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两秒,伊塔洛斯无动于衷,只能听见黑色兜帽在对方骂骂咧咧的话缝中说他的支配者也挨打了。
头顶一声轻响,匕首被弹开。他回过神,身形一晃,扶住了脱力的支配者。
“你在发什么愣?”郁封脸色难看,掷出匕首的手在发抖。
他看起来累极了。伊塔洛斯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毕竟对于支配者来说,逃生真要比对战省力。
他语气平淡:“亲爱的,你难道不认为在危急时刻有人及时出手是件令人安心的事吗?”
四面八方的黑雾围绕过来,让本就昏暗的城镇街道更难看清。即便是伊塔洛斯一身白色,也能很好地藏匿其中。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带支配者离开那处危险地带了。
郁封咬牙切齿:“你安什么心?”
先手被救的是别人,这怪物高兴了还乐意送对方一击命中吗?
伊塔洛斯只是看向后方,意有所指:“他们来得真快。”随后又直视支配者,等待三秒,对方没接话,于是他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可要藏好了,别出来。”
然而支配者再次拉住他,没说什么,但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伊塔洛斯顿了顿,才把人揽进怀里。
事情并不像伊塔洛斯所想那么简单,击溃一波而后的人会斟酌几分犹豫上前,他们如同饥饿的猛兽,前仆后继。若在平时,这点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的支配者竟然这样娇气。以郁封目前的状态,若是离开视线恐怕真会死。
“这就是你说的越来越少?”郁封靠在他肩上,动也不想动,语气隐隐嘲讽。
伊塔洛斯没有反驳,参与者迎难而上的精神也是事实。但黑雾没有藏匿他们的行踪这一点,他或许该有怀疑。
除去先前击溃的几人,又来了十多位,还不算上远处观望时不时出手搅混水的杂鱼。
带着一位无用的支配者战斗有些碍手,好在对方还算安分,老老实实当个挂件,参与者的力量倒也没波及到他。
但是事情只会变得越加棘手。那些人拥有许多道具,如同支配所说,有的是办法治他——隐隐感受到压制。
于是伊塔洛斯摁下怀中看戏人的头,散出游影,正面接下了那些人的攻势。
一点兴奋终于从心头涌出,禁锢支配者的手臂不由自主变得用力。右手长剑击开对方落下的武器,而后剑锋一转直逼要害。身后偷袭者似乎早早暴露,长剑顺势一绕,剑身格挡身后,拦下强劲一击。伊塔洛斯侧身,同时,手中力道往上,对方被迫抬起武器,剑尖却从头顶落下。
论冷兵器在场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伊塔洛斯更有造诣。
郁封从散乱的银发间往外窥,刀剑碰撞的声音只持续了很短一瞬,已经没有任何能站着的近身战斗组合了。
郁封微微侧首,鼻息间嗅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不止是地上飘来的,还有伊塔洛斯身上。他脸上沾着些,分不清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但往下,已经可以看见裂开的伤痕,从下颌延伸到衣领中。
随着伊塔洛斯再次朝敌人突进,长剑迸发力量斩断魔法,那些伤痕裂得更深,溅出的血因此落到他的脸上。
郁封蹙眉,他看到,服从者唇角愈加上扬,隐隐几分疯狂。手下的力道也不再收敛,好几次,他会认为那把轻易破开对方攻势的长剑下一秒就碎了。
不得不说,的确安心。并且伊塔洛斯看起来并不艰难,他偶尔还能听到对方略带愉悦的轻笑,令他也心潮澎湃。
“人还没来吗?真特么丢人抓个新人还得拉帮结派!”
“给点力啊兄弟们怎么都倒下了?快点起来啊,这天使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呢,嘻嘻。”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哈哈哈。”
“好忠诚的服从者,老实说,我想要这个属性。”
伊塔洛斯立于人群,像湿透的蝴蝶。这副面貌很少让人心生惧意,因此他们认为他就要倒下了。
“快了,再两分钟人就齐了。”
“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加油啊兄弟们,拖了那么久活动都要结束了,我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但倒下的只有别人,运气差点的,还未闭眼就被拆解为一堆数据道具。
忽然,他听见一处传来惊呼:“老板!你终于来了!”
同样的黑色兜帽,只不过帽檐下不是面具,而是深色口罩。看身形,依稀是位青年。这人似乎才结束一场战斗,手中钢线还残留着上一位猎物的血肉。
目光远远对视,伊塔洛斯的兴趣到了那位‘老板’身上。
可惜,支配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别打了,快走。”那双手还拍了拍他后背,催促似的。
“为什么要阻止我宰了他们?”伊塔洛斯停下脚步,语气不解,“你不忍心吗?”
郁封气急,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那位‘老板’便发号施令。于是,那些相识或陌生的人,竟然自觉地听从指示,一切混乱的攻势变得有了条理。
伊塔洛斯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舍得离开这场。他当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失控,只是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你想我们被困死在这里吗?”周围人倒下一片,怀里的人有气无力地质问。
“亲爱的,你应该学会信任我。”伊塔洛斯并不认为他会失败,会死于这些无名之人手中。
直到那些刁钻的钢线避开伊塔洛斯缠绕上郁封的脖颈。
郁封闭了闭眼,不想再说什么话。
紧接着,伊塔洛斯抚上他的后颈,冰凉金属一同贴近,随后,那些钢线冒出黑色火焰,被烧成灰烬而后火焰一路燃烧至‘老板’手中。几乎瞬间化解危机。
伊塔洛斯垂眸,毫不犹豫转身翻越一条街道,只是猝不及防撞见一人。身后追来杀红了眼的参与者自然不管对方是谁,一团魔法眼看着就要殃及池鱼。
“郁郁……”诺希里安眨了眨眼,“哎呀,救命。”
伊塔洛斯放下支配者,他嗅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好像被自己沾染得很浓烈了。
这人没说什么,落地后稳了稳身体,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咽喉,转为看向诺希里安:“你不会躲?”
“你一定会赶上的嘛。”诺希里安眯眼笑道,随后对伊塔洛斯说,“还有力气吗?快扶一扶我。”说着,这人带着满身酒气自顾自靠了过来,又朝郁封招手,“郁郁,走这边。劳驾你们送我回去一趟,辛苦啦。”
这位神官全然不顾现在是什么处境,擅自替他们做出决定。伊塔洛斯静静注视这醉鬼的行为,他的支配者没有拒绝,安然地跟在身侧,默许了一切。
不知何时,追猎他们的组合失去踪影。伊塔洛斯收回长剑,撤了黑雾,视野中又显现出那片街道。若非地上积蓄的血水与周遭打斗声,先前的遭遇就要成为幻觉了。
诺希里安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你们喝吗?新口味,口感——”
郁封打断了他:“你怎么在这里?”
诺希里安思索几秒:“出去玩得太晚,忘记了时间。我明明有留下人的,可是活动一开始他们还是不见了,我只好冒险穿过城镇。”规则并不对神官起作用,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能来去自如。但宴会活动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伊塔洛斯与郁封深深看了他一眼,对这位神官的话没有轻信。
“这一路心惊胆战,吓死我了,还好遇见你们……嗝。”明明一路叨叨絮絮没顾得上喝酒,诺希里安看起来比先前还醉几分。
很快,他们安全步入那条熟悉街道。神官带领他们绕到酒馆后门,等两人进去后,重新落了锁。
“累不累呀,”诺希里安挥挥手,后厅亮起一丝昏暗的光,他重新掏出瓶酒,“真的不来一口吗?”
“不用。”
“好吧,你看起来听进告诫了。”他语气十分遗憾,“那,伊塔洛斯,再辛苦你帮我们倒杯茶吧,不过先扶我过去坐下好吗?”
平时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酒馆总是人满为患,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一个醉鬼,一个恨不得现在就能休息的娇弱支配者,似乎杂事只能由他来做。
诺希喝了茶,揉揉额头:“我想我今晚喝得太多了,可能还得麻烦你们一会儿,不过没关系,就当是个紧急任务吧,有报酬的。”
说着,他就准备现场发布任务——看起来还无法拒绝。
只可惜有人扰乱了进程。
【娱乐活动已至尾声,为提高本次活动的积极性,现开放永夜之所所有场地。】
他们眼前出现一行蓝色小字,随后,一声清脆‘咔哒’,这是伪装为锁的空间阵法,现在,它失效了。
“诶!”诺希里安看到后气得酒醒了三分,他站起来往前厅走,“这该死的阿克,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揍一顿!”
荣誉与永恒之神负责永夜之所所有的任务与奖励发放,看起来,他还拥有某些活动的规则权限。如此,欢愉与慈爱能否揍到人结果显而易见。
伊塔洛斯若有所思,不过留给他的时间很少,叫骂声簇拥到前厅,没了法阵的门脆弱不堪,一脚就被踹烂。人群涌进酒馆,被主人拦下。
诺希愠怒道:“你们下手最好有点分寸,否则以后别想进来喝酒。”
谁也没想到老板这时候会在酒馆,来人不免有些尴尬,讨好地赔罪。
郁封趁机带伊塔洛斯前往酒馆上层,随手推开一扇门,进了个浮岛包间。察觉到客人后,周遭立即响起舒缓音乐,隐隐约约的,与花叶摩挲声相差无几。
他进来后找了软椅坐下休息,伊塔洛斯则在包间闲逛。由于是后来才开放的场所,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夜明珠,光照来自烛火与一些会发光的花朵。
伊塔洛斯去到小岛边缘俯瞰城市,这里便能很清晰地看清各处发生的事情。猎捕到目前为止如火如荼,地点密集。他的意思是,竟然还有那么多猎物存活,真是难以置信。不过,谁又说了只许猎捕新人呢。
这样的闲暇很快过去,周围的岛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声响,那些人已经开始搜寻包间。
伊塔洛斯回到餐桌,支配者仰头闭目,神情平静地像是已经睡着。但在他靠近时,郁封睁开了眼。
这人沉吟片刻:“新人在接受礼物时会被活动标记。”
伊塔洛斯点头,表示他明白。不然那些人怎么可能仅凭直播就找到他呢。
郁封声音疲倦,带着沙哑,他轻呼一口气,随后告诉伊塔洛斯一个事实:“但被追踪的只有支配者。”
理智似乎被火焰灼烫了一下,郁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告诉对方这些。找不到理由,也不愿意深究,最后只能用蹩脚的谎话避重就轻:“如果你觉得太累,可以现在就离开。”剩下的时间不多,他自己有信心可以逃到活动结束。
但最有利于他的做法明明应该继续让服从者在身边抵御猎杀,这也是最合理的。他的顺从,平和,隐忍,难道不都是为目的考虑?也许是服从者此刻实在像是一只可怜的蝴蝶,脆弱孤寂,因此他被迷惑了,罕见地有了丝不忍心。
紧接着,他听到伊塔洛斯放轻的声音,漫不经心,像是在阐述什么既定的事实:“亲爱的,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会抛下你不管么?”
“当然不会。”他自问自答,一贯的花言巧语,“我不会抛下你。”
郁封抬眼,那双浅透眼珠仔细看着他,轻松地点破了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希求。他没来得为自己辩驳再讽刺几句,对方就抢先开口让他无话可说,这荒谬倒像被他默认。
“你的善良令我意外。”伊塔洛斯语气淡漠,话锋一转,“不过不用告诉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是很在意。”
有惊无险地混到活动结束,身后追赶的组合却还不肯放弃。
他们的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给个机会,你们开价,究竟要怎样才会加入我们的组织?”
“拜托强者就应该跟强者组队,你们难道不想无痛下本轻松上分吗?”
“哎哟你们这是真能跑啊,累死我了……等等我们,我们很有诚意的!!”
活动结束后他们还需要回到宴会广场等待奖励结算,因此不得不溜着一长串尾巴。直到回到宴会厅,只增不减。
伊塔洛斯留下支配者,甩开众人,掩藏气息独自找了地方休息。此间大部分人都是存活的新人,紧张还未从他们身上褪去,即便进入这里时身上的脏污自动被处理,破烂衣衫也修补完好,他们的模样依旧狼狈又可怜。不过今晚过后他们就完全成为永夜之所的人了,然后再跟那些想要杀了他们的组合握手言和,相亲相爱。
多美妙啊。
很快,他的支配者沉着脸走来,而阿克谢尔正在对活动做总结讲话。
他了解到,前十排名就剩他们一组了,因为参与组合也在活动中折损部分,所以一个意外的好消息,他们的正式排名提升至60478。
再者就是奖励,一些货币,一些力量,他们可以从那些人拆解的数据中挑选两个道具,但伊塔洛斯对此没什么兴趣,就由支配者代劳。
最后,就是他们尽情享用美食,邀约跳舞的时间。
伊塔洛斯当然没有闲心跟支配者跳什么舞,这不是在任务中需要他一直配合。所以,受欢迎的支配者还没走到他面前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乐于见到对方为难的模样,那张脸冷了又冷,口中拒绝变得无用,人们孜孜不倦地邀请他,好像他不做出选择誓不罢休。
最后,支配者皱眉,不得已选了其中一人。
黑色兜帽,衣着简练。额前留下几缕白色碎发,下半张脸被口罩遮掩。虽然只是远远交手一招,伊塔洛斯还是认出了对方。
黑山羊组织的老板,把钢线绕上支配者脖颈的那位。
伊塔洛斯晃了晃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目送他们进入舞池,然后起身离开。
他离开时,一首舞曲才刚开始,娱乐活动看起来很久,但夜其实还剩很长。
这次任务算来也没几天,回到熟悉的房间,却好像格外怀念。摆在桌上的鲜花换了一束新的,带着露水,娇柔可爱。让他觉得喊一声‘西德里’还会有应答。但房间中空空荡荡只有他。
伊塔洛斯本以为支配者今夜不会回来了,但他一杯酒未饮完,就看到这人推门走进,口中谴责:“你把我放在人群里,你自己早早回来休息?”
郁封放松下来,累得眼睛都要闭上了,他往床的方向走,嘴里却不忘停:“一半的人都是为你而来的……”你应该自己去应酬。
这人沾上柔软床被,几乎立即进入梦乡,剩下的话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有了夜啼鸟庄园那几日,他们倒是能和平同睡一张床。
他的支配者在任务和接连而来的宴会活动中耗光了体力,他好像不会醒来,伊塔洛斯靠近时也没有半点反应。这人就像放在水晶棺里的人偶,沉睡的人偶总是讨人喜欢的,因为它们睡容安宁,有时候,会觉得带了一丝神性,但它们任人摆布。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三天,郁封醒来时少见地有几分茫然,不过几秒后,神情又回到了平时的冰冷。
郁封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星海酒馆找诺希里安道谢,感谢他庇护了他们一段时间。只可惜,郁封没能在酒馆里找到人。问侍者,他们只是说,活动那天之后诺希里安就没再出现,他们也联系不上,也许是又发现了哪个世界的酒好喝忘记回来了吧。
一直到墨涅菲斯的画廊开展那天,郁封才终于见到诺希。
给阿厌换了个名字。
第70章 时之画廊
这一天,永夜之所罕见地飘着绵绵细雨,整座古城笼罩在青白色稀薄水雾下,街道中人影稀疏,多出几分冷意。
墨涅菲斯的画廊在艺术神殿旁侧的那片柱林,是个鲜少有人打扰的安静之处。最常来这里的除了艺术神殿的神官,就是隶属于星塔的电子黑鸦。往常,它们会根据墨涅的喜好伪装成白鸽散布四周,但今日,它们只是黑鸦。
是比往常更为丑陋的黑鸦,它们的羽毛中夹杂破碎白色,某些部分还维持着白鸽的特征,显得不伦不类。这些黑点与圣洁的柱林格格不入,死沉的眼珠打量来客,让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画展入口处停留着几十位参与活动的人,部分游客身前漂浮着夜明珠:“给大家看看我十万星光从恶毒交易所抢来的邀请券能在艺术之神的画展中得到什么惊喜。还有十分钟开展了啊,喜欢看展的妹妹叫声哥哥,哥哥我可以多在作品前停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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