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文更愣了,“我是我爹的二子……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小名!”
他爹本名不叫顾大望,但是他爹说了,这个名字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
眼前这监生,难不成是他爹的至亲之人?!
……难道是他什么表兄不成!
“哦,二儿子,难怪。”周自言弄好手上的望远镜,还给顾司文,“你上手试试。”
顾司文接过望远镜一看,大惊失色:“我、我竟然看到我家了!怎么这般近,就好像在国子监里一样!”
其他人一听,也大惊失色,“顾兄,顾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天呐,真有这么神奇吗?”
“望远镜,望远镜,明确其实啊!”
文昭咬着牙根道:“甭管它是什么望远镜,这东西可不是你的!就是你偷的!”
“那也不是你的。”周自言看着文昭,皱眉,“你又叫什么?”
“我、我凭什么告诉你!”文昭看着周自言清亮的双眸,忍不住后退两步。
天杀的,这人到底哪里来的,怎么这训人的气势,这么像他爹!
辜鸿文和姜南杏捏着手上的举荐信,看着顾司文和文昭的小可怜模样,都摇头轻笑。
混世魔王又怎样,对上游弟还不都是小孩子!
“南边多水路,望远镜在南方早就有人用了,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周自言瞅了文昭一眼,“下次要找人问题呢,先提前了解了解这个东西是什么,知道了吗?”
文昭还不服输,他咬着下唇道:“你说是就是,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周自言只是来上课的,又不管他们这些闲事,不过是看辜鸿文和姜南杏受到为难,才出来岔开话题,好让两位友人不那么紧绷。
“你!”被人这么顶回去,文昭第一次尝到了憋屈的滋味。
“你等着!”
文昭撂下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就想离开,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顾司文手里的望远镜。
该死,那个什么望远镜,他也想看一看。
周自言拎住文昭的后衣领,“能看到很远很远地方的望远镜,你不想看看?”
“……”文昭拍掉周自言的手,瘪嘴,“顾司文才不会给我。”
周自言和顾司文刚刚见面,就已经对人直呼其名,“顾司文,拿来。”
“嗷。”顾司文也乖乖听话把望远镜拿给周自言。
顾司文:“……”
他魔障了不成?!
这人莫不成……真是他表兄么?
不然他怎么这么听话,一定是血脉压制!
周自言把望远镜放到文昭眼睛上,叫他闭紧另一只眼,“看到了吗?”
“看到……”文昭看着望远镜里的稀奇景色,喃喃回应。
周自言:“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文章觉得不可思议,“这、这东西怎么能看到这么远!若是让别国之人拿到手,不是能在本地窥探大庆的情况?”
“你小子,想的还蛮多的。”周自言惊了,这小孩的思维倒是不同寻常,看来不是什么不懂事的纨绔。
“哼。”文昭端起胳膊,仰头,“我才不是那等没有心眼的监生,我将来定能成为大庆的肱股之臣。”
“你既这么关心大庆,方才为何要对顾司文咄咄逼人?顾司文不是大庆人?他爹不是大庆官员?”周自言又问。
“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招摇过市,惹人讨厌!”文昭‘哼’了一声。
顾司文气地跳脚,“你才惹人讨厌!你最是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你这个阴沟虫!”
“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方才那种怀疑大庆官员的话,不能再随意出口。”周自言按住两个少年,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不说大庆律令有规定,不可随意妄议朝廷重臣,单说其他,正是有了顾司文的爹在外疏通商道,保障官道商道畅通,大庆的商货才能如此丰盛,才能让你在这遥远的京城见到南边刚刚才有的望远镜。”
文昭低下头,却不以为然,“不过是几条商道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几条商道?”周自言笑了,“你可知道大庆现在有多少条官道,多少条商道?你可知道从京去进最近的广阳府有多少条路可以选择,这些路上有多少驿站,驿站站长都是谁,周边情况如何,若是有山匪劫道,那些山匪最有可能从何处来?”
“当有一条商道废了,该如何考量才能用最短的距离,如何分布,才能重新把废弃商道沿边的城镇都串起来?”
“这还只是旱路的一小部分问题,你还要我问问你水路吗,嗯?”
“……我!”文昭哑口无言,“那你就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周自言摇头,“但顾司文的爹就知道,因为这都是他爹的责任。”
顾司文听到此处,虽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爹要做这么多事情,但还是厚着脸皮挺起胸膛。
“你若是不喜顾司文,大可以和顾司文进行一番争论,孰强孰弱,一看便知。但万万不能扯到顾司文身后的太仆寺卿。”周自言看文昭有弱下气势的意识,补充道,“太仆寺卿,从三品的官员,那是真真为大庆做实事的官员。你方才都能考虑到望远镜对大庆的危害,如何能直接出言伤害这样一位大庆官员?”
“……”文昭这次是真的低下头,闷声闷气道,“我……我只是一时上头。”
“那我替我爹原谅你。”顾司文抓住空隙,瞬间赶趟占便宜,“顺便我也原谅你,嘻。”
“你!”文昭又攥起拳头,“顾司文,你果然脑子有病。”
“好了好了,再闹下去,小心我让你们都关禁闭。”辜鸿文站出来和稀泥,“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去温书。”
“等一下!”文昭指着周自言问,“你到底是谁?”
周自言对辜鸿文和姜南杏弯腰作揖,“学生周自言,今次岳南府乡试解元。”
“周自言……?”辜鸿文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理解游弟为何换了名字。
倒是姜南杏反应较快,她端起气势,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便在国子监里好好读书吧。”
“是。”昔日同窗如今这么正经,周自言低头憋笑。
“乡试解元……那岂不是来率性堂读书的。”文昭和顾司文都惊了一下,“这么年轻就是解元?!”
辜鸿文趁机敲打两个人,“是啊,人家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解元了,你们呢?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在乡试里打转!”
顾司文,文昭:“……”
目前只是秀才功名的两个人,纷纷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都怪这个解元,这么年轻做什么!
“等等!”顾司文眼睛突然亮了。
要是这人真是自己表兄,那他岂不是有一个乡试解元表兄了?
那他日后的乡试,岂不是能有专人指点!
爹啊!你可真给儿子争气!
有周自言这么一打岔, 一场原本有些针锋相对的争吵瞬间化于无形。
虽然顾司文和文昭日后肯定还会闹腾,但今天总能歇下了。
赶走一群看好戏的监生,辜鸿文紧紧抓着周自言的手去博士厅。
姜南杏碍于男女大防没有靠周自言太近, 却也一直跟在后面, 半步不落。
国子监有十五名五经博士,人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小耳房, 辜鸿文就是把周自言带去姜南杏的小耳房,关门落锁。
辜鸿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自言。
周自言后脊发凉, “辜兄,你作何这么凶神恶煞。”
“你怎么改换名字了?还成了乡试解元?你不是早就拿过□□了么?”辜鸿文从周自言这一串行为中,嗅到了不太一样的味道。
姜南杏则皱起眉头,“你其实并非去了边疆,是吗?”
“唉, 瞒不过你们。”周自言找了把椅子坐下, 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辜鸿文和姜南杏。
他身上的事儿确实挺大, 但这两位,也不是外人。
姜南杏和辜鸿文都是他之前在国子监遇见的同窗。
虽然姜南杏和辜鸿文都是京城本地考生,家中势力也不小, 但他们为人都清清飒飒,端正君子, 所以周自言极喜欢与他们交往。
那时候, 周自言虽然有现代的学问做基础,可他对于大庆会试所需要的文章还是有些拿不稳,是姜南杏和辜鸿文每夜点灯,逐字逐句给他做分析, 让他彻底转变现代写作文的风格,把自己的学问融入到大庆的文章中。
自然, 姜南杏和辜鸿文也时常会问他的想法,他们三人,算是亦师亦友。
后来他去了刑部,从底层小官一步步走到高位,这两位不愿意参与朝堂争斗,选择去国子监传道授业,除去休沐日,他们再难相聚。
不过偶尔也能从别人嘴中听到彼此的消息,知道对方都过得极好,也在按照自己的道路一点一点往前走,也就够了。
姜南杏听完周自言的故事,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危机性命的大事。”
“难怪自从你消失后,从前和咱们关系不太好的那几个人,天天乐得和什么似的。”辜鸿文一想到那几人的嘴脸,忍不住呕了一声,“肯定就是他们撺掇的。”
“无所谓,反正我仇人太多,早就记不得了。”周自言深知自己以前是什么德行,所以他一朝落难,先前被他训斥过的人怎么庆贺都不为过。
“行啊,不过你现在也算重新回来了。”辜鸿文拍拍周自言的肩膀,“你还打算去刑部吗?”
“……换个地方吧。”周自言看看自己现在干干净净的双手,不太想再去去过的地方,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新的追求,“我看你们这国子监就挺不错的,不知道还缺不缺夫子。”
“你?”姜南杏惊讶,“你要来国子监做夫子?”
她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从前堂堂二品官员……来国子监做夫子,这天上地下的差距,周自言能受得了吗?
“实不相瞒,我在南边的时候,已经是家塾夫子了。”周自言提到自己那几个小学生,喜上眉梢,“他们现在都等着乡试,若是考过了,你们便能在京城见到他们。各个都是顶聪明的娃娃,绝不比京城本地的小孩差。”
辜鸿文‘蹭’地站起来,不可置信,“你都有徒弟了?!你不是最讨厌收徒的么?”
“之前多少人求到你府上,想做你的弟子,你不是嫌人家年纪大,就是嫌人家年纪小,甚至还说自己没有徒弟缘,收不了一个徒弟。这可都是你亲口和我们说的,你不记得了?”
周自言摸摸鼻子,表示不认识辜鸿文嘴里的那个自己,“人都是会变的。”
“我和你们说,我那几个徒弟是真的聪慧!”
“有个叫小豆丁的娃娃,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在看我和林老头的争吵记录本……”
“……还有个叫王小妞的苦命女娃,家里爹娘不太靠谱,但人家自己争气,现在也准备乡试了……”
周自言掰着马鸣沟那几个孩子,一个一个说出来他们的特点,语气温柔,实在罕见。
那段在马鸣沟的回忆,带着旧日的阳光和灰尘的味道。
虽然与繁华的京城格格不入,却叫人格外怀念。
姜南杏和辜鸿文都好像见到鬼一样,忍不住摸上周自言的额头,“没发烧啊……”
“一点都不像你了。”姜南杏笑道,“看来在南边的生活对你改变颇大,游弟,你变温柔了。以前身上那股子锐利消散不少。”
“嗨,以前刑部,血腥气太重,身上难免会带上点。”周自言道,“那时候也是年少轻狂,觉得能用一己之力改变大庆,现在看开不少,也没那么激进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大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何苦给自己那么大的重担。”辜鸿文握住周自言的手,“既然你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咱们一起去四娘那里吃火锅,这次我要多吃几盘肉!”
辜鸿文竟然还在惦记四娘的火锅肉盘,姜南杏彻底无语:“……”
“改日吧,我今儿报道,明天就得去上课了。”周自言站起来,背好自己的包袱,“我还得去我的号房瞧一瞧。”
姜南杏想了想率性堂现在的监生,“现在率性堂内堂现在才二十几人,外堂似乎有三十多人。”
国子监六堂的内堂,便是指住在国子监的监生。
外堂则是京城有家,每日下课都回家,清晨赴监上课的学生。
像周自言这样的学生,虽然也能在京城找个住处,不过他还是选择住在国子监。
而阿穗的家就在京城,周自言让她也回家去了,不必一直跟着他。
周自言和姜南杏辜鸿文道别后,路过率性堂,隔着攒斗看了一下屋内正在上课的学生,然后又找到自己的号房。
小小一间号房,里面不过一桌一椅,一床一窗。
虽然小,却足够一名监生生活。
看到熟悉的号房,周自言环顾四周。
科举之路过半,又是新的征程啊。
国子监所有的号房分布在东西两侧,东边格、致、诚、正四号,每号三十七间,专给率性堂的学生住。
而西边则是天、地、人、智、仁、勇、文、行、忠、信、规、矩、准、绳、纪、纲、法、度十八号,每号若干间,不定数,全看当年收取的监生有多少。
所有号房只能让监生居住,外人不可留宿,违者会被取消住宿的资格。
原本的国子监规矩,毕业后的监生经过考选,就可以直接得到皇帝的接见,并授予官职。
后来这样的选拔被人诟病不够公平,选出来的学生也多是贵族子弟,与皇权的集中直接相悖,于是便取消了这条规定。
现在更是要求国子监的监生,也必须按时参加科考。
通过科举与国子监的选拔后,才能被授予官职。
周自言放好自己的行李,把宋豆丁他们的小锦囊一个一个都挂到墙上,以字排列。
下方就是他的桌案,这样在写文章的时候,一抬头便能看到孩子们对他的心意。
这才是‘锦囊’的最佳用处。
收拾完一切,周自言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下来到国子监的第一封信。
“吾弟卫风,展信佳……”
自从回到京城,他便保持每日一封信的节奏,写完就往南边寄。
路途遥远,也不知道送去几封了。
他可还一封回信都没收到呢。
写完信,周自言收好,准备明日送到国子监的信社,让信社送出去。
在国子监的第一夜,周自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翻来覆去,孤枕难眠。
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周自言索性翻箱倒柜,找出宋卫风给他的木盒子。
这方木盒,他一直没有打开,害怕一旦看完里面的东西,会无法度过日后的漫漫时光。
可现在,他还是打开看一看吧。
小小木盒被打开,里面竟然盛了厚厚一摞信笺。
每一张信笺都对折折好,在外面写了日期。
最上面的信笺的日期,应该是半个月前。
周自言掐指算了算,林范集因为要记东西,所以他们在水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
如果不曾耽误时间,顺顺利利走到京城的话,信笺上的日期,应该就是他抵达京城的日期。
这信笺上的日期,是何用处,不言而喻。
他的卫风,从来都是七窍玲珑心肠。
“卫风……算的好准。”周自言低笑着打开第一张信笺,“……抱影独眠,盼人入梦来,聊解相思意……”
这竟然还是一首小情诗。
以前总不让宋卫风看那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以免耽误学习,这小子,还是偷偷摸摸写了这么多情诗。
他日再相见,他要让人一首一首念出来才行。
周自言坏心眼地想着,把这张信笺放到木盒最低处。
于是便露出第二张信笺。
“这个……明日再看把。”周自言合上木盒,已经想好这些信笺的用处。
一天一张,刚刚好。
盼人入梦来,聊解相思意。
周自言脱掉鞋子,重新躺到床上,闭上眼,“盼人……入梦来……入梦来……”
另一边的马鸣沟,宋卫风也靠在床榻上,打开周自言留给他的木盒子。
四四方方的木盒中,放着之前他们来往的书信。
一封又一封,被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宋卫风忍不住打开最上面的那封信,是他之前写给周自言的一首桃花诗。
“红桃在春景……缔结姻缘结……”
信封最下面,还有一手飘逸锋利的字体。
“辞藻华丽,诗尾不押。但念在情真意切,是为周某心中佳作。”
这是周大哥给他的批语,也是回应。
“竟然说我写的不好……”宋卫风盯着信封上的字,好像看到周大哥一笔一划为他写批语的模样,“唉……真是不争气,现在竟又开始思念周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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