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打败海王(沙小小)

走上来这段时间，太宰默默观察了很久，港口黑手党比之前几天的记忆少了很多人，显得有点冷清，看样子森鸥外这三年里已经赢得了港口mafia大部分成员的信任，只一周时间就想办法集中调走了大部分战斗力。
“入出，你要去几楼？”
太宰始终不愿意说话，森鸥外只好承担起询问的工作，他的手指停在按钮上面，只等着身後的少年回答，好按下其中某一个楼层。
“那我也去顶层好了。”入出晓想了想说道，他最开始只是为了找太宰，不过现入出晓得知太宰已经并不需要这张卡了，就打算跟两人一起去看望首领。
“正好一起吧。”森鸥外出口截下刚要拒绝的太宰，他用微笑警告少年，既然之前太宰选择让他和入出晓交谈，那就不要中途插进来。
入出晓毫无危机感的走进电梯。
太宰治冷淡地撇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里难得有些感到可惜……他方才提醒入出晓只是为了偿还之前蟹肉罐头的恩情，不过，太宰并不是明确意义上的好人，所以在被森医生制止之後，他会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反正这也是入出晓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入出晓最後还是没能进到首领的房间里面，因为森鸥外一脸头疼的说他要给首领做检查，而太宰则是他的助手，至于被归类到闲杂人等的入出晓只能一脸失落的等在门外，谁让他不会拒绝别人。
“那麽，就拜托入出君帮忙守门了。”
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医生面带笑容说道，在关上门後就瞬间失去所有表情，反倒是床上死气沉沉的首领突然睁大眼睛，看起来扭曲而骇人。
他用树皮一样带着褶皱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被褥，发出苍老疯癫的声音，力道越收越紧：“晓要来了？”
“对哦，现在就在门外呢。”太宰不怀好意的说道，他本来就不关心首领的命运，现在更是找到了新的观察玩具，对森鸥外做什麽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还有心情欣赏起这个横滨最尊贵的人之一的死亡。
死亡啊……
太宰的视线忽然恍惚起来。
“让、让他进来。”首领颤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太宰的思绪，他猜不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却敏锐感觉到太宰气息上的不对劲，那是沉浸到黑暗中的人才会散发的恶意。
“进来！”老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但实际上发出的只是病人吃力的喃语，他疯狂颤抖：“让晓进来，快进来……”
他只是反复的重复这几个单调乏味的字。
“首领，您的病情越来越重了，现在就连话都很难说出来，”森鸥外一脸可惜的走上前，他抽出手术刀，放在手里的脖子上，用怜悯而冷漠的视线看着老人，“不过请您放心，我会割开你的喉咙，让你重新保持呼吸。”
——鲜血。
太宰嫌弃的避开，最後退到门的一旁。
衰败的心脏每一次缓慢跳动，从大动脉里溅出的红色血液都会喷出来，染到墙壁、地毯、还有一只挂在天花板上的红色千纸鹤上，最後地面上一片血迹。
“叫入出君进来吧。”森鸥外擦拭手术刀，他曾经切开过无数人的皮肤，有救人有杀人，但只这一次无比的沉重和轻松。
现在，距离计划只剩下最後一步。
站在门旁边的太宰推开门。
“太宰！”戴着口罩的少年顿时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他暖棕色的发丝和太宰眼睛的颜色很像，总会给人一种无害温柔的感觉：“你出来啦，是森医生检查完了吗？”
“检查完了。”森医生从里面飘出来的声音代替太宰回答，“不过首领刚才病发引起痉挛，为了能让他呼吸，我只好割开他的喉咙。”
太宰侧身，让开一条路。
“是这样吗？”入出晓站在鲜血里，呆呆地看着已经失去生命的首领，他临死前的疯狂和扭曲还残留在脸上，红色的千纸鹤被开门带起的风吹到摇晃，最後碰到入出晓脸上的口罩。
他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
“好难闻。”
少年突兀说道。
森鸥外和太宰治全都看过去。
但已经恢复笑容的少年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入出晓反倒跑过去安慰医生，“没关系，森医生只是手术失误了而已，首领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吧。”
森鸥外只是一时兴起，想借用入出晓的人气和影响力让一些固执的“先代派”认可自己，虽然猜到入出晓有点不正常，但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点气愤都没有。
“你不伤心吗？”太宰质问道。
“我啊，”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入出晓居然还是露出和往常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无奈叹了口气，“虽然这麽说很奇怪，但我一般都不会生气或者是伤心呢。”
太宰得到了一个新任务。
被分到入出晓的旁边，负责监视并适时汇报给森鸥外。
他现在对入出晓充满了好奇心，自然对这个任务欣然接受，甚至没有从森鸥外索要报酬。
森鸥外模棱两可的话语和哀伤的态度让大半以上的港口mafia成员相信首领让位给他，准确来说是不相信也没办法，首领屍体都凉透了，在谁手里打工不是打工，换个老板说不定就不需要生活的这麽战战兢兢了。
另一部分人则是信任入出晓。
干部尾崎红叶，干部大佐，还有游击队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柳浪，全都特意去找森鸥外谈了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暗示下“我不反对你上位，但你不能把入出晓干部的身份弄掉”。
作为自家养的崽崽，这群人当然知道入出晓并没有任何能力，他能成为干部全都是因为首领的一时决定，这几个人都不放心森鸥外这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医生，万一他为了腾出位置就炒了入出晓怎麽办？
“我不会那麽做的。”
森鸥外——这位即将上任的港口mafia首领，面对又一个走进来的高层，不禁露出苦笑，无数次重复着保证的话：“我也很喜欢入出，不会对他怎麽样。”
“……”
走进来的那个人低着头沉默不语，森鸥外察觉到不对劲，可就在他站起来的这段时间，来人已经迅速把水果刀捅向森鸥外的肚子里。
是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
“原来、是，异能者吗？”
森鸥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面上，鲜血让首领的黑色大衣更加暗沉，男人格外艰难地抬起头。
那个人已经撞破窗户逃出去了，玻璃碎片到处都是。
刚才森鸥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不过对方在隐蔽气息这一点太弱了，没有瞒过曾经生活在战场和厮杀中的森军医。
危急关头汗毛竖立的直觉救了森鸥外，爱丽丝在後面拽了他一把，让他踉跄一下後成功避开即将被刺中要害。
入出晓听到声音闯了进来，立刻注意到森鸥外，他第一时间冲过去，“森医生！你没事吧！”
“我没问题，让太宰尽快抓住人。”作为一个医生，森鸥外对自己的伤势很了解，只要没死都不算大事，借住爱丽丝的手艰难站起来，他现在看到後面晃晃悠悠毫无担心情绪的太宰治就心累，好好的一个弟子结果都没有入出晓更关心自己。
爱丽丝代替半残状态的森鸥外提醒道：“是一个和速度相关的异能者，脸应该用了易容。”
“咦？小妹妹你也在啊，我明明没看到你跟着森先生一起来。”
入出晓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正常人的范围内，而太宰也乐得看森鸥外倒霉，就故意没提醒入出晓要赶紧离开去抓人了，虽然那是个和速度有关系的异能者。
有一缕白色挑染的少年再次掏出几颗糖，等爱丽丝接下後，这才跟在太宰治身後出去。
“我们不快点吗？”没人打扰後，入出晓终于注意到了重点。
“无所谓，反正也追不上。”太宰慢悠悠地说道，“按照线索追上去就可以了。”
“太宰好厉害呢。”入出晓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绷带少年，就连头顶竖起来的呆毛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喜悦，开始像是小狗尾巴一样动了起来。
太宰的手蠢蠢欲动，他抬手抓住呆毛，充满好奇心和研究欲地拽了拽，发出疑问：“你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呆毛居然还能动？
“当、当然是真的，”入出晓捂住头顶，感受到头发像是被人拔草一样用力气扯了好几下，顿时委屈的连声吃痛，他像是个小孩子开始不满地摇晃双手：“好痛、轻点啊痛痛痛……太宰你快住手啊。”
太宰缓缓松开手，“你不生气吗？”
入出晓顿时捂住脑袋跳离太宰好几步远，满脸警惕，生怕太宰再次冲上来。
“虽然但是！我依旧完全不生气！”
他一脸正气的说道。

纵然太宰对入出晓充满兴趣，现在也没办法研究下去。
一路追着线索，两人查到某栋看起来有点破败的居民楼面前，太宰率先停住脚步，後面稍慢一步的入出晓奇怪地抬起头。
“啊！我知道了，”几秒锺之後，入出晓突然用知道答案後的语气，兴致勃勃地说道：“这里是strain的一处据点吧。”
海外组织strain、宗教组织圣天锡杖、高濑会、以及最後剩下的港口黑手党。
并称为黑手党四大组织。
除此之外还有走私集团kk商会，格哈德安保公司，以及充斥在横滨这座混乱骚动的城市里，四处游荡，妄想寻找发财机会的各类人士。
“你怎麽猜到strain的？”太宰是从周围的情况中推测出来的，他认为入出晓也是这样。
先不提自从有陌生人踏进附近後，就增了许多从楼里探出头的警惕监视，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尤其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外国面孔。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周围的草地，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打理了，这里还没破败到被人遗弃的地步。
而且，太宰在地面上多次看到一种干枯的植物，那是只有海边才会生长的植物，应该是被踩後随着鞋底一起带进来的。
这些都是很明显的提示，只不过很少会有人注意到。
太宰并不相信书面上关于入出晓能力的评价，港口黑手党是一个崇尚暴力实力的地方，如果入出晓真的只是一个摆设吉祥物，最多只能成为一个高层罢了，怎麽可能在两年之内就轻轻松松当上干部。
聪明人总是喜欢把自己代入到别人身上，虽然这会导致在知道真相时会产生一种“他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这不是很简单吗？”的错愕感，但如果这个人是入出晓，太宰愿意嚐试一次。
虽然说，太宰很早以前就看穿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对普通人的头脑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在犹豫的这段时间， strain的成员已经开始骚动了，太宰和入出晓看起来很年轻，但黑帮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小孩子。
有几个人窃窃私语，然後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是想要过来。
太宰极其自然地拉起入出晓的手离开，然後装作拐弯一样侧身，实际上躲进某条不起眼的小巷里，背後被监视的感觉这才消失。
横滨有很多这样利于逃窜的捷径，不熟悉的外人很容易就迷路。
入出晓亦步亦趋，完全无视自己才是对方的上级，太宰这种举动在规格森严的港口黑手党已经算违抗了。
“阿啾…”
入出晓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太宰的头发已经有些略长了，拐弯时，少年一直推簇着入出晓，黑色微卷的柔软发丝在入出晓脸上挠了挠，想要打喷嚏的感觉根本忍不住。
想到这里，花粉过敏症很严重的他赶紧戴上口罩。
头发，是和花粉一样需要警惕的武器。
“我不是猜到的，”入出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呆毛翘起来，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很久以前一个strain成员告诉我的，不过後来，他似乎是死在高濑会的袭击下了吧。”
太宰诧异了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失策了。
“那你还记得他吗？”
入出晓歪了一下脑袋，头顶呆毛跟着他一起倾斜，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早就忘了啊。”
太宰呼吸停顿了下。
在迟钝了好多天之後，他终于发觉到入出晓的违和地方在哪里。
首领被杀的时候不会伤心，朋友死的时候不会愤怒……入出晓，从某种意义上更加可怕。
他缺乏一切人类所具备的负面情绪。
只需要短短几个线索，太宰就将入出晓身上港口黑手党大部分人都没看出来的问题扒下来，不愧是在森鸥外受伤後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哪怕现在的太宰治还稍显稚嫩。
“怎麽了吗？太宰？”见黑发鸢眼的少年一直不开口，入出晓主动询问，他似乎完全不知晓自己方才说了多麽可怕的话。
太宰直视他，少年碧绿色的眼眸清透而茫然，就仿若雨後清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太宰缓缓开口：“我在想，负面情绪是人类宣泄压力的一种出口。”
“而缺失这种情绪的你……”
还算是人类吗？
继活着有什麽意义之後，太宰很快又陷入了另一个谜题之中。
人类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什麽，是皮肤、骨骼、器官？还是不同于所有动物的独有的感情？
缺失负面感情後的入出晓，就像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垃圾桶，他默默接收所有愤怒悲伤，出来的却是能感染所有人的灿烂笑容。
真的不会疯掉吗？
“没关系哦。”
就在太宰恍惚的时候，入出晓似有所察觉，他弯起眼眸，然後抓住太宰的手腕。
霎时，太宰惊愕地睁大鸢色眼睛。
少年刚满十四岁，脸颊还有着稚嫩的婴儿肥，但聪明的头脑已经让他能够独自生存，甚至开始思考一些似是而非的哲学问题。
他的手腕上缠很多绷带，里面掩埋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自杀的伤痕，现在却被另一个人的体温所感染。
很奇怪而别扭的……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入出晓似强调般又重复了一遍，然後露出一个明媚开朗的笑容，“我不会伤心啊。”
太宰呼吸一滞。
他躲避似地移开视线。
很早之前太宰就细心观察到了，入出晓说话时喜欢直视人的眼睛，在平时这是一种礼貌，但现在这种场景，却让习惯逃避的太宰徒然升出一种没处可藏的无力感觉。
然而，根本没有用。
就算眼睛看不到了，触觉也能够感受到，努力忽视触觉後，还有对方叨叨不断的说话声：
“反倒是太宰，以後要记得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好几次都闻到血的味道了，只不过被绷带藏住了而已。”
“森医生以前和我说过，太宰认为人活着没有意义，才会跑去自杀。”
“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麽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但如果可以的话……”
入出晓字字真挚而诚恳：“太宰就来观察我吧。”
黑发鸢眸的少年不由得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年少的心操师遇到一个不按计划行事的直球选手，对方不需要他利用，每个动作每句语言就已经发自内心，这反倒让心操师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了。
“我有一个很大的秘密哦。”入出晓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他弯起眼眸，“虽然直接告诉太宰也无所谓啦，但如果任务是让太宰活下去，那就不能说了。”
“太宰可以猜猜看，我绝对不会耍赖的。”
虽然查到凶手的位置了，但距离抓捕还需要一段距离。
港口黑手党刚刚经历首领替换的大事，缺金钱、缺武器、最重要的是还缺乏可用人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招惹strain的人了。
“刺杀森先生的家夥是个聪明人，没有仗着速度异能就跑到安全屋，而是故意躲进strain据点里。”
太宰控制自己暂时不去回想入出晓那双漂亮的深绿色眼睛，他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伸出手捏了捏入出晓的手臂。
同样软趴趴的肌肉，都彰显着两人都毫无战斗能力，进去就是送人头。
绷带少年叹了口气，郁闷道：“身为港口黑手党的人，如果我们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就这样走进去，最後结局大概就是被乱枪打死吧。”
太难了。
港口黑手党人手不足，而一些有实力的人都在观望。
森先生第一天上位就被刺杀，之前去他办公室的几个人都没出声，摆明了就想要试探一下新首领的能力，恐怕也只有入出晓这个笨蛋，才会听到声音後立刻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