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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独行醉虾)


忽然,雪地里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平坦的崭新积雪中间,慢慢一条接一条地融化出了凹凸的纹路,纹路彼此相连,最终拼凑成四个字:
“生日快乐”
俞洲愣住,瞳孔微微收缩,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是为谁准备的——
“俞洲,生日快乐!”
熟悉的声音贴在他身后,俞洲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到徐晓风脸上带笑,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进他手中:“你的生日礼物。”
俞洲怔怔地看着他。
几秒后,宕机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了一样地狂跳。
陈乐瑶过生日的时候,徐晓风说要在为他庆生,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俞洲又望向楼下精心准备的雪地祝福,再看看手中的礼盒,产生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他是在做梦吗?
十七年过去,他终于收到了自己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文案梗got!

徐晓风看起来比俞洲还要期待。
俞洲没有立刻拆,他握住礼品盒,片刻后又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徐晓风冰凉的手。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听起来有些不稳:“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徐晓风道:“以后每年除夕我都会送你。”
“老师说真的吗?”
“真的。”
“我也当真了,我会从每年的第一天开始期待除夕的礼物。”
“别这样,会让我选礼物的时候压力很大。”
“我说过,你送什么都喜欢。”
徐晓风已经忍不住了,又催他:“快拆。”
俞洲拿来剪刀,就站在寒风簌簌的阳台上,极为小心地拆这份礼物,一层一层,像剥洋葱那样,直到剥到了最里面的深蓝色丝绒子盒。
他在徐晓风灼灼地注视之下,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块秀气低调的手表。
俞洲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块手表和徐晓风手腕上的那块是同款。
即使很清楚老师送这个表没有其他意思,他的胸口仍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用同款做礼物,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
“和我手上的是同款,”徐晓风丝毫没察觉他的心思,甚至主动介绍,“我带了很多年了,一直很喜欢,本来想送你一款别的,但是看来看去还是这款最好。”
俞洲藏起眼睛里的浓烈情绪,把表小心拿起来,故意道:“老师可以帮忙戴一下吗?”
“当然。”
徐晓风接过手表,把俞洲的衣袖撸上去,低头仔细地将手表戴在他的手腕,然后拉着他的手反复打量片刻,满意点头:“嗯,挺合适。”
俞洲眸色晦暗地看着,反扣住徐晓风的手。
“我很喜欢,谢谢。”
徐晓风笑道:“喜欢就好,我第一次给男生准备生日礼物,翻了很多资料。”
俞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他靠得极近,两人肩膀贴着肩膀,外面的风把大雪刮了进来,落在他们头发上。
“下面那个是什么?”俞洲问。
徐晓风:“网上买的可以加热的生日灯牌,昨天下雪的时候我悄悄去楼下放了,正好积了一晚上的雪,我远程打开开关,它就会用自身的温度把雪融化掉。嗯,虽然有点土……但也挺有意思是不是?”
俞洲自己提的问题,却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他闻着那股淡淡的冷清檀香,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绮念,每个细胞都渴望着在这个无人所知的角落里尽情拥抱、品尝,彻底放纵自己,把所有幻想过无数遍的荒唐事都做一次。
但冰凉的表带贴着他的手腕,与脉搏相连,像戴在野狗嘴上的止咬带。
他慢慢摩挲身边人细腻的掌心,冷静地想着发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好冷,我们进去吧。”徐晓风说,“我得去把灯牌拿回来,说不定明年还能用呢?”
俞洲哑声道:“我去。你就待在家里,小心着凉。”
他外套也没穿,冒着雪跑到楼下,让自己滚烫的身体在寒风里彻底冷下来,吹到睫毛都沾满了雪花,才拿着灯牌回家。
徐晓风正从冰箱里拿出订制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俞洲的名字。
“年夜饭的甜点!”他说,“你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吃蛋糕。”
还没有吃到蛋糕,俞洲已经感到了它的甜。
他眉眼里全是笑意,看着徐晓风:“嗯,我们来准备年夜饭。”
一下午在厨房忙忙碌碌,徐晓风说要掌厨,最后还是成了俞洲做,顺带不怎么走心的教他食材的处理方法。
忙到晚上七点整,春晚开始了。
徐晓风一趟接一趟往外端菜,今天俞洲做的全是硬菜,鸡鱼鸭肉样样齐全,九个菜摆满整整一桌,看得徐晓风眼花缭乱,拿手机拍了好半天。
电视里开始放第一个歌舞节目,客厅热闹又暖和。餐桌明明很大,两人却非得挨着坐着,互相倒了低度数的米酒,先举杯干杯。
徐晓风:“愿你健康快乐,学习进步,心想事成,快快长大。”
俞洲:“祝风哥身体健康,事业顺利,早日找到正确的证明思路。”
徐晓风笑了:“这样的祝福我喜欢。”
俞洲碰上他的杯子,一口气将米酒饮尽。徐晓风极少喝酒,先慎重地抿了一口,发现度数一点不高而且口感很好之后,才小口小口将米酒喝完。
热意从胃部用到脸上,徐晓风低估了米酒的后劲,脑子迅速模糊了起来。
他蒙着醉意和俞洲边吃边聊,吃了一个多小时,酒也越喝越多,等饭菜撤下之后,他已经醉了个彻底,甚至醉得想不起来还有生日蛋糕。
俞洲收好碗筷,把蛋糕摆出来,关掉家里的灯,很认真地自己点上蜡烛。
他从来只在别人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们吹蜡烛,但今天是独属于他的。
跳动的蜡烛灯光照着徐晓风红扑扑的脸,他有点头晕,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落在俞洲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洲觉得此时的他格外诱人,像王后手里拿来诱惑白雪公主的红苹果。
“我要许愿了。”他温声和的人说。
徐晓风点点头。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希望……所愿皆能成真。
心意相通,永不分离。
在徐晓风的注视下许下这样的愿望,俞洲手心微微出汗,被一种强烈的禁忌感刺激着,忍不住在吹蜡烛前悄悄睁眼,偷看一眼对面的人。
徐晓风醉得太厉害,半合着眼,瞳孔被烛火照得泛着水光,里面映着俞洲的影子。
俞洲头皮轻轻一麻,迅速挪开视线,深深吸气,然后一口气吹灭了全部蜡烛。
房间陷入片刻黑暗,徐晓风起身要去开灯,俞洲听到他摇晃的脚步声,连忙道:“站着别动,我去开。”
徐晓风:“洲洲,这个地怎么在转……”
“彭”地一声,什么东西坠落在地,随后是身体摔倒的声音。俞洲心头一紧,大步走去开了灯,看到徐晓风呆呆坐在地上,左手扶着桌子腿,右手扶着额头,衣服上被溅了一身的可乐。
俞洲没忍住笑,把徐晓风扶起来,双手稳稳捧着他的脸,问:“还晕么?”
的人两颊绯红,似乎撑不住沉重的脑袋,把下巴支在俞洲的掌心:“晕,你不要晃,一动我更晕。”
俞洲纹丝不动地站在地板上,根本没有晃过。他捏捏徐晓风滚烫的脸,笑道:“老师喝醉了,我先扶你去换衣服。”
徐晓风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顿时天旋地转,立刻紧紧地闭上眼睛,抓住身下人的肩膀。俞洲把他抱到房里,让他坐在床头,从衣柜中拿出干净的衣服,然后半跪在他面前。
心在咚咚直跳。
他的手落在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上,像是扣着一个潘多拉魔盒,难得的胆怯了几秒。
“我得先脱掉你的脏衣服,”俞洲说,“可以吗?”
徐晓风只是迟钝地盯着他看,点点头,然后露出一点笑容,跟他道:“你晃的时候,脸也好对称……我看出了你脸上全部的方程式,它们在任意维度一定都是对称的……”
俞洲已经开始一颗一颗地解他的纽扣,他心猿意马,敷衍地嗯着,目光卑劣又灼热地沿着这人清瘦的锁骨一点点往下,描摹着这具缓慢呈现在他眼前的玉雕般的身体。
因为喝醉的原因,他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
俞洲呼吸急促,理智烧着熊熊大火,手上的动作不由得越来越快,将弄脏的衣服剥下来,然后飞速给他换上干净的。
身体被衣服掩盖的瞬间,俞洲长长地松了口气,手指尖微微发抖。
徐晓风丝毫不觉:“我想吃蛋糕。”
“好。”
“你也喝醉了吗?为什么脸这么红。”
“嗯,我也喝醉了。”
俞洲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很庆幸今天穿了长款的毛衣,将该遮盖的地方好好地遮着。
他伸手扶住徐晓风,把他重新扶到桌边,开始切生日蛋糕。
电视里还在放春晚,观众们因为无聊的小品节目爆发出阵阵笑声,俞洲拿着蛋糕,发现外面的大雪仍未停,和去年徐晓风将他捡回家时的雪一样。
“生日快乐。”徐晓风喝醉了也慢条斯理,往嘴里塞了一点奶油,“以后我每年除夕都会给你过生日。”
“风哥说话要算数,我们拉钩。”
徐晓风伸出小拇指,被俞洲紧紧勾住。
他从徐晓风的盘子里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这是他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水果味的,尝起来又软又甜。
收拾好残局,俞洲解掉围裙,挨着徐晓风坐在沙发里,趁他喝醉的功夫放肆伸手揽住他的腰。
两人亲密无间地靠着,准备新年倒计时。
十、九、八……
俞洲偏头,盯住徐晓风的柔软嘴唇。怀里人睡得很沉,嘴唇比平日里更红,此时靠着他的肩膀看起来毫无防备。
七、六、五……
他们距离不到半米,俞洲伸手蹭了一下唇角,在酒精的作用下意乱得厉害,谨慎地缓缓朝他靠近。
四、三、二……
——忽然,电话滴滴滴响了起来。
俞洲心跳如雷,迅速拉开和徐晓风之间的距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外地的陌生号码。
……谁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他稳定住情绪,遗憾地又看了一眼身边人的唇,拿着手机大步走到阳台上,把阳台门关闭,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个轻快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儿子,新年快乐!有没有想我?”
俞洲一愣。
他瞬间清醒,手用力抓住冰凉的栏杆,被冷风吹着发烫的脸,呼吸一点点变得粗重。
“你在哪?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还准备回来吗?”
俞若云听到他的连环逼问,在电话里笑了,道:“哎,我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你还在生妈妈气呢?对不起啊俞洲,这次确实是我任性了,不过,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做一样的决定。”
俞洲沉默,握着栏杆的手指关节泛白。
“我没生气,”他片刻后说,“你怎么样?”
“我最近已经稳定下来了,在一家电子厂做工,下班回来会上两小时网课,准备到明年参加一下成人高考。宝宝,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高考后远远地离开那里,外面的世界虽然辛苦,但是会很快乐,我应该再更早的时候带你一起出来……”
俞若云今天大概心情非常好,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聊着自己这么久来的经历。俞洲安静听着,握在栏杆上的手悄悄松懈,神色也逐渐变得平静。
“对了,”俞若云又道,“我今天给你打了钱,你收到没有?不要怪妈妈,妈妈这两个月才攒下一点钱,你把洗衣店卖掉,应该够两年生活费和学费了。”
俞洲道:“不用,你留着花,大学的学费我会自己想办法。”
俞若云:“店还开着呢?”
“没有,我租出去了,每个月能收一点租金。我现在住在徐老师家里,他不收我房租。”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俞若云感慨:“徐老师真的是个好人,你住在人家家里要勤快一点,多照顾他的生活,主动洗衣做饭,知道吗?”
“嗯。”
“我以前的电话不用了,想跟之前的那些人彻底断干净,以后就用这个号码,有事可以联系我。”
“好。”
“新年快乐,小洲,你在家要好好的。”
“新年快乐,妈妈,”俞洲声音有些哑,“对不起,是我引导那个女人来学校闹事的。”
俞若云听到这句,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笑了几声。
“好久没听你叫我妈妈了。”她道,“谢谢,我一直什么都做不好,让你操心了。”
俞洲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人拉开了阳台的推门,徐晓风睡一觉起来,酒醒了一些,揉着眉心:“这么冷,怎么在阳台?”
俞若云在电话里说:“好了,早点睡觉,下次再联系,晚安。”
俞洲也道了晚安,挂断电话。手机显示现在是0点05分。
新的一年开始了。
俞洲眼睛微微发红,看着徐晓风,大步迈到他身前,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风哥,新年快乐。”他说。
徐晓风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因为喝醉的原因没有察觉到他的小情绪,只当他在跟自己撒娇。
小县城里今年没有禁止烟花,跨年时分,漫天都是绽开的漂亮花火。徐晓风在嘈杂的炮仗声中说:“新年快乐,今天一定会是一个新的开端。”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新的开端!!年后就要拉快剧情了嘻嘻

等徐晓风醉酒醒来,俞洲决定把俞若云主动联络的事情告诉他。
徐晓风正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桌边看书,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头,反复确认道:“云姐昨晚主动联系你?确定是她吗?她说她现在在电子厂做工?”
“是,”俞洲说,“她还给我打了三千块,大概率已经稳定下来,手头也有了富余,因为她不是那种会太委屈自己的人。”
“太好了,”徐晓风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心里一直挂着这个事,昨天睡觉的时候还梦到我带你去报警,然后警察跟我说找到云姐了。”
俞洲眼睛带上一点笑意:“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年过来,我们最清楚地就是怎么活下去。”
徐晓风心中发酸,反复问他们聊了什么、现在她在哪里、工作生活怎么样。俞洲照实答了,徐晓风听完后,最终道:“这样也挺好,或许对于她来说是个正确的决定。”
过了片刻,他又叫住俞洲:“能把云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有点事情一直想问她。”
俞洲把手机打开,将俞若云的最新号码给他看。
徐晓风只是扫了一眼,便把号码记了下来。
晚上,他看到徐晓风在阳台来回踱步,似乎在下一个非常难做的决策,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
俞洲知道他要和俞若云聊什么。
极有可能是关于“高考后才能告诉他”的秘密。
他不好奇,也没兴趣了解,于是主动去了次卧,把客厅留给徐晓风。
徐晓风顺利接通了电话,在里面听到俞若云一如既往精力充沛的声音,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两人聊了许久,话题一直围绕着俞洲,俞若云不停跟他道谢,甚至要给他每月打房租和生活费,徐晓风再三拒绝,对这个话题无法招架,只能连忙把话题转移开。
他斟酌着语气,道:“云姐,你走的时候太匆忙,有些事我没来得及确认……”
俞若云的直觉和俞洲大概是一脉相承的。
徐晓风一开口,她立刻猜到他想说什么,主动道:“关于俞洲的身世?”
徐晓风:“是的。那天我们并没有深聊,但后来我仔细想过,总觉得里面是不是有别的隐情?比如,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尝试过报警?”
俞若云笑了一声。
她道:“我本来想等俞洲高考之后,亲自回一趟知海县,把过去的所有事情原封不动告诉他,由他自己做决定。但既然徐老师问起,我也可以现在告诉你。”
徐晓风握住栏杆:“我会保守秘密。”
“当然,我相信你,而且也不是什么说不了的大秘密,”俞若云道,“捡到俞洲的时候,我是报过警的。”
“我们原本不住在知海县,而是隔壁的林原县。我捡到俞洲的时候还很小,根本养不活一个小拖油瓶,所以第一时间就去了警局报案。”
“因为我爸妈的死亡牵扯到了一些安全事故和赔偿纠纷,我报警的时候很谨慎,用了假名和假地址,地址填的是隔壁没住人的邻居家。报完警回来第二天晚上……邻居家的门被暴力破开了,几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在里面翻箱倒柜,我听见他们中一个说‘必须找到那个小鬼’,‘活的死的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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