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桶鸟饲养指南(京鲸)

天台在预料之中是废弃的。红头罩从破旧的空调机箱跟发电机旁边走过。安全通道的门被锁链捆住,但也是两发子弹就能解决的事。他一脚踹开门,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楼梯内很黑,没有一丝光，杰森不知道是不是头盔内安置的助听器出了问题,因为他隐约听见了尖利的大笑,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更何况杰森噩梦的题材已经足够多了,他真的不需要更多额外的素材。
当他终于走到有光透出来的那一层时杰森感觉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也让他心情变得有些糟糕，因为这绝不是他想象中跟斯莱德再次见面的场景。杰森倒也不是期待什么鲜花音乐烛光晚餐，但反正不是这玩意,反正不是在深更半夜进入一栋摇摇欲坠的大楼。
白色的光源将巨大扭曲的影子映在楼梯道上,让一切变得更加让人不适，杰森在转弯之前就已经恶劣道,“你最好有一个足够好的理由让我深更半夜来这种鬼——”
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被吓回了喉咙。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但不是因为浪漫。
废弃大楼内的地板已经露出大片的水泥,电早就停了不知道多久了,这层本该跟其他的地方一样没光，但是丧钟在地上摆了一个巨大的照明灯,白光照亮天花板，小丑的脸被照的几乎在发光,他绿色的头发就像是塑料玩具一样绿得几乎虚假。
六年前小丑手提着撬棍踩在杰森的背上,一个多月前他身中三枪倒在血泊中却仍然用笑声凌驾于红头罩之上,但现在，他被五花大绑在废弃大楼的一根承重柱上,尖锐的嗓子也被一块布给堵住，再也发不出任何笑声。
“What the fuck?”杰森毫无起伏道。
他将一切收入眼底，还有一脚踩在小丑肩膀上的丧钟，重复，“What fucking FUCK Slade?”
“我不是向你承诺过，要替你解决你最大的恐惧？”丧钟的声音低沉，杰森几乎能想象面罩下斯莱德锐利的眼神，“现在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
是的，他保证过。
两人都没有细说如何解决这个恐惧，但杰森从那时起就已经大致猜到斯莱德会怎么做。只是，他说是一回事，真的将小丑五花大绑送到杰森面前来又是这么一回事。
杰森吞咽。
他又看小丑，发现了比第一眼更多的细节。比如小丑的紫色西装上都是血，皱巴巴的衣服下那具身躯怎么看都感觉很不自然，像是骨头都被人给打到扭曲，袖口下露出来的手上面是血淋淋的伤，像是被人用烙铁烫过。他看起来很惨。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惨。小丑现在就像是那些被他折磨为乐的受害者一样受尽折磨。
“所以......”杰森捏紧拳头，“你要怎么做？”
“杀了他。”简捷了当的回答。
即便杰森已经猜到，如此的回答仍然让他心脏迅速加快。他的嘴几乎是在自动开合，“在我面前？”
斯莱德歪了下脑袋，“你难道不想亲眼见证他的死亡？确认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I DO.
这是杰森的第一反应。
因为小丑是他最大的敌人，是一切糟糕经历的根源。是小丑让芭芭拉从此再也站不起来，将罗宾的翅膀扭断，给杰森还有他的家人带来了如此、如此多的痛苦，所以，YES，他想要小丑死。不止是死，还要死得凄惨，还要死得不能再死。杰森要确保小丑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再也没有能力伤害任何一个人。
It was just——
他颤抖地吸气。
It was just，he never thought Joker could actually be killed.
因为小丑已经祸害了这么多年的哥谭，跟蝙蝠侠玩了无数次猫鼠追逐的游戏，他几乎像是月亮是圆的蝙蝠侠在哥谭一样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小丑伤害了这么多的人，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人能真正阻止他，以至于他几乎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了一个谎言，那就是小丑无法被杀死。
杰森知道这是假的，可当红头罩的枪口对准小丑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瞄准他的心脏。
就好像月亮是圆的蝙蝠侠在哥谭一样，杰森几乎已经接受了要被这个疯子折磨一辈子的命运。
但是现在，斯莱德将明显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小丑送到他面前，说要帮杰森杀死他。
很神奇，杰森的心真的相信斯莱德能杀死小丑。
也许是因为丧钟作为杀手的名声，小丑在他猎杀成功的名单中甚至排不上前十；也许是因为小丑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到再过十几分钟就会自己死掉，杰森不知道。但也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斯莱德会为杰森杀掉小丑，因为他在乎他。
但是，“Why do you even care？”杰森沙哑道，“为什么会愿意为了我付出这么多的辛苦？我有什么好的？你想要向我证明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丧钟摘下了他的面罩，底下斯莱德的目光比杰森印象中的他柔和很多，声音也是，“我想让你从此不用再害怕。”
“That does not answer my question.”杰森道。
于是斯莱德道，“我回答了。我不想让你害怕，因为我在乎你。我早在医院那天就已经跟你讲过。”他从鼻子喷气，这才更像杰森印象中像是头猛兽的斯莱德，可是一想到斯莱德在那天说过的话，杰森的世界又一次开始旋转，“不要逼我再说一遍，brat.”
“可是——”杰森双拳捏紧，祈祷这里的光线足够昏暗斯莱德看不见他开始发热的脸颊，“可是这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乎我？”
“What？”斯莱德像是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冒出这个问题。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杰森当真没有弄懂过。Yea他跟斯莱德床上非常合得来，但他敢打赌自己不是丧钟活了这么多年中唯一一个合得来的床伴，因为这就是不可能，丧钟危险的身份能吸引很多人，他更有钱，买得来任何样子的人，而就算抛去一切，斯莱德本身就是一个外表很具有吸引力的人，而在他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这么多人中，杰森极度怀疑自己甚至根本排不上号。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斯莱德会这么在意他，以至于他将小丑绑架，还在绑架之前就像是替杰森泄愤一样地折磨过他。
“What？”斯莱德却开始低吼，仿佛杰森的问题冒犯了他。他踏前一步，杰森的寒毛顿时竖起，用尽全力才克制住后退的冲动。“你再说一遍？”
“你已经听见了。”杰森吞咽，“但是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斯莱德仰头发出一声哈，“这——”他摇头，像是在磨牙，“我都不知道我对你抱着什么期望，考虑到你们蝙蝠普遍的情感便秘，我甚至有点生气我自己之前竟然以为你起码是在明白后才顺水推舟。”
杰森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斯莱德直白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在乎你？原因很多，你很漂亮，你很强大，你很危险。你战斗的方式跟我一模一样，你连在床上的反应都是根据我的喜好培养的，你的一切都是我花了将近三年时间亲手打磨出来的，你成功挖掘出了我从越/南/战/争时期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曾意识到的养成kink*。”
杰森的脸滚烫到像是在燃烧，完全就是因为太过震惊才没有抗议出声。
“但是除此之外？”斯莱德踏前一步，“还因为你很坚强，就好像任何痛苦都无法将你打倒。你在你短暂二十一年的人生中受过的痛苦连很多经验丰富的杀手都无法承受，但你仍然挺过来了。你甚至两次死亡，但你现在仍然还在呼吸。我喜欢强大的事物，你很强大。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斯莱德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了很多，他看向杰森的目光突然就变得让他想要逃离，“不要想这么多，kid。我主动提出了要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你已经承受了很多的痛苦，你已经保护了很多的人，for once in your life time你也该轮到成为被保护的那个。你比任何人都值得感到安全，蝙蝠没有办法替你做到，我不在乎杀人。”
“杰森，让我来替你报仇，let me do this for you，alright？”
斯莱德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是有人替寒风中的杰森裹上一层毯子。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在离小丑不远的地方放松下来，因为他信任斯莱德，杰森知道假如真的出了问题，斯莱德会保护他。
斯莱德说他会替杰森杀了小丑。
他的喉咙堵住说不出话，但是杰森仍然点头。
斯莱德的回答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丧钟抬起手臂，跟他教杰森的姿势一模一样。
地上，小丑的眼睛瞪大。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但显然不是因为想笑。他在颤抖，杰森注意到。他甚至在挣扎，尽管四肢都被打断后那挣扎虚弱到难以分辨。说来好笑，这是杰森头一次看见小丑露出畏惧的样子。
小丑隔着嘴里的布发出含糊的喊声，很像是在说，please！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回应。
一声枪响，小丑的心脏骤然溅出血花。
第二枪，在太阳穴上。
斯莱德一共开了五枪，小丑在第二枪时就已经停止呼吸。他的血缓缓地渗出来，地上的一大片都是红的。对比之下，他的脸尤其苍白，僵硬且凝固，他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盯着天花板，喉咙终于不再发出杰森恨极的笑声。
他死了，杰森意识到。
折磨了他这么久，给他跟他家人带来了如此多痛苦的疯子就这样死了。小丑在死之后跟他的那些受害者没有任何两样。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就好像期待着小丑突然倒抽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始大笑似的，但直到杰森因为缺氧开始头晕眼花的时候这个场景都没有发生。斯莱德走了过去，踢了小丑一脚，尸体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能把他的尸体烧了吗？”杰森忍不住道，“以防万一。”
斯莱德回头，“你想把整个地方炸了都没问题。”
于是他们就炸了，炸/弹就安在小丑的尸体旁边。杰森确保自己选择的观望点能清楚看见小丑的尸体。从他离开到安顿下全程没有任何人靠近这栋楼，小丑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动静。当按下按钮时，白光淹没了他。
小丑真的死了。
如此的概念渐渐变得有实感，杰森感到空虚，但除此之外，他的四肢就好像是被人斩去了枷锁，他感觉自己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
“满意了？”
杰森转身，斯莱德就站在他身后，手里仍然提着杀掉小丑的那把手枪。
不知道为什么，杰森突然有些遗憾他解决小丑时用的是手枪。不是说手枪不好，杰森庆幸斯莱德没有直接用他的刀斩首小丑，因为这样不管丧钟再hot杰森也绝对不会靠近满身沾着小丑鲜血的他。而隔着几百米远的距离用狙击枪杀掉小丑更是离谱，杰森知道自己一定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
只是......杰森仍然记得罗宾第一次目睹丧钟在楼顶用狙击枪杀掉八百米外的一个罪犯的场景。几个小时后，杰森在犯罪巷内某个昏暗的酒吧里看见斯莱德威尔森。他换成了常服，但背上仍然嚣张地背着那把狙击枪，在犯罪想内没有人会对这种装束提半字意见。
杰森最喜欢看的就是斯莱德举着狙击枪的样子，娴熟、精准，任何人看到的第一眼都会忍不住战栗。狙击枪最适合他，因为斯莱德最危险的地方在于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强大，并且对自己的强大有着绝对的控制。
斯莱德一定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什么，因为他突然露出一丝坏笑，“看样子你很满意。Now，我没想过从你这里得到任何报酬，但我觉得今晚起码值得让我得到一些奖励？”
杰森反唇相讥，“也许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只是想利用你呢？你说白了就是个危险的罪犯。”
斯莱德显然没有被他说服，脸上的坏笑扩大。他直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卡扣打开的声音响起，头盔被人提起，杰森感觉空气涌过他的脸颊。
斯莱德抬起他的下巴，就像是头打呼噜的黑豹，“你喜欢的就是危险的罪犯，不要否认。”
“Bullshit.”
“You do.”斯莱德吻下来，舌头侵略杰森的口腔，在交换气息之间的空隙呢喃，“你要是不喜欢危险，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近我。”
杰森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们再次接吻，并且动作很快就变得激烈，Slade's hands dug into Jason's thighs，and they both panted.“不行。”杰森挣脱斯莱德的钳制。
斯莱德的手伸过来，但杰森掰开，“真的不行，别忘了红头罩理论上还在夜巡中。大概很快就有一只大蓝鸟追过来找我了。”
斯莱德发出恼火的低吼，杰森仰头大笑。
“今晚。”他保证，“在我的公寓等我？”
他话音刚落，夜翼慌张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并且迅速接近，“小翅膀？！”
杰森转身重新戴好头盔，这样迪克看不见他大概正在发热的脸颊，啧道，“我没事，夜翼。相反，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你对面的这栋建筑正在着火？？”夜翼落在他面前，迪克刚想抓住杰森肩膀显然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他背后的丧钟。
他突然安静下来。
“斯莱德没有做任何对哥谭不好的事。”杰森防备地说道。
“噢不，我、我知道。”夜翼呛道。杰森不知道迪克说自己知道时指的什么，但他没有机会问，因为迪克接着道，“小翅膀，你...你能离开一会吗？我有些话想跟丧钟谈。”

红头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迪克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就开始恐慌,但是他强行按捺住，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杰森不会出事的，这附近没有其他的案件发生,因为神谕没有通知夜翼。她同时也没有通知杰森离开,意味着芭芭拉不认为这是值得担忧的事。有她关照杰森出事的概率很小很小,更何况杰森本身就很强大。
迪克甚至能大致猜到杰森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叫走他。距离夜翼上一次对峙丧钟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而上一次见面时丧钟就在猎杀小丑,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但问题就是,尽管迪克知道这一切，他仍然感到惊慌。
因为，万一呢？
上一次迪克没能及时赶到的时候，杰森落入海中,被救起来的时候心跳已经停止。再上一次夜翼因为泰坦任务离开的时候,他的小翅膀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复建才能重新站起来，and Bruce fucking BROKE.
而犯罪巷内的一栋大楼突然发生爆炸更是没能让迪克安心下来。
那爆炸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当灯塔被炸成碎片时,迪克几乎疯了。埃塞俄比亚时罗宾同样是差点因为一场爆炸死去,布鲁斯说,他是用手将罗宾从废墟中挖了出来。
某一个瞬间，迪克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孩。He was SO small,SO young，还没能长大就被世界残忍地剥夺了一切。迪克怎么能让杰森再受一点伤？怎么能让他的小翅膀再遭遇任何痛苦？
夜翼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爆炸地点赶去。当他到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经被大火覆盖,热浪隔着百米远就能感受到。
哪怕有人还被困在里面,他们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他们甚至没法在世界上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
迪克的世界在他看见大楼的那一瞬间崩溃，是神谕冷静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杰森跟丧钟在对面南边那栋楼的天台上。不要担心，杰森没有受任何伤，动作快点，不然我怀疑丧钟就要把他拐到床上了。”
夜翼的心终于重新落下，他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却有一种跑完马拉松的虚脱。他向芭芭拉道谢，然后射出钩爪。
就如同芭芭拉所说的那样，杰森好好的。对面的楼在燃烧，而他甚至有心情跟丧钟接吻。
对面楼的火光照亮了周围，迪克看见红头罩的头盔被丢在地上，小翅膀还穿着其余的装备。红头罩作战服内的护甲让他看起来更加壮实，但并不夸张，而是让红头罩看起来豹子一样矫健且危险。火光将杰森的脸映出线条，脸上仍然残留了一点婴儿肥，但轮廓显然比六年前十五岁的罗宾坚实了很多。
杰森长大了很多，但还不够，因为迪克看过去时仍然能透过他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孩的影子，让迪克只想张开翅膀将杰森完全裹住，不给世界再一点伤害他的机会。
丧钟说他想要给杰森报仇，迪克没有阻止，因为杰森值得拥有安全感。假如他只有小丑死掉了才能感到安全，那就算丧钟不做，迪克也会去做。天知道他很多年前就已经尝试替杰森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