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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是位疯美人(小清椒)


话音刚落,耶律录道:“丞相大人。”
沈之屿一愣,疑惑地看向耶律录,以为对方能听见自己说话,结果耶律录连个眼神都没挪,咬牙切齿地兀自喃喃道:“求你了,你要走就走,走远点,可别回来把子远也跟着一起带走。”
沈之屿:“……”
这人真是……算了。
沈之屿无语至极,懒得再和他说话,回到屋子里,见子远蜷成一团挤在床铺最里侧,已经睡着了,但脸上的泪水还没干,鼻子也红彤彤的,手不安地抓着被子,沈之屿拿过一旁的手帕替他擦了擦眼泪,然后掖好被角。
“哥……别走。”温子远不知是梦到了还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低喊一声。
“睡吧。”沈之屿淡淡地回答道,“以后要听耶律录的话,收一收脾气,别人只是喜欢你,又不欠你的。”
只是喜欢你,又不欠你的。
说完,沈之屿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心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响起,门框被悄悄推开。
耶律录没走,一直在门外守着温子远,确认他睡着后,才端着烫伤药走进,手脚放得极轻,估计连轻功都用上了,衣摆一撩单膝跪在床边,捧过温子远被烫伤的手,用棉布沾上药粉涂抹在上面。
沈之屿见他这个举动,默默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深夜,万家灯火都入了梦,在温暖的屋檐下与爱人相拥入眠。
街上冷清得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那声音说完“看大楚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后,就再也没出现,既没说怎么看,也没说看哪儿,沈之屿就像一缕迷失了方向的孤魂,在地动山摇的自然之怒下,脱离了原来的身体,来到这一个已经不再属于他的时空,他到处游荡,茫然又无措之余,还得被迫接受这些足以排山倒海的情绪。
来来去去,绕了一大圈,还剩下一个人元彻。
沈之屿本不想见元彻,其他人已经够他受的了,难以想象见到元彻后会是什么模样,但感情这种东西,总是琢磨不透,有时候越抗拒却就越是要面对,它既是你的勇气也是你的懦弱,有时候还像是藏在箱子里的小猫,会趁你不备猛地跳出,挠你一爪,让你心肺皆痒。
他之前看上去那么伤心,要不去安慰安慰他?虽然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也听不见自己说话。
到了后面,沈之屿也说不清这一趟是去安慰元彻还是安慰自己,他六神无主地回到皇城,此时夜幕已过,天大亮。
但,陛下躲了起来。
沈之屿找了议政殿,找了寝殿,甚至找了后山溜狼的地方,都没有任何陛下的影子,他没法找人问,只能靠自己,一上午就这么草草过去,好在现在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觉,更不会觉得累,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找陛下。
最终,在皇城深处,一座毫不起眼的殿宇面前停下了脚步。
沈之屿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后悔了。
元彻抱着他死掉的那一位脸埋在他的颈间,一起躺在一块巨大的千年寒石上。
殿内没有杂物,只有他们。
自己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宽松雅致的白袍,上面的刺绣和样式都是他喜欢的,头发散开,好好地铺在脑后,有少许被拨来前胸,双手放于两侧,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与正常人无异样。
千年寒石寒气极重,能保肉\\身不腐,但对正常人而言危害极大,五个时辰内冻坏筋骨,十个时辰就没必要下来了。
“够了!”
沈之屿想要过去把他拽下来,可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其他人都能触碰,唯独元彻,唯独陛下,周身像是有一层屏障,在距离一臂的位置将他无情地挡在外面,任凭他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
“元彻!你看清楚,我已经死了!”沈之屿终于崩溃了,“这具身体感受不到,更不会回应你,这都是徒劳!”
“你堂堂一个皇帝,富有四海,执着于一个死人做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了……”
有那么一瞬,元彻已经结了霜的眼睫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启齿道:“一定能的。”
“什么?”
元彻将寒石上的那位沈之屿的双手拢过,放在自己手心,嘴里哈着白气,想要替他暖一暖,目光坚韧又狠戾,一字一句道:“朕一定能让你睁开眼,你逃不走。”
沈之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觉得陛下脑子已经冻得不清醒了。
而下一刻,沈之屿忽然想起来,元彻好像并没有没说错。
自己确确实实“活”过来了,他当时闭上眼后,再睁眼时已经重生到了七年前,与七年前的陛下隔着城门与叛贼兵马遥遥相望。
难道……
沈之屿猛地抬起头,难道这光怪故离的重生,和陛下有关?
地动之后,京城,特别是城西,像是被扣进一口锅里摇晃了几翻,楼阁瓦房像是被推倒的积木,一片狼藉。
元彻刚从地动的裂缝中背着沈之屿爬上来,就后背一热,大片的血顺着他的肩膀落下。
“快快快!都让开!”
“去把卓陀喊过来,赶紧的!”
“找块空地出来!!!”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前世)他要他的丞相大人永远干干净净
好在百姓们已经被提前疏散, 无需再腾出人力去顾及,余下的鬼戎兵虽也被这忽如其的地动打了个懵,但他们反应迅速, 不用吩咐,很快就重新整兵结队, 投入进灾难后的残局收拾中。
与此同时, 兀颜提着卓陀赶到。
兀颜在接到消息的第一瞬便不要命地一路狂奔, 卓陀刚双脚沾地, 还没来得及走眩晕呕吐的流程,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吞了回去。
他先是看见元彻身上一片红,从肩膀开始, 一直蔓延至整个前襟,原以为是陛下受了伤, 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 有这出血量人还能好好地站着吗?
卓陀一个激灵,这才看见陛下身后背着的丞相大人, 那身子骨憔悴得让人第一眼根本不会注意到,元彻将沈之屿放在鬼戎兵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上半身靠着自己,双目通红道:“他吃了什么?”
沈之屿双目紧闭, 眉头下压,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嘴里还在时不时地呕出血来,卓陀一边一五一十地将丞相府里发生的一切尽数交代,一边从药袋里取出银针, 刚要下手, 被元彻拦住:“朕来。”
沈之屿的血带着疫病, 一旦沾在伤口上,就会被传染 ,这一场地动里,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
卓陀犹豫道:“陛下您……”
“朕没受伤。”
元彻会的只是些普通伤口处理和包扎,这还是第一次用针,完全现学现用,他专心致志地听着卓陀的指挥,直至最后一根针落下时,看见沈之屿总算不呕血了,才松下一口气,接过鬼戎兵递来的帕子,将自己和沈之屿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拿去烧了,处理干净。”
鬼戎兵接过递回来的手帕,领命离开。
这时,元彻才腾出空来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卓陀和兀颜身上。
元彻看见他俩就来气,一位亲卫兵,一位随行军医,叠起来能当个屋脊用,却连个病人都守不住,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有心全部提起来揍一顿,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大夫:“先来救人。”
卓陀连忙上前。
“至于你,”元彻转向兀颜,“为什么要放他走?”
任何的聪明诡异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沈之屿能来这里,一定是兀颜放走他的,但兀颜没理由违背自己的令去害沈之屿,这一点元彻还是相信,那么只有一种情况,沈之屿说服了他。
兀颜扑通一声双膝跪下。
元彻:“怎么,朕还听不得?”
兀颜一额头磕在地上,砸得哐当一响。
“混帐东西!”元彻怒了,上前一脚将兀颜踹出十尺之外,“朕信任你,将人交给你看着,你却看成这样,朕没当场杀了你就已经仁至义尽!”
一旁的鬼戎兵齐齐跪下,卓陀也吓得手一抖,差点下歪了针。
元彻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是对敌和对外,很少会这样和他们说话,君臣将相,相互之间的尊重十分重要。
但陛下今日先经历了军内叛变,紧接着地动,又是沈之屿出事,兀颜这是撞在了枪口上。
大伙儿都替他捏把汗。
“陛下……”兀颜捂着腹部,一时间站不起来,磕磕绊绊道,“属下违令,自知罪该万死,但丞相大人在……在杨府的时候,亲口告诉过属下一件事,他说,您应该拥有一个盛世,而不是破烂山河。”
元彻一愣:“什么意思?”
“丞相大人说,只要他站在李亥身后和你对立,众藩王就不敢明面举兵,他会是您唯一的敌人,也会是你和大楚休生养息最大的助力,他……他是真的将您的皇位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啊,属下自幼被抛弃,无父无母,一条命也是陛下您当初在雪山上从狼口底下 救下来的,您就是属下的再生父母,只要是对您好的事情,属下会和丞相大人一样,万死不辞!”
说完,兀颜又磕了一个头,保持着以头抢地的姿势,不再辩解。
“……”
一片寂静。
元彻盯着兀颜的头顶,随后,忽然大笑起来:“好啊。”
笑声让众人毛骨悚然。
“跟着沈之屿待了一阵,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朕何时需要你们来万死不辞了?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行,既然你想死,朕就成全你来人!”
兀颜闭上了眼睛。
众人一惊,见陛下是来真格的,连忙想要上前劝阻。
“陛下!”
一位鬼戎小兵扑爬跟斗地跑来:“丞丞丞……”
元彻回头:“捋直了说!”
“丞相大人又开始吐血了!”
卓陀汗如雨下,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来,那药的本就是给战场上注定战亡的将士所用,药效过去后的反噬自然是冲着要人命去的,沈之屿为了有力气救下李亥,不知道吃了多少,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一情况都要严重,再加上疫病在身……简直不知从何救起。
元彻赶到的时候,地面已经有了一块小小的血池。
卓陀屏退了旁人,自己动手,沈之屿吐血来得突然,他也已经满手是血,见元彻来,禀报道:“陛下,大人如今的身体就像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别废话。”元彻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就告诉朕,现在差什么?”
“解药。”
“陛下。”卓陀苦着脸叮嘱道,“最好是一个时辰内,丞相大人只能撑这么久了。”
一个时辰内。
这么短的时间,连齐王能不能从废墟里挖出来都说不准,还解药?上哪儿去找解药?
元彻脚步一晃,全靠两位跟在身后的鬼戎兵搀了一把才站稳,没有丢了帝王之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呆滞,没有喜,更没有怒。
怎么回事?他想。
明明已经重来了,怎么还是这样?
开玩笑的吧?
“我……我有解药。”
元彻听见背后有声音传来,第一时间却认为是耳鸣了,还在想,看,果然是在开玩笑。
直到卓陀等人面色变化,出声提醒道:“陛下!”
元彻猛地转身。
齐王身边的那位谋臣尹青站在角落中,低声道:“我知道哪儿有解药,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就给你们。”
梦外的意外惊喜带不进梦里,梦里也没有梦外的跌宕起伏,只有漫长且无情的光阴,沈之屿被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陛下还是没傻到真把自己给活活冻死。
沈之屿在这殿里站了一夜,没走,一直陪着他,天快要亮的时候,宫人来门外请陛下去早朝,元彻才爬起来,让宫娥进来替他换上朝服。
元彻起身时,衣带不小心勾着了寒石上的沈之屿的一缕发丝,将整齐干净的丞相大人弄乱了,一位宫娥看见,本是好心想要上前整理一下,却被元彻喝住:“你做什么!?”
这一声带了杀意,吓得所有宫娥立刻跪地。
千年寒石的白气毫不保留地往外冒,弄得此地仙境似的,寒气甚重,宫娥们都是十来岁出头的普通姑娘,受不住这冷,不一会就开始发抖,快要跪不住时,听见上方道:
“滚。”
她们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元彻自己动手,将十二旒冕冠带上,有那么一瞬间,沈之屿感觉他快要喘不过气了,随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刺激,都可以叫他崩溃。
满朝上下,噤若寒蝉。
前朝两位最大的余孽接连倒台,放眼京城,手握鬼戎兵的元彻独大,再无阻碍,谁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提及什么正统。
而陛下也越发喜怒无常。
白日,元彻坐在龙椅上,无论是否参与过党争,只要是前朝的老臣,他总会挑出别人的错误,该贬官的贬官,该流放的流放,全部通通赶走,其实这还算好的了,到了后面,“沈之屿”和“丞相大人”这七个字俨然成了皇城里的禁忌,一旦有人提及,并传到了元彻耳朵里,无论是谁,也不管你官高还是低,人头都留不到明天,当然了,更没有新的丞相大人出现。
夜里,元彻不再回自己的寝殿,令人将被褥搬去了那座偏僻的殿里,也很少睡觉,偶尔打一打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醒,醒来就再也不睡,盯着千年寒石上的沈之屿那张惨白的脸。
从夜幕,到清晨。
部分会看眼色的臣子知道这不对劲,想位高权重,也得有命才行,于是纷纷商量好递出请辞信。
不出一个月,皇城里已经没什么中原人了。
之后,耶律录来找过一次元彻,元彻过得浑浑噩噩,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师兄弟俩简单一点头,算是打了照面,便直奔主题。
元彻:“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耶律录道,顿了顿,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陛下,你真相信……”
“相信。”
说这两个字时,元彻的眼神忽然变得近乎妖魔化,但也只有一瞬便泯灭了,旁人注意不到。
耶律录只好将人带进来,自己退了出去。
来者是一位巫师,一件黑色的斗篷盖住全身,手持一根一人高的枯木权杖,北境对神明的敬畏程度远高于中原,因此,巫师的地位几乎可以接近狼王,这一位,更是巫师中的佼佼者,他曾算出用元彻作为质子去中原交换粮草,可将北境十八族的气运恢复。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算对了,如今老狼王的两位儿子一位占领北境,一位占领中原,这天下都要和狼王家姓了。
“陛下。”巫师微微弯腰,右手抵胸。
“知道找你是要做什么吗?”元彻道。
巫师颔首。
“那开始吧。”
沈之屿除了每隔两三天会去看一眼温子远,其余时间则一直跟着元彻,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起初还以为是类似于贴黄符跳大神的东西,直到巫师端来了两碗药,元彻仰头喝下了其中一碗,再将另一碗喂给了他的尸身即使不能做吞咽的动作,也要让他含在嘴里。
下一刻,巫师开始吟诵。
吟诵的内容非常复杂,甚至不像是人可发出的声音,如同从远古而来的风,抚过沈之屿的时候,头忽然剧痛起来,沈之屿恨不得用头去撞墙,感觉有看不见的手在拉扯自己,自己这一缕孤魂即将要四分五裂,魂飞魄散掉。
太疼了……!!!
沈之屿站不稳,侧倒在地上,汗水打湿了头发,他艰难地抬起眼,看见元彻和他并躺着,眉头紧皱,也十分不好受。
“咚!”
枯木权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也随之达到了顶峰,像是万箭穿心,沈之屿疼得大叫起来。
元彻冥冥之中像是听见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惊呼道:“快停下!”
巫师的仪式被打断。
沈之屿蜷缩在地上,嘴里大口喘息,说不出话,眼里尽是苦涩。
元彻看不见他,只能去看千年寒石上那一位,那位还是老样子,安静祥和得让人心疼。
失败了。
巫师微微倾身。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直到成功为止!”元彻愤恨道,“今日就这样,巫师大人先去休息,朕待会儿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宫殿出来。”
元彻替寒石上的沈之屿换了一身衣服方才喂药的时候撒了一点在衣襟上,那药黑漆漆的,落在白袍上碍眼极了,他要他的丞相大人永远干干净净。
这时,一位鬼戎兵匆匆赶来,跪在殿外:“陛下!大事不好了,前线来报,有李氏藩王举兵谋反,许多州县已经发生了大规模战乱,死伤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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