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也更希望他去找你。”格蒂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郁斐,我们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郁封眼睫轻颤。他没有‘郁斐’的生平过往,这位指挥官的问法只能让她得到另一个陌生人的经历。
夜风中,郁封道:“你可以继续猜猜看。”
那感情酝酿已久,比意识到时还要久,只是意识到时终于清晰汹涌。郁封好像终于尝到情感带来的烦恼,这种忧愁于神官们、于祂都不同。他不会对神官和祂心中有忐忑,言语有斟酌,他对神官无尊卑,对祂只是不甘。
而对伊塔洛斯,比所有人都更复杂。
去的路途一片黑暗,天空被阴云遮盖,偶尔几道光芒划过,是放出的照明弹。
郁封留在临时营地中协调事务,而格蒂连作战服都没换便要了星舰入场。
前来帮忙做事不是他的目的,于是等到格蒂离开没多久郁封也趁机走了。没有乘坐飞行器,他一步步跨越防线去到战场。
心情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平静,越离得近,他就越想起此刻被放在储物空间里的领结,就越是感到腺体和心脏发热。他要对他说什么呢?要问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还是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郁封可还没忘他们之中有个名为‘柏温’的人,即使这个人似乎已经死了。伊塔洛斯不属于自己。
所以他该说什么呢?他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可难道就要避而不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继续按着之前的目的行进吗?
老实说,有一瞬间,郁封觉得他对于见到主神这个想法没那么执着了,起码不是原本的‘非找祂要个说法,证明自己依然有能力留在高位替他卖命’,在滞留虫巢的无限时间中,他对回到星塔的愿望已经淡却。他随时可以放弃。
对于见到主神而言,伊塔洛斯或许比他更要看重。那愿望能替伊塔洛斯找回柏温。被选入永夜之所的必然有强烈目的,伊塔洛斯还能有别的目的吗?
谁会信。
荒原上有火,各处轰鸣作响,他在其间任意穿行。舰队对于无法靠近克鲁格感到恼火,对郁封来说轻而易举。他进到那片天地,立即就被寒意与杀意扎了个透。
克鲁格与虫类密匝匝缠绕在一起,很难找到其中那抹银白。
郁封站在空间边缘遥遥望去。
伊塔洛斯。
他念道。
伊塔洛斯听见了,但他没有立即回应。敌人过于难缠他也需要认真对待,实在是令他心中不爽。尤其是虫母与虫父隐秘的打算很难讨喜。
原本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力量高强度使用,已经超出躯壳的承受范围。裂缝出现在各处,除了皮肉还有骨骼。他能在每次大幅度的动作间听到清脆响声,也能感受到肌肉某个瞬间猛地失去力量。
超过一定强度反而力不从心,可若是不这样就无法胜利。诅咒带来的约束从来没有困扰过他。啊,差点忘记,在诅咒后的几百年他都处于沉睡中,几乎没有机会使用。
地空战力没办法像他的支配者那样完全拖住虫族。克鲁格有万千属下,即便他能用游影拖住一些、用刀剑解决一些,但它们还是能源源不断汇聚虫父身旁。不太好近身。
力量急剧消耗,空气中每一秒所蕴含的杀意水涨船高,几乎化为黏腻冰凉的实质。伊塔洛斯不顾喽啰阻挠,眼里只看得见虫父的位置,他的每一次攻击与动作也只是为了铲除阻碍近身虫父。他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比起算计本来就有计划的虫父,他更倾向于毁掉一切。
虫类赶到的速度比不上它们的消耗,大地满是钢铁与甲壳的残骸。焦糊味的烟尘在朦胧晨曦里飘荡旋升,苦腥的体液浸透荒野。
最终,伊塔洛斯落到克鲁格头顶,一剑刺瞎了它的双眼,又翻身顺着触须往下配合游影割断了它一条前肢。克鲁格痛到发狂,连带着所有虫子都乱了阵脚。随后,它不再试图与伊塔洛斯战斗,它留下一些战力,自己再度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没有那么容易逃走。
伊塔洛斯收回长剑,剩下的游影也随之消失虚空。他不会让它逃走,今天非得做出选择,克鲁格会回来结束战役,而那结果只会是死在他的剑下。
身形一晃,他出现在支配者身前,背着光,带着笑。
“为什么不回应我?”再怎么生气,被晾在一旁也早就冷静下来。郁封打量他身上的裂痕,皱眉拿出仅剩不多的绷带,缠绕在他最严重的脖颈。
“如果我离开,你可就要输了。”伊塔洛斯撩起杂乱的长发卡在耳后,讲话有些意味不明。
郁封:“你也不是没长嘴。”只要伊塔洛斯回答,他敢肯定那声音一定会传到他耳中,一定会让他听见。
“或许见面才算回应呢?”
“……少用鬼话糊弄我,”郁封瞧他的样子总觉得碍眼,“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帮我取得胜利才跟你上i床吗?”
“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们怎么鬼迷心窍,荒唐又混乱地度过了那三天。旁人说那是Alpha的发热期,可他与支配者这样的身份也会被生理所困吗?显然,伊塔洛斯知道不合理。可剩下的可能也不合理。
“你的主动让我很满意,所以就为你取得胜利了呢?”
郁封抿唇,手上动作一顿。
“那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嗯?”伊塔洛斯震颤的咽喉正在对方手下,“你不喜欢我这幅模样?”
郁封被他轻飘飘的玩笑话弄得更生气,眼神变得凌厉:“你就在想这些吗?”
“那你想让我谈什么呢,亲爱的。”伊塔洛斯说,“我可以为你取得胜利,无论哪场战役我都能为你取得胜利,只要你想。还是说,你想谈一谈如何得到更多?”
郁封不语。
“那你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亲爱的?”
他想知道答案,好像借由支配者的口自己也能得到答案。
半晌,郁封生硬道:“支配者不如让你当?”
回到临时营地,伊塔洛斯就被扔到治疗舱,郁封则被星舰团叫出去商讨作战计划。参加作战的不止星舰团,地面战力绝大部分来自宪兵团,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并不待见这位刚刚回归的指挥官。
营地也就几块薄板搭建而成,治疗舱也不隔音。现场不算有序也谈不上太混乱,只是躲在角落嘴碎的人恰好被他听见。
说什么离星舰团的都要远点,格蒂为了郁斐得罪监察处的长官,那几位的身价被公主抄了个干净,咬牙切齿地找君主说格蒂滥用私权。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知道郁斐失踪的时日经历了什么。
说话那人似乎有内部消息,也可能是监察处根本没有保密情报,任由消息泄露。总之,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已经知道真相——如果被虫父虫母带走的人一部分被吃掉,另一部分则做为孵化容器,那凭什么郁斐还能活着?他的话有漏洞,但是宪兵团竟然把他放出来了。格蒂的行为迟早会酿下大错,星舰团无条件信任回归的指挥官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两小时后,伊塔洛斯从治疗舱中起身。
路边随处可见抓紧时间休息的舰员,几十艘星舰停在周围,浩浩荡荡气势惊人。后勤人员正在对星舰进行检修与补给,人群来来往往,比虫族还要拥挤。
巡逻舰仍在天空搜寻克鲁格的存在,先前被剩下的敌方悉数被剿灭,或逃走。偶有几只徘徊远处,好让他们知道克鲁格也在注视一切,战役不会那么快结束。
又等了许久,支配者才回来找他。
开口第一句便是满满诧异:“他们竟然没谈到你的非常人行为。”
伊塔洛斯笑:“哦?”
“那你以为呢。”郁封话音出现倦色,一场无关他的会议似乎把他耗得精疲力竭,他落座现场唯一的椅子,“哪个正常人在星舰坠毁后还活着跟克鲁格作战,即便你瞒过了人类,但你没法瞒过世界意识。”
“它没有驱逐你真是奇怪。”事实上世界分类非常复杂,有的存在就算两个伊塔洛斯混进去大闹都没什么问题,而有的不按照事情发展就会遭到抹杀驱逐。郁封靠从前的经验大致判断,要说完全确认,他也说不准。
不过从各种方面来说,眼前的世界意识应该不会允许有太超出范围的力量体存在。
伊塔洛斯正等支配者给他解释。
只听郁封喃喃道:“难道是因为克鲁格和塞梅兹的合理出现?”他深深看了眼伊塔洛斯,好像也只有这种说法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算好事。起码除了伊塔洛斯他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话又说回来,谈到世界意识,两人想起来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系统。
他们唤出系统,确认了这东西现在仍然半死不活。
总有种要出大问题的错觉。
“真是忧愁,”伊塔洛斯不忘火上浇油,“但愿它能在结束后安全将我们送回去,而不是再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
郁封不满啧声。
艺术神殿刚刚换了主人,林含余来到永夜之所的时间还没他的一半多,不像墨涅有强大的力量与经验。这位神殿新主人能在短时间内使重要基础设施平稳运行就不错了,完全掌控神殿还需要时间。
郁封觉得墨涅选的人不至于太废物。
空气诡异安静下来,只听到一墙之隔的嘈杂。每个舰队都忙到脚不沾地,指挥官们更是,所以没人来打扰他们两个。
短暂沉默后,郁封问:“团长做了五个正式方案,十个预备方案。你想听听吗?”
看来支配者昏昏欲睡的原因找到了。
伊塔洛斯坐在治疗舱上反问:“你不如告诉我你想要躺进来休息吗?说不定克鲁格就要出现了哦。”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他们的想法,你完全不想跟人类合作吗?哪怕让他们当诱饵什么的。”郁封见他还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话锋一转,“你被舰员检举了。但你不属于星舰团,他们拿你没办法。如果你还需要星舰,格蒂说右侧方数过去第七艘预备舰你能拿,但不会有人愿意在你手下服役。”
“那真是可惜,”伊塔洛斯说,“我明明救了他们呢。”
“怕是正合你意吧。”郁封完全不被他天使的外貌与言语蛊惑。
第七艘星舰没有名字,他们管它叫07。伊塔洛斯在第二阶段未有征兆开启前先一步进了星舰,他把所有通道关闭,防止不知趣的家伙走错路。然后开始等待。
他闭上眼,与他感官相连的游影正处于虚空,对着克鲁格撕咬。克鲁格没法集中力量回到它的巢穴,长久的骚扰令其烦躁疲倦。然后,后续赶到的虫族部下替它牵制游影,它才有了喘息之隙。
太空中,潜伏的虫族数量还在继续增加,比先前多出三倍的敌人缓缓聚集帝星周围。
如果它们进到帝星,目前范围内最高战力的星球,那么几乎可以下定论不会有任何生机留存。
07启动,短短几秒消失空中。这一幕被地面人瞧见,还没来得及汇报上级,就接到紧急就位的命令。
紧接着离开的是卡斯托尔,两艘星舰完全没有跟团队报告和协作的意思。
第二次交战开始。
塞格拉斯带着她所有的同僚簇拥在波拉克斯身旁。旁人不会明白他的想法,格蒂却十分清楚。波拉克斯要扰乱虫族的阵型,摧毁它们的防御,好让07找到机会攻击虫父。
虽然格蒂不知道裴鸣哪里来的胆子确保攻击起效,但她就是相信他们。
团长切换了第三方案。一部分战舰用于防御虫族的攻击,另一部分多方位寻找角度遏制虫族的行为——不管它们想做什么,别让它们得逞。
克鲁格此次交战做得滴水不漏,人类方比起主动者更显得被动,他们无法找到它的破绽。
虫族的行为很难被人类捕捉分析,即使他们可能意识到什么,即使阿诺德有预测会发生什么。可到了那刻还是忍无可忍痛骂一声它的打算简直歹毒。
虫父的打算完美没被任何人看破,因为伊塔洛斯相信支配者有能力对付虫类,所以他只奔着克鲁格,对方也十分镇定地指挥属下用计攻击或掩护它。一切太过正常,才是最为异常的点。
就在虫族拦住伊塔洛斯的那刻,支配者的存在又消失了,连带着克鲁格一起。所以它的跃迁不必亲自接触目标,只要任一子嗣接触就可以吗。
好手段,能藏到现在。
伊塔洛斯轻笑,失去目标让他心中发痒。
波拉克斯号停止动作,静默太空,看起来有点像悲痛过度失去战意。紧接着,人们最为担忧的情况出现了——虫族不顾耗损发疯般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虫体撞击在星舰上,将他们淹没。那就像是场海浪,他们被卷入被颠簸,随后被浪涛无情拍入海底。
伊塔洛斯起身去到医疗区,他挑选了些紧急治疗用品。随后星舰内回荡着巨响,四周都被撞瘪。医疗区的顶部甚至插i入了某艘星舰的侧翼。它们被强行撞击到一起,重重落在地面。
伊塔洛斯正准备离开,那处破损便出现更大豁口,唐恩带人破壁而入,身后的舰员还在对扑来的虫族攻击。
见他第一眼,唐恩就甩给他武器和盾护装置,让他赶紧跟着出去。
他说,王城的穹顶被击破了,虫族已经进入,他们得乘坐舰体赶回去。
比起这个,伊塔洛斯明知故问,有没有看见郁长官。
唐恩脸色一变,难得正经与他交谈。他说刚才的袭击中好几艘星舰都失去反应,不只是郁斐,其中还包括格蒂与其余三位指挥官。
伊塔洛斯点点头,向他发出邀请:“你想不想跟我去找他们呢。”既像天使,又像恶魔。
唐恩看了他半晌,直到后面的人喊着再不出去路就要被堵死了。于是这位指挥官才决定请求支援。没有星舰,只有手中的武器,不怕死的人跟他到坐标点集合。
听起来放弃回到王城防守的决定过于难以置信,但相信对方能够去到他们一直无法找到的未知地方并且跟随更是匪夷所思。
伊塔洛斯跟他出了星舰,站在钢铁巨兽的表层,短暂等人的时间探究对方的决定:“你不管帝国的死活了?”
“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唐恩望向空中,对着掠过的虫类射击,“更何况,克鲁格不在这里。”
小型战舰就像海中的帆船,渺小而无力。
“我从昨天克鲁格出现的那刻起就察觉到异样。”唐恩神情复杂,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你不是他,你是谁?”
终于决定问出口了吗。
伊塔洛斯转身,看着从小型战舰中跃下的支援者,满不在意:“你觉得虫父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郁斐也不是郁斐?”
“你真当凡躯能从那群野兽手中活下?”伊塔洛斯直言不讳嘲笑他天真。
唐恩脸色变得难看,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分神感伤,他陷入沉默。
在踏入目标点时,周围昏暗下来,伴随着天地颠倒的眩晕,他们跌跌撞撞往前一摔,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肃杀的风变成了冰冷铁壁,电光闪烁,
这是一艘星舰,正是格蒂的塞格拉斯。
在伊塔洛斯来到此处的一刻,他的力量已经散出遍布所有,法涅斯之力使它原本的空间力量无效。人们畅然所行,只是不知道这小小的时间差,他们要找的人还会不会留在原地。
这小队十几人稳了稳身形:“信号还可以用,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没有回应,但是他们的坐标都集中在一起没动,周围有虫族反应,他们应该藏起来了。”
“有几处反应出现在我们周围。”
唐恩:“小心点,我们尽量待在一起行动。”
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士,用不着伊塔洛斯多说什么。
唐恩再抬头,伊塔洛斯已经不见了。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找到人了自然就能回去。
支配者所处的位置在星舰另一侧,伊塔洛斯来到距离支配者最近的地点。
他出现时郁封便不在原地,伊塔洛斯能感知到那身影飞快移动,正向他奔来。到某个点时支配者停下,克鲁格的气息笼罩四处。
伊塔洛斯等了等,他头顶的墙壁便发出机械轰鸣,下一刻,出现断层的损毁。一二十米的上方坠下一个人影。
郁封挑眉,盯着他不慌不乱。
好像他知道会被接住。
好吧,伊塔洛斯肯定不会让他的支配者掉在地上,那多可怜。
他接住对方。
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有太多不同。
伊塔洛斯打趣道:“你像长发公主吗?”
郁封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表情也生动:“那你像什么,是我的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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