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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孤星的小夫郎(茶查查)


“吃了没?”他又问道。
顾兰瑜见菜地前有个竹筐还是空的,随手把装知了牛的篓子放在地上,卷袖口就要帮忙,闻言笑着说:“没呢。”
裴厌说道:“锅里我热了馒头,等会儿吃两个再走。”
“成。”顾兰瑜又问:“要摘豇豆?”
裴厌开口:“嗯,第二行,长成的多,第一行前两天摘过一茬。”
想起昨晚顾兰时说的,他问道:“今年还去抓蝎子?”
“正想跟你说呢。”顾兰瑜在那边菜地里,一边摘豇豆一边说:“改天一起去山里,那东西可比知了值钱,昨晚我就想来问问,但霜儿和竹哥儿见别人晚上去摸知了,都馋了,我就跟着他俩去山上了。”
末了他又问道:“对了厌哥,你抓知了牛没,没抓的话,等下留一碗,说不定我兰时哥哥也想吃了。”
裴厌开口:“行,留一些,我昨晚去山里捉毒蝎了,回来已经晚了,没有摸知了。”
“昨晚?”顾兰瑜笑道:“可惜没碰着,不然我就跟你一道去了。”
“今晚你拾掇拾掇,东西都带上,天刚擦黑那会儿就来。”裴厌说道。
“好,知道了。”顾兰瑜脸上笑意尽显,毒蝎一斤八十文左右,多跑几晚,除了交公中的,多少藏点私房钱,回头霜儿想吃什么零嘴就能给买。
滋啦——
洗干净的一碗知了牛被倒进热油锅里,顾兰时站在灶台前翻炒。
知了牛还没长出翅膀,顾兰瑜几个夜里摸到之后,回去用水浸着,多数都没有蜕壳。
独特的肉香味飘出,顾兰时给撒了盐和辣子粉,很快就出了锅。
香味勾起这几天不怎么好的食欲,他站在灶台边,直接用手捏了一个,吹一吹就往嘴里塞。
外面干香脆脆的,咬到里面的肉之后只觉满足,又辣又香。
“裴厌,吃饭了。”顾兰时一边喊,一边用大勺推开冒着热气的锅盖,木架上放了包子和馒头,底下是煮滚的白米汤。
饭菜很快都盛好,也给刘大鹅的菜碗里拨了十几个知了牛,他端着碗碟往出走,见谷场那边裴厌和刘大鹅还在翻草,说:“翻完就洗手。”
“好。”裴厌答应道,天热了,吃饭比之前要早一点,不然等晌午太阳那么大,热得胃口也不怎么好。
堂屋门大开,三人各自坐好,顾兰时拿起筷子,今天显然胃口好多了,不用劝,自己又是夹知了牛又是夹菜。
裴厌放心不少,说道:“爱吃?今晚和狗儿说好了,去抓蝎子,明天晚上我去摸这个。”
“嗯,一年没吃了,放了辣子粉,还挺香的。”顾兰时眼里带了点笑意,胃口一好,连带着心情也好了。
刘大鹅尝了两个知了牛,辣子粉和他家里的辣子面不同,更辣更香,于是就把剩下的知了牛留下,西屋里有个竹筒,是他一直用的,一般有肉菜了,都会用竹筒带回去。
其实他昨天傍晚回去的时候,见村后林子有人打着火把摸知了,于是也过去寻摸半天,用树叶包了一包拿回去。
小枣儿是个女孩,二娃又小,两个孩子就算馋,夜里要是没有人领着,完全不敢出门。
这点东西不值当跑一趟镇上去卖,白天他不在家,家里也没人能走远路,就嘱咐他夫郎今天都炒了,让孩子尝尝鲜,这东西是肉,还能补补身子。
饭后,顾兰时因吃的有点多,觉得撑了,于是把洗碗刷锅的活撂给裴厌,外面太阳大,不好走动,他就回了屋整顿针线衣裳。
九月份才生,如今六月多,还早着,到那时候凉,襁褓得缝厚实,棉花已经有了,裴厌买了十斤回来,连襁褓带小被子还有娃娃的两三身冬衣足够。
顾兰时站在炕边又一想,即便有三身冬衣换洗,奶娃娃尿床可不管时候,他之前帮大嫂管不到一岁的顾满,最多的时候一天尿湿了四身衣裳,得亏天热,洗了后半天就能晾干。
可他生娃娃的时候天冷,尿湿一身就得换,只有三身的话,不知道够不够。
还是再做几件大一点的冬衣,这样能换开,来年也不用再改了。
打定主意以后,顾兰时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没用完的布匹,用木尺量好后裁剪下来。
没一会儿,裴厌从外头进来,见他又在忙裁布,便问了一句,得知是给孩子做衣裳,也觉得有道理。
第一个孩子,两人嘴上没说,但心里都很在意,哪怕孩子还没出生,什么新衣裳新帽子,还有镇上小孩手里拿的玩具,以前从不留神,最近裴厌一看到就忍不住记下,以后好给娃娃买。
“钱收着了?”裴厌问道。
顾兰时抬头看他,笑着说:“忘了,钱袋还在枕头底下塞着呢,你拿出来,这会儿数数。”
裴厌走到炕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钱袋,沉甸甸的,但多数都是铜板。
两人坐在炕边,中间是倒出来的一堆钱,顾兰时先把两小块碎银挑出来,问:“二钱?”
裴厌点点头:“嗯,蝎子正好两斤,卖了一百六十文,药铺给了一钱碎银和六十个铜板,另外一钱是酒楼给的,鸡蛋三十个九十文,菜钱五十二文,今天要的菜和鸡蛋都少,拢共一钱四十文,抹了零头。”
“同春酒馆那边没要鸡蛋,只买了菜,也抹了零,给了七十文,沿街再卖了二十六文。”
菜价便宜,有时酒楼和酒馆生意不大好,菜蔬有剩余,买的自然就少,今天进项还算可以,除了蝎子以外,有两钱多的进项,之前有几次把菜拉去镇上,只卖了二三十斤,换到四十来文,又原样拉回来了。
做小买卖就是这样,没法儿预料,好在和酒楼酒馆搭上了,勤快一点每天去送鲜菜,多少能赚几个铜子儿。
顾兰时把所有铜板数了一遍,是一百九十六文,他揭开炕席一角,从底下取了四文钱,补够两百文。
他拿起碎银,装进一个绣了花的荷包里,里头都是散碎银子,一钱的居多,扎进口后在手里掂一掂,他露出个笑,说:“这些放着,先不动,对了,下午你拿钱去买五块豆腐,晚饭煎豆腐吃,再给明天留一块,切成豆腐丁炒臊子,明儿吃白面条。”
“好,知道了。”裴厌点点头,顺手就从炕席底下拿了五文钱,直接把铜板塞进袖兜里面,就这么几个铜板,没必要带荷包。
说一会儿闲话,听见刘大鹅煮猪食的动静,裴厌又出去了,在院里劈柴,等猪食鸡食晾温以后,和刘大鹅提了各自去喂。
顾兰时不管他们,在屋里做自己的活。
去年冬天卖鸡蛋,每个月大概有一两的进项,今年三月起,蛋价便宜了,但菜上来了,两样都在挣钱。
小本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边挣边花,月底还能落下七八百文,因他有了身孕,裴厌隔三差五就买各种吃食,贵的也敢下手买,生意差一点的话,月底落到手里三百文都算好的。
家里田少,裴厌没有出去做工,如今每个月都有进项,一个月三百文放在丁口多的人家只能勉强温饱,对他俩来说却还不错。
顾兰时并不贪心,穷日子都过来了,如今有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少。
他拿了剪子裁布,一股风从外面吹进来,没有昨天那么热。
肚子里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之前商量好去找庙里师父取名,但两人闲了,还是忍不住去想。
大名想不到,小名儿总该提早想好,都说贱名好养活,正好,他俩不识字,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名字。
牛马驴之类的名字,不止他们村有,别的村子也有不少,两人思来想去,狗儿狗娃狗蛋不行,孩子上头两个舅舅就叫这个。
最后在河边放鸭子的时候,顾兰时看见河里游动的鱼儿,忽然来了灵感,不如叫小鱼儿。
这个小名也有人叫,但他俩实在想不出别的了,暂时就这么定下,孩子出生之前,要是想到更好的,再换不迟。

有顾兰瑜作伴,裴厌和他两人夜里不是逮知了就是捉蝎子,多个人顾兰时放心许多。
刘大鹅知道毒虫值钱,他年少时和村里人一起抓过,他们村后沿着山坡往北走,有一片土坑,那里就有蝎子出没。
因没有住家,他只用白天干活,晚上还真有工夫和空闲,挣钱的事谁不愿意多听一耳朵多看两眼,再老实的人,肯定都有点心思活动。
但白天他要干活,夜里赶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镇上药铺晚上会关门。
最近晌午会歇息,是个空子,可走路去镇上,即便脚程快,一来一回得耽误一阵子,这样到底不好,他是给人家做工的,不好耽误了东家的活。
东家对他很不错,刘大鹅根本没脸提自己白天想找个空子去镇上卖毒虫这事,于是犹豫好几天后,又一次和裴厌出去打猪草,他试探着问了两句,裴厌卖毒虫时要是能捎带上他的,哪怕自己少拿点钱都行。
裴厌听出他意思,垂眸琢磨了一下,倒不是不行,顺手的事,刘大鹅家中境况他听顾兰时提过,都是苦命人,至于钱,他倒不稀罕赚这个差价。
再抬眼他开口道:“成,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捉到了,只管带来。”
刘大鹅松一口气,眼尾堆出几层褶皱,黝黑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割草更起劲了,心里也热乎。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赶来摘菜,就拎了个扣盖篓子。
板车上有秤杆,临出门时,裴厌当着他的面勾住篓子称了,刨去篓子的分量,约莫有一斤。
刘大鹅很高兴,心想给他六十文都行。
而等裴厌和顾兰瑜从镇上回来,一个子儿不差,给他数了八十文。
刘大鹅心中万分感激,攥着很旧的钱袋几乎说不出话。
卖了钱,裴厌要上交,他没在院里多待,转身找顾兰时去了,对他而言,该多少是多少,捎带而已,何必克扣人家的钱。
夏天在忙碌中慢慢过去,炎热时只觉难耐焦躁,恨不得一下子到冬天。
顾兰时偶尔心烦意乱,急躁又难受,就忍不住发火,手里要是拿着东西,无论什么,径直就往地上摔,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
平息后又觉得后悔,原以为裴厌被他无缘无故数落一通会生气,可每次裴厌都会等他情绪过去之后来安抚,从不见气恼,地上的东西也都会收拾。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哄两句就忍不住哭起来,自己都觉得脾气变怪了。
有两次还吓到了竹哥儿,家里也忙,竹哥儿要是有空,会过来同他说说话,顺带帮忙做饭洗衣。
他娘炖了鸡汤给他送来,见他大着肚子还要晒各种菜干子,不少菜都要焯水,夏天灶台前那么热,一身汗一身汗的出,即便多数时候是裴厌在烧火干活,苗秋莲还是唉声吁气,直叹家里人太少,后面即便忙,也会抽了空子带上竹哥儿或霜儿过来,帮他干这些活。
对爹娘他们,顾兰时不会发火,有时哥哥姐姐来看他,他高兴不已,那几天心情就很好。
可家家都有活干,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他和裴厌,除了吃饭以外,刘大鹅不常和他俩待在一起。
一旦看见裴厌,他有时欢喜,恨不得不撒手,有时却莫名恼怒,哪怕裴厌什么都没做。
对裴厌来说,发火而已,挨骂他老实听着就是,哪怕并不是他的错,顾兰时无论做什么,他都有足够的耐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包容的界限在哪里。
自己挨骂没什么,他只是担心顾兰时气伤了身子。
有身孕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很难熬,光看肚子,月份大了以后,做什么都不方便,有时夜里腿还会抽筋,睡都睡不好。
他心中愧疚不已,要不是为了给他生孩子,顾兰时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夫郎发火时不愿意见到他,他只能躲开,不凑上去给顾兰时心里添堵,一旦平静,他进屋不过说两句软话,就看见顾兰时的眼泪。
那几乎比刀劈斧砍在身上还要痛苦,心像是被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直到他弄清,顾兰时哭泣并非是因为身子难受,也不是心里难过不安,才不再惊慌无措。
裴厌问了好几个镇上的大夫,一听并无大碍,只是身子重了,心绪较以前易急易怒,等过了这段日子就好,压在他心上的石头才落下。
不知不觉,难耐的酷暑熬过,渐渐凉爽起来,顾兰时发火的次数也少了,之前的事就跟一场梦一样,连他自己都搞不清。
裴厌看在眼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夏末的雨依旧势头足,哗啦啦倾盆而泄,将地面残留的暑气彻底冲散。
顾兰时坐在窗边的竹榻上,拿起之前缝好的小衣裳展开来看,衣裳小小的,袖口和衣领处他用彩线绣了些小花和小鱼。
花样子称不上惟妙惟肖,较为简单,可见了的人都说好看,他很高兴,一想到孩子生下来后穿上,心中就无比喜悦。
他娘和几个姐姐嫂嫂都说了,会给小外孙小外甥做衣裳鞋子什么的,因此他最近没怎么动针线。
还是这两天凉快以后,不再燥热,才把针线重新拾起来。
裴厌进来,肩头湿了一点,他浑然不在意,见竹榻上放了个拨浪鼓,他走过去,眼带笑意拿起转了转。
咚咚咚——
顾兰时坐在那里没动,抬头看向他手里的拨浪鼓,这是前天买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里奶娃娃用的东西变多了。
裴厌笑着开口:“忘了说,早起我碰见岳母,提了想雇人的事,她说会帮着打听,出村时碰到二哥和二嫂,也托他俩帮忙问问。”
顾兰时点点头:“嗯,急倒是不急,还有一个多月呢,这才啥时候。”
没有姑婆帮衬,即便苗秋莲离得近,也无法时时照看到,方红花上了年纪,两人不愿让小老太太劳累,于是裴厌就想雇个人,别的活不干,只洗衣做饭,尤其孩子的衣物和尿布,这样顾兰时就不用干活了。
暗暗看一眼夫郎神色,见没有发火的痕迹,裴厌脸上笑容更大,放下拨浪鼓,直接坐在顾兰时旁边,腿贴着腿,十分亲密。
没有波澜曲折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月份临近,顾兰时还没怎么,倒是裴厌先慌了。
他夜里睡不着,又怕翻身吵到顾兰时,遂往炕边挪了挪,已经八月底,九月却正忙,秋稻快熟了,柴豆跟在稻子后边,田少,虽然只忙那几天,可就怕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要生。
最近他早起去镇上送菜,都会让刘大鹅在菜地干活,或者劈柴挑水,要不然就是在家门口打草,不让走远。
要是他和刘大鹅都不在,他不是找竹哥儿和岳母就是去找阿奶。
之前打井不是太重要的事,还会顾忌大伯一家,这回不一样,就算厚着脸皮,他也让阿奶过去待一天半天。
好在顾铁柱夫妻二人算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不乐意,有时还会叫老娘过去转转。
夜深了,顾兰时已经熟睡,呼吸声清浅均匀。
裴厌还在思索,之前托大姐顾兰玉在周家村找了个妇人,年纪不大,按辈分叫一声阿姊或姐姐,他见过,很利落干净一个人,说好等生了以后再来照顾,吃住也在这边,最起码干两个月。
这会儿想想,倒不如明天就喊来。
听大姐姐说,这个周大姐做饭很不错,最近多半都是他做饭,要么苗秋莲会打发竹哥儿过来送饭,周大姐要是过来,顾兰时不用尝他那个手艺了。
新盖的屋子打算来养鸡,但没到时候,屋子还是新的,正好有矮炕,暂且就让周大姐睡在那个屋里。
他向来有主意,等顾兰时睡醒以后说了这件事,下午就用驴车连人带铺盖拉来了。
顾铁山嘴上没说,一进九月份,没事就转到后山,进来看看菜地看看鸡鸭,又瞅一眼儿子,见没有临盆的迹象,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觉得他俩没有帮衬,家里人多少都忧心起来,往后山跑的勤了。
顾兰时一开始还被这阵仗弄得心慌,没过两天就抛在脑后,周大姐住了进来,有人在呢,况且他自觉已经过了忧虑难耐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
他最近胃口不错,没事就在灶房折腾,摊蛋饼卷菜,蒸米糕枣糕,甚至在锅底刷油煎五花肉片吃,滋啦啦油脂飞溅飘香,撒上辣子粉那叫一个香。
九月初六,一大早,顾兰时睡醒没多久,正想告诉裴厌再买些五花肉,肚子突然就疼了。
家里瞬间变得兵荒马乱。

第205章
赶着驴车出门时,裴厌绷紧了心里那根弦,脸是白的,好在慌乱过后,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刘大鹅帮忙套了车,正站在院里有点发愣,周淑云不像裴厌那样慌乱,她经验十足,进屋后先查看顾兰时的动静,知道还没到时候,见窗户开了一条缝,合上的时候看见刘大鹅,就让他去灶房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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