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现在我还是爱你。可这又如何?时间会磨平一切的,一年不够就一百年,一百年就不够就一千年,一千年不够就万万年……年少无知的种种情愫,总会消失殆尽的。”
“退一步讲,你现在是天帝,你拥有无上的权力和尊荣。可阿羽呢,他已经什么都没了,甚至连一具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了,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墨华,时过境迁,你我真的已经无法跨过那条鸿沟了。”
“放手吧。”
话已至此,云倾想着墨华该是会放弃了。
可不曾想墨华却是步步逼近,忽然间整个院子都化作齑粉,三千弱水自天边而来,翻涌成滔天巨浪。
“放手?!你跟我说放手!”墨华仰天大笑,快要喘不过气来。
云倾看向四周:“墨华,你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云倾,早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疯了。”
“你说要忘了我,想要忘了我?好啊,那我就把你囚在这里,日日夜夜都让你看着我这张脸,我看你如何能忘了我?”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有半点不记得我。无论是爱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总要选一样。”
“还有,少装出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阿倾,你做不到。”
“这六界苍生又与我何干,若是你不在了,我便屠尽六界生灵!让他们统统去死!我看你还能去哪里,还能想着谁?”
这是云倾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恐慌。
他深知墨华从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哈哈哈,就算屠尽天下人又何妨?我要让你只有我,让你的世界只剩下我,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墨华眼神中的极端与疯狂让云倾心中闪过片刻的杀意。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云倾灌注了所有的灵力,甚至不惜折损自身使用了凤族某种古老的禁术,将手中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这回墨华依旧是没有躲。
长剑没入本已经愈合的伤口,比之上次更是来势汹汹。
种种癫狂的表情皆归于平静,好像刚才的话全都不是他说的一样。
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心疼的苍白,勉强扯开一个笑容,带着些许解脱的意味。
胸口的血涌了出来,似大朵大朵的花在开放,妖异艳丽极了,比院子里开得最胜的凤凰花还要耀眼。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阿倾,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是我太自私了,对不住了。”
说完,墨华就像被雨点打落的枯叶,毫无生气地向下坠入。
曾经的风华无限,绝世容颜,都在这一刻凋零,惨烈之极。
云倾转过去后听见身后响起一片惊呼,想来是有很多人去救他的。
他是天帝,修为乃众界之首,怎会有事?
君羽那边已经是拖得太久,不容再耽搁下去了。
离开时,云倾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直朝着凤凰山的方向飞去。
等到了凤凰山时,远远的就看见那茅草屋旁边忙成一团,却没看见君羽的身影。
糟了,自己该不会是来晚了吧?
“阿羽呢,他在哪里,怎么样了?”云倾从云头落下,急急抓着墨璃的胳膊问道。
君羽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自己欠他的,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倾儿,别担心。他在里面休息,已经有人为他续灵改命了。”墨璃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云倾不放心,冲进了屋子里。
他都成那种样子了,谁能救得了他?除非以命换命!
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就连本该枯竭的灵力也十分充裕。
第二百三十章 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众人皆是神色不明的站在旁边,想跟云倾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阿羽该是撑不过了才对。”云倾拉着君羽的手腕,探了一遍脉搏。
脉象平稳,比之以前强上了许多,不仅完全恢复了,甚至连修为都高了不少。
听了云倾的询问,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挣扎。
亦歌看他们没人说话,走上前去,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是墨华。”
“他把自己的全部灵力都渡给了君羽,甚至连元丹都剖了出来,装进了君羽的体内。”
这番话对于云倾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轰然炸开,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云倾死死抓住亦歌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没让他骨头移位。
红儿拉住云倾:“师父!你不能再心疼那个人,这些年对你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此时正为了你躺在床上,他现在是最需要你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就连墨璃都说:“倾儿,我对你爱过也恨过,为你做了无数的坏事。可直到见到了君羽和你,我才知道自己是始终不如他的。你要珍惜,不能再伤了他。”
“是啊是啊,君羽叔叔人很好的。小爹爹,不要走了好不好?”阿团也抱住云倾的大腿,生怕他走掉。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和君羽好好在一起。
他又何尝不想呢?
要是没有墨华的出现,他又如何不想就这样和君羽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
本以为内心已经平静如湖,却终究躲不过那场惊涛骇浪。
“阿团,你可知道,前些天来凤凰山闹事的那个疯子,是什么人?”云倾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阿团的脸。
肉乎乎的阿团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是天帝陛下。也是漂亮叔叔,我以前见过他。”
“他是你阿父,”云倾神情悲怆,“你身体里流着的是他的血。”
说起来,阿团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叫过墨华一声父亲。
“倾儿,你累了,这几日来你确实经历了太多。好好休息吧。”墨璃从后面画了一个符咒,打入了云倾体内。
云倾软软倒下,眼角还带着一滴浅浅的泪痕。
“师父他怎么了?”红儿扶住云倾,担忧地问道。
墨璃叹气:“是凝神符,让他好好睡吧。”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云倾看不清自己在哪里。
忽然从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恍恍惚惚中靠近。
“墨华?”云倾惊喜地抬头。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他没事就好。
他可是天帝啊,怎么会有事呢。
雾气散去,凤凰花开,那人带着天地间最盛的光华,一步步走来。
他没有穿黑衣,而是一身明艳动人的红袍,那样张扬。
其实墨华真的很适合穿红颜色。
这世间没人能比他穿红色更加令人惊艳,仿佛这颜色便是为他而生一般。
黑色太沉敛,压住了墨华无双的风姿,只有红色,才能让他美得淋漓尽致,惊心动魄。
“阿倾。”
墨华张开双臂,将云倾抱住。
一时间,云倾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纷乱的往事也都变得十分模糊。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墨华用手指挡住了嘴巴。
“别说话。”
腰间的那双手,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一样。
云倾伸手想抱住眼前的人,却抱了一个空。
此时的墨华已经逐渐变得透明,他笑着,是那种不掺一丝杂质的明朗笑容。
这种笑,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了。
“阿倾,你让我放手,我以为自己做不到。其实没有,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当看到你和君羽一起游历人间,吃着糖人儿时,我就已经放下了。”
“二哥他对你很好,他可以让你笑,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都是我未曾给过你的。”
“和他好好在一起,阿倾,我爱你。”
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云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不要!”云倾声音嘶哑,拼命地伸手去抓。
云倾醒来的时候脸上有一滴温热的泪,他抬手摸了摸。
这滴眼泪不是他自己的,却让他心如刀绞。
忽然从天际传来一声接一声悠长的悲鸣声响——
是天丧。
但凡天帝殒身,天地都为之震荡。
一声声巨响狠狠地砸在了云倾的胸口。
那一剑是真的要了墨华的命吗?
刚才那个梦,是墨华临走之前来跟他道别吧。
身上似乎还留下了墨华的气息,那样浓烈,那样清晰。
“倾儿,你可是醒了?”墨璃推门进来,带着满脸的担忧。
屋外狂风大作,雨点随着墨璃的身形打进了屋内。
云倾扯了扯嘴角,本来是想笑,却摆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表情。
“方才,可是天钟在响?”云倾明知故问。
人有的时候就是不愿意相信真相,甚至在心里无比希望能有一个人出来骗一骗自己。
墨璃点了点头:“是,你也别太难过。”
那夜云倾遣散了所有的人,搬了个凳子,坐在院中,看了一夜的电闪雷鸣。
他总想着,如果让现在的他重走一次当时的路,会不会是另一种光景呢?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有些人,终究是已经错得太远太远。
墨华下葬那天,整个仙界都穿着白色素衣,看起来是更加仙气飘飘了。
天兵统领祝悠有令,凡凤凰山之人,一律不得前来吊唁。
尤其是凤神云倾。
可云倾偏偏就来了。
他不仅来了,还穿着一身绣着凤凰花的衣裳,显得无比招摇。
就是素不相识之人的葬礼穿成这样,恐怕都会被人打出去,更何况墨华还是死在他手。
然而那些天兵天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路被云倾打得落花流水。
“凤神,还请您离开。我们仙界太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神。”祝悠伸手拦住了云倾。
云倾十分礼貌地笑了笑:“我就看一眼,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就走。”
祝悠握着兵器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怎么还有脸来,他怎么能笑得出?!
“恐陛下遗体脏了上神的眼睛。”祝悠冷冷答道。
墨华为他而死,他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还有没有心?
祝悠此时恨不得杀了云倾,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长的。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云倾笑嘻嘻地躲过,把差点捅破他心脏的兵刃推了回去。
“哎呀呀,祝统领,你是打不过我的,真要想死直接自裁了和你家仙帝做个伴呀?”
云倾此刻脸上的表情无比欠抽。
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祝悠恨极了,却是没再对云倾出手。
是啊,在听到天钟响起的时候他就该随着墨华一起去了。
可是阿团要怎么办呢?自己本来就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他能怎么办呢。
有时候死真的是最好的解脱,死多容易啊,难的是怎么活下来。
最终祝悠还是没拦住云倾。
或者说他没有尽全力去拦。
“墨华啊,你看,我穿这衣裳好看吗?”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啊,我就要嫁给别人啦。”
“到时候和那个人一起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把你给忘得干干净净。”
云倾趴在冰棺旁边,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躺在里面的人,就像和他在闲话家常一般。
“墨华,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过人间一场风流
哪里还会有人回答他,俊美的容颜一如往昔,只是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好,也罢,也罢!”云倾惨笑一声,“你若真的不醒来,我便陪你走一遭!”
只是还没来得及自毁元神,便从凤凰山传来一道秘音。
“倾儿,阿团病重,速回!”
是君羽的声音。
世上的所有父母听到自己的孩子出事,大地都会惊慌失措地赶在第一时间奔去。
云倾也不例外。
回到凤凰山,看到并无大碍的阿团之后,云倾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君羽,你又骗了我。”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墨华,还有你儿子,你亲生的儿子。”
“他走的那个晚上,阿团发了一整夜的高烧,一直在说胡话,做噩梦。”
“若连你都走了,他还有谁?他从娘胎里带着不足,这辈子都不会再长大了。谁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们终究只是外人,你才是他的血肉至亲。”
云倾没办法反驳。
自己刚才的想法的确太自私了。
“帮我一个忙,”云倾淡淡的开口,“我想去一趟冥界。”
彼岸花开满了忘川河畔,黄泉下的幽魂不断发出惨嚎。
自从上次除了孟晚秋的事后,奈何桥上的孟婆已经换了一位,这回是一个真正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婆婆,你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发会儿汤。”云倾走到了奈何桥上。
上面已经打过招呼,说是小凤神要来冥界,幽冥司众人都不得阻拦。
老婆婆慈祥地笑了笑:“好。”
云倾穿了一身黑袍,戴上袍后的帽子,挡住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脸。
他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认真地给路过的每一位新魂分发着汤。
直到看到那双脚。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单凭一双脚,就能认出那个人来。
“走好。”
云倾低垂着头,一滴清泪落入碗中,和那汤水融为一体。
来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派风华,温和谦逊地说了一句:“多谢。”
墨华神色飘忽,甚至没注意到递到自己手上的碗有轻微的颤抖。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大笑着说道:“不过人间一场风流,罢了罢了,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离去,一双手负在身后,步子洒脱不羁,背后的发丝无风自动,好似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他一样。
云倾问过了冥界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天帝墨华胎投何处。
说是天庭下了死命令,有违者立马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用祝悠的话来说,就是求凤神殿下放过墨华。
凤栖国。
江湖上有一游侠,携带幼子,多年来惩奸除恶,救死扶伤。
多年来,游侠容颜不曾老去,幼子也不曾长大。
众人便相传,这两人是天上派来拯救芸芸众生的神仙。
“爹爹,你会治失心疯吗?”阿团拉着云倾的手,抬头问道。
云倾思索了一会后认真回答道:“大抵是不会的。”
“那你为什么答应许员外的邀请?万一治不好他儿子的失心疯,那爹爹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掉了?”阿团瞪大了眼睛。
这日天气极好,太阳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两个人走在街上,一人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长相皆是清美绝伦,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唉,都怪这日子过于太平了,没什么事做。治不好就治不好,现在冒充我们行医骗钱的人很多,到时候推在他们头上不就好了?”云倾吞下最后一颗山楂,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阿团手上没吃完的。
阿团赶紧把糖葫芦藏在背后,一脸戒备。
论厚颜无耻,他爹爹还真没输过。
许员外富甲一方,奈何子丁稀薄,年过五十了才老来得子,全家都把那孩子当宝贝疙瘩。
只是小少爷从出生起就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胡话,家里人没一个听得懂。
小少爷特别喜欢凤凰,家里的灯笼,吃饭用的碗碟,还有卧室的屏风……上面都画着凤凰。
院子里种满了凤凰花树,小少爷性子安静,不喜出门,在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近来居然对寻仙问道起了兴趣,说是想离家上仙山拜师。
这可把许老员外愁坏了,白头发又多了一片。
他也问过儿子是为了什么,可小少爷只是眼神迷茫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该寻找些什么东西。开始我以为是凤凰花,可后来发现又不是。”
“阿父,你说,九天之上真的有凤凰的存在吗?凤凰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有阿父和娘亲陪着我,但我总还是觉得孤单。感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有许多话要对谁说,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说到最后,他已经成了喃喃自语,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员外听着儿子的话,只觉得他失心疯更重了。
“华儿,没事,你的病很快就有救了。阿父给你请到了游历天下的云大仙,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许员外一想到请的人快到府上了,不禁激动得老泪纵横。
许墨华耸了耸肩:“阿父,这叫什么大仙半仙的,一听就是江湖骗子。就你人傻钱多,还信他们的鬼话。”
“你这孩子,不得胡乱议论云大仙,万一他听到生气了,降罪于你我该怎么办?”许员外瞪了一眼不当回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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