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力气了,既来之则安之。”裴放悠悠出声。
相互理解他二大爷……颜束在心里冷笑,裴放那不知死活地玩意儿配吗?
他面沉如水,转过了身,快步上前拎裴放的衣领一把将人掼到墙上:“你是不是想死。”
“......”裴放顿了顿,语气很冷,“那你呢?一个人去送死吗?”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况且到了真该死的时候,两个人就能活了吗?
还不是凑一双送给阎王爷。
“自以为是。”颜束扔下这么一句,放开了裴放。
事已至此,他并非不分好赖的人,只是向来独惯了,很多事情便不需要旁人的掺和,更多是难以习惯。
况且他以前在外面过着无滋无味的日子,那时候明明什么事也没有,最危险也不过是看不懂交通信号灯容易被车撞死,不过以他的敏捷,每次哭得也都是别人。
可颜束总觉得命悬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风吹散,飘忽不定没有重心。
现在他知道了,他背负着另一个名字,即便他刚刚确定这件事,还尚未搞清楚系统里的现状,也不知道这代表了些什么,但他明白自己根本不属于那个热气腾腾的世界,只有杀戮和逃亡才是他的归宿。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搭上别人的性命,这本身是无法偿还的。
裴放靠在墙上本来不想跟他争辩什么,眼下这种情形也不适合进行一场辩论赛或者自由搏击,但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他听到耳朵里就格外气不打一处来。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他还真是......
“不敢当。”裴放抬起下巴,“毕竟我没有一个人闯进NPC的老巢,跟她玩什么歃血为盟的邪祭交易,也没有一个人跟着NPC钻进海里,然后等死......”
他冷嘲热讽地说完,便是一片窒息的寂静。
那位嘴里从来没几句能听的话,现在却垂着眼睛沉默下来,要不是脸上依然不屑,倒还挺像个听师长训话的小学生。
裴放直起身,开始反思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火,又或者哪里戳到了这人痛点。
毕竟人人在这里都是身不由己,谁没事找事非得受点伤才甘心。
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
“别动。”颜束突然出声叫停,然后指着他脚下那块地方,“你看这里,有些不太对。”
“......”敢情刚才的心理活动都是他自作多情了,这人一声不发地低头看地面,是因为早就偏移了注意力。
同情和恻隐放在他的身上,就纯属浪费感情,下次照样该直接堵住他的嘴,让他一个伤人的字也蹦出不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裴放低头,看了眼颜束指出来的地方。
按理说,这屋子的光线并不好,房梁上有几盏摇摇欲坠的椭圆形的发亮物,之所以不把它称作灯,是因为里面可能装得也是蛊虫而已,除此之外,就是靠佛像前一众燃烧的蜡烛提供亮光,大概这里的人就喜欢这种昏暗的氛围,毕竟他连自己的脸都捂得严实,见不得人也说不定。
经过刚刚那么一场地动山摇地大挪移之后,这里面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多半,光线更是这里有、哪里没有的,照的屋子里各种斑驳,地面上也是亮暗不一。
可颜束居然能一眼挑出重点来——这里的色泽确实不太对。
这间屋子的地砖是山谷里打磨出的岩石,十分统一,只是形状和大小各异,石头这种东西不管再怎么磨损,它本身的质地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就算找的替代品再怎么合适和相像,总归不是同一种,迟早要露出点马脚来。
这块地石被安放在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确实很难被注意到,这里该是某个通道的入口处了。
裴放蹲下来,手掌贴在这块颜色有点暗的地石之上,用力往下摁了一下。
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稍稍往下陷了那么一点,但周围以及这一块地方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它就好似只是一个无良工匠用劣质品充数的敷衍材料罢了,除了影响整体视觉上的美观,也没了什么作用。
“没动静。”裴放用刀把四周的缝隙都挑了挑,仍然除了刀刃与石头擦过的刺耳声,没听到任何关于机关打开的声音。
“有动静才怪了。”颜束从善如流地开口,“这里刚刚经历的乾坤大挪移,就算那底下原来有点什么,现在也应该成了实心的。”
“......”裴放站起身,“所以呢?”
“没听说过吗?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实际上......”颜束闲庭信步地往前走了两步。
“实际上这里到处都是机关。”裴放打断了他粘贴复制并不复合本身的比喻,觉得蟑螂这种东西很是令人厌恶。
颜束环视了一圈整间光怪陆离的屋子,侧过脸:“我也是猜的。”
两人对视一眼,猜的......那也比等死强。
夜昙跟这位......看不见脸的大族长面面相觑着,一众NPC刚刚还在对着他磨刀霍霍,此时却都安安静静地站着。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寨子里大概已经没有人还能有半分困意了。
所有人聚在山腰处的空地上围成一个圈,正中间摆着两具......准确地来说,是一具尸体,另外一个是昏迷不醒的水晶兰,她还有心跳和呼吸,夜昙就站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那位方才把召集众人在这里集合的大族长站在稍高一些的木台上面,他不说话,也没人敢先出声。
很快,有人从屋子里搬来了椅子,放到了木台上。
大族长黑色袍袖一挥,稳稳地坐下来,习惯性地把手抬到了下巴上,似乎是想捋一把胡须,但整张脸被包裹着,他手指摸了空微微僵了下,才开口:“你说这人是你先发现的,她没死,所以......”
“所以我把人留下来看看,能醒来也说不定,而且寨子里已经有了一起古怪尸体的事情,我们不该查清楚吗?”夜昙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NPC脸,演的绘声绘色,“再说了,我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也没有这股香味,否则我怎么敢啊!我也是为了族里所有人的安全考虑,大族长明鉴!”
最后一句喊破了音,听得周围人心头一震、肝肠寸断,好像他们冤枉了好人。
说到底,这塔格里苏的人都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渴血怪物,他们隐居在这里,兄弟手足相差不过一个山头,邻里彼此关系亲近。
夜昙换的这张脸虽然是个不怎么热络的人,但总归是有一定的存在感和社会关系。
这不一卖惨,就有人出来替他说话了。
“大族长,他肯定不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不如先看看这人到底出什么问题,是不是被传染了?”
“要是还活着,我们得救人。”
嗬,刚刚锄头板凳的往他房顶上抡,这会儿又是情深义重,这到底是个什么鬼设定?
夜昙挤了挤眼睛,愣是心思深沉地流了两滴泪,扑到水晶兰跟前:“不瞒大族长,我与她已经私定终身,要是她死,我也不活了!”
这他妈的瞎话也编的出来?
大族长人坐得稳稳当当,但心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
底下这个女娃娃,他其实并不陌生,昨晚他一个不留神,竟然让她偷偷跑了出去,又恰逢下了一场大雨,外面打雷闪电,他如今这副样子,实在也不敢冒险出去。
没想到真被人捡了去,难怪在山里找了一整天都没有踪迹。
不管大族长心里如何翻腾,普通人对此类狗血的棒打鸳鸯情节百看不厌,且同理心爆棚,于是一个个都替夜昙开始鸣冤。
大族长虽然是塔格里苏最说一不二的人,但此时却像是被架在神坛上,让他想痛下杀手也不行,就此放过又有些不甘。
说要烧掉尸体的是这群人,这会儿求情的也是他们,这戏台子不够大,他们还得上天看不成?
夜昙在哭天抢地的戏路里分出来了一点得意,睁开一只眼给木台上那位递了一个眼神:小样儿,跟我斗。
大族长没瞎,当场气得不轻,只得摆摆手先让各类看好戏的民愤平静下来,这才略带怀疑地开口:“你是在哪找到人的?”
“山顶上是古树之下。”夜昙泪眼婆娑,嘴角却弯了弯。
包裹在面具之下的眉眼骤然一紧,大族长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故作姿态地咳了几声:“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各种讨论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山顶......”
“什么古树?”
“他在说什么?”
夜昙直视着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睛,镇定开口:“族规之中也没有说无事不得登顶吧。”
这些人没有被族规限定,自始至终却没有人好奇,这山顶上究竟有什么?
一个人没有这种探险的好奇心理也就算了,偌大一个寨子,竟然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山顶”和“古树”这两个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于他们的脑子里。
周围的人都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一毫熟悉的味道。
但很遗憾,他们的脸上仍然是懵懂无知。
饶是夜昙再怎么迟钝,此番试探之下也该清楚——不仅仅是这神出鬼没不露面的大族长有问题,而是这整个寨子都不对劲。
“这是做什么?”
忽然,人堆之外传来了一声疑问,然后是十来个人跟着围了过来,其他人很有眼色地让开了路。
这是这场里进来的那些活人,基本都是C区的,还有两三个夜昙见过的熟面孔。
他自己修改了面容,但水晶兰还是原来的样子,夜昙并不确定,这姐常年在外飙车,这群人里会不会有她的仇人。
不过......水晶兰现在的脸上也已经爬满了青灰色,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还在继续,倒真跟旁边那具枯尸没什么区别了。
荼蘼怎么还没回来?
夜昙心里已经急出了火,他能以众人为由头把这大族长拖住,但是此人如果不管不顾地暴起,加上身后这十几个近一半都是以监管处为敌,倒是闹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认为眼下情况不好收场的,显然不止夜昙一个。
大族长坐在木台上,已经沉默良久了——他再清楚不过了,族里的人根本不会随便往山顶上跑。
下面这个一直在试探和演戏的人,不是塔格里苏土生土长的人,或者说,已经被人顶替了。
尚未搞明白之前,贸然将人扣下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况且难处理的人不止眼前这么一个,如果能有更好的,何不大胆试一试。
这女娃娃......放弃便放弃了。
“深夜大家都在这里,大族长这是要宣布什么事吗?”刚刚过来的人问。
木台上的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起了身,慢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了今晚的圆月,顺水推舟地开口:“前几日我卜了一卦,卦象不稳,恐有灾祸降临,于是我便独自除了寨子寻求解决之法。”
“大族长找到了吗?”
大族长把视线放在了问话人的身上,郑重道:“提前大祭。”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塔格里苏唯命是从的这群人都犹豫起来,而这场进来的十几个人内心皆是一震。
大族长拿出了威望,一锤定音:“祭祀大典于明日戌时进行,所有人务必到场。”
说完,便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夜昙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同样也升起了更加不祥的预感。
这大族长轻易放过了他们必然不是他大发慈悲,反而有猫腻,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系统设定的任务不管是内容或者是时间,一般来说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出现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之前也有过某场囚笼由于主线走得太快,NPC直接另辟蹊径,难度升级。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众人在心里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触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连累他们一起被NPC为难!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就已经被冠上“杀千刀”罪名的两位,正站在一片废墟里。
两人皆是眉头不展,面对着这个已经被拆的稀巴烂的房子很是不理解——他们居然什么有用的机关也没找到。
难为两人到现在还留着两侧的佛像,屋内的其他东西基本都被砸了。
“这破地方难不成还认主吗?”颜束长腿一迈,朝着其中一个佛像走去。
刚刚还略带诚心地给它上了几炷香,这会立马翻脸不认人,手里拎着不知从哪抄来的木棍,打算揍这没灵性的东西一顿。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旁边的一座一人高的佛像已经轰然倒地,激起周围一阵尘土飞扬。
颜束捂住口鼻,只见裴放站在放置这尊佛像的佛龛边上,非常放肆地拍了拍手:“砸开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
这佛像并非纯金铸造,并不重,并且内里好像是空的,摔在地上倒是像陶瓷一样碎成了渣。
灰尘渐渐散去,在这些残渣里,赫然躺着一具女尸——浑身皮肤都是青灰色。
一模一样的症状......跟那具放在山腰空地上被人围观的尸体,相差无二。
也是被控制死人?为什么会在佛像里?只有这一具尸体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同一时间涌了上来。
下一秒,颜束手里的棍子飞了出去,直直朝着最近一座佛龛的方向,两相碰撞,佛像前倾往地面上摔了下来。
“轰”的一声砸在了一堆破烂里,成了碎片,里面掉出来一具尸体。
死透了的,同样满身青灰色,形如枯树。
这间屋子的面积并不小,两侧摆的佛像已经能凑够十八罗汉现世了,所以这里有多少尸体,不言而喻。
两人没说话,各自从一堆垃圾里拎起一个衬手的棍子,面对着满屋虚假的神佛,摆出了弑神的架势。
不一会儿,佛像全部成了残渣,那十八具尸体整整齐齐被摆着地上,样貌身形各有不同,但死去的症状都是一模一样的,并且还有一个共同点。
——全部是女尸。
可是颜束第一次见到这种死状的尸体,却是那个被控制着假冒大族长的青年。
眼下有了更严肃的事情,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
“你现在能说说今晚的神奇历险记了么?”裴放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两三步以外正在查看尸体的颜束,“还有你身体里的蛊是怎么回事,跟那位穿黑袍的人有关?”
颜束蹲在地上,正在翻尸体眼皮的手指一顿,轻轻吭了一声:“嗯。”
“你体内的蛊虫到底有什么影响,怎么才能取出来?”裴放差不多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颜束会不会像这些地上这些人一样。
颜束的视线始终没看他,然后事不关己地继续查看尸体的状况:“这些人应该不是最近才死的。”
“我在问你。”裴放加重了语气。
“不知道。”颜束依旧自顾自地翻着这些枯尸上有没有其他症状。
而裴放的心一寸一寸,缓缓地往下沉......
从刚才到现在,裴放一直抑制着没去想这件事,眼前这人向来心如深海,宽阔无垠又深不见底,以他的敏锐和谨慎是完全能够掌握自身状况的。
有时候如果别人什么都得插上一脚,颜束反倒会产生排斥从而分道扬镳,他也该给颜束一点起码的信任。
况且蛊虫也分很多种,越是阴毒的东西越难养活,像火蛊可以大批量地放在炭盆里,但控制无头尸体的只会一对一地放置。珍稀的东西往往需要的条件都很苛刻,不是那么容易能被种下的,于是他存着侥幸心理,认为颜束没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就是有把握自己会没什么事。
可结果呢?
前不久这人想把他往外面推的时候,裴放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现在听到这么个一问三不知的回答,裴放想,这王八蛋有个狗屁分寸。
敢情本身就是打算一个人生死由命,别人怎么想跟他是一点关系没有?
裴放心凉了大半截,咬了咬牙:“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颜束打断他后面的话,站了起来,“暂时死不了。”
裴放被他的话堵了个正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一下子倒不出来,只能自己卯着劲往下压,表面平静无波,早在内里炸翻了天。
他现在把这混蛋揍一顿,算不算欺负伤病?
随后,颜束大概是觉得刚刚的话过于生硬,于是解释道:“要找办法取蛊,先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杵在原地就有用吗?”
裴放:“......”
好赖话都被这人说全了,他拿命作着玩,反过来再把关心的人鞭笞一顿,裴放搁在他身上的心就是这么被揉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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