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有看错，伤口红肿，旁边蔓延出部分细密的青灰色纹路，是被感染的迹象。
什么时候感染的？发生了什么？
黄知言心里仿佛突然被压住了一块大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徐星洛被动静惊醒，手下意识的抓住裴沆的枪，睁开眼后想也没想就开/枪。
幸好黄知言反应快，立马就朝旁边滚闪，躲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对上，徐星洛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手一抖，枪掉在地上。
“哎呦，我的祖宗？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吗？居然又偷袭？”
黄知言爬起身，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枯叶。
第一次见面也是，冲上来就要咬人，他和小丧尸难道上辈子有仇吗？
徐星洛自知有错，垂下脑袋默不作声。
黄知言没心思逗他，赶紧上前，抓住裴沆的手臂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裴沆为什么会被感染？感染多久了？”
徐星洛急忙翻出包里的本子，埋头写个不停。
半响，他才摊开本子，将前因后果细致的写了个明白。
那天，裴沆找到他后就准备返程，但中途却遇到西区人的堵截。
他们寡不敌众，裴沆也为了救他左臂受伤。
好不容易甩脱西区的人后，车子却完全失去控制，撞向岩石，之后裴沆不经意触碰到丧尸液体，所以才会被感染。
害怕黄知言担心，徐星洛又急忙在本子上写道：‘不用担心，裴队长好了。’
“好了？为什么会好了？他可是被感染了！”
黄知言不可置信，但是仔细核对徐星洛说的时间线，裴沆早该变异个百八十遍了。
‘因为我的血液可以抵抗病毒，我喂了裴队长血之后，他就好了。’
黄知言这时才注意到，徐星洛的左手上有两条伤口，其中一条很深，带着血痂，明显是新伤。
他喉咙堵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裴沆最想要的结果，现在以最直观地方式呈现在他身上。现在这样的徐星洛，裴沆是否还能够如当初一般坚定呢。
徐星洛转眸看向沉睡的裴沆，他脸上的青红纹路全部消失，除了气色有点不太好。
对了，眼睛。
徐星洛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把本子放下，侧身伸手就要扒拉裴沆眼睛。
手忽然被抓住，同时，裴沆也睁开了眼睛。
“你要做什么？”裴沆的嗓音有些哑。
徐星洛指尖动了动，如愿看到裴沆的眼睛变为黑色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幸好，裴队长好了。
裴沆皱了皱眉，目光转而落在他掌心的伤口上，同时目光下移，发现自己身上感染的迹象已经全部消退。
脑海中恍惚想起昨晚的对话，裴沆眸色幽深，沉默的松开了徐星洛的手。
明明结果是他一直想要的，为什么得到确认之后，他心里不仅没有觉得畅快，甚至多了丝烦闷。
黄知言将裴沆的神情收入眼中。
裴沆这个人啊，看似冰冷无情，其实最是心软。特别对于那些可可爱爱，外表纯真的小动物更是一点没折。
偏偏眼前的这只小动物对他有着近乎依赖的信任，这让他如何能狠下心？
黄知言抬手拍了拍徐星洛的小腿。
徐星洛看过来时，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看，这无时无刻不在可爱的小丧尸，别说裴沆，他都抵抗不住。
黄知言无奈的抓了一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斟酌片刻后对徐星洛说。
“小丧尸，你的血液可以抵抗丧尸病毒这事，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
徐星洛下意识的拿笔，看见裴沆的目光看过来时，急忙松了手。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又迟缓的问：“为、什、么？”
“哎，小丧尸，你原来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黄知言眼睛一亮，很是惊喜。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徐星洛紧珉着嘴巴，怒瞪这个不会说话的人。
“哎哎我错了，是我嘴贱。”
黄知言急忙举手认错，把话题拉回正题。
“裴沆给你说过吧，要带你回安全区，之后会交给医疗队......”
黄知言斟酌着用词：“让你帮助医疗队研究抗体疫苗！”
“我、知、道。”徐星洛乖巧点头。
“但是你知道吧，研究抗体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你本身就是很特殊的体质，如果告诉了别人你的血液能救治感染丧尸病毒的人，或许你会发生一些难说的危险。”
黄知言尽量的把事情说得隐晦，甚至妄图徐星洛听不懂而蒙混过去。
“所以我和裴队长所希望的研究，是在你绝对安全下进行的，你明白吗？”
徐星洛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
“你、是担心、他们、知道、我、的血、有用后，会把、我、当成、救命的、奶牛，无限、利用、压榨我、是吧。”
这话一出，裴沆眼眸更加深沉。
一直以来，徐星洛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在这个世界，再怎么单纯，最起码的生存法则，是没人会不知道的。
只是奶牛这个词，像是一根刺一样，不轻不重的扎进裴沆心里，不剧烈，却微微发疼。
黄知言也是一阵哑然，从某种程度上，徐星洛说得并没有错。
徐星洛看着两个人，忽然浅浅的笑了。
他知道他们是在为他着想。
他笑着说：“我、明白、了，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黄知言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想要揉揉徐星洛的头，却被裴沆抬手阻止。
裴沆眼眸幽深，暗含警告。
黄知言本来就是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特别针对裴沆，越是不让他干的，他越要干。
他没有挣脱裴沆，却对徐星洛勾了勾手指。
在徐星洛因为疑惑微微俯身上前时，他飞快的挣脱裴沆的手，在徐星洛脑袋上抓了一爪。
或许因为太提防裴沆，他手上来不及收力，硬生生抓掉了徐星洛一小撮头发。
枯黄微细的发被风吹走，他对上了徐星洛发红的双眼。
黄知言急忙在空中抓住最后几根还未飞走的头发，僵硬的看着徐星洛。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现在徐星洛是不信的，他大大的眼睛湿润，一副欲哭模样吓坏了黄知言。
黄知言急忙伸手把手心里的头发塞进他的掌心，当即对着他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他十分夸张的认错：“丧尸大人，小的犯了天大的错，小的会极尽全力为大人寻找生发之道，求别哭。”
极力为他寻找生发之道这点取悦了徐星洛。
他想，等头发长出来了再原谅他。
准备回南区途中，徐星洛问
出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他问既然中心区会定时给南区投放物资，为什么不直接投放入南区？而是费力的选择临时投放点。
见裴沆不说话，黄知言只得解释。
“因为南区需要外出寻找一种石头，这种石头研磨成粉后很受中心区贵族的欢迎。但一般位置很偏僻危险，需要南区的人外出寻找，用以换取枪支和某些特定物资。”
徐星洛还是不太能理解，他一直认为中心区是庇佑南区的靠山。
可是枪支和物资竟然需要东西交换，就跟电视剧里小国要向大国上供，以此获得庇佑一样。
“就算、这样，也、可以、投放、安全区，队伍、外出、找、石头，物资、可以、不被抢。”
“一开始是这样的。”裴沆说。
徐星洛歪了歪头，意思是后面改变了？
黄知言冷哼一声，嘲讽道：“一开始是直接投放在安全区的，但随着安全区的越发壮大，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可能是想着这个世界不该出现另一个中心区，也可能是担心有一天安全区会生反叛之心，所以故意选择这个方式，让西区和南区互相牵制，互相制衡。”
对中心区的贵族们来说，南区西区努力的存活可能就是狗咬狗的谈笑内容。
徐星洛脸色微变，这个答案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黄知言把地上的头盔捡起，随手抓抓头发后，潇洒利落的戴在头上。
“没想到吧，不仅如此，你的裴队长原本也是中心区的人，还是出自中心区最高级别第一军区。”
徐星洛惊得瞪圆了眼睛，侧头看向裴沆。
裴沆淡然与他对视，说：“他也是。”
“是，我也是。不过我是被驱逐出中心区的，而裴沆是自愿离开主中心区的。”
黄知言歪着脑袋点了点。
“但来到这里，创建出除主中心区外的救治区，逐渐成为无数幸存者们生存的安全区，是裴沆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成功的得到了实践并取得很好的结果，同时，也引起主中心区的注意。
于是假借为安全区好之名，强行在南区里插入自己的医疗队和军队势力，明面上是支持裴沆，实际上是为了控制和监控裴沆。
一旦南区得不到控制，会先从内部开始毁灭。
所以这几年来，裴沆一直全力的维系着平衡。
所有幸存者们都以为中心区很为他们着想，甚至有大部分依旧信任主中心区，妄想着有一天会被救助回中心区。
殊不知，这个想法本身就天真至极。
作者有话说：
小星星：你和我没仇，但你这张脸和我有仇呢。
黄知言：都怪爹妈把我生得过于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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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三个人挤在一辆机车上面，徐星洛蜷缩在前，裴沆开车，黄知言由车主变为乘客，地位十分卑微。
他一路萎靡，深觉自己处境太过艰难。
虽然徐星洛很小只，坐在前面也并不占位置，可始终是个成年人。
而且裴沆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还刻意给徐星洛留下空间，导致他坐在后面，半边屁股都没有落实。
所以当他感觉裴沆的车速逐渐降下来后，整个人更不好了。
黄知言咬牙切齿：“裴队长，您开这么慢是想要欣赏沿途光秃秃的风景吗？”
本来回南区路途就遥远，照这个速度开下去，他的屁股直接不要得了！
徐星洛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要回头，可才微微动作，头顶就被大手按住制止。
“乖点，别动。”
裴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因为距离太近，徐星洛都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从胸腔传来的震动。
“趴下，风大。”
裴沆话音刚落下，徐星洛就感受到车速在加快，强烈的风如刀似箭般刮来。
想到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头发，徐星洛赶紧抱着脑袋趴下，一动不动。
身后凌乱的黄知言更加凌乱。
原来开得慢只是怕风吹着小丧尸吗？裴队长你是否太过双标了？
黄知言怒极生恨，决定不再委屈自己，于是不管不顾的往前一挤。
裴沆被他撞得猛地往前，猝不及防顶到徐星洛的屁股，甚至还把徐星洛顶得往前挪动了一步。
车子猛地刹车，在地面划拉出长长摩擦轨迹后停下。
徐星洛趴在车上，紧紧抱着脑袋，尴尬得浑身僵硬。如果地上有条缝，他一定已经钻进去了。
裴沆长腿踩在地上，还未下车，车后面的黄知言早就有所察觉，飞快的跳下车子溜得远远的。
“臭小子！”
裴沆眉峰抽动，即刻收回脚启动车子，直接丢下黄知言走了。
黄知言：“......”
十秒后他反应过来，冲逐渐消失的车子大喊：“裴二，你他妈故意的！老子怎么回去！！！”
回应他的是被风掀起的浓重灰尘。
“淦，裴二你玩不起！！”
黄知言气冲冲的扯下头盔，打算摔在地上时想到这头盔已经绝版了，硬生生的住了手。
无奈的踹了一脚沙土，黄知言原地蹲下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随风传来轻微的‘咔嗒’声，黄知言瞬间警觉起来，那是枪上膛的声音。
尽管刻意隐藏，但他还是听见了。
黄知言抿唇，拎着头盔，抓好时机快速起身，随即将手里的头盔砸向身后。
‘彭’的一声，那个绝版的黑色头盔被子弹打穿落在地上，冒着烟狼狈的滚了两圈。
“靠。”
看着早已消失的人，躲在岩石后的莫佞骂道，“黄知言，你他妈属狗的吗？狗耳朵这么灵？”
他都那么小心了，居然还能反应过来！
“躲谁都不行，躲你太简单了，简直都不用思考。”
黄知言捂住被子弹擦伤的手臂，靠着沙堆扯下手腕处的束带，缠绕在伤口处，做了个简单包扎。
外出队伍之所以会在手腕处捆绑束带，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受伤时会被不经意感染。
这个世界的敌人不止人类，对于可以防患的敌人，那些不能防患的未知因素才是恐怖的。
“老实说，我是哪里暴露了？”莫佞问。
哪里暴露了？
黄知言还想要问呢？为什么都几天了，还不死心的缠着他们？缠着就算了，还他妈等裴沆走了才敢上来？
欺负谁呢？
“你没有暴露，是老子闻到你身上狗皮膏药的味道了。你不知道，大老远就传来了。”
黄知言嘴巴嘲讽着，侧身把背上的长/枪架起，然后瞄准莫佞藏身的方向。
听声音应该是莫佞一个人，但是也不代表西区的人没在附近，他们极有可能还在找裴沆和徐星洛，只是刚好他遇上了莫佞。
如果西区的人听到刚才的枪声赶过来，他这次怕真的回不去安全区了。
“就嘴皮子厉害。”
莫佞转身靠住岩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伸手理了理叼在嘴里，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
这烟他放了两天，如果不是这次非要出来，他藏的烟也不至于丢了，可怜巴巴的捡了根，味道都他妈潮了。
“哎，我问你，你们捡到的那只丧尸是怎么回事啊？真打算带回南区？”
黄知言嗤笑一声：“不带回南区带回你们西区？”
“不是说和人很像吗？回南区还能活着？程锦可不是什么好人，那孩子给那家伙，你们裴队长也真是心狠。”
明明保护那只丧尸时那么不要命，一个人硬是单挑了西区二队二十几个人，还能把车子给抢了。
“别说得那么清高，那孩子落在谁手里能好好的？裴沆就算心再狠，能比西区的变态心狠？”
经过裴沆感染后，黄知言倒是想开了，徐星洛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蛋糕，走在哪里都散发甜味，谁都想分一块。
比起放走他，或许裴沆更能保护他。
“倒是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莫佞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手里的烟被抽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掐灭烟头丢在地上。
“我也只是想知道，世界上真的会有研究出病毒抗体的那天吗？”
那时候，应该不会再有南区西区了吧。
习惯了厮杀对立，习惯了弱肉强食，习惯了对生命、人性的冷漠，那种美好的幻象，都让人难以想象。
“你走吧，左前方500米沙丘后有一辆车子，你开走吧。”莫佞收了枪说。
黄知言皱眉，更是警惕：“你会这么好心？怕不是那里有十几二十几个人等着我的吧。”
“想什么呢？老子也只是出来溜溜，他妈的谁知道遇到你这个衰神？”
像是担心黄知言不相信，他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在黄知言的视线内把枪别到腰后。
“给你车子，是想要你将来的一个人情。如果那只丧尸真有用，到时候麻烦留给我一份疫苗。”
“将来的人情？你倒是相信我，且不论小丧尸有没有用，如果我反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的承诺你相信？”
黄知言听着都觉得可笑，和莫佞认识的这么多年，他简直不敢相信莫佞会有这么单纯的一天。
“再说了？凭什么就觉得我需要你放？我是干不过你，但也不是不可以两败俱伤。”
“你不会想要两败俱伤的，裴沆的南区不能缺了你，如果你死了，裴沆面对的，就是中心区和西区了。”
莫佞垂下眼眸，眸光盯着手腕上那串幼稚的彩色珠子，脑海中闪现出一张天真乖巧的脸。
指尖摩擦着珠子。
莫佞迟疑着说：“我有个妹妹，在西区。我不敢保证，是否下一次任务失败，我的妹妹会不会被丢进丧尸群。”
黄知言一顿，神色有些复杂。
过了许久，他把长/枪背回背上，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