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岁遂)

回答完季霄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被姜熠抱在怀里的十一身上，他先对姜熠微微点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非常泰然自若的喊了声小叔叔，才笑着对十一道：“予璨？”
十一应了声诶，想起季霄刚刚对这位的称呼，也跟着乖乖喊了句：“阿霃哥哥好，你和季霄哥哥一样，叫我璨璨就好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季霃眼里的笑意深了稍许，还未喊上一句璨璨，季霄少爷已经风风火火地邀请十一去玩了：“璨璨啊，要不要跟我去后院荡秋千去？”
十一看向姜熠以示询问，得到她爹的同意后，小姑娘从姜熠怀里滑下来，仰头对走过来的季霄露出个软糯糯的笑来，“可以呀，不过季霄哥哥，我有点饿了。”
“那好棒！走，哥哥带你吃下午茶去！”
姜熠目送着一大一小走进宅子，确定季霄听不到，这才同季霃道：“你还没和季霄说，你要和我哥订婚的事情吧？”
季霃把有些下滑的盖腿毯往上拽了拽，笑意温润，“不打紧，他迟早会知道的。”
姜熠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季霃敲了敲轮椅，“小叔叔，陪我走走？”
姜熠推上他的轮椅，轻咳了声，“你和我哥一样，叫我小熠就行。”
“好的，小熠叔叔。”
姜熠：“......”
这位和他哥一样，也喜欢偶尔皮一下是吧？
十一还惦记着她爹和季霄之间氛围不对的事情，她一向是个有什么问什么的性格，于是就很直接的问了句季霄哥哥你和我爸是不是吵架了啊？
“哇哦宝贝你好敏锐哦。”季霄笑眯眯地点点头，“对啊，吵架了，不过吵架的内容不方便讲给你听，就别多问啦。”
“哦。”十一果真没再问，拿起一块奶糕吃起来。
“璨璨啊，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季霄托着下巴，神色郁郁，“如果有人很喜欢你，但是你却不喜欢他，他对你很好，好到让你感动那种，你会给他一个机会吗？”
十一有些困惑地皱了下脸，“季霄哥哥，你为什么会问一个小孩这个问题？”
拜托诶，她还只是一个五岁都不到的小朋友好吗，大人的情情爱爱她怎么会懂啊？
怕十一单吃糕点有些干，季霄给她倒了一杯水，闻言束起手指摇了摇，“NoNoNo，璨璨啊，就凭你刚刚反问我这个语气，你就不是一般的小孩。来嘛，陪你情场失意的哥哥聊一局。”
十一：行吧。
“不过你刚刚的问题我有点没懂，你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方式再说一遍啊？”十一的神色非常的诚恳，“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朋友。”
季霄轻啧了声，耐着性子换了个说辞：“假设你去上幼儿园，有个男孩子想和你一起玩，但是你不想和他玩。他却不放弃，主动把自己心爱的玩具分享给你，把幼儿园每天发的小饼干和牛奶都给你，对你很好很好，那你愿意给他一个让他成为你朋友的机会吗？”
她想了一会，很认真地摇摇头，“不会。”
“外婆和我说过，第一眼印象很重要，额，那个词语是什么来着？”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恍然，“对，眼缘！眼缘很重要哒~”
“如果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的人，那我不会和他成为朋友的。”十一咽下一口奶糕，又拿了一块，“之后他给我玩具啊小饼干啊牛奶啊，那只是他自以为的对我很好，但是对我来说，只会是种困扰。”
吃的有些嘴干了，小家伙吨吨吨喝完一杯水，拍拍手里的糕点屑屑，“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小朋友。”
季霄用手指抵着额头，轻笑了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小孩儿都比他通透。
他像是在问十一，又像是喃喃自语：“可那个男孩子不想放弃呢？”
听到了这句的十一：“那他有病。”
季霄：“......”
扎心了老妹儿。
真巧，傅嘉礼也这么骂过他。
“你小子，带着你妹妹聊什么呢？”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十一和季霄都给吓了一跳。
“我去老头子你走路怎么都没声的啊？”季霄拍了拍胸口，“吓着我不要紧，吓着璨璨了怎么办？”
闻言季老爷子忙看向还有些懵然的小姑娘，“璨璨啊，没吓着吧？”
回过神的十一眨眨眼，“没有哦。”
季老爷子扫了眼桌上的奶糕和饮用水，“你就带着你妹妹吃这个？”
感觉自己很冤枉的季霄：“不是，厨房也只有这个了呀。”
“没关系啦，这个奶糕也很好吃。”十一笑得眼眉弯弯的，“不怪季霄哥哥的，季爷爷。”
这声季爷爷把季老爷子喊得通体舒畅，常年肃正刻板的一张脸都变得慈爱起来，“璨璨啊，爷爷就爷爷，不用再加个姓氏了啊。”
季老爷子正琢磨着再说上好话能把外孙女儿哄怀里让自己抱一下，就听到他那个不孝子的声音：“十一。”
小姑娘一溜儿的就跑到姜熠面前，小声的说了句姜姜抱。
“怎么了？”姜熠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句问话有多温柔。他蹲下来把小姑娘抄进怀里，怕季老爷子听到暴跳如雷，他压低声音又问了句：“被你爷爷吓到了？”
十一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拘谨，抱着他的脖子也不说话，半响才糯糯地说了句我困啦。
“那你睡会。”姜熠一下一下的拍起她的背来，略微一琢磨，想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的关键。
估计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见到的生人太多，一下觉着不安呢。
这么想着，姜熠手上的力道放得愈发轻柔，他对走过来要接人的佣人摇摇头，放软了语调低声哄着：“没关系，睡吧，我不松手。”

第14章 苏珏
许是父亲一直在身边的缘故，十一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直到快到晚饭的点了才迷迷糊糊转醒。
还未完全清醒的小姑娘感觉自己的脸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带着温沉笑意在头顶响起：“这下睡够了？”
小姑娘软软的唔侬了一声，因为打哈欠眼里蒙上层蒙蒙水汽，还被睡意支配的大脑让她本能地对姜熠伸出手，糯糯地说了句姜姜抱抱。
姜熠放下书把困倦状态下格外软绵绵的小家伙捞起来抱进怀里，一边熟练地摸摸头拍拍背哄着黏人的小猫崽子，一边很严肃地意识到一个事情。
他貌似越来越招架不住小姑娘的撒娇了。
或许应该自信点，把貌似去掉。
十一在他的肩窝里埋了会儿头，在她爹怀里醒完觉后顺势蹭了蹭姜熠的脸，给自己的撒娇收了个尾。她抬起头，眼眸乌亮，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姜熠，拖长调子甜甜地喊了声姜姜。
“干嘛？”对比于小姑娘的情绪丰富，姜熠没什么波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酷。
十一指着搁在床尾的玉桂狗包包，笑得挤出两道浅浅的梨涡，“头发乱啦，给我梳梳头，要扎花苞苞哦。”
姜熠：“......”
花苞苞是什么？能不说叠词词撒娇吗？他现在现学扎这个发型也来不及了啊。
“时间不够，要准备下去吃饭了。”姜熠对她的卖萌撒娇不为所动，把哼唧抗议的小猫崽子提溜到凳子上坐好，准备给她梳头。看着十一因为生气而鼓起的侧脸，他又补充了句：“下次一定。”
十一冷漠地哼了一声。
因为没扎成花苞苞，所以小姑娘被姜熠牵着下楼吃饭的时候都有点不开心。
恰好这是季霃推着轮椅从拐过楼梯间。
他对姜熠微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又看着板着个脸的十一，唇角浅浅地弯起，“怎么了？谁惹我们璨璨不高兴？”
十一甩了甩姜熠因为省时给她扎的高马尾，气鼓鼓地告状：“姜姜敷衍我！不给我扎辫子！”
“璨璨扎马尾也好看。”季霃被小姑娘的童言逗得眼眉弯弯的，眸底盛满了柔软的笑意，“虽然简单了点，但是很朝气很活泼，看上去很有活力哦。”
“阿霃哥哥好会说话哦。”十一一下就叛变了，挣开她爹的手几步跳下楼梯，半蹲下来跟个团起来的猫崽似的趴在轮椅扶手上，笑眯眯地道：“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头啊？我感觉阿霃哥哥看到我第一眼就想摸摸头啦。”
季霃一怔，随即扶额轻笑。
真是一个很敏锐的小家伙。
姜熠慢悠悠地走下楼，很放心的把闺女丢给大侄子，“十一就麻烦您带一会了，我去找季耀宗。”
季霃半天没动作，十一还以为他是害羞，自认为很贴心地补充了句：“没关系啦，你不要觉得害羞，我被姜姜rua惯了，你轻一点别把我发型揉乱了就行。”
季霃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看着杏眼弯弯的小姑娘，温声询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摸你的头呢？”
“直觉啦。”趴的久了，十一索性用手背垫着下巴，因为是仰头看人一双杏眼显得愈发圆幼，眸光净澈的没有半点杂质，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的懵然天真，说起话来也是不加掩饰：“直觉阿霃哥哥很喜欢我，所以让你摸摸头......不过我也很喜欢阿霃哥哥啦。”
说不上为什么，十一见到季霃第一眼就很喜欢他，比季霄要喜欢的多一点。
“那你的直觉很准。”季霃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感觉到掌心下因为发丝磨蹭而带来的绒绒痒意，眉目愈发舒然温柔，“我很喜欢璨璨。”
许是合了眼缘吧。
不过他们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小妹妹，还是个这么乖糯讨喜的小姑娘，多点喜爱，多宠着点，季霃觉得并不过分。
这么想着，季霃收回手，轻轻扶了下眼镜，“璨璨，饭前陪我再走走？”
“好呀~”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是平和，直到季老爷子问起了十一以后的去处。
感觉到小姑娘在饭桌下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姜熠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安抚，转而看向季老爷子，以一种没什么商量余地的口吻道：“我还有半年退役，退役后我会把十一接到身边照顾。”
季老爷子也不意外，他放下碗筷，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浅啜了口，“那这半年过渡呢？”
十一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姜熠。
“十一的外婆身体不太好，不再适合照顾十一，我不会再把她送出国。”姜熠舀了半碗鲜白的鱼汤放到十一面前，语气淡淡：“这半年我哥会接过去照顾，劳您记挂十一的去处了。”
哦豁，老头子最后的希望也落空咯。
季霄咬着排骨，幸灾乐祸的想。
“她毕竟姓季。”老爷子声音沉下来，有些不高兴，“是我季耀宗的孙女。”
“这点没错。”姜熠放下擦嘴的纸巾，眼皮微掀，瞳色偏浅的眸子似盛满冰雪般的冷淡，“但我不想再把女儿放到一个让她险些丧命的地方了。”
哦哟我的小叔叔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季霄夹了第二块排骨，在心里啧啧摇头。
敢和老头子这么刚的人，也就只有这位小叔叔了吧。
提起这件往事，季老爷子一下拧紧眉毛，“姜熠，那只是个意外！”
“不是意外。”姜熠全然不管自己的话让饭桌上的话降至冰点，还视若无睹地又加了层冰：“那只是你为了保搬出来的借口而已。”
季霃看了眼看似在低头喝汤实则一口没动的十一，出声提醒：“小叔叔，璨璨的汤要凉了。”
有些话不宜在这个场景提起，更不应该当着十一的面提起。
季老爷子看了眼孙女，把没说出口的一句“你这个把女儿丢下几年不管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呢”给咽了回去。
安静了一会，小姑娘带着几分哽意的声音在饭桌上响起：“季爷爷，我不想留在这里。”
她抬起头，眼圈很明显的红透了，眼睫上盈着一点水汽，但没哭出来。
“我不想再被爸爸丢下了。”
十一揉揉眼，轻呡了下唇，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才小声道：“还有，刚刚你们说到的那个人...我不喜欢。”
听到名字，就很不喜欢。
晚饭最终以只有季霄一个人吃饱为结局收尾。
季老爷子吃过饭后就上楼吃药去了，老爷子觉得自己再和姜熠聊两句，估计就要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
季霃推着轮椅把父女两送到了大门口。
他看着紧紧牵着姜熠，显得异常黏人的小姑娘，语调放得轻柔和她商量：“璨璨，你先去车上等一会好不好，我和你爸爸有几句话想聊一下。”
十一从饭桌上下来后就一直很安静，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面对季霃的询问，她缓钝抬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的节奏都慢了那么一拍半，弧度很小的点了下头。
小姑娘有些不情愿的松开牵住姜熠的手，复而又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口，声音轻又软：“姜姜，别聊太久。”
“好。”姜熠揉了揉她的头，“五分钟，好吗？”
等十一上了车，季霃才道：“璨璨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应激了？”
姜熠拧着眉点了下头，感觉有些烦躁，下意识去摸烟但想起小姑娘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又生生止住了动作，改为描进了外套衣兜里。
“近半年内，都不要带她来老宅了。”季霃看着趴在车窗上显得小小一团的身影，蹙了下眉，“你有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她在国外时看过，回国后还没有。”姜熠捏了捏眉心，有些懊丧自己的粗心，“是我疏忽了。”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她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在儿童心理问题方面也颇有研究。”季霃看了眼腕表，还剩三分钟。犹豫了那么一下，他还是道：“姜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璨璨还需要来自omega直系血亲的信息素安抚。”
当然想过，可是......
“十一她...很排斥和闻昭相处。”后颈莫名有些刺痛，提起闻昭，他心里烦意更胜，“而且他是知道十一这个情况的。”
但他怎么做的，有没有给到信息素安抚，姜熠就不清楚了。
季霃的语气都严肃了不少：“你没和闻昭谈过这个事吗？”
“上次见面...没来得及。”都快谈崩了，压根没机会聊起这个。
季霃轻叹口气，该说的都说了，再多嘴就僭越了，这毕竟也是人家的家事。
“，现在还在老宅吗？”姜熠抬眼看着季霃身后偌大的季家宅院，眸中掠过一点讽意，“想必是被季耀宗好吃好喝的供着吧？”
“没有。”季霃摇摇头，“在国外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当年出事后，他就被爷爷送出国了。”
“爷爷本来是不想把他送出去的，但...闻家那边施压了。”季霃看着姜熠微怔的神色，勾了下唇角，“准确的说，是闻昭对季家施压，放话说要么进监狱要么滚出国，不然两家就此断了再不来往。”
季老爷子就算再看重，也都比不上季家利益重要。都不用权衡和纠结的，闻昭来过季家第二天，就被弄昏送上了飞往国外的私人飞机。
姜熠扯着唇角笑了下，笑意疏且淡，没对此事作评价。
眼看五分钟就要到了，季霃叮嘱了句让他多注意十一的情况，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正要转动轮椅准备走人，听到姜熠轻声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在手里救了十一。”
季霃的眼里闪过丝不明的意味，很快归于一贯的温和淡然，“小叔叔客气了，璨璨毕竟也是我妹妹。”
“我该做的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慢走，我就不送您和璨璨下山了。”
姜熠看着他转着轮椅往季宅走，虚虚地眯了下眼。
难怪他哥会选择他而不是季霄。
回程路上，十一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就坐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他溜走似的。
到了家后才感觉小家伙明显放松下来。
姜熠给她泡了半杯蜂蜜水，确定温度适宜后才递给十一。看着她小小的一只裹在毯子里，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水，姜熠莫名觉得心里头又拧又涩，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十一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好一会没动，半响听到姜熠温声道：“我们聊聊好吗？”
“如果你没那么害怕的话。”

十一愣了下，随即摇摇头，眼眸浅浅的弯了下，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
“没有害怕。”温暖厚实的毛毯和热乎沁甜的蜂蜜水，还有来自父亲的信息素安抚，让小姑娘的情绪渐渐温缓过来，她咬着杯子边儿组织了下语言，好一会才开口：“姜姜和季爷爷说话的时候，那个味道...恩，就是你们大人说的信息素，有点影响到我了。”
Alpha或者omega外放的信息素具备一定的讯息传递性，这个讯息泛指的东西很多，除了传达求/偶、发/情，易感、孕期等这些为大众熟知的状态信息外，信息素还能反应出主人这一刻的情绪。但这种情绪信息往往只有契合度高且完成了终身标记的AO，或者是血亲之间才能敏感捕捉到，且信息素一定是要外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