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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孤星的小夫郎(茶查查)


山楂红了,顾兰时的竹筐里装了些五味子、野枣和野酸枣,他俩摘了许多山楂,直到把竹筐装满才往回走。
在空旷处碰见两棵柿子树,最顶上的红柿子被太阳一照,见有透光,一看就是熟了。
赶走树枝上刚落下的鸟雀,它们也是来吃柿子的,裴厌爬上树,试着伸手够了够,没有摸到,于是试着去拽枝条。
顾兰时在下面仰起头看,一边指挥着,好容易才摘下一颗红柿子,上面还有两个红透了的够不到。
他俩不死心,柿子刚开始成熟,今年还没吃过呢,于是商量了一下,裴厌用长树枝去戳柿子蒂那里,顾兰时在下面尽量接住。
“好了。”顾兰时在下面站定,伸着双手做出捧接的姿态,脚下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移动。
裴厌站在树上,瞅准了位置,两下就把一个红柿子戳下来,还没怎么样呢,就听见下面顾兰时哎哎哎大呼小叫的。
低头一看,在顾兰时手忙脚乱移动之中,柿子还是啪嗒一声掉在了草丛里,正好和顾兰时伸过去的双手错过。
他没忍住笑出声,甚至越想越好笑。
顾兰时蹲下看一眼草丛里的柿子,因为熟透了很软,掉在地上已经烂了,实在是可惜,只能留在这里喂小鸟和小虫子了。
正遗憾,就听见裴厌笑个不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于是他蹲在那里抬头,装作气愤瞪了树上的人一眼。
但瞪了没一会儿,他自己也笑起来,方才确实太咋咋呼呼了,而且没瞅准,柿子和他手边刚好擦过。
笑过之后,裴厌眼睛里带着笑意,说:“还有一个,这回看准了。”
顾兰时嚯一下起身,挽起袖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总算,在他凝神静气,一看见柿子掉落就赶忙小跑移过去,双手一伸,一声轻“啪”,柿子掉进了双手里。
他自己其实都有点惊讶,没想到真接住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个笑容,抬起脸一副得意的模样,问道:“怎么样?”

裴厌脸上笑意更大,夸道:“厉害,当真厉害,这都能接住。”
知道是逗自己,但顾兰时还是被吹得有点飘飘然。
裴厌从树上下来,见他手里的这个柿子同样摔烂破了皮,红色的软肉和汁水流出来,幸好落在手里,不像地上那个,沾了泥土草屑吃不成了。
“能吃,你把蒂摘掉,柿子皮剥下来。”顾兰时笑眯眯的,他两手上有黏糊糊的汁水,只能让裴厌来。
柿子有一半还算完整,剥好后他又说:“你去吃那个,这个我吃了就行。”
裴厌顿一下,刚要说什么,见顾兰时眉眼微弯,两手捧着柿子低头就咬了一大口,再抬起脸,一副分外满足的模样。
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管烂不烂,掉在手上好歹干净点。
裴厌笑了下,不再犹豫,拿起放在竹筐上的另一个柿子剥掉皮。
熟透的柿子又软又甜,顾兰时舔舔嘴巴上的一点汁水,他手上还有些摔烂的柿子肉,甜甜的汁水黏糊糊的,不好再吃了,于是抬手摘两片柿子叶刮掉手上的残汁。
裴厌吃完了自己那个柿子,从腰间取下竹筒,一边打开塞子一边说道:“我这儿还有水,冲冲。”
等顾兰时伸出双手,他倾斜竹筒慢慢倒水。
手掌不再黏了后,顾兰时开口道:“好了好了。”
裴厌喝一口水后塞好盖子,又把竹筒挂在腰间,背起地上的竹筐提了竹篮,等顾兰时背好竹筐后,两人一起往山下走。
筐子篮子都满满的,回去的路上再不用找东西,比上山走得快多了。
太阳挂在头顶,已经晌午了,顾兰时边走边说:“回去先垫两块糕点,炖鸡还是晌午来,傍晚吃多了又不干活,天一黑没多久就上炕睡了。”
“嗯,是要晌午吃。”裴厌在旁边应和。
其他路不好走,两人又回到竹林这边,沿着山势不断爬坡下坡。
秋天瓜果多,连落在树上的鸟雀看起来都肥了一圈,不是叽喳叫就是用嘴梳理羽毛。
“铁栓——润生——”
听见前面林子里有人呼喊,声音还挺熟悉,顾兰时开口道:“是二伯娘他们。”
裴厌也听出来了,等两人近前,果然看见顾铁栓和刘巧香,还有堂哥顾润生,三人正在歇息,竹筐都放在地上。
“二伯,二娘,润生哥。”顾兰时笑着问一声,裴厌跟着他喊了人。
“是兰哥儿你俩。”刘巧香正在擦汗,瞄一眼裴厌手里提的竹篮,有菌子和木耳什么的,山里常见这些,倒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她筐子里也有不少菌子呢。
“二娘捡了菌子?”顾兰时到跟前后才停下,笑道:“我俩摘了些山楂。”
说完他看一眼裴厌,裴厌领会,两手从竹筐里捧了一捧,往地上刘巧香的竹筐里倒进去。
“哎呦,这么多,够了够了。”刘巧香脸上笑意比刚才更大。
山里的东西都要去摘去找,就算给的少,白占便宜哪有不愿意的。
顾兰时又从裴厌的筐子里抽了四根竹笋,笑着说:“二娘回去了炒笋子和我二伯吃。”
“哎好好。”刘巧香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就说我们兰哥儿心眼实在,又孝顺,连我们这些人也记得。”
顾兰时只笑笑,见顾润生在,闲问道:“没看见嫂子,在家呢?”
顾润生咧嘴一笑,说:“在家看孩子呢,小的如今会跑了,转眼就不见人,哪里敢让他乱跑,可不得留个大人看着,顺便做饭。”
闻言,顾兰时又笑道:“不早了,二伯、二娘,我俩得赶紧回去,还要做饭呢。”
知道他们就两个人,家里没有人帮着做饭,刘巧香赶忙说道:“好好,你俩快回去,跑了山路也饿了。”
朝二伯一家子道了别,两人继续往山下走。
后面刘巧香看着笋子和山楂,她素来爱贪点小便宜,这会儿哪有不高兴的。
顾铁栓坐在树下平坦处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辈主动给的,倒也罢了,他没言语,靠着身后的大树歇脚。
之前裴厌和顾兰时整顿好菜地,春天种的菜,不少在夏秋收获了,眼瞅着一筐筐水灵灵的菜用驴车往镇上拉。
多的时候每天都跑一趟宁水镇,少了两三天就能摘好几筐,即便应季的菜蔬贵不到哪里去,也不是每天生意都好,但经常去卖菜,村里人都能看见,免不了有些眼馋眼红的。
刘巧香也是如此,她比村里旁姓人要好,怎么也是二伯娘,因此家里只要不忙,她得了空,找借口都要去后山溜达一圈,一旦去了,总能拿点菜。
她贪嘴爱吃,家里虽然日子不错,肉和蛋却不能常吃,因此每每见了这些荤的,免不了想给自己多占几口。
而自从讨到菜蔬的便宜后,她恨不得天天都去。
又不是自家种的,不用挑水不用上肥,也不用操心拔草除虫的事,光往嘴里吃就好,她心中十分得意,裴厌再厉害,也算是他家小辈,不能拿她怎么样。
初秋时知道顾兰时和裴厌养的五十几只母鸡下蛋了,别人还好,独她最欢喜,乐得什么似的。
顾兰时和裴厌白天要出去打草干活可能不在家,但一般晌午和傍晚饭时,肯定在家里,她找了个傍晚的空子,颠颠儿跑去说闲话,还特地跑到鸡圈前看了又看。
原本想让顾兰时和裴厌主动开口给她拿鸡蛋,可两人愣是不张这个口,她只能递话暗示。
裴厌不提,顾兰时也好似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傻愣愣站在那里只顾跟她说闲话。
圈里的母鸡一只比一只肥,看着肉就多,想必下的蛋也大,她实在馋,不愿空手回去,最后竟拿三个孙儿当借口,腆着老脸直接问顾兰时要鸡蛋,说什么家里艰难,小孙子只见过鸡蛋却不曾吃过几个,一番哭穷卖惨,总算得了三个鸡蛋。
可惜要蛋吃的日子没有长久,第二回再去,只得了一个,好说歹说顾兰时都不愿再给她拿一个,她心中气愤不已,却不好发作,拿了那个鸡蛋就走。
等第三回再去的时候,却发现方红花也在。
年轻的时候被敲打过许多次,对婆婆,刘巧香是从心里怕的,东西也不敢要,没待多久,灰溜溜回家去了。
到家后更不妙,看见顾铁栓脸拉的很长,她心里直打突突,也不敢说话,直到顾铁栓骂了她几句后,又严厉禁止她再上后山去要东西,这才知道是方红花来找过顾铁栓了。
从那以后她才消停了,不过见了顾兰时和裴厌,心中有埋怨,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她心里对方红花也有些怨气,老太太自己吃后山的各种菜肉蛋,偏偏不叫他们吃。
顾铁栓歇够了,起身背起竹筐说道:“走了。”
他抬脚走在前面,看见顾兰时和裴厌两个以后,不免又想起之前的事。
他老娘上家里串门子说闲话时,他才知道,原来润生他娘总往后山跑,不是拿菜就是拿人家鸡蛋。
他每天只管在地里和外面干活,回家只吃饭,刘巧香拿回来的菜家里多数都有,因此没有留意。
至于鸡蛋,刘巧香拿回来后也不会特意说是从后山得的,放进蛋篮子里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家养的母鸡还是外来的鸡蛋。
一听老娘的话,他哪能不知道意思,也自觉脸上挂不住,等刘巧香回来后,直接骂了一通。
顾兰时就算嫁到了村里,也是给出去的,跟他们顾家本家不一样,和裴厌两人只能算家里亲戚。
更何况又是小辈,哪有没事就去亲戚家打秋风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又被老娘当面说出来,实在是丢人现眼,发了一通火,不许刘巧香再去要东西。
秋风吹过,不少黄叶掉在地上。
顾铁栓背着竹筐弯腰往坡上爬,对顾兰时和裴厌,他心里倒没什么气恼,平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看好的。
去年秋天,大菜地刚出菜时,只要拉着菜在路上遇到他,无论裴厌还是顾兰时,总会给他拿一把菜,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孩子有心给点菜吃,接就接了,可哪有跑去问人家要的。
总算下了山,顾兰时两手拽着胸前的筐绳,和裴厌往树林子里走,心里热乎乎的,快步赶回了家里。
一开门照例是三只大狗的挤挤蹭蹭,它们几个没有任何异常,说明家里依旧平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靠近过。
顾兰时洗了手说道:“我去灶房擦火,你把点心拿过来,咱俩一边烧水一边垫垫肚子。”
他都等不及把竹筐竹篮里的东西掏出来,来回一趟走了两个多时辰,肚子都饿了,只想赶紧把鸡炖好。
“嗯。”裴厌答应一声,擦干净手大步就朝屋子里去拿糕点。
灶底火苗闪动,添了柴火之后熊熊燃烧起来。
顾兰时和裴厌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吃梅花糕,想起刚才碰到二伯一家,他轻声叹口气。
“怎么了?”裴厌疑惑问道。
顾兰时笑了下,说:“没啥,走得累了,又饿,还不能叫我喘一口气?”
裴厌把手里剩下的半块梅花糕塞进嘴里,两手随意拍了拍,伸手在夫郎小腿上捏起来。
顾兰时没阻拦,一双眼睛笑意更大。
二伯娘的事来回都是那些话,因此没必要再说一遍,自家亲戚,还是亲二伯亲二伯娘,拿点菜吃没什么,来的勤他也不说,谁家还没个爱贪便宜的亲戚了,再说了,他二伯和堂哥顾润生也给他们家出过力,哪能不想人家的好。
只是要鸡蛋这事确实有点过了,他俩一个夏天把鸡崽子当祖宗养,不是抓鱼虾摸地龙泥鳅,就是上野地里抓蛐蛐蚂蚱,喂得肥肥壮壮,就为了下蛋去卖钱,不然这么累图什么。
小母鸡们都开始下蛋后,他和裴厌哪里见过这么多鸡蛋,一想都是钱,自然看得紧,那会儿还舍不得给别人。
因此当二伯娘三番两次来要时,心里很不痛快,可又不好同二伯娘挑破,那样就直接撕破脸了。
还是裴厌去找了阿奶,一下子就消停了,他心里既佩服裴厌又佩服阿奶,姜还是老的辣,能治住二伯娘的人,也就他阿奶了。
母鸡下的蛋,大体上个头都差不多,不过也有些偏小的,因镇上鸡蛋都是按个卖,人家都不爱挑小的,除非便宜一文钱,他就把小点的鸡蛋留下自己吃。
有时小鸡蛋攒的多了,给他爹娘送点,哥哥姐姐来串门子时,也给他们拿一些,至于别的亲戚,给几个也没什么,反正他和裴厌也吃不完。
想着他二伯一直对他家不错,前几天见有剩下的小鸡蛋,就给三个伯娘一人拿了三个,也是从那天后,二伯娘对他俩又喜笑颜开起来。
小腿被捏的舒服,顾兰时注意力从这些琐碎事上移开,笑眯眯直接靠在裴厌身上。
再多的鸡零狗碎皮毛事,也不过是一点小插曲,他和裴厌日子慢慢好一点了,今天还有鸡肉炖笋子吃,其他事可一点儿都比不过这些。
他开口说道:“回来迟了,娘他们肯定都吃过饭了,等会儿留两碗鸡汤出来,再给捞几块肉,傍晚再给送过去。”
“好。”裴厌给他捏着小腿,又捶一会儿大腿。
锅里水烧开了,两人一个杀鸡一个剥笋切菜,等到两口铁锅都开了以后,金黄油亮的鸡汤炖好了,白米饭也蒸好了。
一整只公鸡剁了不少肉,又有竹笋,顾兰时先留出给爹娘和阿奶的两碗,剩下自然都是他俩的。
见裴厌饿的有点迫不及待,他笑着先给舀了小半碗鸡汤和两块鸡肉。
裴厌站在灶房里,一边吹一边喝鸡汤。
热乎乎的鸡汤不但放了笋子,还放了几朵菌子,咸鲜可口,没一会儿他就喝完了半碗,又拿起筷子吃鸡肉,肉香味实在是让人满足。
顾兰时给一个大碗里捞了几个大块的鸡肉,剁的时候他特地让裴厌把鸡胸那里的厚肉剁成大块,等会儿晾凉了,好撕成鸡肉丝,下午用鸡汤煮面吃,再把鸡肉丝放上去,肯定更香。
炖鸡的味道早让院子里的狗坐卧不安,口水都流了下来,呜呜嗷嗷叫着,刚才裴厌给它们掰了糙馒头,但看见杀鸡,三只大狗都机灵,知道有肉或者骨头啃,一个两个只是闻闻狗食盆里的馒头,不愿去吃。
而顾兰时和裴厌都饿极了,根本顾不上管狗,盛好鸡肉鸡汤还有米饭后,迫不及待端上桌,连话都不说就往嘴里扒拉。

初秋的天,一到下午明显有了冷意。
白天渐渐短了,趁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妇人夫郎都会早归做饭,若是晚一点,等饭做好天已经黑了,还得点油灯吃饭。
顾兰时和裴厌也是如此,下午打草挖野菜干了一阵子,比别的人家回去更早,惦记着吃饭这件事,趁机也能多歇会儿。
出门前顾兰时觉得有点冷,加了件衣裳才提着竹篮出门,篮子里是两碗鸡汤。
面已经和了,裴厌正在切笋丝,晚上这一顿只吃面太简单了,好歹炒一碗菜配着。
等他送了东西回去就能擀面条子下锅,鸡汤面也简单,鸡汤和鸡肉丝都是现成的,回头烧滚了,煮了面浇上去就好。
篮子里有汤水,顾兰时没敢走得太快,等到家门口后,见院门开着,他直接进去,二黑今天被拴在后院,没有摇着尾巴迎上来。
“娘!竹哥儿!”没看见院里有人,他边走边喊。
“兰时哥哥。”花惜霜匆匆从屋里跑出来。
顾兰时笑道:“霜儿,你一个在家?我今儿炖了鸡和笋子,盛了一碗你们和爹娘也尝尝。”
花惜霜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碗,一边往灶房一边不好意思道:“我和兰瑜去河边打草,不小心湿了鞋子和裤边,就先回来换衣裳。”
顾兰时没有进灶房,站在门口说道:“如今天冷了,河水又冰凉凉的,是该回来换,那你先忙,我这就走了。”
“好好。”花惜霜送他出院门。
还没走到老宅,路上碰到几个村里老妇,见他提着的篮子上盖了布,都问上哪里去,还提着篮子。
顾兰时笑着说:“没什么,串门子转转。”
他没多言语,脚下走得也快了点儿,省得再被追问。
之前他总是给家里和阿奶送点吃的,菜蔬也好鸡蛋也罢,去的勤了,村里人都知道,有当面说他和裴厌孝顺的,他只笑笑没放在心上。
只是有一次回家闲转,见他大嫂和二嫂都在,人不但齐全,还带了瓜菜什么的,堆在灶房里。
恰好隔壁桂花婶子来串门,他娘乐呵呵直夸两个儿媳孝顺,刘桂花很有眼力见,附和着两人一唱一和,直夸得张春花和李月喜笑颜开。
等人都走了后,苗秋莲才和顾兰时在屋里说了几句,原来他常常往家里送东西,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倒叫哥哥嫂嫂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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