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西瓜的归属权不在黎凡归这儿,他没办法不告而取就把这些西瓜放进行囊,也不能直接使用西瓜。
显然,小白也捡不起这些西瓜。
黎凡归忽然想到,那对瓜棚里的父子,看样子就是这片瓜田的主人了。
玩家没话非要找话说,他们自然不会搭理,可愿意买瓜的主顾上门,再社恐的人,总不能还不理会吧?
果然,左右手各捧一个“甜蜜蜜的西瓜”,再去找瓜农父子,那年轻瓜农的话语就变了。
“这位客人原来是来买瓜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年轻瓜农已经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貌,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冷漠。
他又推醒了一旁的父亲,老瓜农刚要发作,就看到了手捧两个大西瓜的黎凡归。
不用说,生意上门了。
这些西瓜看着诱人,价格却着实让黎凡归肉痛:他看上的能加经验的“甜蜜蜜的西瓜”,一个瓜就是10银币!顺口问了一下别的西瓜,价格至少也在3银币以上。
黎凡归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捧那么多个西瓜过来了,随便挑一个3银币的,说不准也能撬开瓜农父子的口,问到想知道的信息。
挑好了再放回去,生意没有那么做的,黎凡归只能花大价钱买下这些瓜。
终于,瓜农父子也愿意开口了。
小瓜农不清楚镇上这些八卦,老瓜农耳朵又不太好,黎凡归想和他交流,都得把话重复好几遍,怪累人的。
“啥子哟,你问我们镇上那对丢了孙子的老夫妇?你说老田他们吧?”这不卖瓜就不理人的老瓜农,还真知道一点信息,“老田就住在我们隔壁的隔壁。那年洪水还真是吓人!发大水的夜里,孩子他娘当时正怀着洪生呢,身体不适,睡不着觉,硬拽着我陪她出去走走。然后就看见镇口那河道就快要决堤了!我赶紧把孩他娘安置到高地,然后跑回镇上通知乡亲们。只可惜,刚跑到镇口,大水就来了,我顾着孩他娘的安危,也就没往镇上再跑。”
“说起来,要是老田那两个孩子活着,跟我家洪生也差不多大了。”老瓜农看了一眼儿子,“唉,老田头两年病死了,据说临死前还拉着老伴的手不愿放开,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两个孙子的名字。袁老太太还吊着一口气,这几年就靠我们几个邻居,每顿饭匀着一口菜给她。没办法,我们也不是多富裕,只能保证有我们一口吃的,老太太饿不死。说来也奇怪,这袁老太太二十年前就躺在床上等阎王爷了,毕竟腿脚不好,还一身的病痛,没人帮忙动都动不了,结果现在把老头子熬死了,另一家邻居程家两口子也没了,她还在。说起来哦……”
老瓜农压低了声音,引得儿子也凑到跟前听八卦。
“老太太一辈子的念想就是找回那两个孩子,也许老天爷心善,不忍心在她完成心愿之前就把她带走呢……”
黎凡归一时听得毛骨悚然:一个腰腿不好,生活几乎无法自理的老太太,依靠找到孙子的强大信念,坚持吊着一口气,简直医学奇迹!
没等黎凡归询问瓜农袁老太太家在哪里,老瓜农便敏锐地意识到了黎凡归此行的目的,眼里亮起了一道光:“话说这位客人,您来我家田里只买两颗瓜,却打听了那老太太家的故事,的确少见……客人,不是我这人多事儿,您先跟我说说,难不成那老太太家两个孙子,真的有消息了?”
黎凡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几乎已经决定,要把身世的真相告诉兄弟俩,但又怕他们不愿意相信,不愿意认亲的话,老太太就要白高兴一场了。与其心心念念近二十年的孙子不认自己,还不如让她抱憾归去。
只能虚与委蛇,把关大叔找紫妞的故事说了出来:“其实,是我遇见了一对曾来过黑蛇镇的夫妇,他们当初也在找孩子,还在田家住过几……”
瓜农却激动地打断了黎凡归:“哎呀!你说的是老关!我听说了,他找到那侄女了,原来是被城里的好心富人收养了!对了,既然他都把黑蛇镇的事情告诉外人了,想必那兄弟俩的下落也有消息了?”
等等, 什么?
黎凡归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什么关大叔对外人说起黑蛇镇这对兄弟的故事,就代表他们的下落有消息了?田老头和袁老太太到处找人,请关大叔把丢失孩子的消息到处传播, 不是应该的吗?
黎凡归把自己的疑问给瓜农一说,瓜农这才苦笑道:“其实田家老两口找孩子的架势, 远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声势浩大。一方面, 那晚上水那么大,两个那么小的孩子能活下来的概率太小了;另一方面, 若是他们侥幸活下来, 能收养起他们的家庭, 条件多半也比老两口好……唉, 总之老两口很纠结, 怕自己找孩子的需求, 给收养他们的好心人带来太多压力。所以, 只有外地人路过黑蛇镇时,他们会问问外地人有没有见过这两个孩子, 却还会提醒外地人,不需要替他们声张。”
老瓜农停下来, 意味深长地看了黎凡归一眼, 一字一顿道:“除非, 外地人真的打听到了孩子的消息,再差人给自己报个信, 也算了结多年的心愿了。”
想找孩子都要想疯了,却又怕真找到后, 打扰了孩子的生活……黎凡归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这种无私到自我牺牲的爱。
“刚才, 你一说是那个找侄女的老关告诉你的,我就知道这事儿有戏!当初老关和媳妇路过黑蛇镇, 的确住在田家。因为年纪相仿,我和他处得很好。他们一家都是言出必行的性子,答应了老田,只有打听到孩子确切下落之后才会带信回来,就一定能做到!客人你说,是不是有八、九成把握,打听到孩子的下落了?大的小的?老田家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手臂上的胎记了,你见着没?”
面对老瓜农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黎凡归只是机械地回应:“两个都在……的确有胎记。我没注意,但关大叔看到了。”
“我就说!还是老关靠谱!”老瓜农一拍双手,却又忧愁起来,“两个男孩子都能养得起,那养父母家条件一定不差吧,对他们也一定挺好的……唉,不知道……”
黎凡归知道老瓜农在愁什么。就像关大叔也经常想,把紫妞留在福景楼的金老板处,会不会比自己这叔叔婶婶养得更好的问题,贸然帮助阿福阿贵寻亲,是否也会给兄弟俩造成困扰,还伤了好心收养者的心?
但通过走访新手村、兰花村,他也知道,收养兄弟俩的乔家也并不富裕,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俩的好生活是建立在作为姐姐的乔香的大幅牺牲上的。
乔老叟为了让两个捡来的孩子帮自己“传续香火”,不惜把八岁的闺女变成阿福阿贵的婢女,让亲闺女反倒觉得她自己像是被收养的一样。
今后,兄弟俩还要成家,以乔老叟和朱大娘这重男轻女的架势,保不准还会让早就嫁出去的乔香“做点贡献”。
固然,这些古代人秉持着养儿防老的观念,乔老叟收养两个孩子,也只是为了自己老有所养而已。但同时,他却剥夺了兄弟俩为田家老两口养老的可能性。
老太太还活着,黎凡归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老人去世之前,让她和两个孙子团聚。
从黎凡归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老瓜农思忖片刻,也决定让黎凡归见见思孙心切的老太太。
老瓜农要看着瓜棚,走不开,便吩咐儿子洪生带领着黎凡归来到了袁老太太家。离开瓜棚前,洪生特地从父亲的摊位上挑了个中等大小的西瓜。
切成了半寸小块,全都放进一个古旧却干净的小陶罐里。
“这边是我家,隔着中间这家,就是袁老太太家了。”洪生小心翼翼地介绍。
黑蛇镇上的房屋,建筑结构大同小异,应是政府统一建造的。不过,很明显能看出,袁老太太的房屋好多年都没有修缮,院子外墙的白漆剥落得厉害,院墙顶上也多了不少蜘蛛网。
洪生小心翼翼地敲敲门,里面就传来了老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哪位呀?”
“袁奶奶,我是洪生,我们开了个西瓜,也给您送点来。”洪生的手在袁老太太家的院门锁上随意摆弄几下,就捣鼓开了一个机关。一边走近院子里,洪生一边对黎凡归解释道,为了方便邻居给照料这个苦命老人,她的门锁上有个机关,周围几家邻居都会开。
院子里也大约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全是枯黄的落叶和零散的生活垃圾。
洪生这小子年纪虽轻,长得虎背熊腰,像是个憨憨愣头青,说起话做起事来,却还挺懂得分寸。
比如,明知黎凡归带来了两个孩子的消息,洪生却没有立刻声张,免得老人家兴奋过度,背过气去。
躺在床上的袁老太太骨瘦如柴,身躯早被缠身的病魔抽取了大半生命力,脸上手上皱巴巴的,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老人斑,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
听到洪生进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抬起了皱巴巴的手,往洪生的方向缓缓伸出。
洪生凑近了,轻轻拍打老人枯槁的手:“袁奶奶,今天身体还好吗?来,刚切好的西瓜,我都切成小块了,您尝尝,特别甜。”
老人眼睛应该也看不见了,直勾勾地盯着洪生声音传来的方向,眼里却见不到半分神采。
不过,她的耳朵应该还算灵光,因为她一下就听出,洪生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来拜访的。或许每个轮流来照顾她的邻居都有某种固定的行动模式,她也分辨出,黎凡归并不是一个熟悉的邻居。
“洪生,今天,还来了个,客人吗……”尽管刚抿了两小块水分充盈的西瓜,她的喉咙依然干涩嘶哑,说起每一个字,好像都要在她剩余不多的生命中再抽走一丝能量一般,艰难且痛苦。
小瓜农洪生给老太太编了个谎言:“唉,其实也本不愿叨扰您的,不过父亲给这位外乡人讲了您的故事,还坚持让我把这位外乡人带来见见您,说不定还能帮助……”
在洪生口中,黎凡归的身份从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异能者,变成了一个逃荒时与妹妹走丢,也在四处找寻妹妹的好大哥。
一下就把老太太和这个陌生人的距离拉进了。
果然,断断续续听完了老人在大水中丢孙子的故事,老人还特地交代,若是有缘遇到符合长相特征的人,就来告诉她,否则,也不必大阵仗张扬,免得打扰了本来过得很好的孩子。
她还补充了关于两个孙子更多的信息。
比如,哥哥从小就爱抱着弟弟,刚学会说话呢,就抱着还是婴儿的弟弟,成天在那儿嘀嘀咕咕。
田老爷子眼花耳聋,一天在外劳作回家,看到兄弟俩抱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样子,再苦再累都能抛在脑后;
袁老太太腿脚不好,却还要忍着病痛给兄弟俩烧饭做菜,每每看到两个抱在一起的小团子冲她一笑,腰腿再疼,也能忍得下来了。
也许这种短暂的回忆,并不是什么特异性的特征,关大叔听过就忘了,但黎凡归刚见过兄弟俩不久,对比他们身上的某种反常能力……
老太太简直就在明示他们的身份了!
“虽然呐,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没有,多半,凶多吉少了。”临别前,老人还坐在床上念叨着,“可是我呀,都要九十岁了,一身的病,老天它,就是不愿意收。也许,冥冥之中……”
说着说着,袁老太太就睡着了,呼吸平静安稳。
看着老人这个样子,黎凡归说什么也要让她见上兄弟两人一面!
离开之前,黎凡归都没有透露过关于“找到兄弟俩”的任何一个字,只是感谢了瓜农父子,便上路了。
回到白马渡口,兄弟俩还在傻乎乎地从豪华马车上搬运东西到关大叔家里,好像马车是哆啦A梦的口袋,永远有搬不完的东西。他们丝毫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接下来一段剧情的主角。
关大叔给出了两个对话选项:【告诉】【隐瞒】,黎凡归选择了前者。
若有所思地看了黎凡归一眼,关大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朝兄弟俩高喊一声:“两位小兄弟,干了挺久了,休息一下吧!来,我这儿有茶水,还有为姑娘结婚买的一些小吃,你们尝尝,喜庆!”
两人欣然前来。
关大叔却把两人拉到了院子角落,开始说话。
黎凡归一接近,系统就会提示说,“游戏人物在说悄悄话呢,请稍等一会儿吧”,不让他靠近,只能站在院墙的另一边,看马车边几人的表情变化。
说话的关大叔一直很平静,只在说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故事。
兄弟俩起先自然震惊到无以复加。过了一会儿,阿福慢慢冷静了下来,还皱起了眉头,眼珠滴溜溜地转,像是在回忆过往;弟弟阿贵的脸上则更多的是因不知所措带来的恐惧。
黎凡归想了想,若是有人突然告诉自己,把自己养到二十多岁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自己恐怕会表现得比这两个游戏人物还要慌乱吧。
就在这时,关大叔的故事大概说完了。他朝黎凡归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地招呼他接近。
等到黎凡归来到了能听见三人谈话的距离,关大叔又对着兄弟俩说了四个字:“去看看吧。”
阿贵仍然表情呆滞、双眼无神,阿福咬紧了牙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任务“身世之谜:福贵兄弟”更新:护送阿福、阿贵兄弟去往黑蛇镇,与NPC袁奶奶相见。】
从白马渡口走到黑蛇镇, 简直像从地球走到月球一样漫长。
尤其是在同行人全都默契地三缄其口时。
原本形影不离的兄弟两个,此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拘谨地跟在黎凡归身后两三步远。
这段路上怪物不多, 没了需要格外保护的马车,若是真的遇到怪物, 兄弟两人也有一定自保能力, 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然而,在前往黑蛇镇的路上, 哪怕遇到再危险的怪物, 黎凡归都不好意思让兄弟俩拥抱, 为自己提供光环了。
换成鲁飞这种社牛体质, 恐怕也能和此时的兄弟俩唠起来!他心里想着。
“那个……”居然是阿福率先开口。黎凡归心里也忐忑呢, 心里预演了兄弟俩和袁老太太见面后, 可能发生的千百种可能性, 一时间没意识到阿福开口了,居然吓了一跳。
“异能者大哥, ”见黎凡归没回头看自己,阿福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们去见奶奶, 要不要给老人家带点礼物啊?我这儿有前些日子和弟弟一起攒下的零钱, 路过丰乐城的时候,就去城里买点补品吧?”
黎凡归乐了, 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按照游戏大地图,从白马渡口到黑蛇镇, 完全不会路过丰乐城。阿福这句话, 就和“我们在从北京到上海途中,路过西安的时候……”一个效果。
不仅不路过丰乐城, 沿途找到有商品卖的集市都不大可能,这段路实在是人迹罕至。
不过,阿福开口了,也就不用担心兄弟俩想不开,心里不好受,不愿说话了。
黎凡归摆摆手,回应道:“别担心,你们愿意认亲,能去看看她,就是给老人最好的礼物了。若是实在想送一些东西,我这儿也有药品,不是什么高档名贵药材,却也是一番心意。”
也不知道异能者喝的补血药品,游戏NPC收不收。
阿福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一样,话匣子忽然打开了:“其实,关大叔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惊讶。也许,有的孩子记事真的更早吧。”
于是,阿福的记忆便在黎凡归和依旧震惊的阿贵面前,如画卷一般缓缓展开。
“在我的记忆中,家里堂屋里有一张漂亮又宽敞的罗汉床,幼年的我总喜欢在上面爬,还总有个人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的什么我自然记不清了,但那罗汉床,我印象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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