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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是位疯美人(小清椒)


以至于昨天毫无准备地对上视线时, 第一个反应是愣住。
但令沈之屿吃惊的是, 元彻并没有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微微提了那么一下后,便不动神色地收了回去,大有悄悄盖上,装聋作哑的意思。
他变了,元彻也变了。
他变得不再那么一意孤行,无所畏惧,恍如一位被困沙漠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尽头忽然发现了绿洲,元彻则变得不再那么莽撞用事,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活。
沈之屿无声地笑了笑,稍后,元彻也醒了。
沈之屿:“早安。”
“早啊。”陛下像是一晚上没睡似的,眼底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地回了话,眼睛明明还闭着,手脚便已顺着本能地收回来,起了床。
沈之屿刚准备让魏喜进来,就被按了回去,听到一声迷迷糊糊的“不用,朕来”。
自从陛下来后,魏喜就丢了活儿。
半刻之后,元彻重新推开门,端来了洗漱用物,沈之屿换上衣服,一只装着药的碗送来跟前,温度刚好。
沈之屿:“……”
等等,原来夜里的掌心不是恰好,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谁出卖的?
直到看见坐在院子里的魏喜脑袋上顶着个一个包,一脸欲告状但没胆的表情,再配合某人的黑眼圈,沈之屿心中才了然。
堂堂陛下,竟然大半夜对小孩下手。
吃早饭的时候,沈之屿顺便检查温子远的功课,温子远抓着一个包子,面前的还算顺溜,可从第一百字开始,就一直磕磕碰碰的,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呃……嗯……嘶。”温小公子快把自己的脑袋翻出火花来了,忽然,“哦对!”
沈之屿:“对?”
哦对什么?然后呢?
温小公子继续陷入沉思。
沈之屿觉得他眼神不对劲,往后一瞧,魏喜连忙做贼心虚地挪开脑袋,感情这俩在对暗号呢。
没法,背都背不出来,就算私心作祟想漏题都不行,彻底没希望了,沈之屿摆摆手,认下了人生中第一次惨痛的失败,让这俩自己玩去。
“师兄听说弟弟来了,连夜自请去守边。”元彻拿过一只虾,开始剥壳,“可刚瞧着挺精神的,情况好些了吗?”
沈之屿摇了摇头:“假象,不提齐王就没事,提起来就……这次带他出来,也有让他散散心的意思。”
元彻将拨剥好的虾肉放在沈之屿碗里:“那就这样耗着?”
沈之屿用勺子舀起来,吃了:“断草除根。”
“好。”元彻见他喜欢吃这个,便又拿了一只剥,正色道,“朕定杀了齐王。”
饭后,牛以庸又来和沈之屿核对了一些事项,是关于如何处理前藩王留下的人以及麻烦,一番商讨后,牛以庸又仔仔细细顺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拱手告辞时,沈之屿忽道:“去把吴小顺喊来。”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都有些吃惊,沈之屿现在完全退去了后方,一般情况下做事都是由牛以庸代劳,不会随意见外人。
“见他做甚?”元彻奇道。
“大人,下官可代为转达。”牛以庸也立马眼尖地跟了句。
“不必。”沈之屿端起茶盏,刚准备喝,就连盏带盖被地元彻拿走,换了杯牛乳放在手中。(注)
他轻笑,道:“此人可见,也必须见。”
吴小顺被找上时,正拿着锄头低头务农。
“什么?丞相大人?”虽入了秋,但一直在太阳底下做事还是热的,吴小顺穿着件光膀马褂,脖子上还挂着汗巾,一身泥巴和汗臭,“哪个丞相大人?”
“还能有哪个丞相大人?”兀颜啼笑皆非,他是半路上碰见牛以庸,被喊来帮忙的,毕竟牛以庸没见过吴小顺本人。
“可今日是翻田的好时候……”
“这不难。”兀颜道,“叫两名亲卫来做便好,保证比你还快。”
“那,那既如此,我去换件衣服。”
吴小顺其实也没多少衣服,换来换去都一样,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看着干净点,他本还想洗个澡,牛以庸一听,连忙拦着:“还请义士别让我们大人久等。”
就算坐马车,从这郊外去到城内也要小半个时辰,他们来时已经花了许多时间,若中间再耽搁,岂不要撞上午饭时间,吴小顺连道自己考虑不周,用湿帕子随意抹了抹,便跟去了。
这还是吴小顺第一次坐马车,一路上,他把肩背挺得堪比菜板,兀颜充当了车夫一角,在前面赶车,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笑道:“怎么,紧张啊?”
“有点。”吴小顺手心全是汗,他和兀颜算熟,便直接问,“诶小兄弟,这丞相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儿?好说话吗?”
“我哪儿知道会有什么事?”兀颜道,“不过你放心,很好说话的,保证没有那些高官的臭毛病,你陛下都见过了,怎么还紧张?”
吴小顺把汗蹭去裤腿:“说不上来,感觉不太一样。”
况且见陛下的时候不也闹了笑话吗?
兀颜将他们送至行宫门口便离开了,接下来由牛以庸领着进去。
吴小顺最辉煌的时候就是跑去王府所在的那条街上发声,但没等他靠近,官兵就来赶人了,他压根没机会踏进这种地方,此时正好奇地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心想那金黄色的飞檐莫不是真金子做的吧?
妈呀,那得花多少钱啊?
路过的宫娥瞧见他这样子,纷纷掩袖轻笑。
“义士,稍作等待。”牛以庸让吴小顺在阶下伫立片刻,独自上去通报了一声,然后回来接应道,“请。”
多年后,吴小顺回想起今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越往上,两条腿越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最后几步时,还拉着牛以庸喘了几口气。
行宫是按照皇城的规格修建,只是删减了部分类似于宫庙等的东西,殿内正前方放着一张大案,后面有一张三人张臂宽的椅,其上并肩坐着两个人,这两人的位置不分主次,其中一位吴小顺见过,是陛下,至于另一位身着白袍宽袖的,定然就是丞相大人了。
吴小顺立马跪了下去,但仅凭这一眼,他就震惊万分,感慨这长得也忒好看了吧,宽肩窄腰,那双眼睛和你对视时恨不得把魂都剖给他,像是里面藏着蛊术,难怪陛下……咳咳。
沈之屿不知道吴小顺心中的小九九,只道:“请起,不必拘礼,牛以庸,看座。”
吴小顺跟着牛以庸坐去旁坐,有亲卫进来上了茶,沈之屿见他紧张,端茶的手都在抖,便没急着说正事,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近来的吃食可好,邻里可有缺的东西,然后压低自己的位置,说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需多仰仗。
整个过程,元彻就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没有参言。
几番话下来,吴小顺明显声音要轻松许多,他甚至主动聊起了今年的农活儿,并继续在心里悄悄感概:丞相大人这衣服是不是每次都穿新的,不然怎么这么白?陛下竟当众就把手臂搭在丞相大人身后的椅子背上,将对方圈住,活像一匹守着领地的狼。
沈之屿见差不多了,便切入正题:“你最后进入火海指引头狼,救驾有功,该赏,有什么想要的吗?”
吴小顺连忙起身,拱手:“为陛下赴汤蹈火是草民的荣幸,草民不需要赏。”
“要的。”沈之屿笑起来时,眼里的蛊就没了,“还不仅仅金银之物,如今北方众藩的兵马尽数归顺,数量庞大,需要有熟悉的人来监管,陛下得回京,不能长期镇在这里,思来想去,你们这五十人再好不过,离开前我会将这些降兵分出五十队分别派到你们麾下,以你为首,陛下已经好拟旨,晚些时候便可昭告,赐封赐田宅。”
话音刚落,吴小顺差点把下巴砸去脚背,第二次滑溜地哐当跪了下去。
他只在话本中见过一战封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顶,当初决定反抗藩王,完全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元彻这才开口:“回话啊,哑了?”
吴小顺连忙回过神来,当即磕了三个响头:“草民谢陛下隆恩!谢丞相大人抬举!”
圣旨一出,他是没法再推辞的,这官职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更何况他心里肯定是喜欢的,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地里挥汗扛着锄头翻土,为今年过冬的吃食犯愁,一个时辰后他就得了田宅,可以将妻子和孩子接去享福。
吴小顺磕完最后一个头,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沈之屿表示十分理解,没有怪他殿前失仪。
牛以庸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低头喝茶,揣着这一局真正的目的一声不吭沈之屿抬吴小顺等人是表,压新上任的官才是里。
藩王之所以是必须拔除的眼中钉,在于他统领一方军政,并在他自己的藩国内,无人能与他抗衡,如今,沈之屿将其拆分,只给予新官政权,军权另立,让其互相配合互相压制,杜绝旧时之局。
除此之外,还有给元彻防范于未然的意思,陛下一来,在一个祭祀上直接砍了一堆藩王,若有心人要借此做文章,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会发酵成什么模样,但将普通百姓与其捆绑在一起,再在背后用些力,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君民“齐心协力、定国安邦”的美称。
吴小顺也没好意思赖着哭太久,又交代了些事后,便随着一名亲卫离开,为后续领旨作准备。
沈之屿有些坐累了,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来,力道恰好地替他慢慢揉着腰。
力道正好,沈之屿的不适略缓解,最后说道:“牛以庸,你从内阁中挑出三名合适的阁臣,分配来此,给予巡查之权,不与当地的新官或新将有上下属关系,独立职权,若有事发生,不走寻常驿站上述,可直接将信递来陛下案前。”
这就是元彻在北方的眼睛了。
牛以庸领命告退。
殿门合上,那吱呀声还没完全消失,下一刻,后腰上的力忽然改变方向。
沈之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兜进一个怀里,紧接着,陛下毛茸茸的脑袋埋来他颈间,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注:有胃病不建议喝茶,特别是浓茶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嘶, 别……怎么了?”
沈之屿最怕痒,当场被弄得缩紧脖子,伸手挡在两人胸口间, 隔出一些聊甚于无的距离。
“这样揉着更好着力一些。”元彻闷声道,“你从昨天一直忙到现在, 还有多少事?剩下的丢给牛以庸好不好?后面几天陪朕出去玩。”
从吴小顺踏进殿门那一刻开始, 他就浑身不自在, 后又注意到吴小顺看沈之屿的眼神, 这种不自在更是化作一股郁气堵在心口,想要发泄。
元彻认识那眼神,是一种仰望。
很多人都仰望沈之屿无论是朋友还是对手, 甚至包括他自己这些仰望有时候会是助力,让沈之屿轻而易举地聚拢一些人, 完成一些事, 但更多时候是折磨,高处不胜寒, 每每的反噬也得让沈之屿一个人担。
这已经够可怕了,而今日,元彻突然还发现,对方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明明不舒服, 可为了让吴小顺放下戒心,一炷香能完成的事儿活生生拖成三炷香的时间,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沈之屿:“那可不行,牛以庸也很忙。”
“其他人呢?”元彻抬起头,“内阁里放着这么多人, 朕白给俸禄养他们?”
沈之屿哭笑不得, 从元彻臂弯中挣扎出来, 按住他的手:“陛下啊……”
“实在不想出去玩也行,那就答应朕,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照顾好自己。”元彻打断他。
沈之屿一愣,随后收回笑,默声点了点头。
“别太拼了,朕又不是李氏那群废物,凡事朕给你兜着。”
沈之屿低声道:“好。”
当日夜里,月亮昏白,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斑驳的树影落在院落、檐上,晃动着,头狼趴在池塘边,闭着眼睛,忽然,它的耳朵一颤,警惕地抬起头,巡视周遭,却没看见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头狼眨了眨眼,随后望向月亮,血脉里的野性促使它对着夜空嗷呜一声,才重新趴下,尾巴扫着坚持不冬眠的蚊子。
帷帐中,心跳相呼应,沈之屿呼吸很重,像是落进了水里,浑身都是汗,被头狼忽然发出的声音一惊,元彻闷哼一声,笑骂道:“没事,今日中秋,它犯瘾了。”
“和主人一个样。”沈之屿没好气道。
“大人教训得是。”元彻俯下身,呢喃道,“怎么办,朕真的好爱你啊。”
呼吸更重了。
元彻:“所以你如果把朕丢了,可是要哭鼻子的。”
沈之屿隔着水雾看他:“你多大了?”
“三岁。”元彻道,“不多不少,刚好是最不好哄的年纪。”
沈之屿:“……”
行宫外三里处,温子远屏息蹲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拉弓瞄准,温小公子的眼睛极亮,哪怕只有月光照明,也能捕捉到远处草堆的一丝颤动,松手放箭。
“咻!”
“射中了吗?”
温子远麻溜爬下树,魏喜穿着一身自制的草衣从草丛中冒出头:“射中了!公子,是兔子!还是两只呢!”
“肥的那只留给我哥!”温子远把弓和箭筒放下,从兜里摸出打火石,跑去一早准备好的木堆处打出火来,“另一只咱们自己烤着吃。”
“好嘞!”
魏喜跑去溪边飞快处理好毛皮,再用竹签串好,火一烤,肉油就开始往外滲,馋得这俩直流口水,稍后,魏喜跑去从包裹里翻出两三瓶调料。
温子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调料一洒,更香了,温子远算着时间,在最外焦里嫩的那一刻将竹签从地里拔\出\来,分了一个给魏喜:“来,趁热。”
魏喜随便呼了几下,等不及了,一口咬下,被躺得跳脚的同时激动道:“呼……呼……好好吃!”
“那必须。”温子远下巴一仰,也跟着啃了块。
可不知为何,好吃是好吃,他总觉得里面差点什么,以至于一口之后就再也没了兴趣。
魏喜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两下三下便解决掉了自己手中的烤肉,糊着满嘴油的脸看着温子远手中那块,咽了咽口水。
“给你吧。”温子远递给他。
“啊?公子不吃吗?”嘴上问着,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不饿。”
温子远躺在草地上,望着这北方繁星点点的夜空放空自己,魏喜在旁边盘腿啃得乐呵,也正是太乐呵了,措不及防地被一块碎骨卡进喉咙,脸色顿时铁青,啊啊啊地去抓温子远,温子远起初还以为他吃上火了,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随后发现不对劲,吓得连忙起身从后箍着他的肚子。
“咳咳咳,咳咳,呸!”
几次用力下,终于将碎骨从喉咙里弄了出来。
“魏小喜。”温子远抹掉冷汗,“你这样会叫人误会我哥不给你饭吃的。”
“呜呜呜。”魏喜劫后余生,不停打嗝儿,“没有……嗝儿……大人给……给饭吃的。”
温子远看着魏喜那怕死的样子,想去逗他玩,而就在这时,一个疑问从脑海里闪过:自己为何知道被卡喉咙时的施救动作?
书上学过?不,他活到现在翻过的书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就算看到,也没兴趣学。
那是在哪儿?难不成有人教过他?
谁会教他这些?
温子远没法继续幸灾乐祸了,这几个月来的空洞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他抬手抚上胸口,以为能抓住一个东西,但修剪平整的指甲毫无阻拦地嵌入了掌心。
“将军,你怎么在剑鞘上挂个这玩意儿?”
边塞空旷,守边的将士们孤寂无聊,不巡逻的时候便爱围在一起聊天烤肉吃,耶律录刚下了值,准备回营帐休息,路过营帐门口时弯刀上的一枚长命锁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耶律录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鬼戎亲卫跑来,单膝跪地:“将军,陛下预计在十八日后启程返京,谴属下来问是否同行?”
“不了,元拓随时可能南下,你去告诉陛下,我在这儿帮他守着。”耶律录答道,同时扭头告诉一旁烤肉的鬼戎士兵,“再等等,还没熟。”
鬼戎士兵张嘴的动作顿在半途中,有些惊愕:“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家里小孩很会烤这些。”耶律录温和一笑,“看他玩着玩着便也跟着记住了。”
时间很快,转眼十八日匆匆而过。
这期间没什么大事发生,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元彻和沈之屿抽空一起去了趟吴小顺的新家,并在吴小顺家里宴请了那五十位有从龙之功的魏国新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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