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的二流子孙耗子找上了他,说手里正好有个活计,干成了,能分到一大笔钱。
李大壮心思简单,听到只是帮忙挖挖地道,出个力气,就有一大笔钱,当即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孙耗子大晚上来叫上他,两个人扛着铁锹出发,到了村口,还有三个人等在那儿。
孙耗子管其中一个叫胡老板,李大壮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叫。胡老板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瘦高个,穿着一身黑衣,一言不发,一看就是练家子,另一个斯斯文文的,像个教书先生。
李大壮不禁心里嘀咕:挖个地道,还需要这么多人?
他走在队伍最后面,一行人往深山里去。老林子里树木茂密、杂草丛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了,月光都照不清路。
越往山里走,温度越来越低,阴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李大壮心里想起了村里老人关于这座山的传言,心里直打鼓。
传说,这座山里葬着个暴虐嗜杀的古代贵族,下葬时埋了不少活人殉葬,所以山里的阴气特别重。
他们村里的人白天打猎砍柴都不上这座山,更别说半夜过来了。
李大壮便拉了拉前面走着的孙耗子,小声说:“咱们还要往里走?这山可不兴半夜去啊。”
孙耗子压低声音:“他们给五百大洋,一人五百!有这个钱,你老娘的病就不用愁了。”
李大壮有些犹豫,正在这时,前面开路的黑衣高个年轻人停了下来,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同胡老板说:“我们就从这儿挖。”
胡老板说:“小吴啊,这、这儿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这位吴先生说:“我们白天来看过了,从这儿挖,两个小时就能挖到地宫顶上。”
可能是他年纪小,胡老板仍有几分怀疑,但也没有多说,让孙耗子和李大壮开挖。
埋头苦干两个多小时,李大壮一铁锹铲到了硬邦邦的琉璃顶。
“真的在这儿!”胡老板喜出望外,激动地搓着手,“小吴,你可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他虽然激动,也还算有些理智,没有提出自己先下去看看。等黑衣小伙子下去查看了琉璃顶,划开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又通了老半天风,吊了只鸽子进去试过空气,一行人才吊着绳索,挨个下到地宫里。
下来后,那位吴先生便说:“切记,不要乱走、不要乱碰,跟在我们背后。”
胡老板连忙说:“当然、当然。”
李大壮也老老实实点头,孙耗子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这帮人是盗墓贼,他眼珠转了转,也附和一句:“都听您的。”
吴先生带着路,一行人在地宫里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主墓室。
“真宽敞,这屋子像个宫殿一样,太豪华了,不愧是几千年前的土皇帝。”胡老板提着煤气灯,看着墓室墙壁上精美的壁画啧啧称奇。
除了黑衣年轻人,几个人手里都只有煤气灯,只能照亮脚下二米见方的区域。而黑衣人手里拿着的,是个少见的进口手电筒,他拿着四处扫过,很快扫到这宫殿的正中央。
众人立刻都看见了,那里有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具厚重的石椁。
胡老板双眼一亮:“这就是宁德王的棺椁吗?他的陪葬品,是不是都在里面?”
他一激动,就要往宫殿中央走,吴先生立刻伸手拦住了他:“别乱动。”
胡老板只能暂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着他的安排。
黑衣人不知道从那儿摸出颗小石子,往前轻轻一掷。
咚哒哒哒。
安静的墓室里,小石子蹦蹦跳跳,一路滚到了石椁边。
众人等了半晌,确认没有什么机关之后,才慢慢朝墓室中央挪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具石椁非常大,长有三米余,宽两米,高一米五。李大壮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也不过比它高出小半截而已。
黑衣人点了一根蜡烛,搁在墓室东南角,然后说:“开棺。”
李大壮和孙耗子两个劳力,咬着牙去推那沉重的石椁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盖子推开了一小半,露出了里头的一具小巧的楠木棺。
看见这具棺木,吴先生和黑衣人几乎同时皱了皱眉。
“太好了、太好了!”胡老板搓着手,看向吴先生,“小吴,咱还等什么啊?快开棺吧!”
吴先生思索片刻,说:“看形制,这应该不是亲王的棺木。”
胡老板一愣:“什么意思,这里面不是宁德王?可这是主墓室,墓主怎么可能不在里面。”
黑衣人沉沉开口:“这棺木上钉了桃木钉,一共七七四十九颗,这是封印用的棺木。”
看他们这意思,是不打算继续开棺了,胡老板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立刻急了:“凡事都有例外嘛,万一这个亲王死前就是这么吩咐的呢?而且……而且这蜡烛也没灭呀。”
闻言,众人都看了一眼东南角的蜡烛。
蜡烛上头的烛火稳稳地燃烧着。
吴先生和黑衣人对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商量着什么,胡老板在旁说:“小吴啊,我可是听了老王的力荐,才花重金请你来跑这一趟的,你总不能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吴先生说:“胡老板,我们出发前就约定好的,下来能不能摸到东西,要看运气。”
胡老板说:“可你也说了,会尽全力。现在你棺材都不开,蜡烛又没灭,你这叫尽全力吗?”
他哼了一声:“等出去了,我就跟老王讲,以后再不找你们了。”
他口中的“老王”显然是个道上有名气的中间人,吴先生微微蹙眉,他的同伴黑衣人倒开口了:“开棺试试。但是蜡烛一灭,马上停手。”
胡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成。”
黑衣人吩咐李大壮来拔桃木钉,他自己则时刻注意着东南角的蜡烛。
李大壮听了个七七八八,猜测那蜡烛灭了是件了不得的凶险事情,便小心翼翼地干活。
在第一颗桃木钉即将拔出时,烛火猛地摇曳起来。
“慢着!”黑衣人喝了一声。
李大壮连忙停手。
众人屏气凝神,在昏暗的墓室里,紧紧盯着那东南角的蜡烛。
烛火扑闪扑闪地摇曳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稳。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孙耗子拍拍胸脯:“真奇了,这墓室里又没有风,咋会吹得蜡烛光一直动呢?”
吴先生说:“因为不是风在吹。”
“……”孙耗子咽了口唾沫,不敢作声了。
黑衣人这才吩咐李大壮继续拔桃木钉。
七七四十九颗钉子全部拔完,烛光再没有闪动过。
黑衣人伸手扶住楠木棺材盖,一用力,推开了木盖。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方曜念到这里,顿了顿。
一旁的路昭早就紧张地抓住了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呢?”
方曜说:“我口渴了。”
他眼睛斜着路昭,那意思是叫路昭给他倒杯水喝。
路昭这会儿气性也过了,想着他给自己念了半天故事,确实辛苦,便坐起身,准备下床倒水。
可是脚还没落地,他就缩了回来。
方曜看着他:“?”
路昭皱着脸,挪到了他旁边:“……我、我不敢下床。”
方曜奇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路昭欲哭无泪:“这床底下是空的,谁知道有什么藏在里面啊。”
方曜哈哈大笑,故意捉弄他:“那我掀开床单看看床底下有什么。”
他作势要去看,路昭连忙一把拉住他:“别看别看,万一……”
看他十分认真地担心着床底下的“怪物”,方曜笑得直不起腰来:“阿昭,你胆子也太小了。”
路昭小声嘟囔:“都怪你,非要大晚上讲鬼故事。我以前听别人讲鬼故事,都是白天听的。”
方曜自己下床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润润嗓。
路昭就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他,等着他坐回自己身边,像是害怕他一离开,就有什么怪物会把自己抓走似的。
方曜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回他身旁:“那你今晚还敢睡觉么?”
路昭:“……”
“都怪你……”他拖着长音埋怨,“我今晚怎么办……”
方曜挑了挑眉:“既然你害怕,那就不讲了。”
路昭瞪了他一眼:“你都讲到一半了!你怎么这么讨厌!”
方曜又哈哈大笑起来。
路昭拧他的手臂:“你欺负我,你是故意的!”
方曜笑道:“行知不是告诉过你么,我就是喜欢欺负人。”
路昭气得在被子下踢了他几脚。
闹了好一会儿,路昭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凑在方曜身旁,继续听他讲故事。
“黑衣人伸手扶住楠木棺材盖,一用力,推开了木盖。”方曜轻声念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往棺材里看去。”
棺材里躺着的,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面容鲜活,穿着一身红衣,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胡老板看见尸身身上穿戴的,那是古时候新婚的整套首饰,包括发冠、发簪、耳环、项圈、臂钏、指环,全是纯金镶嵌宝石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他两眼放光,连连说:“小吴、小吴,快、快!”
黑衣人和吴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吴先生退后两步,去盯着东南角的蜡烛,黑衣人则一个轻灵起跃,像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飞身上了棺木,两脚轻轻踩住棺材两侧。
李大柱心里暗暗赞叹一声好功夫,自己也默默退后了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具棺材透出一股邪门。
黑衣人的动作又快又轻,飞快摸走了发簪、臂钏等易取的饰物,正当他摸下尸体手上的指环时,吴先生猛然一声大叫:“灯灭了!”
黑衣人暗叫不妙,立刻将一旁孙耗子举着的布袋抓过来,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棺材里。
可他还没倒完,棺材里躺着的尸身猛地坐了起来,和他看了个正对眼。
凑在棺材边打下手的孙耗子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差点没晕过去。
黑衣人却极沉得住气,飞身一脚蹬在尸身胸口,把它又踢进了棺材里。
“封棺!”他落在楠木棺盖上,用力一踢盖边,棺盖便合上了一半。
可就在这时,未合上的一半空隙里,猛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脚腕。
那手上已经冒出了一层黑毛,指甲足有一寸长。
“还不帮忙!这东西出来了我们都得死!”吴先生一把拍在李大壮背上,李大壮一个激灵,连忙扑过去,用力推了一把楠木棺盖。
盖子一合,狠狠撞在那只手上,竟像撞在铜墙铁壁上,再也没法推进分毫。
吴先生从包里翻出一道符,啪地甩过去。符咒碰到那长满黑毛的手,竟然无引自燃。
那手吃痛,嗖地缩回了棺材里。
李大壮连忙一用力,合上了棺材。
黑衣人翻身跳下来,捡起桃木钉就往棺材上钉。
李大壮和孙耗子也连忙帮忙,将桃木钉钉完,盖上石椁厚厚的盖子,众人这才仓皇逃出墓室。
回到村里,公鸡已经打鸣,胡老板空手而归,心里有些不畅快,好在吴先生说那间墓室并不是主墓室,还要再探。
有他这句话,胡老板脸色才和缓一些,按照约定给李大壮和孙耗子一人数了五百块大洋。
拿到这笔救命钱,李大壮马不停蹄就送母亲去了外头的大医院。
母亲很快做了手术,恢复良好,李大壮松了一口气,准备再让母亲住几天院,就一块儿回村里。
可就在这时,孙耗子跑到医院找上了他。
不过短短数日,再见面时的孙耗子,活像去了趟鬼门关,不仅气若游丝,还疑神疑鬼的,一边说话,一边像个精神病一样东张西望。
“大壮,你得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他抓着李大壮的手,把他拉到楼梯间,“我、我被缠上了。”
李大壮没听明白:“什么缠上了?”
孙耗子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在他跟前展开手掌。
他手掌里躺着的,是一枚桃木钉。
李大壮心中咯噔一声:“你、你拿了那里头的东西?!”
孙耗子欲哭无泪:“我就是一时脑子糊涂,想着那些值钱的拿不走,但好歹这木钉子还算个古物,我就是卖不掉,也能显摆显摆……我哪知道就拿了个钉子,它就缠上我了!”
李大壮说:“那晚上,那两个厉害的大师,看见蜡烛灭了,都没敢拿一样东西,你怎么有这个胆子!”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孙耗子抓着他,“大壮,你帮帮我吧,那石头盖子一个人推不开,我俩一块儿去,把这颗钉子再钉回去。”
李大壮跟他平素未有交情,实在犯不上为他涉险,就说:“我这家里还有个动弹不得的老母亲呢,要不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我一开始就不会接这个活计。”
孙耗子一听,说:“我给你钱!我那五百大洋,分你一百,不,分你两百!”
可是李大壮并不贪心,他的五百大洋够治好母亲的病了,他不打算再为了钱去冒这样的险。
看出他的犹豫,孙耗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大壮,我求求你,你就当救我一命吧,再这么下去,我真的没几天活头了。”
“我现在每天晚上根本不敢睡觉,我也不敢一个人待着。可是我就算找人待在一块儿,它一样能缠着我。”孙耗子抓着他的手,“我已经连着好几天去找人通宵搓麻将,可是麻将桌上平白无故会多一个人的手。”
“我在家里洗澡,坐在盆里一抬头,它就在天花板上看着我。”
“我想到床上睡觉,一掀开被子,它就在我的被窝里。”孙耗子都要崩溃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听到这里,路昭瑟缩了一下。
方曜感觉他的手脚一下子缠了过来,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
他便停下了故事:“阿昭,故事是假的。床上除了我们俩,没有别的东西。”
“……”路昭紧紧扒着他,恨不得能缩在他怀里,一点都不沾床。
他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没有?”
方曜一把掀开了被子。
路昭吓得尖叫一声,一下子把脑袋埋在了他胸口。
方曜说:“你看,什么都没有。”
路昭闭着眼拼命摇头:“我不看我不看!你盖上被子!”
看他这副模样,方曜心里觉得有趣又可爱,便故意说:“诶,这儿怎么露出一只手。”
路昭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拼命往他怀里挤。
方曜笑着把他抱在怀里,故意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路昭身子一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东西抓我!有东西抓我!”他一把抱住方曜的脖子,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是我的手,不是别的什么。”方曜终于不再吓他,松开他的脚腕,“看看,什么都没有。”
被他哄了半天,路昭才终于止住哭,小心地抬起头,转回去一点点,拿一只眼睛看背后的床上。
床上只有他和方先生交缠的腿,并没有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
路昭又转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方曜,又生气,又委屈,指责他:“你吓我。”
他整个人都趴在方曜怀里,眼角还带着泪痕,可怜巴巴的,这样抬起头来怪他、小声地指责他,方曜看得微微一怔。
他垂着眼睛,目光从路昭湿漉漉的眼角,看到他嫣红的嘴唇。
那嘴唇看上去饱满柔软,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方曜在某个瞬间,有种着了魔一样的冲动,想要去试试它的味道。
还有……
现在压在自己胸膛上的,饱满的、雌虫的胸脯。
方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无法克制地往下移,看见了路昭刚刚因为挣动而松散下来的浴袍领子。
里面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风光。
像被电击中了一般,方曜立刻起身,将路昭推开,就要下床去。
路昭这会儿哪敢一个人待在床上,一下子抱住他的腰:“方先生、方先生,我怕!”
方曜坐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会儿,才说:“阿昭,松手。”
路昭连连摇头:“我、我不敢一个人在床上。”
方曜总算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他伸手想要拉开路昭,路昭却抱得更紧,在他身后苦苦哀求。
“不要、不要,你陪着我。”
两个人都只穿着浴袍,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旅馆的大床上拉拉扯扯的,不一会儿,方曜额上就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阿昭,我是成年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