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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夫证道后翻车了(小狐狸菌)


“你丢了什么?”
时望秋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的道侣。”
容昭吃着葡萄,闻言好奇地凑过来:“你是无情道,也有道侣?”
“有,就是死得只剩骨灰了。”时望秋说得很是轻巧,“平日带在身上,作个念想。可惜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无情道里十个有九个死道侣的,这种话题对于无情道来说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忌讳的。
他说罢,看了容昭一眼,似是察觉到了某些端倪,顺口问道:“小仙身上也有残留的无情大道,难道不曾失去过什么?”
容尊者来到仙都后,还从未和其他无情道进行过诸如此类的友好交流,被问得懵了一下,茫然道:“死过道侣,但骨灰……没有。”
时望秋诧异道:“那每年回去祭拜岂不是很麻烦?”
容昭更加茫然了。
原来道侣还要年年回去祭拜?可无情道秘籍上也没写啊。
“不用那么麻烦。”明尘擦了擦被葡萄汁弄脏的手,淡淡地接过来道,“我就是。”
时望秋“……???”

第50章 出卖
尽管已经证道多年,也曾在无情道诸君口中听过许多惊世骇俗的奇闻,听罢解释的这一刻,时望秋仍然深觉此道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比如眼前这位杀了上仙化身证道的废仙。
时望秋不由肃然起敬。
见他眉宇间仍有些难掩的疲惫,明尘倒了杯茶递给他,道:“今晚你可留在这里养伤,天欲道不会有胆子追到这里来。”
“多谢上仙。”时望秋半靠在榻上,喝了口热茶,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容小……尊者似乎还有话要问?尽管开口,我定知无不言。”
容尊者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坐到榻边,摸出《条条大道通仙都》,翻到无情道那一页,道:“本尊者想找这上面说的最年轻的无情道仙君。”
时望秋凑过来,看到“许是传承出了变故”这行,似乎怔了一下。许久,才开口道:“我认识他。但也许久不曾有他的消息了,大概……已经死了。”
他声音逐渐低下来,眼里流露出一丝怅惘,沉默须臾,才接着道:“近百年来,无情道一个接一个地被天欲道暗害。时至今日,我也不知究竟还剩多少。”
容昭遗憾道:“哦。”
“近百年?”明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直觉调查许久的事似乎终于要有了眉目,“天欲道针对无情道由来已久,你为何说是近百年?”
时望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略微警惕地打量了他片刻,道:“上仙又为何有此一问?”
“本仙这次来赏梅宴的目的,便是调查天欲道。”明尘并未对他完全放心,因此没有提情劫,只说了在无情道这方面的推测,“我怀疑他们针对无情道的背后,另有图谋。”
“上仙敏锐。”时望秋默了默,轻叹了一口气,“我也算走投无路了,这些事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不错,近百年,有人在不断地给天欲道提供消息。我等实在防不胜防,不知何时就会遇袭。”
“……谁?”明尘蹙眉,“谁与无情道有如此血海深仇?”
“不清楚。我也在想,无情道仙君五六年都不见得互相联络一次,到底是谁能这么准确地把握消息。”时望秋慢慢地道,垂下眸子,眉宇间又流露出那种难以抹去的浓重疲惫,“无情道唯一的破绽,就是那段被斩去的情。而天欲道擅长幻术,又深谙此道,故意将破除幻境的关键放在幻境之中的道侣身上。我已经……杀了他好多次、好多次……”
仿佛被某种难以承受的情绪压垮,说到最后,时望秋嗓音越来越轻,变得沙哑起来,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断情并非易事,也绝无什么熟能生巧之说。无情道仙君情已断,但仍年年祭拜道侣,便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难以释怀。
无法释怀之物,便成了破绽。
天欲道将他们一次又一次送入当年的岔路口,逼他们做出同样的选择,直至崩溃,甘愿沉沦幻境,放任道心破碎,与心爱之人互诉衷肠,耳鬓厮磨。
之后幻境便被解除了。
前一刻还在说着喁喁情话的道侣,下一刻就成了面目可憎的天欲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只剩下浑身上下被碾过似的疼痛。
道心破碎,沦为废仙,又遭逢折辱,大部分仙君都没能撑过去,当场自尽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明尘忽然感觉袖子被拽了拽。
一直安静听着的容昭不知何时靠到自己身边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安。
明尘明白他的意思。
“无妨,”他捏了捏容昭的手,轻描淡写道,“遇上幻境,你杀了便是。”
“本尊者当然会。”容昭也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声道,“但你不太好杀,怎么办?”
明尘:“……”
沉浸在悲伤中但耳力太好的时望秋:“……?”
容昭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没有问题。
杀不了幻象就破不了幻境,破不了幻境就会死。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明尘了。
须臾,时望秋苦笑着叹道:“尊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你的道侣还活着。”
容尊者品了品。
这话好像有那么一点指责自己的意思。
他顿觉不高兴,道:“你的道侣又不是本尊者杀的,是你自己……唔唔……”
明尘将人往怀里一带,捂住他的嘴,无奈地轻声道:“容昭,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自家道侣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容尊者十分不满。
于是恼怒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一点点刺痛,留了一个浅浅的印子。柔软的舌尖在指间舔过,陡生出莫名的暧昧。
“……”明尘有点想亲他。
时望秋:“……”
时望秋礼貌地移开目光,但觉得道侣之死这件事还是要澄清一下的:“也不是我杀的,他死在污秽之地了。还是我去给他收尸的。”
明尘正忙着安抚容昭,闻言动作微顿,想起了之前在宴会上产生的那个猜测。
“时望秋,”他道,“你若在污秽之地受了棘手的伤,会去找医仙么?”
“医仙?”时望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自然会。”
“最常找的是哪位医仙?”
“天海之境有许多医仙,谁开诊就找谁,要说找的最多的……”时望秋忽然反应过来,神色微变,“我所知的,随时开诊的医仙只有那一位。因为贪图方便才时常找他,其他无情道仙君可不一定。”
明尘在乾坤袖里找出一盒容昭爱吃的点心,终于暂时把人安抚住了。
“无情道仙君大都不喜与人往来。”他总算得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抽丝剥茧慢慢地分析道,“其他医仙不知何时开诊,需找人问询,十分麻烦。那么一位随时开诊的医仙,恐怕会是仙君们的首选。既是医仙,那么对仙君的近况多问两句无可厚非,也不会引起怀疑。”
时望秋想了想,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但同时又感到不解:“他为何要将消息卖给天欲道?”
“不知。”推测得到证实,明尘皱了一下眉,起身走到正在吃点心的容昭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再次仔细查探。
白天在宴会相遇时,他已经悄悄查探过一遍,并未见什么异样。
但仍有些不放心。
容昭感觉到一股柔和的仙元顺着手腕进来,在体内转了一圈。
他咽下嘴里的点心,提醒道:“曲复要杀的是你。”
“未必。”明尘查得很细,生怕错漏了一丁点不对劲,顺道重新给容昭解释了一遍,“他和天欲道有所勾结,而你又是无情道。虽说曲复并不知情,但你在他那里养了半个月的病,我担心会有问题。”
“他知道我是无情道。”
“……你告诉他的?”
“没有。他说自己和无情道有些渊源,所以能感觉出来。我觉得不像真话。”容昭舔了舔嘴角的点心屑,垂下眸子,思索片刻,补充道,“我和山殷去书肆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天欲道。那个人能认出我修的是无情道。”
明尘和时望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眼底看见一丝了然。
“曲复负责传递消息,不一定会亲自动手。”时望秋肃然道,“你最好查探一下他的灵台,天欲道的手段都是用在灵台内的。”
明尘依言探了探容昭的灵台。
灵台主清明,除了元神,本该无一物,而如今却在深处多了一片蒙蒙的灰雾。
他试了一下,这雾气有些古怪,寻常手段似乎无法驱除。
“……这是什么?”
“一片雾似的东西?那是天欲道的迷障。”时望秋很有经验,“迷障发作时会使人陷入幻境。不过以容小……尊者的心性,应当很快就能摆脱。上仙只需为他护法,莫让人趁虚而入便可。”
明尘稍觉安心,又追问道:“何时会发作?”
“这个没有定数,连天欲道自己也不清楚。”时望秋顿了顿,再次好意提醒道,“但是迷障发作后,他们会有所察觉,潜伏在附近伺机偷袭。还请上仙务必小心。”
“好。”明尘见他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有话要说,直接挑明了问,“你有事想请本仙帮忙?”
“……是。”时望秋估摸着自己说出的消息足够请明尘帮忙了,十分诚恳地道,“我想从逢川手中取回道侣的骨灰。还请上仙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当感激不尽。”
明尘沉吟。
他能感觉到,这人并未撒谎,但也没有全盘托出,依然藏有不少秘密。帮忙拿回骨灰倒是举手之劳,可自己身边还有个容昭,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明日一早,我先送你和容昭回去。骨灰一事,我来想办法。”
“多谢上仙。”
容昭被送了回去。
彼时方九鹤正拿着山殷新送来的茶叶暴殄天物,吨吨吨地往里加羊乳,被山殷怒斥“你不如扔了吧”,一抬头瞧见明尘牵着容昭进来,当场手一哆嗦,把茶叶洒了。
山殷:“?”
山殷心疼得差点晕过去,扑上去就要跟方九鹤拼命。
方九鹤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忘了招架,猝不及防被山殷掐得直翻白眼。
眼瞅着就要厥过去了,明尘及时上前,制止道:“山殷,松手。他快喘不上气了。”
山殷一愣,赶紧撒手,把人扶回椅子上拍背顺气。
“……没事,别拍了、咳咳……”方九鹤咳嗽两声,缓过劲来,望了眼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容昭,转头质问明尘道,“你不是去赏梅宴了吗?”
“是。”明尘不紧不慢道,“在赏梅宴上遇到的,就顺便带回来了。”
言语之间颇有些矜骄。
“……”方九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山殷攥皱的衣襟,临时改为传音,对他此时的表现作出了中肯的评价,“嘚瑟。”
山殷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正要转身去看门口,冷不丁的,手掌被猛地掐了一下,当场“嗷”了一声,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扭头就和容昭撞了个眼对眼。
山殷:“?”
山殷呆滞:“你……你回来了?”
“嗯。”容昭过去,也有样学样地给方九鹤拍了拍背,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回头对山殷认真道,“不能这样对朋友。”
明尘率先反应过来:“容昭说得对。”
方九鹤甚觉欣慰,附和道:“说得对。”
山殷:“……?”
山殷低头看了眼被掐出印子的掌心,委屈得不行:“可方九鹤弄撒了我辛苦寻来的茶叶。”
“哦。”于是容昭转头也掐了方九鹤一下。
各打五十大板,非常公平。
方九鹤:“……”
难得见方九鹤吃瘪的样子,山殷顿觉舒心,兴致勃勃地拉着容昭问东问西:“你的病好了?怎么会去赏梅宴那种地方?谁带你去的?曲复吗?”
“此事说来话长,”明尘接过话,示意在门外等着的时望秋进来,“先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这位是时望秋仙君。”
方九鹤一怔:“时望秋?”
“你认识?”
“不认识。”方九鹤打量了一番神色有些茫然的时望秋,挑了一下眉,“但我有朋友被他骗过钱。”
没想到金盆洗手近千年还能遇见苦主朋友的时望秋:“……”

“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方九鹤问道。
明尘便将赏梅宴上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省去情劫的部分,只说曲复勾结无情道,还企图借容昭的手给自己下毒。
方九鹤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么说,就是曲复?”
“应当不会错。”
山殷被他们俩左一个“就是”右一个“应当”给说迷糊了,只听懂了曲复想要害人,当即惴惴不安起来。
“那、那容昭没事吧?他在曲复那里住了这么久。”
“他被天欲道种了迷障,随时会陷入幻境。”明尘摸了摸容昭的头发,“不过无事,府中很安全的。”
山殷顿觉愧疚。
人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了,才跑到曲复那里去的。后来容昭说了很多次想回来,自己又轻信了曲复的鬼话,迟迟没把人接回来。
难辞其咎。
正难过着,忽然手心被轻轻捏了一下。
转头就瞧见容昭正探究地盯着自己看。
“为什么不高兴?”容昭琢磨着原因,看了一眼撒在地上的茶叶,想起明尘仙府里有个藏了很多茶叶的柜子,“我可以送你很多新的茶叶。”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干净澄澈,里面藏不住事,就差明晃晃写着“别难过”。
山殷更加内疚,又觉得后怕,思来想去,干脆一把抱住容昭,小声抱怨道:“吓死我了。”
容昭僵住。
他不知道朋友之间还可以做这样的举动。
于是下意识地朝明尘看去。
好像没有生气。
容尊者有些迷惑,又有点不高兴,没想到都这样了明尘居然还不吃醋,最后赌气似的伸手回抱了抱山殷,用余光偷偷地去瞄明尘。
明尘笑了一下,似乎不以为意。
山殷不明就里,大为感动,正打算再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忽然被轻轻推开了。然后眼睁睁看着容昭走向方九鹤,硬是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也抱了一下。
方九鹤:“?”
抱起来感觉有点瘦,但不硌手,冰冰凉凉的麻花辫蹭过手背,还挺舒服。
容昭又瞅了一眼明尘。
明尘:“……”
明尘欲言又止,露出一丝无奈,仍然没有生气的意思。
最后,容尊者走向了时望秋。
十分茫然的时望秋:“???”
明尘终于看不下去,揪着后领把人拎了回来,将乱动挣扎的容昭在怀里按住,道:“我先带他回屋休息。”
“你忙去吧。”方九鹤瞥了一眼时望秋,“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明尘走了。
方九鹤又找了个理由哄走了山殷,随后转向时望秋,眼神微微暗了暗。
时望秋被看得心里直打鼓,思忖着方九鹤莫不是打算替苦主要钱。
他金盆洗手许多年,又没怎么花心思替自己打算,再加上前段时间遭遇天欲道这无妄之灾,算得上一穷二白。
要钱没有,要命……自然也不行。
电光石火间,心思转过了数个弯,时望秋谨慎地开口道:“上仙……”
话未说完,眼前倏地掠过一阵风,紧接着就被重重地抵在了山石上。
方九鹤一手扣着他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手腕命门,全然不见平日的散漫之色,神色冷然,眉梢轻挑,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
“诡术道的臭名昭著,仅次于天欲道。”他一字一句道,“你改修无情道不过千年,就想将过去撇得一干二净?明尘信你,本仙可信不过。”
上仙与仙君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本就难以逾越,更别说方九鹤还是杀戮道上仙。
时望秋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觉得身上骨头都快被捏断了,冷汗从额角渗了出来,血色逐渐从脸上褪去。
“若有……疑点、上仙尽管……问……”他尽量让自己瞧起来恳切些,“上仙……啊——”
感觉时望秋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方九鹤稍微收了点劲道。
他确实很疑惑。
时望秋体内的仙元要比寻常仙君都少,差不多只有渡了一劫的仙君的水准。可他都重新证道千年了,不说成为上仙,起码应该能混到渡劫四五次的水平。
怎么会弱成这样?
实在可疑。
“你渡劫几次了?”
“四次……”
“那你体内的仙元为何这样少?”方九鹤愈发疑惑,心念一动,释出一缕仙元,又在他体内简单粗暴地搜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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