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桶鸟饲养指南(京鲸)

这绝对不可能Jason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因为Bruce坐在他床边的姿态实在是太过熟练。
“我就在这里,Jaylad.你在家里。”Bruce的手规律拍打在Jason颤抖的肩膀上,声音柔和且镇定,“睁开眼睛，Jaylad，只是个噩梦而已。”
Bruce挡住了一半的Jason，但他的脸仍然露了出来,上面全是冷汗。Jason很明显陷在噩梦里,眼皮在不断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Bruce的手就按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反应，然后突然抽了一下,发出惨叫。
“Bruce！”他的手伸去抠另一只胳膊,但是被Bruce抓住不让他伤害自己。没有用,因为Jason很快又抽了一下,全身像是遭到剧痛一般颤抖，表情全是痛苦,“DAD！”
“我在。”布鲁斯跟Bruce同时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但只有Bruce坐在Jason的床边，搂紧自己的孩子。而布鲁斯则像是被无形的屏障一样挡住。
“Shhhhh,shhh,I'm here,baby.”Bruce像是安抚小孩一样发出轻柔的嘘声，抱住Jason整个上半身都压住他阻止他继续自残,他动作中的熟练几乎让人心碎。
没有用，所有人都知道，因为Jason始终陷在梦里。当他又一次尖叫时，Bruce平稳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同样的难过。“I'm right here，Jaylad.Please，open your eyes sweetheart，我就在这儿。有我在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
枕头是湿的。
布鲁斯猛然发现。不可能来自Bruce因为他的脸紧紧埋在Jason胸口。
是Jason在哭。
现在布鲁斯终于意识到了，眼泪突然变得没有任何办法无视。有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颊滑落，Jason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Dad，it hurts！”
“Yes.Yes，I kno”Bruce的声音终于掩盖不住里面的痛苦，“I'm so sorry，baby.”
他的声音跟布鲁斯心里绝望重复过无数遍的话重合，“我真的希望我能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
但仍然只是单方面的回答，因为Jason沉浸在噩梦中无法听见。他几乎每隔十几秒就要惨叫一声，然后身体会无意识地朝一边蜷缩起来，像是在......本能地保护自己的伤处，布鲁斯猛然意识到。
但梦境中的酷刑显然始终没有停止，因为Jason始终在颤抖，始终在不断呼喊着布鲁斯的名字，Bruce、Dad、B、Batman。Batman。哪怕嗓子很快就哑到根本发不出声音，就只剩下嘴型。
Batman，Dad.It hurts.
布鲁斯终于明白了，身体摇晃，如果不是手仍然抓住门框他可能要直接瘫坐在地上。只有一种可能能带给Jason那么多痛苦，带给二代罗宾那么多痛苦。这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噩梦，Jason在呼喊Bruce，罗宾在呼喊蝙蝠侠，在呼喊自己的Dad，他希望他能来救下他。从小丑手中。
杰森、JASON，正在噩梦中在被迫重新经历埃塞俄比亚的一切。
布鲁斯、布鲁斯以为这个世界里的Jay及时被Batman救下来了！但显然七八年过去，他仍然在遭受着噩梦困扰。他仍然在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仅仅因为噩梦反映了一星半点曾经真实发生的场景。埃塞俄比亚时，十五岁的罗宾真的像Jason现在这样呼喊着蝙蝠侠吗？他也是像这样嗓子喊到哑了也仍然相信自己父亲过来救下他吗？
Bruce最后赶到了。可是杰森，到死都没能等到布鲁斯。
布鲁斯感觉像是有人将他的心脏生生撕成碎片。
此时终于突然安静下来的Jason是他还没倒下的唯一原因。
并不是完全的安静，只是哑到几乎失声的呼喊停止了、抽搐跟挣扎带来的摩擦声也是，而在这突然安静的对比下是急促到让人担忧的呼吸声。Jason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声音粗重且充满负担。最可怕的是情况在明显在迅速恶化，因为很快连这煎熬的声音也停止了。布鲁斯惊恐地看着Jason胸膛徒劳地起伏，但却没有任何气体进入后离开、只有因为过于用力时无意识发出的呜咽。
他正在充满氧气的环境中窒息。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下一刻布鲁斯的视线重新被挡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能清晰看见Jason的胸膛是因为坐在床边的Bruce暂时离开了。
他现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药剂。Bruce熟练地丢开瓶盖，将面罩抵在Jason的口鼻。“呼吸，Jaylad.”他的声音重新恢复镇定，平稳到几乎显得刻意，“吸气，一、二、三。”他在说的同时自己也夸张地做着动作，“吐气。一、二、三。”
Jason的挣扎停止了，手紧紧抓着自己父亲的衣角。
“吸气。”Bruce仍然在说着，“一、二、三。”
“吐气。一、二、三。”
“Just like that，”他表扬，“You did well，sweetheart.再来一遍，吸气。”
而Jason听从了他的指令。
在刚才无法呼吸的某一刻他醒了过来。因为缺氧，布鲁斯的脑子自动给出答案。在缺氧的时候人是会自动醒来，生存的本能会让他们努力去控制呼吸，寻找能够得到氧气的地方。
Jason仍然在发抖的手从Bruce那里接过了药瓶，跟布鲁斯在老宅内所有房间的急救箱中看见的药一模一样。Jason自己将面罩按在脸上，Bruce从床边站起来，手抬起自己儿子的半边身体，将他推到向左侧侧躺。
“这样感觉好一些了吗？”他问道。
Jason无声地点头。
布鲁斯感到虚脱。
Bruce声音也有点呛。“Good、good.”
布鲁斯看着他的手陷在Jason的黑发内，拇指整理他额前散乱的碎发。Bruce的拇指在无意识地拨弄Jason刘海中的一撮白发。跟杰森脑袋前的白发一样，布鲁斯发现，只不过Jason的漂白的量不如杰森多。芭芭拉说过杰森告诉他自己头发里面的白是醒来后出现的，而且没有办法染黑。为什么这个Jason也有白发？
Bruce低头亲吻他儿子仍然汗湿的脸颊，声音柔和，“你知道你今晚一定要吸氧的，right？”
Jason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身体也显然还难受着，但却仍然比之前的惨叫好无数倍。“可是我不喜欢。”
“只是今晚，两个小时。”Bruce声音透出一丝娱乐，像是在哄小孩子，“然后我就替你拆掉，我保证。”
“你今晚会在这里的，是吧？”Jason头扭了扭回眸看他父亲。
“会在。”Bruce保证。
Jason的身体放松下来。
“抱歉。”他几秒后道，里面是羞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做这种噩梦。”
“假如到了这种程度，你早就该告诉我。”Bruce的声音今晚头一次听起来近乎训斥。
“No，it's just——”Jason抗议，“本来根本没到这种程度，只是斯莱德上周本来该跟我通话，但是他错过了那个时间。Dad，”他强调，“他之前从来没有错过过。”
“这是、这是他第一次。而且之后也没有任何短信或者电话。我知道他的工作性质失去信号什么的很正常，但是、但是我仍然会担心，你懂吗？尤其是我听说小丑女跟自杀小队被他要处理的对手雇佣了。”
“It's stupid，I kno”Jason痛苦道，“因为听见哈莉·圭因的名字我就想到小丑，然后就开始担心，哪怕知道他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然后我因为担忧开始做梦，然后这些梦还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it's so stupid，it doesn't even make any sense。”
“It's NOT stupid，Jaylad.”Bruce坚定地反驳他，“担忧是正常的，害怕也是。莱斯利医生不是说过康复的路不是直线吗？”
Jason显然还要抗议，但是他卧室的窗户突然被人打开。
布鲁斯震惊地眨眼，身后，他能听见迪克跟提姆的抽气声。
是蝙蝠侠。蝙蝠侠从窗户爬进了Jason的卧室。
只是一眼布鲁斯就能看出这个蝙蝠侠不太对劲。他似乎矮了一点，也没有真正的布鲁斯韦恩那样体型壮硕。这个蝙蝠侠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壮，但只要一动就能看出那些都是假的肌肉，哪怕这假得很逼真大概能骗过百分之九十多的敌人。
下一秒，蝙蝠侠竟然拉开了自己的面罩。
Dick朝Bruce露出疲惫的笑容，“Alfred说Jay又做噩梦了，我就赶紧回来了。今晚本身也没有什么坏蛋要解决。”
“I'm fine，Dickwad.”Jason张口，下一秒被Bruce训斥，“不准这么喊你的兄弟。”
被喊的Dick本人反倒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露出同情的表情，掐着嗓子甜腻腻道，“我可怜的babyjay——”然后就被Jason尖叫着打断，“不准这么喊我！”
“See？没必要阻止，我们扯平了。”Dick扭头朝Bruce露出笑容。
任谁都能看出Bruce的头疼。但在他开口之前Dick已经弯腰揉自己弟弟的脑袋了，哪怕被对方噫地伸手打掉，“Rest well，little wing.”他轻快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底下的担心，“有任何问题就叫我，yea？但是我得先离开了，在Alfred发现我穿制服进老宅于是活活手撕我之前。”
Jason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仍然回应，哪怕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精疲力尽，“噢你完了，Alfie绝对已经发现了。”
“Love you too，little wing.”
Dick回应。布鲁斯的视线跟他对上。那感觉几乎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Dick朝门口走来，布鲁斯吞咽，不自觉地后退让出位置。
Dick将门合上。
今晚发生太多事了，哪怕布鲁斯理论上什么都没做。从他听见尖叫的那一刻起，从他看见这个世界Jason因为埃塞俄比亚而挣扎，Bruce是如何熟练地陪伴他，甚至，熟练地给药。这个世界的Jason有哮喘，这已经很明显了，怪不得这个老宅内每一个房间都配备了药物。
But HOW？布鲁斯的杰森从来没有哮喘，他很确定这点。杰森的身体虽然因为营养不良一直很小，但他就像是一团小小的会到处奔跑的火焰，永远旺盛地燃烧。二代罗宾非常讨厌有人因为他的体型瞧不起他，会用行动确保那些人改变他们的观点。难道是平行世界——
有可能，但可能不大。这个Jason......这个Jason就是杰森，布鲁斯能感觉出来。而且他很确认直到埃塞俄比亚比前Jason的经历都跟杰森一模一样，甚至连当初布鲁斯对他做出的去旅行的保证都是。唯一的区别只有......埃塞俄比亚。
从惊醒到被挡在门外的整个过程开始自动播放，布鲁斯强迫性地让自己一遍遍经历Jason痛苦的惨叫，每一声都让他心脏缩紧。他正在梦中经历被小丑暴打的全部过程，that part was obvious，哮喘是后面发生的。Why？为什么在最后面？
只能是因为爆炸，他的大脑回答。
爆炸。因为Jason一定跟杰森一样被埋在了废墟之下。杰森、杰森的尸检报告显示，他并非因为小丑造成的伤死亡，甚至不是因为爆炸造成的伤害。不，他死了，因为他被埋在废墟之下，始终等不到布鲁斯，四周都是爆炸产生的火。
他死于浓烟窒息。
布鲁斯从头到脚甚至心脏都全部冰冻。
“......鲁斯？”
“嘿，布鲁斯？”
布鲁斯猛地抬头，发现是Dick担忧地看着他。对方仍然穿着蝙蝠侠的制服，连装备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脸没有被面罩遮盖住。这个世界的Dick跟迪克一样，一举一动都轻巧柔软得独属于飞翔的格雷森。看见本该流畅、隐蔽的夜翼将自己塞进蝙蝠侠的制服中，感觉就像是看见柔软的猫像马一样奔跑似的不协调。
到Dick本人却似乎并不这么感觉，甚至表现得很自然。
“我很抱歉让你看见这一幕。”他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反而表情同情，“这对你来说一定很艰难，看见Jason这样。”
那是很典型的义警安抚受害者时用到的语气。布鲁斯想摇头说自己没事，但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有人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稳住他。
“嘿，布鲁斯，you with me？”
是Dick，蝙蝠侠黑色的皮质手套在抓着布鲁斯的胳膊。
“我没事。”布鲁斯不想谈论任何事。不想谈论Jason，不想在思考他跟杰森的相像之处，不想再思考布鲁斯到底如何失败，如何出现的太晚，如何没能救下杰森。他吞咽，不，其实他可以思考，甚至，想要一件件列出自己的失败来惩罚自己，但这是个无底洞，不论是仍然留在原世界里的阿尔弗雷德还是莱斯利甚至是超人都不允许他让自己坠入深渊。Hell，假如他又一次开始，甚至连提姆都会生气。
“布鲁斯？”Dick的声音中已经带上担忧。
“我没事。”布鲁斯重复。急于转移话题，他问道，“你今晚是蝙蝠侠？”
“Yea.”Dick的语气仿佛他在说什么很明显的事。
“这很......艰难。”布鲁斯抿嘴。没有任何人该承受蝙蝠侠背负的重量。
Dick承认，“是的，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时候比那两年更加艰难，我一度觉得自己要垮掉，偏偏我不能垮，Bruce跟Jason都需要我。现在比之前好多了，起码我只是偶尔才需要成为蝙蝠侠。”
他在说什么？什么两年？什么叫现在偶尔？这个世界的Bruce难道放弃过蝙蝠侠？
Dick看向布鲁斯的迪克，疲惫地微笑，“你现在知道夜翼当初从布鲁德海文搬回哥谭的原因了。”

谁都不意外第二天一早Jason没有下楼吃早餐。
Bruce下来了,将两人份的早餐端到楼上。毫无疑问那其中有一份是要给Jason的。
迪克注意到今天的早餐也是煎肉饼、炒蛋，跟蓝莓松饼。蓝莓松饼里面是大粒的新鲜蓝莓，显然是Alfred的杰作,但肉饼不是,是迪克在布鲁德海文时懒得做饭会在超市里面买的那种速冻肉饼,五美金一大袋的那种，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冲鼻的胡椒味。
这种垃圾食品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在韦恩庄园出现。但是,它的确出现了。
穿着校服下楼的Damian给迪克解了惑。小男孩皱鼻,“Tt,又是Todd的最爱。”
“你有你自己超级fancy的素食肉饼，所以闭嘴。”Tim正在往嘴里塞食物，一秒不停地怼回去。
“那不是抱怨，Drake.”Damian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僵硬道,“我只是单纯地指出一个事实。介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一点都不惊讶今天的早餐。”
Damian的中东血统让他皮肤更加深色,几乎看不出黑眼圈。但是迪克非常了解达米安的肢体语言,今天的Damian比平时更加疲惫。他昨晚也没有睡好。迪克强烈怀疑这个庄园内昨晚没有一个人真的睡好。
Dick表情愧疚地揉着Damian的脑袋,“我很抱歉昨晚的事,Dami。”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Grayson.”Damian打掉他的手。
“Still,”Dick坚持，“那不应该是一个小孩子看见的事。你不应该被其他人的创伤困扰。”
“我已经说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Damian怒视他,加重语气,“而且我没有被创伤，我洗漱后上楼时Todd都已经睡着了。他根本没有打扰到我。”
然后补了一句,“比起我，你应该更加担心父亲。”
Dick叹息，“不要担心，dami。Bruce已经像这样照顾Jason很多年了，他没事的。”
又是这个。很多年。Dick说Bruce经常这样照顾Jay，Dick说他回到布鲁德海文是为了照顾家人，Dick昨天晚上作为蝙蝠侠外出夜巡。Bruce昨天晚上没有出去夜巡。一个个线索联系起来，事情的原貌已经渐渐露出。
“Did Bruce......”迪克吞咽，“Bruce曾经为Jason放弃过Batman吗？”
饭桌上的其他人都朝他扭头看来。
Dick渐渐皱眉，表情疑惑，“你们的布鲁斯......没有这样？”
迪克僵硬地摇头。布鲁斯就是蝙蝠侠，尤其是杰森死亡。蝙蝠侠变得更加暴力，更加冲动；在本该撤退的时候选择逗留，在躲闪的时候会故意慢上半拍；他的攻击比平时粗糙，解决的敌人更少，受到的伤更多。假如提姆没有成为罗宾......迪克战栗。但就连提姆也不是万能的，布鲁斯永远变了，迪克无法想象他有朝一日放弃蝙蝠侠的一天。
他磕磕绊绊道，“我猜、我猜这又是我们两个世界的区别之一。”
这大概是本世纪最保守的保守说法。但也是实话没错，布鲁斯没有为了照顾杰森暂时放弃蝙蝠侠，因为杰森死了。布鲁斯转而靠蝙蝠侠慢性自/杀。
Dick的眉皱得更深了，扭头跟Tim对视了一眼。
“Well，也许你们世界里的杰森状态没有那么糟糕，但是......但是在我的世界，Jason的状态一度糟糕到要时刻有人看着，不然早就撑不下来了。”
How？？Jason不是活下来了吗？Bruce不是及时救下他了吗？？
Dick像是看出了他的惊恐，抿嘴，“I mean，Bruce的确及时赶到了，but barely。”
迪克的心凉下来。他开始庆幸布鲁斯同样没有下来吃早饭，因为假如他昨晚没有因为目睹Jason噩梦而心碎，那接下来Dick讲出的真相可能会彻底击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