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我读书是为了自己,我才不能那么自私,继续靠着爹的帮扶读下去!”宋卫风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然后呆呆站在窗下,闻着柴房里干燥的柴木味,眼神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好,那你以后要怎么读书?”周自言冷笑,“别告诉我,你不想读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他最开始最宋卫风上心,就是被他的坚韧所吸引。
哪怕读书一道上有千万困难,宋卫风也没有放弃过,怎么现在轻而易举就逃跑了?
他无法接受!
“我……周大哥,我每天来听你上课,行吗?”宋卫风知道这个想法非常无耻,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会白白上课的,银子问题——”
宋卫风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自言打断。
周自言已经明白宋卫风的想法,不是不行,但他现在不愿意。
宋卫风想来他这里上课,若是为了更好的读书,那他万分欢迎。
可宋卫风现在此举,分明是为了逃避。
这样的话,那他只能说一声抱歉。
“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情,可我知道,你若是不想回书院,也无法直面你的内心,那我这里,也不再欢迎你。”
周自言看着宋卫风,冷冷淡淡下达逐客令。
“你先前来我这里蹭课,是不是还想着能跟着学一点?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要么回书院,要么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休想再踏进我家一步。”
宋卫风转向周自言的方向,“你真要狠心至此?”
周自言点点头,“你也说了,你又不是我学生,我何必要接受你?卫风啊,人不能这么双标。”
虽然宋卫风不知道双标的意思,可他看出了周自言的拒绝。
从没有哪一刻,宋卫风有此时此刻心凉。
周自言待他,一直是温和有礼的,他以为自己会得到周大哥一些温言安慰。
可他得到的,始终都是一些不理解的话。
周大哥是庆京省的周大哥,他只是马鸣沟一个小小哥儿。
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宋卫风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后,后退两步,旋身离开。
他按住大门,轻轻一用力,便推开门扉。
而门扉上的铜锁,又轻巧落地。
“大门没事,只是豆丁买的锁又坏了。”宋卫风说完这句话,再没有其他言语,低头离开。
只是在离开时,周自言竟然看到他面颊处有几点晶莹。
他哭了。
等在门外的小朋友们立马冲进柴房里。
宋豆丁跳到周自言身上,“夫子,夫子,怎么样,我哥愿意回去读书了吗?”
“你们可真行,竟然想这种馊主意。”周自言按住宋豆丁,狠狠拍了他屁/股两下。
宋豆丁从小就挨揍长大,周自言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他没脸没皮,揉了两下就没事了。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夫子,你快说啊!”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走了。”周自言看着空落落的门扉处,想着刚刚宋卫风离去的模样,还有眼角滴落的那滴眼泪,心中不是滋味。
“啊!”宋豆丁大喊,“怎么成吵架了,不应该是,我哥听完夫子的教导,立刻回去读书吗?他明明最听你的话了啊!”
“你瞎说什么,他是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怎么会完全听我的话。”周自言弹了宋豆丁一个脑崩,让他不要乱说话。
王小妞见计策不管用,道:“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周自言倒是可以用一些旁门左道的办法,让宋卫风回去读书,可那样算计来的结果,他不喜欢。
也不想在他和宋卫风之间,掺杂这些玩意。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用算计,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再上课的时候,宋卫风送宋豆丁来周家。
周自言迎了宋豆丁进门,然后当着宋卫风的面缓缓关上门。
宋卫风不恼不怨,只是站在门外,亲眼看着周自言的面庞,被朱红色大门慢慢掩盖。
“……”
心中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嘴里却有些发苦。
宋卫风在门口站了一会,正想回家去。
就见另一个穿着华丽,又佩白玉的小孩,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来。
“钟窍一?你又来了。”宋卫风认识这个小孩,是钟知县的外孙子。
之前一直在周自言这里做小苦工,就为了让周自言收下他。
都快小半个月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没放弃。
钟窍一一看宋卫风那张苦瓜脸,就猜到了一些事情,“咋,周夫子不让你进门了?没事,他也一直不让我进。来,咱们坐下唠唠。”
“……”宋卫风被钟窍一这幅模样逗笑,心中郁结散去不少,就跟着钟窍一坐下,“你这么来来回回的,不生气么?”
“生气啊!”钟窍一都快气死了,“可我更想让周夫子收下我,其实吧,他虽然没说让我当学生,可我一直跟着蹭课,也学到不少哩。”
“周大哥心善。”宋卫风想到如此心善的周大哥,却独独对自己冷心冷情,更难受了。
“你以前不是和周夫子关系挺好的么,怎么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钟窍一调侃宋卫风。
宋卫风不想在钟窍一面前丢脸,强撑道:“谁说他不让我进门,我只是……今天有事。”
“得嘞,您有事,那我先进去上课了,再不去,估计那帮小子都要背完一篇文章了。”钟窍一拍拍屁/股,大喊着‘周夫子,我又来了’,然后推门进入。
朱红色大门其实并没有挂锁。
只要推开,宋卫风进也就进去了,周自言肯定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赶他出去。
可宋卫风偏偏不想,他咽不下这口气。
宋卫风看看周边环境,想到一个办法,后撤几步,踩着墙面蹬墙上檐。
轻巧如飞燕一般,踏过垂花门,落到周家小院西边墙上。
推去上面瓦片,弄出一个可以挂靠人的位置,就这么踩着墙面,挂在上面。
最先发现宋卫风的,就是刚刚坐下的钟窍一。
钟窍一刚搬着板凳坐下,立马和墙上的人头打个照面,吓得他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鬼、鬼鬼鬼啊!”
周自言握着书,偏头看去。
宋卫风不知道为什么,本能低头,只留下一根与墙面白泥一个颜色的发带。
周自言自然看到那半个熟悉的头颅。
有人敢攀爬他家的墙面,要是他以前,肯定立刻叫人滚蛋。
可现在么……他假装没看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回来,继续上课。
宋卫风还以为周自言没发现自己,捋走头发,竟然趴在上墙,听了一天的课程。
虽然有点累,但收获也不少。
而且还能看到周自言上课的模样,宋卫风觉得挺值,决定以后还来。
周自言在宋卫风走后,叫阿穗买来一些抹墙的东西,亲自爬上扶梯,把宋卫风趴过的地方,拆掉砖块,抹上厚实的白泥。
阿穗站在墙下,不明所以,“夫子,你这是做什么呀!好端端的,怎么开始抹墙了!”
“得抹安全,稳当一点,不然容易摔着人。”周自言头也不回,继续抹墙,顺便还在上面放了一个小垫子,再用白泥封住,堪称掩耳盗铃。
阿穗越看越奇怪,哪有人往墙上放小垫子的,这不是开玩笑么!
白天时候,阿穗时不时看向昨晚抹过的墙面,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她看到那里,突然冒出一颗熟悉的头颅时,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家老爷这是铁树开花了呀!
真好,真好,看来以后他们家要有夫人咯!
宋卫风刚爬到墙上,立马察觉出不对劲。
这里比昨天,好像舒服了很多,而且好像还软和了一点。
低头一看,白泥是新抹的,手指按上去,还能留下一点白泥印儿。
“做什么重新抹墙……难不成藏了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上来?”宋卫风嘀咕着,抠开一点白泥,看到了白泥下的小垫子。
“……”
宋卫风一点也不傻,在看到垫子的时候,立刻明白,这哪是要赶自己走,这分明就是想留下自己。
宋卫风憋不住脸上的笑意,慢慢趴到这个专门为自己做的小地方,听院中夫子和学生上课。
“还算周大哥有良心……也不枉我这么喜欢他。”
而院中,周自言经过这么久的考察,终于认可的钟窍一的心性。
现在就只剩下宋豆丁他们了,于是他在上完课的时候,单独留下了宋豆丁他们。
周自言:“钟窍一也跟着咱们不少时日了,你们觉得如何?”
王小妞第一个说话,“他之前帮了我的忙,我,我得感谢他。”
蒋庆庆琢磨了一下,“我当时拉着他跑,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还是跟着我走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可能就是脾气臭点,别的应当还可以。”
“可他身份和咱们不一样呀。”宋豆丁害怕钟窍一日后会仗着自己钟知县外孙的身份欺负人,还有点犹豫。
庞大山让宋豆丁不要担心,“没事,他要是敢欺负人,我就揍他!”
“大山,你也不能每次都揍他啊!”二棍摇摇头。
“放心吧,若是你们同意他来上课,夫子肯定不能让他随意欺负人。”周自言管他什么外孙不外孙,如果要来上课,那就只有一个身份,他周自言的学生。
别的,什么都没有!
有周自言这个保证,五个小孩又商量了一下,钟窍一这些天做的事情,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不是那种非要折腾人的坏小孩,既然钟窍一真的想来读书,那他们同意了!
周自言从卧房里拿出一件,与小孩们身上衣服一模一样的小衣服,“那这个小衣裳,就由你们给他吧!”
“好!”
钟窍一再来上课的时候, 突然觉得好诡异。
平时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的几个小孩,现在频频回头看他。
不止看他,还总是发出阵阵笑声。
钟窍一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衣裳, 没问题啊, 还是上好的料子,哪里出问题了!
这帮死小孩, 弄得他心烦意乱!
钟窍一如坐针毡,就这么在板凳上左扭右扭, 终于坐到傍晚。
周自言一声‘下课’,宋豆丁立刻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托出一身小衣裳,跑到钟窍一面前,“给你!”
“这什么?”钟窍一用树枝挑开小衣裳一看,第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第二眼……咦, 这不是宋豆丁他们穿的衣服吗?
说是周家的学子服, 他起先还羡慕过好几天。
“给你的啊!”宋豆丁又把衣服往前送了送, 脸上的笑容绝对灿烂过白天的太阳,“夫子专门为你定做的,你快试试?”
“……给我的?”钟窍一以为自己听错了, 指指小衣裳,又指指自己, “周夫子给我的?”
“当然了。”宋豆丁怀疑钟窍一傻了, 不然这么简单的话怎么都听不明白。
钟窍一瞬间理解宋豆丁的意思,也理解周自言这一举动的涵义。
他猛地站起来,不停擦拭自己的双手,不敢轻易接过这身嫩嫩的小衣裳, “他……他终于同意了?”
过了一会,可能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丢人, 他恢复往日的傲慢模样,扬起头,“哼,算他有良心,知情趣!”
“你到底要不要啊!”宋豆丁捧着衣裳好一会,手都要酸了,“你要是不接受,那我就拿回去——”
“别别别,谁说我不要了,你怎么这么没有耐心。”钟窍一连忙把小衣裳抱在怀中,绝不让第二个人拿走。
周自言收拾好自己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走过来,“那你去屏风后面试一试,要是不合身,我好明天拿去改一改。”
“哎!”钟窍一抱着衣服往屏风后面跑。
宋豆丁朝着西侧墙面大喊:“哥,咱们该回家吃饭了!”
“知道了。”宋卫风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暴露。
立刻从墙上跳下来,拍掉程子衣下摆上的白泥灰,神情自若。
周自言和宋卫风还在闹别扭,这一照面,仍旧没有话说。
阿穗从后厨提着一盒子冒着香味的吃食走出来,“宋公子,豆丁,这些你们拿回去吃吧!”
“这是?”宋卫风轻轻一嗅,便能嗅到其中的香味。
宋豆丁直接一把接过,甜甜笑道:“谢谢阿穗姐姐!”
“没事儿,这里面是宫中一种点心,叫桃手螺,你们拿回去尝一尝,看哪儿做的不好记得告诉我。”阿穗边说边用围布擦手。
“宫里的点心啊!”宋豆丁再看手里的食盒,怎么看怎么觉得食盒上好像在冒金光。
其他小朋友一听,眼中艳羡别提有多明显。
宫里的点心,他们也想尝尝嘞。
阿穗笑着又端出来几盘,“喏,这些是你们的。”
单独给宋家一份食盒,是因为她想替自家木头一样的夫子博一点好感。
但是她哪能忘记这些小学子,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也有?!”蒋庆庆立刻转悲为喜,凑到食盘旁边陶醉一闻,“真香啊!”
周自言已经拿起一块,吃了半个,“阿穗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他以前也经常留宿宫中,宫里的东西不说全部吃过,也算吃了个七七八八,阿穗的手艺,在他吃过的那些宫中花样里,也是佼佼者。
这样一个女子却因为相貌,没能当上她希望的女官,敬宣帝真是没福气。
钟窍一已经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蹦出来,“怎么样,怎么样!”
也不知道这个周秀才怎么定做的,竟然刚刚好!
普普通通的料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艺。
周自言给的衣裳,远不如钟窍一以前的衣裳好看,但钟窍一就是喜欢现在这一身,怎么摸都摸不够。
还有点害怕自己粗手粗脚,弄坏身上的衣服。
“不错,挺好看的。”周自言放下手里的点心,“来来,夫子还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啊!”钟窍一乖乖跟上。
周自言坐下,让钟窍一也坐下,“我知你是钟知县的外孙,但咱们需要提前约法三章。”
“为什么!”钟窍一不满,“你怎么还在针对我?不是已经愿意接受我了吗?”
“接受是一回事,但是怎么相处又是另一回事,你莫忘了,你的身份,在这个小院子里,算是最尊贵的。”周自言实话实说,“如果不提前和你说好,万一谁惹到你,你又开始以势压人怎么办?”
“我这个人教学,最不喜欢那种刺头学生。”周自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要是能接受,就继续听,要是觉得我在侮辱你,那你就脱掉衣服,自行离开吧。”
“……”钟窍一想了一下,都走到现在了,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行,我答应你了!”
“也没什么,第一条,一旦踏入我家小院,就立刻忘记你之前的各种身份。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学生。”周自言竖起一根手指,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条,平时要严格遵守君子礼节,不傲不狂不怒,要是与你的同窗们有了矛盾,可以来找我,我会秉公处理。”
“这第三条,那便是一定要听我的话,我自不会让你去做违法乱纪,或者刻意欺辱你的事情,你大可放心,除此之外,我说的话,你要听。”
钟窍一抠手,“那你又让我去干活怎么办?”
“那你做不做?”周自言挑眉。
钟窍一憋屈,“……做!”
“挺好。”周自言像摸宋豆丁一样,摸摸钟窍一的脑袋。
结果换来钟窍一一个巨大的白眼。
得,这还是个不太听话的小狼崽子。
和宋豆丁小狗一样的品性,确实不一样。
钟窍一正式成为周自言的学生,最高兴的莫过于钟知县。
这些天钟窍一的行为,钟知县都看在眼里。
钟知县也没想到,那般不听训诫的钟窍一,居然能在周家擦桌子扫地,而且一干就是半个多月!
若论教养,这位周秀才,确实比他们这个老家伙要强。
钟知县在第二天,就通过钟窍一的手,为周自言送来了束脩等一应笔墨纸砚的钱。
周自言看着鼓囊囊的钱袋子,回房拿出一开始,钟知县留给他的银子,全都扔给钟窍一,“钟窍一,你看看,这些都是钟知县送来的银子,你觉得他待你如何?”
“……”钟窍一闷不吭声,只默默握紧手里的银子。
当天回家,亲自在饭桌上,为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布菜。
惊得两位老人家筷子险些握不住。
“窍一,你这是怎么了?”钟知县的夫人摸上钟窍一的额头,“没发热啊,怎么好端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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