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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君后失宠了(太紫重玄)


姜宣:……
他觉得他好像即将跳入陷阱。
但小山儿已经轮换着小腿过去,根本拦不住了。
小山儿站在打开了一点的窗下,因为幼小个儿矮,踮起脚都看不到里面,便扭头求助爹爹,举起双手要抱。
姜宣视死如归地箍住小山儿腋下,将他稍稍举起,没能瞻前顾后,一不小心把小山儿的脑袋轻轻磕在了窗上。
“哎呦。”小山儿时刻记得自己是偷窥,连喊痛都小小声。
姜宣十分自责,连忙看他伤处,还好没事。
这时季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宣儿?”
语气带着非常明显的疑问。
姜宣便不忿了:明明早就知道他和小山儿来了,不自己出来就罢了,故意打开一点窗户引他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装不知道?!
好讨厌,得寸进尺。
于是更加不忿地说:“才不是宣儿。”
抱着小山儿就走,脚步甚快。
小山儿疑惑地看着爹爹。
走到御书房正门,“吱呀”一声,季恪拉开门从里面出来,笑盈盈地望着姜宣,说道:“哦,知道了,你不是宣儿,你是宣儿的心里话。”
姜宣:……
油嘴滑舌。
小山儿更加疑惑:“爹爹的心里话是什么?”
季恪抬手揉了揉姜宣怀里小山儿的脑顶,温声说:“是你爹爹和我的小秘密。”
姜宣:…………
受不了了,太肉麻了。
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能问,小山儿很懂事,在姜宣怀里轻轻蛄蛹,意思是放他下来。
等双脚站在了地上,他就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季恪说:“我和爹爹来给你道歉,我们昨天错怪你了,对不起!不过也怪你以前是大坏蛋,我和爹爹才会觉得你又做坏事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看着稚嫩可爱的模样,听着诚恳直接的言语,季恪的目光与内心数度变化,时隔许久,终于又将小山儿抱了起来。
小山儿这回果然没有抗拒。
季恪非常开心,说:“没错,这都怪我自己,不怪你们,你们根本无需道歉。”
“不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小山儿说,“做人做事要坦坦荡荡,对得起天地良心和自己。”
季恪双目惊喜地一睁,赞道:“的确,山儿所言甚是,我自愧不如。”
“嘿嘿。”被夸赞了,小山儿特别高兴,“这是我学的课本上讲的,你也多读书就会知道!”
“好,我听山儿的建议,日后多多读书。外面冷,咱们进来说话。”
季恪命人前去准备果茶果点,仍是把小山儿放在御案上坐,继续与他聊天。
姜宣坐在一旁稍远的椅上,一直垂着头没说话。
他在反思。
怎么就还不如孩子大方自然呢?他在别扭什么?害怕什么?
如此扭捏畏缩,都不像他了。
打定了主意,他说:“山儿,让小荷姐姐带你去玩一会儿好不好?我和季恪有些事要说。”
小山儿与季恪都看过来。
姜宣的表情非常认真,季恪微微一愣。
小山儿却毫不在意道:“好啊!”
大人总有好多正事,小孩子不能听,听也听不懂,等到他也成了大人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不片刻,御书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姜宣像小山儿方才说过的那样,坦荡地讲了昨天不分青红皂白前来兴师问罪的原因,再次道歉。
季恪终于全懂了。
他也用小山儿说的话回答姜宣:“你不必自责,到底还是怪我让你没有信心。”
姜宣没有回话。
他觉得这件事到这里就应当结束了。
静静地喝了一会儿茶,他说:“等我哥哥离京,我再陪阿宁哥哥一阵子,就也要走了。”
季恪心中泛起波澜,忍耐着问:“回师门?”
“先回师门,然后再去游历。”
季恪心中更加波澜:“去哪里?”
“还没想好,可能会走远一些吧,想着多认识人,多点经历。”
季恪心中的波澜不断扩散,轻轻蹙眉:“多认识人做什么?你想经历什么?”
过去种种经历,数次事关生死,还不够么?
姜宣瞥了季恪一眼,开始犹豫,最后决定直言:“我想去寻找、去确定我需要的、适合的、满意的爱。”
季恪顿时睁大眼睛站了起来。
心中波澜掀起巨浪,果然元宵夜里没有看错,无论别人怎样,但姜宣就是放开了!
他无法自持,大步走到姜宣面前,语无伦次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说……你要、你要出去……要……”
姜宣难言地抬眼看了下季恪,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去找别人谈情,比较比较。”
季恪:!!!
“你、你……”他急得脸都红了。
姜宣向后一缩,声讨道:“那回在江东城外,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用皇帝的权力和武力束缚我的,我想做什么都行,你不插手,只在旁边默默守候,你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我没有!但、但是我、我……”季恪这一生的混乱结巴都在这里了,终于终于,他勉强理好了语句,“你想确定需要的适合的满意的爱,就要和他人谈情?”
姜宣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啊,不多多谈情多多比较没有经验怎么知道?阿宁哥哥就是这样的,他也鼓励我这样做呢!哦对你不许因此责怪阿宁哥哥!而且而且,你自己也是这样啊!”
季恪匪夷所思:“我何时这样了?!”
“你不就是因为白玉弓……”
“我并不喜欢他!那是从前无知!我只喜欢你,从来只喜欢你!”
“不管你喜不喜欢他,反正是比较过了的!没有他,你能意识到你其实那么喜欢我吗?不能吧?所以这方法就是对的!”
姜宣站起来,定平面色又略略无奈:“哎,原本这些我没想告诉你,是你一直问一直问,话赶话我才说了。现在搞得你自己也不开心,又是何必?你快先办办公务冷静冷静吧,我去找山儿!”
摇了摇手,不再给季恪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御书房。
季恪:……
季恪:…………
季恪:………………
不久前,发现姜宣带着孩子来找他的时候,他简直太快乐了,恨不得手舞足蹈,可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由大喜到大悲。
人生之变,可见一斑。

小山儿正和小荷、秦中与明华宫另外的几个侍从玩捉迷藏。
都是自己在宫里最最熟悉的人, 姜宣没什么介意的,也没什么不放心,坐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就着茶水吃果点。
宫中侍从很会带孩子, 小山儿肆意的笑声不断, 听得姜宣十分舒坦。
不多时脚步声响,扭头一看,季恪来了。
脸色很平静。
……恢复好了?
“你呆呆地看着我, 在想什么?”季恪扶膝坐在姜宣身边。
姜宣连忙坐正,把脖子扭回来,脸也定平道:“没什么。”
季恪很是感慨地笑了一下, 很是感慨地说:“真希望有一天你在我面前能变回曾经毫不遮掩、无话不谈的模样。”顿了顿, 声音低下去, “真希望你这回外出比较过后,能确定我便是你需要、适合、满意的人。”
姜宣一脸古怪:“你不是说你现在没有希冀么?”
“这并非希冀,这只是幻想,是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唯一能让自己支持下去的自欺。”
姜宣:……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季恪对先帝三皇子的千金一跪, 想到了那句“盛年而崩、众叛亲离,一生不得片刻安乐”,心中难过起来, 说:“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季恪摇了摇头:“终归怪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
姜宣望着他, 心中一动, 问道:“你还不准备就此打住吗?”
季恪的脸色微微变了,好像有点害怕, 好像有点忧伤,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几不可察地捏住了拳头。
小山儿和小荷他们的玩闹声极其简单、极其快乐,被御花园的草木笼罩,虽然离得很近,却仿佛另一个世间。而季恪所在的世间里,唯有极度的绝望与痛苦。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山儿这孩子很好,聪慧睿智有主见,言行之中亦颇显大气魄。”
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可就是这句没话找话,令姜宣抓到了试探他的突破口。
“没错,其实山儿挺有当皇帝的潜质。”姜宣故意说。
季恪一愣,表情很是意外。
姜宣心想上钩了,接着说:“不瞒你说,我的本意是让山儿随心所欲,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开心就行,更觉得为君辛苦,坚决不愿他涉足这些,可转念一想,一味让他远离朝堂是否也仅只是满足了我自己的私心呢?看我哥哥、阿宁哥哥和林探花等人便知,有些人就是以此为志,甚至以此为乐。做皇帝不该不经山儿考虑就直接被排除在外,或许山儿适合做皇帝、很爱做皇帝呢?如今他既已开蒙,有关这些慢慢地都会学到,慢慢地也会知道他可以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那么到时就看他自己的。如果他当真想当皇帝,我绝不阻拦。”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季恪的反应,最后果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
他便挑明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想让山儿当皇帝吗?”
“的确不想。”季恪艰难措辞,“你说的虽然有理,但为君与为官不同,为君之难远超你能想象的万一。”
“但万一山儿就是喜欢,就是想当,就是能从为君的难处中感受到快乐呢?”
季恪匪夷所思:“怎会有人如此?”
“人与人差别甚大,怎么就不会?”
季恪皱眉:“你这是胡搅蛮缠。”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姜宣故作生气站了起来,“山儿还这么小,你就完全抹杀了他当皇帝的可能,你在介意什么?介意我不回宫,还是介意我哥哥是大将军?”
“不是!你不要乱想,与你所说的这些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因为……”
欲言又止,季恪也站了起来,脸都急红了。
姜宣便确定了,果然他自己也被前朝荒帝对大宁历代君主的诅咒困扰,不愿让山儿沾染一点。
这一心软,姜宣便没有拒绝季恪的邀请,跟小山儿一起留在宫中用午膳。
季恪尽可能地让这顿午膳变长。
小山儿玩闹结束,身上沾了灰,出了汗,头发也乱了,他便命侍从伺候殿下沐浴更衣。
小山儿一开始有点别扭,加入扣口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并非爹爹和家人的人面前脱光光,但在宫中沐浴和平时沐浴不同,他又很好奇,很快别扭就消散了,在特别大特别暖和还撒着很多花瓣特别特别香的汤池里像条小鱼似的快乐掬水到处游动。
沐浴完换上新衣,正是先前季恪命将作监赶制却没能送出的那身。
这也是小山儿第一次穿这样华丽的衣服,又重又晃眼,实在不太舒服,不过还是很新鲜,只穿一会儿也可以。
于是当他顶着金冠穿着蛟袍挂着丝绦跑进殿内的时候,姜宣顿时眼前一亮,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初入皇宫,努力学做君后的自己。
季恪也有点愣,此情此景,让他一时难分真伪,姜宣和孩子都在,他们一起玩耍,一起用膳,正是一家三口最普通也最难得的日常。
午膳前已有旨意给御膳房,御厨心领神会,拿出看家本领,六十四道菜整治得完备精美,让小山儿除了连连发出惊叹,便是连连大叫好吃,让季恪十分满足。
不料吃着吃着,小山儿突然问姜宣:“爹爹,是不是只要当皇帝就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姜宣没有多想,点头道:“是啊。”
小山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自然而然地说道:“那我以后也要当皇帝!怎样才能当皇帝呢?好好读书么?”扭身问季恪,“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呀?你教教我行不行?”
季恪:……
姜宣:……
虽是只是童言,但这也太巧了。
季恪的神情从方才的轻松快乐变得稍显凝重:“此事说来话长,为免影响吃饭,日后有机会我再同你说好么?”
明显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小山儿倒不执着:“好啊,说来话长,因为想当皇帝很难?”
季恪点点头道:“的确不易。”
小山儿望着季恪的眼里便出现了一点点钦佩:“那你挺厉害。”
季恪又摇摇头:“并非只我一人厉害,还需有人帮助。”
“噢,唔……”
小山儿的嘴里被姜宣及时塞进了一块桂花冻,桂花清甜,糕体滑溜,简直太好吃了,他立刻幸福地大口嚼啊嚼,眼睛开心地眯成一条缝,一时便忘了和季恪聊当皇帝的事。
饭毕又上茶与水果,姜宣心想这简直是想直接吃到黄昏,然后继续晚膳的意思。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问季恪:“你不去处理公务?”
季恪只当听不出深意,自如饮茶,气定神闲道:“今日不忙。”放下茶杯又说,“秦中,御膳房近日新酿了一种果酒吧?送来给君后尝尝。”
秦中一愣,这他倒是没听说。
不过不重要,天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果酒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于是躬身应是,倒退着出去了。
姜宣:……
吃饭、吃点心、喝茶,还要饮酒,还当众称他君后。
他先前心软,给季恪面子,季恪倒是很会把握,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他又有点别扭。
小山儿不愧与他最亲,也并非故意,就是每每都恰到好处,这时吃空了面前小碗里切成块的柰果,满意地用手巾擦了擦嘴,说:“爹爹,我玩好了也吃好了,咱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倒也没忘了季恪,把头扭向他,“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季恪:……
姜宣:…………
看来山儿根本没听见季恪让上果酒的话,或是就算听见了也不懂其意。
而且观其言行,山儿现在的确不抗拒季恪,但也完全没把他当爹,视来皇宫如做客。
这里还有个前提是,山儿一直知道季恪就是他另一个爹爹。
明明知道却不认。
这对季恪来说比不知道要惨痛千百倍。
姜宣觑着季恪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自行忍耐、彻底消化,最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微笑起来。
“好,山儿,我送你和爹爹出宫。”
宫门处马车前,小山儿因为疲惫食困,正迷迷糊糊地趴在姜宣肩头,随时要睡过去。
季恪站在姜宣对面,深挚的目光望过去,说:“路上小心,随时再来。至于先前所说是否让山儿继位的事……确有很深的隐情,并非你所能料,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先稍安勿躁,好么?”
姜宣“嗯”了一声。
坐上马车离开后,姜宣一直在想,季恪所说的仅是托词,还是真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合适的时机又是什么时候呢?
穿一身皇子常服的小山儿正躺在自己腿上,重量比从前略增,一团金灿灿,像个珍宝。
他尚未睡着,姜宣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山儿,记得除夕那日你见了季恪还躲,也不说话,怎么今日竟然不躲了,而且有说有笑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有困惑。”小山儿奶声奶气地说,“怕他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大坏蛋,又觉得他也是我爹爹,如果我不叫他爹爹、不孝顺他,是不是不对?但过了几天我想通了,就是我先前说的,也是从课本上学到的,无论他怎样,我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就好。”
“原来如此。”姜宣笑了,“山儿能够举一反三,十分厉害。”
提出让山儿继位只是诈季恪,当真观山儿性情行为,不滞于物任意自然,最适合的恰是修道。
姜宣和小山儿在京城待到了二月中旬,春暖花开,他们随着花朵不断繁盛的轨迹一路回到停仙门,陪伴了行风真人两个多月,再度下山游历。
盛夏天气炎热,既为开阔眼界,也为避暑,姜宣带着小山儿往北方走,没有再经京城,而是另外改道,一路穿过中原,直达大宁国土北境最边缘的重镇梁州。
土地不适宜耕种,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水草丰茂,奔跑着无穷无尽的牧马牛羊;人们穿戴着防风的衣帽与牛皮筒靴,擅长骑马射箭,爱吃烤肉爱喝烧酒,蔬菜不多,水果也是小小的没见过的,然而十分酸甜可口。
这便是小山儿到此的印象。
入乡随俗,他和爹爹也换上了当地人的衣裳,在腰间别上匕首,只是他还太小,他的匕首是木头削的厚厚的一片。
真希望自己能早日长大用真匕首,并独立骑马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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