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伊塔洛斯面前络绎不绝的热闹,郁封那一侧要冷清得多。支配者向来难以引起他人注意,大部人认知中,一个组合取得高名次的功劳必然归属服从者。而支配者,他们只要缩在服从者身后,闲暇时犒劳对方就好。
所以来向郁封搭话的,口吻都带着些许不怀好意。
长发的他的确是罕见美人,养眼且带劲。伊塔洛斯不吝啬赞美。
就是说话太尖锐,太不近人情,把他身边的客人也一起气得脸色发青,哑口无言,让他们咬牙切齿离开。
可能是故意的,伊塔洛斯想,他们都很不喜欢吵闹。可惜他已经习惯与他们周旋,注重什么场合该怎么约束自己,无法如同郁封那样任性。
送走烦人的家伙们后,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宴会场地。那些人总在某个时刻忽然消失,继而变成另一批不相干的人。
支配者不断往周围看去,目光似乎在其中搜寻什么。他故作自然,但伊塔洛斯仍然察觉对方不自觉流露的紧张。
他想找谁?是认识的人,比如之前跟他们进入世界的那些吗?
可是那些一面之缘的脸孔并没有跟支配者建立多么深厚的友谊。
又或许是那些神官?
伊塔洛斯抿了口手中的红酒,觉得对方大可松开他,正大光明的去找。
就在这时。
远方钟声响起,如水中涟漪轻轻晃荡而来。所有声音有片刻缄默。鲜花纷纷扬扬从高处飘落,演奏乐曲由结尾空白重新步入新篇章。
支配者的目光悬停在某个方向不动了。
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主神。
身覆雪色长袍的神自长廊中走出,像山巅的一缕云烟。有些远,伊塔洛斯看不清祂眼中的神色,但感觉到十足的高高在上,就跟他醒来时听见的话语相同,令人反感。阿克谢尔、诺希里安,以及许多他不曾见过的神官跟随在祂身后,他们姿态收敛,谨慎而恭敬。
支配者的神情与他们相同,但又多出什么不该有的,让他觉得有趣。伊塔洛斯想起在那片白色荒漠的遗迹中,某个人极为虔诚地祷告,但是却没有得到真正的聆听者的回应。
“我、信仰、祢。”他轻轻念着。
郁封神情中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更为浓厚,它们转换为怒意,恶狠狠地朝伊塔洛斯撕咬:“闭,嘴。”
人们看着祂,不敢说话,不敢动作,紧张拘束地原地站立,目光中又有无限虔诚。没人想到祂会在这个平常的无关紧要的场合中现身。这场宴会不过是个迎新典礼,永夜之所每两三月就会举办一次,用来欢迎新人,用来拉拢成员。祂从来不会参加。
人们心中猜测主神为何而来,目光紧紧跟随。
祂在一簇垂下的花藤旁停下,神情淡漠,视线落入人群,其中之一。
一,排名之一。
祂来审查新人组合中的佼佼者。
前所未有。
伊塔洛斯侧方的人身体轻微颤抖,接着,他看见对方迅速打开什么,兴奋得脖子通红。
那视线就落下来了。
伊塔洛斯只觉身边的人有瞬间僵住,继而立即抬手伸向后颈去拽那条贴颈项链。因为祂的目光有很短的一瞬瞥见了项链,而此刻还看着他们。
郁封狠狠扯着丝绸带,明明只是一条布料,却无法扯动分毫。细带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勒出红痕,鲜艳的红痕。他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不管不顾放出细密的风刃去缠绕项链,就算将他颈后的皮肉割伤也无所谓,只要能拿下该死的项链。
殷红的血顺着脊椎滚落,隐没入层层黑色丝绸。
伊塔洛斯沉沉地注视他,其实在风刃即将伤到他时,项链就自主消失了。但他太着急,收不住剩下的力量,所以依然把自己弄伤。
伊塔洛斯想起来他制作这件礼物的初衷,他不想礼物被随意丢弃。
项链不希望被佩戴者扔下,于是它紧紧束缚。项链本意保护佩戴者,但看起来,它似乎适得其反,并且不应该存在。
支配者松了口气。
主神意图难以揣测,但在无喜无悲的眼中,似乎多出那么点笑意。辨不清褒贬的笑意。
祂说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字:“奖。”
疏离的声音,略有沙哑,像漱漱飘落的雪絮。
随后便不再看剩下的组合,转身离去。
蓝色字体在视野中闪过,赐予的奖赏依然是力量。周围人恢复思考能力,憋在心中的诧异终于能出口,一时间变得嘈杂。
“你不是要找命运吗,我现在带你去找他。”郁封低声道。
“他在这里?”跟在主神身后吗?主神独自离开,那些神官已经进入场地内了。
“没有。”郁封回答得冷淡,从他臂弯中抽出,转而来拉他的手腕,“我带你去找他。”
支配者目光灼灼,是他信仰神明消失的方向。
这个宴会场地是折叠空间,如果某些人不交谈或者不接触,会被随机传送分散,方便大家交友。
至于为什么判定机制那么奇怪,此处@某常挂热搜的设计师林某
郁郁知道,伊恩不知道。本来应该由乌鸦提醒,但是乌鸦是个傻的,它会忘(X。
第64章 至高星辰
郁封几乎急切地拉扯伊塔洛斯离开舞池。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攥伊塔洛斯用尽了力气,自然也没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同他一起离开。
反正,伊塔洛斯就这样被他拉到长廊另一侧,人烟罕至的地方。到了这里,郁封就不再牵扯他。
这人松手后自顾自往前走,话语无情:“跟上。”
环形长廊后是片空荡的草地,有花圃,也有夜啼鸟的叫声。也许是刚从任务世界中出来,他总觉得这里依然拥挤热闹。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洁白殿堂,样式简约优雅,在某些柱与柱的缝隙,还栖息着白鸽。但郁封的目的地不是它,他们从草地间的小径绕开,在无数纵横交错的,以白色花藤为顶的柱廊间穿梭。
支配者走得很快,清晰知晓这些眼花缭乱的柱子间哪一条才是正确道路。
泛着水光的轻薄纱幔微微晃动,安宁和谐。
直到支配者将他带进死路——终点漂浮着一座白色石雕,是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天使,手上还拿着一块牌子‘此路不通,离去小心!’
那后方传来潺潺水流声,似乎有条小溪。
郁封:“……”
停住了。
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如同表面那样熟悉。
伊塔洛斯抬头看了看天上,月黑风高,周围也没有第三人。
于是他随口问:“你借口带我离开,是想杀人灭口吗?”
然而对方反常地没有讽刺,而是转头从那些石柱间出去,不再回头走约束的通道。
伊塔洛斯就看见他踉跄一下,裙摆拖进了溪流里。
那两行提醒顿时变得无奈。
郁封定定沉默几秒,叫出信息面板,在上面点了几下。随后他周身的服饰发生改变,黑礼裙延伸的多余边角悉数收回,收紧。碍事的高跟鞋也变成适合男性的短靴。最后,他换上了一件黑色长外套。
终于从亲爱的柏莎回归为厌恶的支配者。
一个木质盒子掉进草丛中。
郁封随手捡起来,抛给了后方看热闹的伊塔洛斯。
是了,任务最后的时候,伊塔洛斯用了点小伎俩蒙混过关,顺便把礼物还给对方,以此保证声音不被鸟鸣取代。
不过礼物还能落到他手里,而不是被扔进废物箱,还真有点意外。
他打开盒子,其中是枚精致戒指。
真好,这是他收到的第几件礼物?羽毛耳坠是第一件,白荼蘼是第二件,这是第三件,他竟然收到三件礼物了,不知未来能不能得到更多。可惜白荼蘼没能被带走。
伊塔洛斯收下礼物,继续跟在对方身后。
再绕过一片柱林,前行又被打断。
精神飘忽的支配者没留意,把恰好在此作画的艺术之神的调色盘撞掉了,不仅如此,用来洗笔的水桶也被踹翻。画笔散落在地,场地一片狼藉。
郁封:“……抱歉。”
看得出来他今晚多魂不守舍了。
深川厌轻轻叹息:“没关系,也许是今晚不适合创作。”
每个作品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命运,也许这幅画不应该诞生。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画?”在黑暗中绘画,怎么听都不太能理解。
郁封瞥了眼画板,那些颜色几乎融入到黑暗中,再鲜艳也被夜色笼罩得暗淡,他看起来有些费劲,还有些眼晕。明明夜晚不会对他的视力产生阻碍。
“……嗯,”深川厌收起那些散落的工具,说,“在尝试新方法。”
然后,他从沾满颜料的衣袋中拿出封信,交给对方:“半月后有艺术神殿的展览,来看吗?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我觉得你们会喜欢。”他看了眼伊塔洛斯,微微笑道。
是封邀请信。
洁白的纸张被深川厌手上未干的颜料沾染,但他们都没在意。
“如果赶得上。”郁封闷声回应。
深川厌笑着拍拍他的肩,目光却有些茫然:“去吧。”好像他本就知道对方此行真正的目的。
最后,郁封带伊塔洛斯从后门混入艺术神殿,再躲过侍者们的巡查,进入到深处,指着一扇造型奇特的门对他说:“就在里面,自己进去找,没看见就喊一声。”说完便转身离开。
走得很着急,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
伊塔洛斯目送他进入那条漆黑又曲折的走廊,支配者进入后立即失去踪影。
伊塔洛斯凝视几秒,笑着推开身前的门。
门内光景与他在艺术神殿一路所见大为不同。整座神殿底色是无暇的白色大理石,偶尔有些色彩绮丽的花窗或是黄铜雕像作为点缀,空灵而圣洁。而这里却一片暗色,就好像他从世界中离开见到监管者的那个空间,幽森,寂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黑色中几团烛火光晕明明灭灭,蓝色光点缓慢漂浮,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眼前,令人恍惚。
造型奇怪的物件堆积密不透风,视线扫过时,耳坠判定的信息多到来不及分辨。伊塔洛斯稍稍顿住,环视四周后关上门,从其中一条看起来像是路的缝隙中侧身进入。
说是进入,不过是从一堆藏品跨越到另一堆藏品中。
就在此时,这空间中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小心点,别把东西碰坏了。”那声音幽幽从四周传来,略有不满,“你、我和郁郁三个人加起来都赔不起。”
气流将火光摇曳一阵,占星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后方。
“好的。”伊塔洛斯转身道,“我会小心的。”
占星师身覆黑袍,兜帽将他整张脸都遮盖住,伊塔洛斯只能看见对方黑袍上暗纹微弱的反光。
像个影子。
原本以为支配者只负责将他带到此处,需要自己再说服对方,没想到他的支配者还算有信用,事先沟通过。
这位占星师出场很快,虽然,他现在沉默不语,看起来有几分不情愿。但因为支配者的关系,他还是答应了。
他的支配者真的很厉害呢。
对方抬手,一些星象浮现在他们之间。
莫什:“拿一个,然后看着我。”
伊塔洛斯就随便从中选了一个,听从对方的意思,看着他。事实上,他只能看见兜帽上繁密的花纹,它们组合成一只眼睛,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
两人不语。四周更加死寂,似乎连呼吸也一同死亡。
几个呼吸后,伊塔洛斯问:“不需要我在心底默念问题吗?”
莫什缓慢回应:“不需要。”
伊塔洛斯点头:“也不需要我想象什么事物吗?”
莫什:“不需要。”
伊塔洛斯想了想:“那需要我拿出一些特殊意义的事物吗?”
莫什:“不需要!”
“你把我这里当做三流占星屋吗?”黑色帽檐抖动一下,声音带上几分怒气,“我只需要你闭上嘴,安安静静别打扰我!”
这位占星师看起来脾气不怎样。
伊塔洛斯依旧笑着:“我只是合理提出疑问,毕竟我……第一次得到命运之神的指引,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茫然,且不知所措。他的支配者将他独自留下面对,他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呢。
莫什长袖一挥,星象湮灭。
“呵,”占星者轻笑一声,“见鬼。”
要不是郁封请求他帮忙,他早在这人踏足房间之前就将其轰出去了。或者,他才不会主动出现。
伊塔洛斯:“那我会得到怎样的指引?”
莫什语气中的怒意变成古怪,他似乎在打量伊塔洛斯,然后缓缓道:“既是逃离也是回归,既是未来也是过去。你身处其中就是既定的真实,你的命运与你早有联系,一切有始有终,你应该心知肚明。不用刻意改变什么,你会找到你想要的。”
占星师顿了顿,补充道:“看在郁郁的面子上,给你个忠告——你最好重新审视自己,你到底为何而来。”
就算占星师不情愿,最后还是详尽描述,虽然,伊塔洛斯有大半听不懂。这些话倒是跟三流占星屋差不到哪里去。
莫什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怀好意地消失了。
伊塔洛斯退出房间,对于对方最后故意放出的含糊其辞并不在意。
因为他讨厌失控,所以他不在意许多事。
这个道理用不着他人提醒。
至于他为何而来,这用不着重新审视,他非常清楚——去往新的世界,寻找新的乐趣。如此,也不用再去在意什么柏莎了。
是的,不用再在意,他的柏莎。
伊塔洛斯刚刚回到长廊,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夜中冷色的石柱边缘透着一线光,似乎是侍者来了。
既然他的支配进入这里都要避开侍者,那么他当然不例外,他不能惹麻烦,不是么。
只有一个问题,他并不认识这里的路,没办法靠自己离开。所以伊塔洛斯在被发现之前进入了支配者先前离开的通道。
找到重要的地点要比找到出口简单得多。这里处于神殿更深处,侍从几乎不会踏足,因此在众多分支的小道中始终有一股明晰的力量指引来人。
伊塔洛斯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支配者。
深处,是座殿堂。
月的盈缺环绕四壁,铺垫在地的石料上生长白色花朵,不知何处透进的月光让此地静谧和谐。
隐隐还有风。
郁封站在星轨齿轮之前,微微仰头,手握拳抵着其中一轨齿轮。在伊塔洛斯进入殿堂后,愣怔一瞬侧身背对他。
“你来做什么。”郁封声线不稳。
“来找你,”伊塔洛斯心情愉悦,向他走去,“你把我扔下,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这是离开的出口吗?”他问。
力量从星轨齿轮上发出,但这与他之前所见那座并不相同。
法涅斯耳坠判定,它是个连接某处的通道。
“不是。”郁封回答。
伊塔洛斯已经来到他身后,往前再走一步,就看见对方微红的眼尾。像是预示到掩饰无效,他干脆正大光明的露出这幅模样。
郁封抬眼与他对视,眼中的深蓝在水中发光:“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现在看见了,满意了吗?高兴了吗?”
“你真的,很讨厌。”
元旦快乐。
第65章 至高星辰
原本,伊塔洛斯对神殿深处乃至永夜之所的构造好奇,诚然,也对郁封前来的目的感兴趣。但这一刻,它们都被对方眼中的深蓝取代。
这点蓝色太亮了。
在月色缭绕的殿堂中,除了它,一切黯淡无光。
不得不承认,最初他的想法已然改变——倘若支配者乖巧听话,那么就留他一命,维持支配与服从的表象和平。而现在,现在,这种感觉就像他遇见一支散发独特香味的蜡烛,无论是香味还是烛身的感观都非常吸引他,让他产生想要探知其背后故事的欲望。
如若先前伊塔洛斯对这高傲与深蓝的兴趣可有可无,那么现在,它们已经成功让他在意。
众所周知,独特的工艺品往往有着不平凡的制作经历。伊塔洛斯很乐意知道它们。
于是他忽略对方无关紧要的话,放轻了声音:“亲爱的,你在为什么而哭泣?”他的手臂绕过支配者此刻看似单薄的后背,手指覆上对方紧抓星轨的指节。像是拿起工艺品放到眼前细细凝视。
支配者先前还打算藏匿狼狈姿态,但他立即便意识到这不可能。索性不躲不藏,大大方方地让伊塔洛斯看,想嘲笑和讽刺随他去说,郁封不见得能让对方讨到口舌上的好处。可他没有想到,从服从者口中说出的,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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