭还想再说自己求他帮的是什么忙,可那边已经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只好在路边等着,过了半个小时,宋悦开着小轿车在广场外转了一圈,找到了他,把他接上了车。
“你怎么回事,灰头土脸跑过来,鞋都跑烂一只。”宋悦看见路昭脚上,钻出破洞的大半个前脚掌,就不由好笑,“好歹你也是个领导,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路昭身上穿的还是在左安县那身的长袖白衬衫,这会儿把两只袖子挽上去了,还热得一直冒汗。
他坐在副驾驶拿手帕擦着汗:“上车的时候跑太急,哪顾得上这个。好险,差点没赶上车。”
“这么急做什么?来宁海有事要办?”宋悦发动轿车,“先带你去百货商店买个短袖、买双新鞋。”
路昭说:“我来找你帮忙。你有没有认识的报社主编、记者?”
宋悦神情一凝,瞥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路昭:“你先说认不认识人吧,要是没有熟人,我自己去找。”
宋悦道:“你总得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才知道找哪个程度的熟人啊。”
路昭撇撇嘴,说:“就是先前跟你提过的,曝光左安县这些年,老百姓被欺压、被剥削……”
“停停停。”宋悦连忙说,“敢情你大老远跑一趟是为了这个。上回打电话跟你说了半天,你不都应下了,不冲动行事了吗?”
路昭说:“这回不是冲动,我想好了,我……”
“你再想想。”宋悦摆摆手,“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旦被个什么事情一激,胸口就发热,脑子就冲动,那股气撑着,叫你去定安门广场放炸弹你都干得出来。”
“你说这回你没冲动,那你是不是又被什么刺激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你就急匆匆冲出来了?”
路昭:“……”
多年的朋友,几度救他于生死,宋悦对他的了解可说是比他自己还清楚。
他深呼吸几下,说:“没错,我是有一口气憋着,我才千里迢迢跑到宁海来。”
“可是人这一辈子,总要争一口气吧?要是事事都把得失算得明明白白,我和那些蝇营狗苟的吸血虫有什么区别?”
“我几时叫你事事都算得失了?”宋悦说,“你平时干的那些不论得失的事,还少吗?我有说过你什么吗?”
“这回是情况不一样了。”宋悦拍着方向盘,“你的上级都告诉你了,上面有人压着这些事,他都拿他们没办法,为了保护你,才压着。现在你自己去把这些曝光,这些只手遮天的人一旦把你找出来,你怎么办?”
“你自己天天说着以人为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冲动起来,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要知道你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了啊!”宋悦把轿车开到百货商店门口,停下。
“别人拉帮结派,不仅有上下级帮忙,还有父母、有兄弟、有家人。你就一个光杆司令,你一搭进去,这摊子事还有谁来管?”
路昭抿了抿嘴:“对,就因为没有别人了,所以我才非做不可。”
宋悦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路昭,你说话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或者你不对自己负责,你也得对我负点责任吧?”
“你的命是我救的,读书的时候我千里迢迢跑到暨州,把你从河里捞上来,你在首都被人诬告,又是我想办法到处去闹,把你捞出来。”
“你现在要管这摊麻烦,等你出了事,又要我去捞你?”宋悦戳着他的脑袋,“我又不是打渔队出身的,我也不敢保证每回都能捞上来啊!”
“而且,我电话里也跟你讲过了,你要是斗得过他们也就罢了,要是斗不过,不是白白把自己搭在里头?”
路昭紧紧握着拳头。
半晌,他说:“宋悦,我知道你做生意久了,事事都有个预测、有个把握。”
“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无法预测和把握的。”
“你去做,不是因为你预测了成功、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看向宋悦,“而是因为你必须要做、不得不做。”
“这不像做生意、搞投资,东方不亮西方亮,这里不行,就去那里。”路昭说,“这个没有选择,就像你不能选择你的父母是谁一样,左安县的老百姓,也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
“有本事的人都逃出了县城,可总还有那么多平凡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在那里,他们也是人啊。”
“我们是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路,成为了精英、领导,比他们有更多选择。可我们不能因此就麻木了,忘了别人不像我们这样有本事、有很多的选择,忽视了这些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老百姓作为人的平等权利。”
“如果我把他们的命,放在天平上,与我曝光左安县事件的个人得失,去比较轻重,那我和肖立群、和贺委员有什么区别?”
“那是两条无辜的人命,宋悦。”他轻声说,“不是一个数字。”
“我的个人得失与它们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要做成它,不计代价。”
宋悦愣愣地看着他。
路昭的眼眶微微发红,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像大学时那样单纯懵懂,已经染上了沧桑和疲倦,但却依然澄澈。
宋悦看着他,心中忽然觉得羞愧。
大学毕业七年了,自己在浮华的生意场上浮浮沉沉,本来还以为始终坚持着初心,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买卖,哪知道一颗心早已不知不觉被侵蚀,习惯了高高在上俯瞰普通人。
可路昭的社会地位比他高多了,却一直到现在都站在普通人中间,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多么难能可贵。
宋悦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笑了笑:“好吧,我说不过你。”
路昭望着他:“你答应帮我了?”
宋悦叹一口气:“我们从长计议,好歹把你藏得严实一点。”
他按了一下路昭的安全带按扣:“现在,先下车,去买件短袖、买双新鞋。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在路上捡了个要饭的。”
路昭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跟着他下车,趿拉着破布鞋,和宋悦一块儿走进了百货商店。
宁海的夏天热浪滚滚,但首都的夏季姗姗来迟,天气才刚刚热起来。
方曜结束短会,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往办公室走。
大家围在他身边热烈地讨论,一直走到他办公室门口,还争论了老半天,才散去。
方曜一边盯着笔记本若有所思,一边伸手去掏兜里的办公室门钥匙。
可他掏出钥匙来,眼睛还盯着本子,钥匙在半空里对了好半天,都没对上锁眼。
组织为方曜专门配备的警卫员小唐就在旁边候着,见状连忙过来,帮方曜开了门,又把钥匙重新塞进他兜里。
“院长,该吃午饭了,我给您拿上来了。”小唐说着,把饭盒搁在方曜屋里的一张空桌上。
方曜拿着笔在本子上又写了几句,才合上本子,过来吃饭。
小唐就在一旁开始汇报工作:“今天下午有例行体检,我两点送您去体检处。还有,今天上午也去收件处问了,没有您的信件。”
听到最后一句,正吃着饭的方曜抬起了头。
他好好地被组织照顾着、调养着,在保密管理的集体宿舍住了三年,身体已经比之前在高原上好了不少。
但是,因为肩上的担子重了、工作多了、操心多了,他鬓间的白发越来越多,和他尚且年轻的脸配在一起,有些不搭。
方曜道:“是不是收件处弄错了,把我的信给别人了?”
小唐愣了愣,迟疑着:“那我明天再去问问。”
方曜点点头:“再去问问。”
阿昭这几年在左安县,工作不忙,都是一个月一封信,月底寄来,给他讲些家常,从没漏过。
可现在都六月中旬了,五月份那份信还没到,方曜就让小唐每天去问一次,每天都怀疑别人错拿了他的信。
小唐是今年新调来照顾他的警卫员,工作还不太熟练,只从上一任那里听说,这个每月写信来的人,是院长的未婚妻。因为工作原因,两人八、九年没见面了,所以院长很重视这些信件。
希望真的是谁拿错了吧,小唐默默在心里想,要是院长为国家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最后未婚妻等不了了跟他断绝联系同别人好了,那也太惨了。
等着方曜吃完了饭,小唐把饭盒收拾了,又想起今早接到的领导指示,便小心地问。
“院长,今天刘将军又问起您的身体,说您的第一阶段脱密期已经结束了,可以出首都去。正好现在穹桥的疗养院已经翻新完毕,如果您想休息,可以给您安排。”
方曜顿了顿:“穹桥?”
小唐一愣,没料到这回他竟然真的有兴趣,连忙说:“是,就在宁海旁边,咱们没事还能去宁海新城逛逛街。”
方曜思索片刻,说:“再等几个月,把工作交接完。”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阿昭是凭自己一路走到了现在,终于也不比有家人有朋友的悦悦发展得差了,多不容易。
————

第135章
宁海的百货商店与其他城市的商店比起来,更像是个大型批发市场,里头的东西便宜得不得了,还能砍价。
路昭一边跟着宋悦逛,一边说:“这儿也太大了,上下四五层,我就随便买双鞋,正事要紧。”
“我这不是脑子里正在想,有什么朋友帮得上忙嘛。”宋悦白了他一眼,“你看看衣服看看鞋,别打断我的思路。等我想好找谁,待会儿咱们就直接杀过去。”
路昭只能闭上了嘴——毕竟宋悦在宁海发展了八、九年,背后靠着海州商会,在本地人脉广得不得了,他要尽快把事办成,只能靠宋悦的关系网,不然自己得走不少弯路。
宋悦一边走一边想着,他就一边走一边乱看,发现这个商店,不,严格来说应该是商城,里头不像其他商店一样是分货架陈列,而是开着许许多多小店铺、小摊子,小店主们各管一摊。
路昭也来过宁海不少次了,宁海的轻工业发展迅猛,因此批发市场也遍地开花,前几年他来的时候,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个菜市场似的批发市场,搭着简陋的棚子,里头的衣服鞋子日用百货应有尽有,不少外地小老板都在里头进货。
不过,这几年宁海本地的老板们陆陆续续发家了,消费水平提高了,这种批发市场式的高档商场也就应运而生。
路昭一边看,一边感慨。
他还记得自己刚上大学的那一年,母亲拿了九块七毛五分钱给他,送他去首都读书,而他来到首都后,发现买一个二手的热水瓶,都要五元钱。
那时候首都的高等技术工人一个月不过八十元的工资,中层白领一百元出头。路昭找的头几份兼职,一天只能赚五六毛。
是侥幸遇见了方先生,做了育儿师,他的温饱问题才一下子解决了,后来还攒下了不少钱,在首都买了一栋小房子,和宋悦合伙开始做生意。
到现在,十来年过去了,国内经济飞速发展,尤其是近两三年,几乎每年增速都超过百分之三十。
去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已经是他上大学那一年的九倍,现在别说在首都、宁海这种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就算在普通县城,刚入职的职工,也能拿到一百七八十元的工资。
路昭又想起三年前刚到左安县时,碰上老张被收保护费,那时他开店一个月挣五六十元。而左安县的煤矿厂开起来之后,他的店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他还在煤矿厂干一份清洁工的活,一个月能挣五六百元!
所以,老张每次碰见他,都会同他说,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只要把康娃子送上了大学,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劳有所获了。
眼看着康娃子高考完了,马上就要读大学了,老张以后就等着享福了,可就在那枪响的一瞬间,所有未来的美好期许,都灰飞烟灭。
路昭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在一家小店花了两元钱,买了一件很不错的薄短袖,又去一处小摊上花三元钱买了一双凉鞋。
刚把鞋穿在脚上,宋悦在旁一拍手:“就去找大湾晚报好了!”
路昭坐在试鞋的小板凳上,抬头看他:“这是什么报纸?我都没听说过。”
“就是要没听说过的。要是那些官方的州级报刊、市级报刊,人家登新闻都要严格审核的,能让你刊登这些吗?”宋悦拉来一张小板凳,坐在他对面,“我刚刚第一个就把这些官方报纸排除了,又在小报纸里头想啊想。”
“小报纸呢,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受众太少了。”宋悦仔仔细细分析着,“我有做报刊的朋友跟我讲过,现在大家买报,基本上就是三个渠道,一个是单位集体订阅,一个是家里长期订阅,最后一个就是在报刊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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