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累了就睡)

“你可以带他走。”他留不住宋一，也没想过把宋一留下。
周庆微愣，他以为颜祁会紧紧拉住宋一，毕竟宋一的存在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弊，他洋洋散散的靠回门框：“你真是高估我了，一个在心理生理双重打击下都没松口的人，我三言两语能带走？”
心被敲了一下，“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拥有这些太过容易，他反而渴望去追求缺失的。你没发现他有多在意你吗？”周庆眼神暗了暗，“他回去这一年，在家关了半年，又被扔去戒同所折磨了半年。你有没有试过电击的滋味，从早上到深夜十一点，直至电到休克。他们逼着他忘记你，他把刀插进自己的胸膛，差点死了，那是我第一次带他逃跑，没逃掉，他又被丢进去继续治疗……直到把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才放出来。越是光鲜亮丽的家庭越容不下半点错，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个哥，如果他是宋家独子，哪怕他死在戒同所，他爸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以这样的名义败坏家族名声。”
颜祁捏紧拳头，掌心传来刺痛，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颜祁，哪怕你不表现出来，其实你骨子里还是自卑。周庆无所谓的摊手：“闲聊而已。”
周庆比他想的要圆滑，商人本性吗，他知道周庆想要自己的一个承诺：“我不会抛下他。”
“感动吗？”
周庆看过来，玩味的笑了笑，他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身后。
颜祁转过身，果然看见宋一站在他身后，“宋哥。”
见到宋一，他脑海中回荡着周庆的话，电击直至休克，颜祁鼻头一酸，心疼得几乎窒息，到底多痛苦，才会让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把刀捅向自己。
“我拿吧。”颜祁接过宋一手中的东西，抢先进了门，他怕再看着宋一会忍不住抱住他哭，那样太矫情了。
看着颜祁进了门，宋一缓缓开口：“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你真当我跑那么远就为了看你一眼，”周庆笑笑：“我要是不说，照他那性子，以后要是有什么变故，你走了他也未必会挽留。”
他可不想宋一这感情再有什么波澜，这一年他兄弟是快死了，他也快神经衰弱了，再来一次他可受不住，周庆扶额：兄弟没恋爱，他操心，为什么兄弟恋爱了，操心的还是他。
周庆第二天就回去了，他本就是请假过来，也待不了几天。临走前，周庆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对着他讲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颜祁啊，和小宋好好过日子，我们小宋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希望你能多疼爱疼爱他。”
虽然是祝福的话，但周庆刻意的深情，惹得他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走了啊，宋哥。”
“嗯，路上注意安全。”
周庆走后，颜祁看向宋一，问出想了一夜的问题。
“宋哥，你想报哪个学校。”
“B大。”
颜祁松了口气，还好，宋一没有改变什么，他可以变优秀去靠近宋一，但他不希望宋一低下头来将就他：“……我也是，那我们一起考B大。”
“嗯，”宋一点头，“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我教你。”
颜祁咧嘴一笑：“好，我现在也是年级第一，你要是有不会的我也可以教你。”
这一刻他突然懂了年级第一的含义，他似乎真的离宋一更近了，颜祁心中暗自窃喜。
宋一爱死了这样的颜祁，他忍不住将人抱紧。密不透风的拥抱，身体贴在一起，很温暖也很舒服。
宋一突然想起他曾问学生会喜欢颜祁的女生：为什么会喜欢颜祁？
女生说：“他很有魅力，他给我一种感觉，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就会充满魅力。我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做事情也是三分钟热度，所以一直普普通通，但是每当看到他就会充满干劲，他就是我的精神动力。或许你不懂，但我对他的喜欢很大来源于他的魅力。”
颜祁确实，浑身都充满魅力。
高考越来越近，下了晚自习，留在教室的人也越来越多，交谈声少了，更多的是翻书本声和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
学校又举行了一场月考，所有人都习惯了，高三的生活就是这样：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趴桌上睡十分钟，就能被卷子淹没。
宋一继续稳坐他的第一名宝座，颜祁掉到第二名，和宋一差了80多分。
“祁哥，走了。”
“你们先走，我再待一会儿。”
鲁申还想说什么，冯野拉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度系数大，颜祁翻了以前试卷上相似的题，又翻找课本上的公式，依旧没有思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拿出草稿本，写上几个沾边的公式，又把已知条件写下来，思考许久。
宋一在旁边静静的坐着，不出声也不打扰。他早就来了，不过颜祁太专注，没有注意到他。
放学时间，窗外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满脸愁容，有人一脸微笑，有人担心明天，也有人享受现在。
谁能说清楚到底谁的人生才是值得的？谁的人生才是快乐的？
废了几大页纸终于把题算出来，颜祁有些不可思议，激动的直捶桌子，这一刻的心情比中了百万大奖还要兴奋。
“我解出来了，我解出来了！”颜祁抬头看到宋一，兴奋地举起卷子给他看，“宋哥，我解出来了。”
少年眉眼弯弯，眼睛充满光亮，宋一一时间竟愣了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自信的颜祁，亮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宋一也笑了，温柔的夸赞，“祁哥真了不起，这题一班都没几个人解得出来。”
颜祁挠头傻笑，转头却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他们人呢？”
“回去了。”
这么晚了吗。
“那我们也回去吧。”
“嗯。”
明月悬挂夜空，树影随风轻轻摇摆，路边的灯光映出他和宋一的影子，颜祁悄悄将手靠近，看着影子里仿佛在牵手的两人，心里美滋滋。
宋一转头问他：“要牵手吗？”
“啊？不，人……不了。”背后的小动作被发现，颜祁紧张得语无伦次。
“没事，”宋一牵住他的手，“人都走光了。”
他的手骨架挺大，却能被宋一轻易的整个握住，影子里的两个小人手牵手，像极了恋爱的小情侣。
“冷吗？”宋一将他拉近，影子的缝就这样补上了。
“大热天的怎么会冷。”
宋一疑惑：“那你的手怎么在抖。”
“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啊，激动的。”颜祁说到后面，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
“什么？”宋一低头看他。
宋一那张好看的脸突然凑上前，颜祁被冲击得后退一步，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喃喃道：“我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啊，牵手不就是肌肤相亲，还是在学校，能不激动吗。”
“那这样呢？”宋一说着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颜祁震惊的捂着脸，宋一对他浅浅一笑，都说谈了恋爱就会变一个样，所以宋一这是召唤了第二个人格吗。而且这次回来之后，宋一比以前爱笑多了，笑起来……还挺好看。
“这个也是。”虽然在小树林，没人能看见，颜祁还是紧张得心脏直跳，紧张的同时心头又冒出些许甜蜜的浪漫。
攥紧的双手，两颗同样跳动的心脏。
“宋哥，你这次英语多少分？”
“150。”
“满分啊！”颜祁惊呆了，“我才100分，你怎么那么厉害。”
“我之前请过英语家教，是一个外国人，教得很好。”
“外国人？外国人都很高吗？是不是像电视里面一样个头很大。”
“个子很高，不过他比较瘦。”
“哦，那看来外国人也不全是钢铁侠。”
“嗯。”

第六十二章 银圈
盛夏来临，教室热得像一个大蒸笼，小笼包们被炎炎烈日蒸得热汗直流，即使将电风扇调到最大档，也无济于事。
周围全是被热气折磨的哀怨声。
“好热啊”
“快热成狗了。”
“老天下场雨吧，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雨，下！”
“祁哥，你不热吗？”
“热。”
颜祁是少汗体质，此刻衣服里也冒出细汗来。
鲁申颓废的趴在桌上，郁闷道：“咱们学校什么时候能安个空调啊，学生的命就不是命吗？”
班长白雪柔和小组长朱正峰各自抱着一沓卷子挨个发。
鲁申看着这些白花花的卷子，更是欲哭无泪，“班长，怎么又发卷子，上节课不是刚发两张吗？”
“这是语文和物理的。”白雪柔抽出卷子放在桌上，“鲁申，你昨天的生物卷子还没交，生物老师叫我催你快点，她说你再不交就去办公室做。”
“天地良心，不是我不交，我是真不会，而且我刚补完英语和数学卷子，手快断了，班长你行行好，帮我抄抄呗。”
白雪柔朝他温柔一笑：“想得美，赶紧做。”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卷子。”鲁申哀嚎。
王阳回他：“当然是为了考大学。”
冯野递给他一个核桃：“补补脑。”
“靠，就一个，补小脑吗？”
冯野无语：“这是学校又不是我家，难不成我扛一袋来，祁儿，来一个。”
“我不要。”他家里还有周庆扛来的一大袋核桃，美曰其名给他俩高考助威，宋一每天都敲两大碗让他吃，导致他现在看到核桃都有心理阴影。
王阳转过来：“颜祁，你有没有想过考不上大学之后要干什么？”
“没想过。”颜祁回话的同时手里的笔也没停下。
“为什么？”王阳疑惑，“不敢想吗？”
颜祁拿笔把他头推开，把卷子拿起来：“没必要想，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考大学，不是尽力，是一定。”
“我问这话就是多余的，”王阳说，“照你现在的玩命程度，再加上宋一的加持，考不上才有鬼了。”
冯野提议：“好热，要不这周去山庄游泳吧。”
“你们去吧，”颜祁说，“我要去外婆家一趟。”
冯野说：“那周天去，下午你们应该回来了。”
“行。”
不知不觉，外婆已经白发苍苍，脸上也长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唯有那双眼晴依旧坚韧有光，显然气色好了许多。
“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表姨照顾我，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能蹦能跳的，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来看我了，小祁，都快高考了，不要因为我分心，也不要因为其他事分心，只要你考上，外婆一定想办法让你去读，小树你就不用担心了，有外婆在呢，到时候我去照顾他，小树要不要和外婆住呀？”
颜树抱着一堆零食，点点头：“要！”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有外婆能看穿他所有顾虑，也只有外婆会如此待他，对于小树的去向，怎么选择，终究都有亏欠，但他也知道无可奈何。
颜祁把零食塞他兜里，“颜树，去门口陪宋哥哥。”
“嗯嗯，好！”颜树像只小仓鼠抱着一堆零食跑去门口找宋一。
外婆看着颜树离开笑盈盈道：“等你读完大学，找个漂亮温柔的女朋友回来，两人好好的过一辈子，幸幸福福的，外婆就心满意足了，要是外婆活久一点，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可爱的曾孙。”
外婆每说一句，就好像在他心口扎一针，他从不觉得和宋一在一起有什么错，但这一刻他却有些内疚。
沉默半响，颜祁终于开口。
“外婆，我喜欢宋一。”颜祁垂下眉，“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半响没有听到外婆的声音，颜祁的头沉重得抬不起来，他不敢往前看，怕看到外婆失望的表情。
气氛很压抑。
是不是应该把宋一也叫来，说不定外婆看到宋一，就能谅解他了。
万一外婆把火发在宋一身上怎么办，还是不叫了。
外婆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先出去，颜祁的心七上八下。
“怎么了？”宋一看他脸色不对，以为外婆出什么事了，想进去看两眼，颜祁拉住他，摇头说，“没事。”
“是不是太热了，”宋一把冰棍递给他，“吃吗？”
竟然还是贵的那种，“你去买来的？”
宋一指门口：“刚才一个女生给的。”
他在里面煎熬，宋一竟然在外面惹桃花，“她是不是还问你要电话号码？”
“嗯。”
还嗯，榆木脑袋。
“你给了？”
宋一老实回答：“没有。”
这还差不多。
晚上，外婆一反平常的叫住宋一，月光下的外婆朦胧得有些不真实，她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看了许久，宋一和颜祁也在一旁站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月亮从乌云里跑了出来，久到老人的眼里蓄满了泪。外婆的手是无力的，但她仍然用手牵住了两人的手，因为发力，手都在颤抖，月光打在她脸上，泪光闪闪。
“外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看得出来你待小祁是真的好，小祁也是真心喜欢你。”
她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感情，你们的感情我不了解，但是外婆祝福你们。小宋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来我们家吧，小祁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外婆活了这么久，看人还是挺准的，你和小祁都是好孩子，外婆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你愿意叫我一声外婆吗？”
“外婆。”
“哎哎哎！好孩子。”
颜祁心里不是滋味，外婆思想保守，之所以同意是心疼他，他本可以藏一辈子，但他不愿宋一跟着他受委屈。
第二天外婆起了一大早，拿着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往桥头下去，颜祁叫她吃早点，外婆满脸幸福的摆摆手，说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颜祁好奇的问，外婆笑了笑，指着走去的方向说：“村里来了一个打银的，就在桥头那，我去给你俩打两个手镯。”
外婆拿着结婚时的嫁妆，步履蹒跚的往桥头走去，手里紧紧握着对两个孩子的祝福。
幸福这东西很古怪，有时它像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有时又觉得它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两个一模一样的纯银开口小素圈，不是很宽，外婆考虑到是男生戴的没有纹花纹，手镯很普通，但他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是来自亲人认可的幸福。
离开的时候，颜祁一身轻松，这一刻心间涌上一种感觉，他可以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他的未来上，车是往前开的，他也是。
他们来到庄园，外面挤满了人，私家车被挤得停到路边，冯野他们叫了十多个人，一群人无聊的坐在花坛边。
颜祁走上前，“你们怎么没进去？”
鲁申热得一身汗，苦巴巴道：“唉！人太多了，没位置，还在等。”
朱正峰说：“这里的老板估计钱都赚翻了，这人流量。”
他们前面至少还有二十多个人，这样排要等到什么时候：“实在不行就回去吧。”
王阳有些失落：“还有一个月就高考，这是高考前唯一的机会了。”
所有人都不愿离开，五月的宁县是最难熬的，所有人热得大汗淋漓，头顶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他的后背已经湿透。
宋一拉他的衣角，把颜树的游泳圈递给他：“我带颜树去厕所。”
“好。”颜祁接过泳圈，和他们一起坐在花坛上等，现在才十二点，运气好的话两点就能进去。
颜祁抬起手，端详着手腕上的银圈，很亮，他原本不喜欢在身上戴这些，但他会把这个戴一辈子。
“你们是一中的学生。”颜祁抬头，一名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笑眯眯的站在他们面前。
服务员的眼神看着他，颜祁只好回答：“……是。”
“你们学校预约过我们的练习场，我带你们过去。”
“还有这好事？”鲁申懵了。
“是的。”
宋一回来后，一群人懵懵懂懂的跟着服务员往旁边的台阶上去，排队的人看着一群学生往上走，无比羡慕，当学生真好啊。
“一中的待遇这么好，看来读书厉害还是有好处的，哈哈哈哈。”
“卧槽，这比下面好太多了，咱们学校这么有钱吗？”
有人问，“这个多少钱？”
要是到最后付不起不是尴尬死。
服务员温和一笑，只说：“已经付过了，旁边的水果饮料都是免费的，可以随意吃。”
听到这，所有人都放心大胆的玩了起来。
下面有个老人带着两个孙子往上面来，服务员急忙去阻拦。
“您好，上面是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