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累了就睡)

第五十六章 唯一的联系
人有自愈心理，会忘记自己无法拥有的，不去想离自己远去的。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所有人不再提起宋一，只有他，还对宋一的离去耿耿于怀。
空房间，空桌子……一切都让他很烦躁。
“这次试卷发下去，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考的那分，尤其有些偏科严重的同学，皇帝都知道雨露均沾，你们就不能给英语一个机会。”
30分！
他每一科成绩都提高了，只有英语，怎么挣扎都只是三四十分，甚至还有下滑的趋势。
他看过宋一的卷子，英语145，他连宋一的零头都达不到。
他们这一圈的英语都不好，只有冯野勉强上86分。颜祁抬脚碰冯野的板凳，“你平时怎么学英语？”
冯野转过来看了眼他的试卷，刺眼的30分仿佛在嘲笑颜祁这些天做的无用功。
“英语嘛，”冯野想了想说，“好好听课记知识点，下来多看几遍就行了。”
颜祁摇头，“听不懂，看了没用，还是不会。”
冯野想了想，拿出试卷，翻到阅读理解，摊在桌子上，“你翻译这几个句子我听听。”
颜祁绞尽脑汁的回忆脑中稀少的单词，磕磕绊绊的翻译：“早上，我在……喜欢……狗……是，……一个……”
这小学的翻译水平听得冯野脑门直突突，为防止血压升高，他连忙制止颜祁这毫无章法的凑词行为。
“look like，连起来翻译为看起来像，不是喜欢。”冯野说，“祁儿，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词汇量太少，你还是先好好记单词吧。”
“嗯。”他确实看不懂那些鬼画符。
冯野看他真的翻单词表准备背，忍不住劝他：“你从初中开始英语就没上过五十，中考也是，在这上面花时间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多看看物理和化学，这两科是你的强项，考一百多不是问题。”
“嗯。”
“失眠好了吗？”冯野问。
颜祁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前几天那状态，吸血鬼来到你面前都得尊称一声祖宗，精神都快恍惚了，我们几个还商量着，你要是一直那样就强行拖你去医院看看。”
颜祁收回目光，“我没事。”
冯野叹了口气，对他说：“祁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有一年呢，你现在就这么拼命，高三还有一年你怎么办？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颜树，你倒了，颜树怎么办，你又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就是因为不能倒下，所以他才放纵自己把宋一的房间弄得一团糟。
铃声一响，鲁申一把将书塞桌里，敲了敲桌面，“祁哥，走，吃饭去。”
颜祁在整理化学公式，闻言头也不抬的说：“你们去，我不想吃。”
鲁申说：“……一会儿给你带上来。”
“不用。”
“我给你带，就这么定了。”
鲁申说完闷闷的走了，似乎不太高兴。
颜祁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注意到鲁申的情绪，等回过神时，教室已经没人。
公式整理好，他站起身往厕所的方向去，回来路过一班，颜祁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现在是晚饭时间，一班一个人也没有。
周杰刚回学校，就看见走廊上有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光站在一班门口，暖阳下，反倒更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颜祁？”
周杰刚把手搭上肩膀，颜祁突然一个反手差点把他手拧骨折，周杰吓得立马收回手。
“你这反应有点大啊。”
颜祁愣住了，“周……周老师，你没走。”
周杰扬唇笑道：“我可是老师，怎么能说走就走，多不负责。”
颜祁突然一把抱住周杰，给周杰吓一跳。
“哎哎哎！怎么回事，你就算再想我这么抱也不合适，不成不成，先放开，颜祁……”
“周老师，你没走。”
颜祁激动得双眼泛红，三个月，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他给宋一发了无数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他想知道宋一的消息，但一无所获，直到现在，才出现一丝和宋一有关的联系，这一丝联系足以让他兴奋得不能自己。
“周老师……。”
颜祁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想问宋一的事，太多的问题涌上心头，他一时反倒不知道该问什么。
周杰看着他，提议说：“要不要去一班看看？”
颜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说：“去看看吧，有你想看的东西。”
颜祁站在一班门口，玻璃反射窗外的夕阳，让他迷了眼，空荡荡的教室让他有些恍惚，就在不久前，他只要站在这里，宋一就会向他走来。
周杰走进教室，指向窗边第二排座位，“宋一什么都没带走，所以他的座位我没挪，他一直坐在那，从分班到现在，不管别人的位置怎么变，他始终没变。”
宋一确实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那本书。
只是一个普通的靠窗位置，无非是视野宽了些，风景好了点。
颜祁来到座位前，宋一的书桌和他的书架一样一丝不苟，书按大小排列整齐，就连草稿纸都是笔直的，桌上除了书连个消遣的玩意儿都没有，这人日子过得这么无趣，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题吗。
“颜祁，往外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树，操场，蓝天白云，教室，但周杰让他看的肯定不是这些。
突然，一片红光引起他注意，颜祁定睛一看，那是这个月班长白雪柔和几个小组长画的红色国旗，大片红光几乎占满黑板。
颜祁心率猛地飙升，一班的斜对面，不就是七班的教室吗。从这里到黑板报的直线里，他的座位稳稳当当的立在直线上，也就是说，宋一能看到他，宋一一直看着他。
“宋一他，过得好吗？”
“不好。”周杰说，“他爸关了他十天，这十天，他一个人呆在地下室，没有人说话，也看不见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手机被没收，出来之后还要被天天监视着，你觉得他好吗。”
“……。”颜祁震惊得说不出话。
周杰笑笑，“很震惊吗？这就是宋家的家法，不是单纯的肉体折磨，而是心理上的惩罚，比挨打可怕多了。”
宋一说小时候有幽闭恐惧症，所以这个惩罚是从小就有，一个人，他难以想象宋一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一直是这样生活的吗。
“为什么不报警。”颜祁气得手抖。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杰说，“而且宋一也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颜祁，或许你无法理解，但在他们眼里，这只是管教小孩的一种方式。
周杰拍了拍他肩膀，有些欣慰：“我很高兴你能关心他，毕竟他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这些日子谢谢你对他的照顾。”
“宋一在A市，对吗？”
“嗯。”
“A市，远吗？”
“挺远的，开车得一天一夜，飞机也要四个小时。”
颜祁去过最远的地方路程是大巴六个小时，一天一夜，真的很远很远，他和宋一真的离得很远。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无比沉重，如果他真的去不到，他和宋一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见面，他不敢细想，不敢细想如果的结果，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会见面的，会见面的。
周杰惊讶于颜祁的反应，以往颜祁总是一副浑身带刺的样子，今天却像个焉坏的茄子，他这反应，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会以为颜祁才是那个爱得深沉的人。
“我离开这段时间，听到一些传言，听说七班有个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学霸，几个月时间，数学上了130，是你吧，我记得上学期你数学才70多，进步挺大。”
颜祁这几个月进步神速，照这么下去，说不定真能进全校前五十。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你调来一班。”
颜祁似乎在想事，半天才抬头看他，末了摇摇头拒绝，“不用了。”
意料之中。
“行吧，你以后遇到不会的题，可以找我。”
“谢谢。”
学校门口，鲁申指着餐盘里的菜，“阿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肉，多打点。”
打菜阿姨有些为难，“哎哟，同学，这盒就那么大点儿，装不了啊。”
鲁申说：“阿姨，你把饭按按就行了，还能装。”
“行了，”冯野拦住他，“阿姨，这样就行了，多少钱？”
“哎哎，十块。”打菜阿姨连忙装好递给他，生怕他身边那位心情不好的大个子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出了门，鲁申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冯野上前拉住他，“你抽什么风？”
鲁申也生气了，“我抽什么风，你看祁哥都瘦成什么样了，才三个月的时间，瘦一圈了，我就想让他多吃点。”
鲁申越说到后面越委屈。
“我都能看出来他最近有事发生，但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他还把我们当朋友吗，朋友不就是同甘苦共患难吗。”
“大申。”
“干嘛。”
“如果有一天白雪柔走了，你什么感受。”
“茶不思饭不想，觉得没劲，终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吧。”
看鲁申在气头上还能一口气连说几个成语，冯野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得，还用上词语了，那你会告诉我们吗？”
鲁申踌躇一会儿，闷声说：“……不会，我一个大男人因为这种事情一蹶不振，说出来太丢人了，我说不出口，这和祁哥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暗恋谁。”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事，祁儿也有，他不想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不是不把你当朋友。”冯野问他，“我问你如果有一天祁儿做了一些很违反常理的事，你能接受吗？”
“那当然。”鲁申答得丝毫没有犹豫。
颜祁坐在座位上，鲁申把饭放他面前，很认真的看着他说：“祁哥，你……你要是突然脑抽想裸奔，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颜祁只觉莫名其妙。
“你……你……”鲁申憋红了脸，想说又不想说出口，“你要是好奇心强，想尝试一些违反常理的东西，我……我也不会不认你这个朋友的，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尝那些东西，有点……恶……。”
看着鲁申跑出去，颜祁一脸黑线，“你和他说了什么？”
冯野耸肩：“我就问他，如果你做了有违常理的事，他还会不会嫌弃你，谁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

第五十七章 可是我喜欢你
炎热的夏天，热风灌满一中的每一个角落，教室里停不下来的电风扇，关不上的窗户，无一不彰显着夏季的闷热难耐。
唯有走廊的公告栏旁边围满了人，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里凑，只为看自己的排名多少，有没有进步，某科的分数有没有上升，对于高中的学生，榜单就是他们的话题。
“我去，这次统考颜祁又是第一名。”
“从高三开始，就没下去过。”
“化学竟然满分，牛逼。”
“该不会是考神附体了吧，他当初可是连课都不怎么上，怎么一个学期下来跟开挂了一样。”
“不会是抄的吧？”
“再怎么抄也不可能次次都拿第一吧。”
“奇了怪了。”
崔哥看着排名榜甚是满意。
“哈哈哈哈哈，颜祁这小子，当初我果然没看错，是个好苗子。”
周杰：“是是是，你慧眼识根，恭喜你现在有三员大将，这次你们班的平均分快赶上我们班了吧。”
“还差得远呢。”
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教室，背靠冰凉的瓷砖，手里拿着错题复盘。
“喜报喜报。”鲁申急匆匆的跑回来，在门口险些把朱正峰撞了。
“祁哥，你猜你排名多少？”
一直挡在脸上的书被拿下来，露出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因为天热的缘故，脸上隐隐透着红，没有一个人看见这张脸会忍住不多看几眼。
颜祁把搭在鲁申板凳上的脚收回来，说：“不知道。”
“第一名！”鲁申兴奋得坐不住，好像考第一名的那个人是自己，“629，化学满分，卧槽，太牛了。”
铃声响起，物理老师进来，见鲁申还兴奋的站着：“鲁申，铃响了半天还不坐下，你板凳上是有钉子吗。”
鲁申压抑住兴奋的情绪，坐回座位，物理老师见他坐下，才走上讲台掏出卷子开讲。
“这套题很简单，所有知识点都是讲过的，你们对对答案，看看错哪了，自己翻书把它理一遍，下节课我再讲。”
“班长，上来把答案抄在黑板上。”
白雪柔写字虽然好看但秀气，颜祁眯着眼看了会儿，只见黑板一片模糊，一个字也看不清，戴上眼镜他会反胃，上次试着戴了一节课，去厕所干呕了十分钟。
“抄快点。”颜祁放弃和黑板硬抗，把目标转移到身旁的鲁申身上。
知道颜祁近视后，鲁申自觉的充当起颜祁眼镜的作用，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他现在游戏都很少打。
“祁哥，你眼睛都这样了，真不考虑坐前面。”
“不用，还没瞎。”颜祁示意他，“快点抄。”
鲁申抄一个他就跟着写一个，比起鲁申龙分凤舞的字，颜祁的字算是沉稳，内敛中隐隐透着锋芒。
高三的生活枯燥无味，却意义非凡。所有人的成长仿佛就在一瞬，下课后留在教室复习的人越来越多，课间出去玩的人越来越少。
黑板上的红条幅写着——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走廊上的条幅，教学楼外的横幅，无一不彰显着高考即将到来。
某一天，走廊出现一条愿望横批，校长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写在这条横批上，未来的期许也好，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也好，都可以。
第一天大家还正经的写上了要考个好大学，考B大，少年人的理想总是张扬，目标永远指向最好，一星期后，布条不知不觉多出了许多小字。
我想和周勇一起上y大。
我想去打工，赚钱来给二妹读初中，给小妹买条裙子。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金榜题名。
希望许悠悠永远快乐。
三班的张征，我从初一就开始喜欢你了。
颜祁路过，却在愿望横批前站了很久，夕阳照在他身上，透着一股温柔的暖意。
“颜……颜祁。”
颜祁转过身，一个女生站在他身侧。
“有事？”颜祁冷着脸，似乎刚才那一股暖意只是阳光照射下的错觉。
倒不是烦，只是他大多时候不想做出什么表情，没什么心情，也很累。
女生也不介意，她深吸一口气，说：“颜祁，我叫李丹丹，可能你从来没注意过我，我在初二的时候和你一个班，就在你后面两桌。”
“嗯。”
“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女生涨红了脸，却依旧鼓足勇气，“我……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学习……等高考结束，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我……我会努力和你去同一所大学的。”
“抱歉。”颜祁转过头，没再看她，拒绝之意明眼可见。
“没……没事的。”女生脸色有些难看，却也释然。从颜祁频繁出现在学校开始，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趁着一腔热血告白的也不少，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她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众人中的佼佼者，只是看着颜祁，她总是情不自禁的心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他一点。
世上总有一些人，他的存在，就足够让人欢喜。
很多人说喜欢他，可他总觉得没有谁比宋一更喜欢他。
宋一是优秀的，就连爱意都比别人略胜一筹。
第二天周末，学校贴吧炸开了锅，起因是有人拍了一中的愿望横幅发了一个贴。横幅上表白本是常事，没人会特别在意。
但这个人写的是——宋一，我不喜欢男的，可我喜欢你。
啊啊啊啊啊啊——
劲爆消息！劲爆消息！高考横幅有人表白宋一。
卧槽，还是个男的！
我去，这人疯了吗，高考的压力终于把人逼疯了吗，这是什么发疯文学。
crazy crazy amazing！
unbelievable！
宋一不是去年的学生会会长吗，人都离开那么久了还有追求者。
放下手机，颜祁躺在床上发呆。
已经一年了吗，从上个夏天到这个夏天，唯一能让他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只有这些贴满墙的写满单词和公式的便利贴。这一年，他不记得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过，他只记得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背完五本英语书的单词，一个星期做完一本数学练习册。
高考倒计时还有100天。
没有宋一的日子，一切都索然无味。
深吸一口气，他起床叫醒颜树，这一年，颜树上了初中，外婆生病，他辞了咖啡馆的工作，每个周末都去怜家村照顾外婆，他想把外婆接过来，但医生说城市杂尘多，最好在乡下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