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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竟夕起相思)


林晗轻轻一笑,挥手叫子绡送客。门扉一关,他却像失了半条魂,蔫蔫地垂着脑袋。
无父无母无兄弟,他可真是六亲断绝,天煞孤星。
怪不得要做孤家寡人。
卫戈揽他入怀,唇瓣抵在林晗额间,叹道:“你还有我。”
林晗握着他温暖的手掌,十指紧扣,不禁暗想,老天还算眷顾他,赐给他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挚爱。
往后余生,有他便足够了。
数日过后,苏忱和辛夷向衡王禀报驱疫的进展。他们领着众多医师在死囚身上试验多次,找到了克制瘟疫的方法。
宛康王凝筹集了六个州所有药铺的药材,亲自运送到盛京救人。
衡王密令兰庭卫追踪辎重营的投毒案,抓住潜逃的毒王。拷打过后,毒王供出了西平侯。衡王得知真相,并不徇私情,让手下依照规矩办事,严刑之下,半疯半癫的穆恒升招供了当年伙同檀王制造燕云瘟疫的往事。
衡王有意令法司重审旧案,按律法处置西平侯,安国郡王裴桓却进言劝阻,登基大典在即,西平侯为衡王生父,若闹得人尽皆知,势必有损新帝根基。
林晗应允了卫戈的提议。时光易逝,终归寂寥,未来还有众多艰险,过往的罪孽便让它深埋在过去的泥土之下。
如他一般的明君圣主便是朗朗青天,只要有他在,肃清山河,天下安宁,莫让昔日惨案重演,便足以告慰万千为国殉难的英灵。
十一月初,天象大吉,衡王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祀天地祖宗,加冕称帝。
次年,新帝改元文狩,敕令各路诸侯交回兵权,遣散私军,天下人慑于威势,莫敢不从。
至此,万象更新,四海清平。

嘉平朔月,天降瑞雪。
早朝方毕,一轮红日照在太微宫琉璃瓦沿上,映着婆娑雪色,碎成千万束银练。
东偏殿邻近崇庆门的长街上,一帮宫人火急火燎地追赶着一只雪白豹子。那豹子约有膝盖高,口中衔着一枚镂金响丸。响丸束着几条澄黄的丝绦,奔跑起来好似舞狮的鬃毛。豹子行动敏捷,在廊庑间迅疾地窜动,鱼儿似的左突右闪,从宫人胯下脚侧逃开去。
将近新岁,内廷众人都换了新裁的棉衣,一水儿大红喜色。为追这小豹子,宫娥宦官们活动开来,重门叠檐的宫禁便仿佛热闹的街巷,喧腾一片。
太微殿内侍蒋仲是新帝亲自提拔上来的。蒋仲在宫里劳碌三十年,老实谨慎,不敢有半点差错,哪想一日登天,竟然被皇帝看中,选到身边办差。他为人忠厚,对陛下便存了十二分的细心,日夜感恩戴德,势要尽忠职守,不惜肝脑涂地。此番陛下正与右相在殿中议事,他可不能玩忽职守,放这小豹子进去捣乱。
“哎呀,小祖宗!”白毛长尾的野兽着实难捉,蒋仲指挥宫人们撵了一路,依旧让它钻空逃了,便倚在一树腊梅前喘气,冠帽大氅上沾了薄薄一层雪粒子,“您回来,这会儿陛下哪有空闲陪你玩?”
盛京冬日天寒,各宫前门都悬挂着厚重的织锦帘子。那豹子嘴叼着金球,立在门帘前威风凛凛一回头,冲气喘吁吁的宫人们嘶了两声,像是在耀武扬威,而后大摇大摆地钻进太微殿。
蒋仲一声喟叹。完了,这便溜进去了,也不知待会会不会招陛下训斥。这小畜生太野性,当真是难管教至极,偏偏陛下宠爱,不许人驯,为难了他们这些日日夜夜伺候的奴婢。
传闻这野兽是陛下还在西北平定边疆时,当今的燕王殿下从塞外寻来进献的异兽。有其主便有其宠,这话不假,这只豹子倒是随了燕王。自从新帝登基,燕王便暗中经营,笼络朝堂,如今已是有大权在握的势头。偏偏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光不责问,还叫燕王带着兵权去弹压北越起义,授给他北庭都护的官职。燕王荣宠集于一身,放眼朝堂,贯通历代,莫说是朝臣,就是实打实的摄政亲王也难有这等殊荣。
燕王与这小豹一外一内,两个都无法无天。
蒋仲叹了口气,朝宫人们挥手:“都散了吧!”
陛下惯来宠它,想必也不会因这芝麻绿豆的事发怒。
太微殿内沉香袅袅,暖如三春。皇帝靠在案后锦榻上,纤纤手指握着髹漆棕毛笔,笔毫上残存着星点朱墨。他模样虽是悠闲慵懒,眉间却隐隐皱着,双目下带着点憔悴之色,一看便知是劳累过度,心事淤积,碍于政务繁重,便只能强撑着听官员奏报。
赵伦身佩相印,一身华贵至极的紫袍,整个人高挑挺峻,十分的玉树临风。他两掌摊开一叠奏折,清朗的嗓音在大殿中回旋,铿锵有力,意气风发。
小豹子踩过光可鉴影的地砖,宛如飞箭一般溜到皇帝脚边,吐出嘴里的金球。金球滚动几圈,安静的殿堂内蓦然响起阵清脆银铃,林晗略一走神,目光落到地上,便见一团毛绒绒的雪球亲热地挤到足踝边上,一边使劲蹭动,一边喵喵地叫。
皇帝眉间舒展,露出个无可奈何,带着点怜爱的笑,搁下手中朱笔,在它细软的毛发间揉了一把。
小豹子叫得越加欢腾。滔滔不绝的赵伦立时噤声,笑看一眼角落的滴漏,合上手里的本册,谦恭道:“依陛下之见,这道旨给不给?”
太微殿内浮动着碎金似的阳光。林晗抱起雪豹,指尖慢吞吞理着它绣满黑花的头顶,道:“怎么娶个亲都叫我给旨。朕又不是月老,找我有何用?”
赵伦平和一笑,一手夹着奏折,道:“许是裴纯行想叫陛下也沾沾喜气。这等好事,不如成全了他吧。”
林晗心中烦闷,道:“你来给他做说客?赶在小年封印前给朕找烂摊子,活腻歪了?”
封印是大梁惯例。每到一年尽头,腊月十八到腊月二十二,统共五天的时日,从宫城到各大官府衙门封存印章,不再受理官司公务,大小官员们预备着过年。等到年过完,来年开春,再择日取出印章,意味着正式办公。
林晗才登基不久,既要肃清檀王和安氏的势力,又要兼顾朝政,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恰逢西北匪乱,北越起义,卫戈和聂峥都派出去办差,整个朝廷只剩赵伦一个信得过的,两人凑在一块也处理不完成山成海的政务。林晗连轴转了一年,日夜没有休息的时刻,常常批折子到三更,五更便又起床上朝。好不容易盼着年关喘口气,将军们也要从外面回来述职了,赵伦却逮着他小半天休沐日前来,捧着一堆奏折没完没了地絮叨,实在是扫兴。
“我哪敢呀。”平日里八面玲珑的右相在皇帝面前做出副没脸没皮的样子,谄媚道,“当初在宛康,陛下不也答应要嫁县主给他?”
他口中的县主便是林晗舅舅的女儿息谨。舅舅息慎为守凉州战死,林晗登基便追封他为国候,赐息谨为安成县主。
当初在宛康,林晗势力弱小,是想过靠联姻拉拢裴纯行。今时不同往日,他已坐上皇位,何需再依附裴氏?况且,林晗想要往后大梁皇权再不受世家掣肘,势必会大力削除几个世家大族。
他靠着与世族合谋入盛京,现今跟他们蜜里调油,未来却注定了要你死我活。裴纯行是世族首领,息谨是林晗的妹妹,嫁出去的女孩就是别人家的人,林晗思来想去,便想含糊赖账,搁置这门姻亲。哪知道裴纯行却来了劲,非要娶息谨不可,还向他求旨赐婚,逼着林晗表态。
这事看上去不大,内里却暗藏玄机。林晗没有兄弟姐妹,只一个表妹息谨。他准不准这桩婚事,实则就是表明皇帝心思的讯号,究竟是向着世家大族,还是跟他们虚情假意。
整个盛京的世族都在观望林晗的旨意。他继位不久,根基尚且不稳,还不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按理应是允了这桩婚事最好。可息谨是忠烈之后,舅舅唯一的爱女,林晗狠不下心拿她一辈子幸福做权斗的筹码。
“臣瞧着裴谏议倒是不错,”赵伦恳切道,“听说息慎在凉州战死后,息姑娘误以为息将军还在世,裴谏议为了不让她伤心难过,便临摹息将军的字迹,每半月给她写一封书信,聊以安慰。可见是疼惜爱护息姑娘,说不准两人早就情投意合了。”
一个情投意合,更是叫林晗难办。他拧了拧鼻梁,叹道:“她要真喜欢裴纯行,朕就更不能让她嫁了!”
否则日后跟世家翻脸,妹夫抵死不屈,他还真要把裴纯行宰了不成?
林晗烦闷地挥了挥手,道:“世上好儿郎千千万,这事暂且搁置,别在朕跟前提了。”
“陛下,”赵伦无奈道,遽然放低了声,“盛京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哪是躲得过的。若一直拖着不给答复,万一那帮老狐狸心生二意,还不是要臣去左右斡旋,磨破了嘴皮子给您做说客。”
林晗板着脸,睇他一眼:“这就叫苦啦,赵伦?”
“臣每日为陛下辛劳,”赵伦丧着俊脸,“也请陛下多多体恤臣。”
林晗嗤笑一声,没跟他计较:“少来这套。”
朝野皆知新帝威严,也只有当初跟着他有过命交情的几个人敢跟他说些“忤逆”的玩笑。赵伦扬手招来一个内侍,亲自取了一对白玉瓜槌。那内侍低垂着脑袋,跪在皇帝坐榻前,两手握着丞相递来的小槌,谦卑谨慎地为林晗捶腿。
林晗闭上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越发慵懒疲惫,掩唇打了个呵欠。
“就听朕的。年前暂时不管这事了。等到燕王他们回来再议。”
赵伦只好称是,不再惹林晗心烦。
说起燕王,当年他们一同南征北战时林晗便依仗裴桓,而今继承大统,他对裴桓的信赖倒是不减反增。盛京人人都传,如今的燕王殿下比起前朝裴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却转了性,对他种种居功自恃的做派不管不问。
林晗望了望小山似的奏本,信手一指:“接着念吧。”
赵伦从书山里取出一本,展开一瞧,笑道:“哎呦,这个陛下听了可喜欢。”
林晗掀起眼皮,撑着额头道:“什么,谁的?”
“燕王上的折子。”赵伦速速览过,“给陛下问安呢。”
林晗一怔,果然浮出点喜色,语气却是见怪不怪:“噢,问安啊。桓儿每日都上问安折,朕跟他说了,出门在外舟车不便,不用递得那么勤快,他是不听我的,日日跟朕说北越哪处下了雨,哪里的花开了,什么新奇果子熟了。都是些琐事,难为他一片忠心,在外也记挂着朕,就随他去吧。”
他跟裴桓的关系在军中便人尽皆知。赵伦暗想,不过是提了一句燕王,林晗不经意嘀咕一大串,像极了跟他炫耀呢。
赵伦轻咳了一声,正要收起奏折。林晗忽地向他伸手:“给我。”
赵伦不由得侧目,捧着奏本递交给他。林晗眉眼带笑,将那折子翻来覆去地看。
“陛下,”赵伦清了清嗓,摸出另一份奏本,飞快读了,“达戎贺兰因遣了使臣送信,陛下今春交代他们放当初在勒桑俘虏的燕云军归国,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林晗忽然被唤回了久远的记忆。先前他和王若两个在勒桑被达戎人困住,卫戈留下的几百燕云军为了保护他们突围而自请断后,被贺兰稚的手下活捉了。林晗平定西北,没忘了那些将士们,便与贺兰因和谈,愿意出钱赎他们回国。贺兰因依附大梁,一口答应了。
“噢……”林晗顿时正襟危坐,连连叹了两声,“噢,这件事要好好办。你亲自让人去做。”
赵伦轻声应下,接着帮他看奏折:“还有陛下吩咐过的,为懿安侯修陵的事,还有给清徽道长建祠的事……”
林晗脸上的困乏一扫而空,挥退了内侍,慎重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两样都是不可耽搁的。裴信……懿安侯在塞外,尸骨未寒,实在可怜。念他为国鞠躬尽瘁,和朕又是师生一场,便按国公之礼……”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林晗心中一阵悒郁,恹恹地叹了口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疲于奔命的时刻。
裴信和裴皑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人,他不是忘了,实在是政务繁忙,疏忽大意了。此刻一想起他们一个还在塞外,一个在凉州城外的荒郊野岭,他不由得心头酸涩,涌出几分懊恼歉疚。
不管往日如何,毕竟死者为大。他们一个做过他老师,一个是他最敬重的长辈……
西平侯一心要他死,林晗早对他没了父子情谊。裴皑不一样,他虽不是生父,却当得起他一声父亲。
赵伦看他心力交瘁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抱起龙案上的折子道:“这两件都是紧要的大事,反倒不能仓促了。不如也等将军们回京,一同商议再做抉择。”
林晗默然良久,道:“你说的也是。”
雪豹卧在他膝上,惬意地趴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陛下今日辛苦,”赵伦立时换了嬉笑的神情,“这剩下的都不算什么大事,便交给臣吧。”
林晗笑看他一眼,悠闲地拨弄雪豹耳朵,柔声道:“去外头值房,别在这烦朕。”
赵伦知他劳累,便不多说,玩笑两句,抱着折子脚下生风,眨眼就出了太微宫。林晗独坐须臾,内侍蒋仲忧心忡忡地进门,怀里揣着只赤龙黄碗,呈上龙案道:“才熬的茯苓山药粥,陛下趁热喝两口,暖暖身子。”
林晗征战时落下病根,始终没有痊愈,满宫烧着炭火,依旧畏寒怕风。他端起小碗,用勺子浅尝两口,忽然听门外一阵欢天喜地的喧哗,便问蒋仲:“这是在干嘛?”
蒋仲贴心地递上手炉,笑道:“小年就要到了,宫人们忙着上灯呢。祭灶那天就点上,可漂亮了陛下。”
林晗会心一笑:“今晚就点吧。朕这宫里太冷清,多点火气好。”
蒋仲恭敬称是。
林晗忽地记起一事,搁下碗勺道:“今年要赐给各大臣的礼,置办好了没?”
“都备下了。”蒋仲躬身道,“陛下,可要过目?”
林晗点头,伸手道:“拿给我瞅瞅。”
内侍应喏一声,招来一个小黄门细细吩咐下去。不一会便有人捧着一卷丹砂宝册入殿,呈到林晗跟前。现今国库空虚,林晗粗略一翻,赐礼安排得宜,彰显了皇室脸面,也不会过于铺张,恰合他心意。只是蒋仲跟他的时日不久,不懂朝堂人情,一碗水端得太平,对满朝文武显不出亲疏器重,到底是不太合适。
林晗朱笔御批,圈出几个人名,道:“我手下几位将军,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世家大臣,都要好好赏赐一番。礼不必多么贵重,但要显出他们在朕心里的分量。朕记得内府还有些紫貂皮,各送几十件去。朝衣蟒袍,你们也看着备办。”
他拈着笔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年节到了,宫里新做了许多糖果蜜饯,各送些去。上回乞巧节,我那剩了十来个鲛绡荷包,也一并拿去。”
正说着话,门外的喧闹更近了些。宫人们走上殿陛,便噤若寒蝉,唯恐惊动了殿内的贵人。林晗远远瞅见几个人影贴在窗棂前忙碌,把一张张画卷挂在门板上。
林晗眯了眯眼,仰首朝外望,道:“这又是在……”
“陛下!”走了片刻的赵伦在外面中气十足地叫唤,“陛下,天大的好消息啊!”
他喊得着急,林晗一阵心惊,便从龙榻上起身,快步到了殿前。那些忙活的宫人们不防皇帝突然现身,纷纷跪地请安。林晗挥了挥袖子,抬头一看,太微宫前门贴着几副威武凶煞的泥金真丝门神像,用紫檀木框着,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光。
赵伦喜不自胜,到他跟前忘了行礼:“陛下,将军们回来了!”
林晗一怔,难以相信:“不是说要等小年过后?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罢了,走到哪了?什么时候传的信?今天能到盛京吗?”
他关切地盯着赵伦,一把攥着右相紫袖。话说到后头,连嗓音都止不住微微发颤,高兴到脑中一片空白。
赵伦大笑着拿信给他看,道:“燕王他们走得快些,最迟今天夜里便能到了。聂将军那边遇上大雪封路,要走远道,耽搁一两日。”
林晗满心欢愉,抿唇笑了笑。日思夜想许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桓儿盼回来。
赵伦道:“才过晌午,天色还早。陛下白天累了,不如这会休憩片刻,等晚上燕王便进宫了。他定是要来见你的。”
林晗笑得合不拢嘴,先前还昏昏欲睡,顿时浑身充盈着精神。
“不了不了,我就在这等他回来。”他心急地踱了几步,一时有些局促不安,瞅了瞅身上龙袍,懊悔道,“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换身衣裳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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