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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车马慢(Shim97)


宋悦心头一动。
徐行知现在的表现,就像是在给他一条一条算账,算算他俩在一块儿,他能得到多少好处,叫他舍不得跟他提分手。
这男人还真是了解他。
宋悦把桌上吃干净的餐盒朝他一推:“不说了,收拾。”
徐行知听话地收拾餐盒、桌子,收拾完了,又小声问:“悦悦,那咱们现在还算是没分手,对吧?”
宋悦没作声。
徐行知:“那我今晚还能在你那儿继续住不?”
宋玉斜睨他一眼:“你就找不到别的地方住了?”
徐行知心想,能和老婆住一块儿,谁还乐意去别的地方住啊。
嘴上却说:“我那几个原先在宁海的朋友,现在都全国各地跑去了,最近不在这边。我一个人去住旅馆的话,多孤单啊,而且也没人给你做饭了。”
宋悦就顺着他递来的台阶下:“正好我最近忙,没工夫解决吃饭问题,你就继续住着吧,给我煮饭就当你付房费了。”
说完,又想起一事:“对了,我那栋楼的邻居们最近总算说定要一块儿装电梯了,不过他们中间有几个特别磨蹭,我现在也没空管这事,你既然闲着,帮我催一催,不然我每天都得爬楼。”
这话听起来,就跟和丈夫抱怨家长里短一样,徐行知心里舒服了,给宋悦比了个吊儿郎当的敬礼:“好的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宋悦拿桌上的报纸抽了他一下:“流里流气的。”
徐行知笑了笑,眼睛瞥过那份报纸,却微微一顿。
那上面印着一行醒目的标题,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球。
[高官之子枪杀无辜百姓引发连环杀人案]
也许是从事的工作性质原因,徐行知对“枪杀”这类的词汇尤其敏感,登时拦住宋悦,从他手里抽过了这份报纸。
“大湾晚报?”徐行知看了看报纸的标题栏,“悦悦,你都这么忙了,还有时间看这种小道报纸?”
一边说,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篇报道的内容。
宋悦叹了一口气:“不是我爱看这种小道报纸,这篇报道是我找了朋友,帮路昭登出来的,你看日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报纸了。”
他把路昭在左安县的事同徐行知说了,又道:“这篇报道发出来之后,路昭就回了左安县,但是不多久就失去了联系,到现在我都还没找到他。”
“这些势力互相勾结,只手遮天,我怕他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宋悦再次叹一口气,“我现在就是特别后悔,当时不该被他说动,不该帮他这个忙。哪怕和他吵架闹崩,也总比现在这样,让他陷入危险要好。”
徐行知看着报纸上的报道,眉头微蹙:“这个贺委员,有什么详细信息么?”
宋悦一愣,登时想到,以徐行知的本事,应当能查到些什么,连忙说:“贺委员的全名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个死了的儿子,叫贺杰。”
“贺杰?”徐行知喃喃道,“这名字好像没什么印象。”
他在战场上待了八年,好久没回首都了,对圈子里的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
这个贺杰今年死时才十几岁,那八年前,还是个读小学的小屁孩呢,他没什么印象也正常。
见宋悦还在一旁殷切地望着他,徐行知便拍拍胸脯把这事揽下来:“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问出小路的行踪。”
宋悦连忙说:“不用问出行踪,万一他在躲别人呢。只要知道他是否安全就可以了。”
徐行知点点头。
悦悦现在有求于他了。
很快,悦悦就会发现,有他在,比没有他要方便不少。
这样悦悦就不会提分手了。
徐行知拎着空餐盒走出宋悦的办公室,外头不少员工都从工位上抬起头来,悄悄地拿八卦的眼神打量他。
徐行知故意转身同办公室里说了一句:“悦悦,那我回去了,晚上我六点半过来接你回家。”
屋里的宋悦“嗯”了一声。
外头员工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那个真是宋总的老公呀?”
“我就说宋总早就结婚了,你们都不信。单身未婚的,谁在无名指上戴个金戒指啊。”
“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没见宋总把他老公带出来过,任何场合都没有。”
“也许人家在忙别的事呗。”
在一众员工的交头接耳不时打量中,徐行知昂首挺胸,得意地走了出去。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下午花点时间把路昭的事情打听清楚,晚上就能和悦悦邀功,再加上做饭、接下班,今晚或许能顺利入住主卧,说不定还有久违的亲热。
一想到时隔多年终于又能抱上日思夜想的香香软软的老婆,徐行知登时有了干劲,一下午几乎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个遍。
然而事不遂人愿,他的确找出了一些消息,却是坏消息。
——路昭曝光新闻回到左安县后,很快遭遇了袭击,差点发生生命危险,被秘密保护送到了首都。
而他在首都期间待在哪里、被哪一方保护、最后为什么失去联系,徐行知就打听不出来了。
他换了个思路,想先把左安县的事情探听清楚,推测一下路昭现在可能落在谁手里,可惜左安县的案子是中央直接派办案组去办的,徐行知在这个条线上没什么熟人,而且这次办案又捂得紧,什么风声都打听不出来。
事态比想象的要严峻。
作者有话要说:

徐行知倚在车边抽完了一支烟,宋悦才踩着小皮鞋从写字楼大门走出来。
徐行知朝他招手:“悦悦,我在这儿。”
宋悦一边把羊毛围巾披上身,挡住往脖子里灌的冷风,一边朝他走过来,开口就问:“怎么样?问到了吗?”
徐行知一顿。
看见他这副表情,宋悦就撇撇嘴:“连你也打听不到消息?”
徐行知为他拉开车门:“先上车。”
宋悦坐进车里,蹙眉嘟囔着:“路昭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我到处问遍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要是真出事,消息肯定满天飞了。”徐行知上了车,“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宋悦抱着双臂,不说话。
徐行知将轿车开出去:“虽然没打听到路昭现在的情况,但是打听到了贺委员的情况。”
宋悦眉心一动,斜眼看他。
徐行知:“贺委员背后是一整个利益集团。这种利益联盟通常十分稳固,要是有成员牵扯进风波中,圈子里的人都会出手帮他。”
“刚出事的时候,贺委员那边多方活动,出手帮他的人不少,原本他们是打算把他调离岗位,等风波过去再重新任用的。”
听到这里,宋悦忍不住开口,音调都提高了:“他还能被重新任用?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纵容儿子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报纸上都登出来了,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当领导?!”
徐行知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没错。”
宋悦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气得胸膛不停起伏:“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徐行知:“这底下的人蛇鼠一窝,官官相护,只要他们能找出理由粉饰太平,只要事情没有当面捅到上层那里,他们就总能遮掩过去。”
“虽说报纸登出来了,可大湾晚报只是一个小报社,可信度不高,他们掩饰过去之后在官方报纸上刊登说明,你说老百姓信谁?”
“这次的事,他们只要把左安县里的小喽啰推出来顶罪,给上级一个交代,风波就算过去了。上级达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他们也能免去被牵连一大片的动荡。”
宋悦难以接受,高声道:“就这样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了?!”
徐行知轻轻瞥了他一眼。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可这一眼看过来,宋悦只觉得一股冷冰冰的恶寒从脚底板蹿了上来。
他未曾与路昭一起亲历左安县风波,之前一直不理解路昭非要撞南墙的一腔热血。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他陪着路昭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曝光的新闻,这些人动动手指就能压下去;路昭因此失踪,到现在下落不明,可以说是用命与这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可是鱼儿死了,网却分毫未伤。
路昭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了讨回一个公道,赌上了自己的前途、生命,而宋悦为了捞他,也付出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可他们的拼尽全力,在这些只手遮天的人面前,只如蚍蜉撼大树。
宋悦以为他们已经拼命扑腾出了不小的水花,可现在抬头一看,恍然惊觉压在他们身上的,是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黑压压大山。
蝼蚁如何撼动大山呢?
他终于理解路昭眼睁睁看着老张复仇、自杀的那种震撼和愤怒了。
果然,这沉沉大山没有压到自己身上时,是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窒息和无力的。
宋悦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些畜生……”
“悦悦,消消气,听我说完。”徐行知宽慰道,“我刚刚说的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是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贺委员已经被留置,圈子里的其他人听到风声,立刻跟他撇清关系,但上面没有放过,几乎一网打尽。”
宋悦一愣,胸口那口恶气一下子出了:“真的?”
徐行知点点头:“案件还在查办中,这样的大案,寻常办起来少说也要两三年,不过这次应该会很快结案。”
宋悦品出了一丝意味,问:“因为他们踢到了铁板?有大人物要趁机对付他们吗?”
那路昭说不定能借着这位大人物的光,躲过这次风波!
徐行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宋悦:“方曜回来了,你知道吗?”
宋悦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方曜来,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他来找过我,打听路昭的下落。他也想了不少办法,可是也没找到路昭。”
徐行知睨着他:“那你知道他想了哪些办法么?”
“……我上哪儿知道去。”宋悦奇怪道,“再说了,方先生是搞科研的,怎么斗得过这些畜生,我可没指望他能找到路昭。”
徐行知将轿车停在了小区里:“好吧。”
宋悦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你扯到方先生身上做什么,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是不是有大人物要对付那帮畜生了?”
徐行知笑了笑,只说:“只要路昭人还活着,明年这案子结案,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宋悦一喜,又有点不敢相信。
“放心吧。”徐行知解开安全带下车,车外呼啸的冬风一下子把他的围巾吹得扬了起来。
“快上楼,今天有点儿冷。”他锁了车,赶紧过来把刚从副驾驶下来的宋悦一搂,两个人小跑进了楼里。
宋悦跟着他一边爬楼,一边追问:“你怎么那么肯定?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干嘛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徐行知见他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了,还要不停说话,不由笑道:“十一层楼还不够你爬的?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宋悦知道从他这儿挖不出什么话了,哼了一声:“说的这么信誓旦旦,要是耽误我找路昭了,你可跟你没完。”
徐行知瞅着他:“说的好像他才是你对象一样,你可没这么宝贝过我吧?”
宋悦翻了个白眼:“我和路昭实打实的十几年交情了,某些消失了七八年的人也好意思跟他比?”
徐行知:“……”
他悻悻摸了摸鼻子,不作声了。
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里。
冬季天黑得早,这会儿外面早已经暮色四合,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昏黄的灯光中,只有两人一步一步往上走时轻微的喘息声。
宋悦上了一天班,从早说到晚,这会儿倦了,无力再开口说话,只沉默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然而,十一层楼实在太高,宋悦今天又累了,爬到第七层时,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扶住了他,宋悦抓着那条胳膊站稳,喘了两口气,瞥了他一眼。
徐行知垂眸看着他:“……我背你?”
宋悦撇撇嘴,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自己走。”
他扶着楼梯扶手,拖着步子,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徐行知只能无奈地跟上。
两个人并肩走着,比方才挨得近了许多,连垂下来的手都不时碰上。
静静的楼道里,回荡的喘息声似乎更重了一些。
手背又一次轻轻擦过时,徐行知的手追了上去,握住了宋悦的手。
宋悦一顿,立刻把手往外抽。
可这次徐行知没有任由他抽出去,而是紧紧握住。
两人的脚步不停。
交握的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带着久别重逢的疏离的亲昵,宋悦的心口像被掐了一下,一阵酸软。
都分开了这么久了,怎么这个男人还是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呢?
他心里埋怨徐行知的离开,也埋怨自己的不争气,抿着嘴恨恨地想: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被你骗了。
我可不是二十岁的宋悦了。
终于走到家门口,徐行知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今天我还同邻居们打了招呼,问了装电梯的事,那个牵头的邻居说,还在选电梯的款式,不过春节后肯定能选出来,选好了安装很快的。”
宋悦嘟囔:“但愿吧,这楼梯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爬了。”
徐行知跟他一块儿进门,换鞋,试探地问:“这房子都十来年了吧?也是老房子了,要不咱俩再买套新的?”
宋悦:“我有其他新买的房子,但是这套最方便,住起来也舒服。”
当然舒服了,这儿可是整个宁海市的中心区域,对面就是大湾广场,更何况比起新盖的几十层的住宅小区,这片小区全是十来层的小洋楼,当然自在多了。
徐行知:“可是这屋里的装修也旧了……”
宋悦:“重新装一下就好了。”
他瞥了徐行知一眼:“我可不跟你一块儿买房子,我就住我自己的地盘。”
言下之意,他是不会为了徐行知挪窝的,他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只要哪天看徐行知不顺眼了,就把他一脚踹出去。
徐行知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去厨房做饭了。
今晚他依旧没能进宋悦的卧室,但好歹也比昨晚睡沙发强一点——宋悦允许他留下来住在次卧了。
徐行知自己铺好了床,宋悦就倚在门边监督他干活,根本不打算伸手帮忙。
徐行知铺完床,又把今天才买的两身衣服挂进衣柜,说:“悦悦,你平时都不做家务么?那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宋悦:“有家政。”
徐行知:“……”
他又问:“那你吃饭怎么办?”
宋悦:“原先厂里有食堂,搬到现在的写字楼之后,我哥给我请了厨师。”
徐行知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用处:“厨师总要休假吧?”
宋悦:“他休假回家过年了,这不,你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继续更新啦!还是每晚21:00哦!

好吧,好歹他还有点用。
为了能在宋悦这里留下来,他只能勤勤恳恳地做好家政和厨师,虽然宋悦还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也没再开口赶他走。
腊月二十八之前,宋悦忙完了所有工作。
他和宋兴在宁海已经打拼了许多年,真正站稳了根基,宋兴还和时雨在这里结婚安家了,所以每年春节时,他们兄弟俩就不再赶回老家,而是提前把父母接到宁海来过年。
毕竟宁海比平州要暖和多了,冬天在这边待着才舒服。
然而,今年徐行知也在。
宋悦早就催促他回首都去,和他家老爷子一起过年。可徐行知偏说和老爷子在部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父子俩从没相处过这么长时间,都快要打起来了,硬是不肯回家,就赖在宋悦这儿。
宋悦不好把他一个人丢在一边,自己和家里人团团圆圆过年,但又不好把他带去一起过年。
——因为徐行知的身份不上不下,既不是普通朋友,又算不上他现在承认的对象。偏偏哥哥还知道他俩的事,等到了父母跟前,哥哥张嘴一说,到时候岂不是全家人都来催他赶紧和徐行知定下来?
他可不想家里人都去帮徐行知。
可是,徐行知却像早就猜到他的想法,提前一步联系上了宋兴。
在哥哥的连环催促下,除夕夜,宋悦只能黑着脸带着徐行知出门。
抵达宋兴的小别墅,在院子里停车时,他还恶狠狠地警告:“待会儿你不许乱讲话,知道吗?”
徐行知拎着大包小包的节礼,微笑:“悦悦,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宋悦:“……”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宋悦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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