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要的。
于是他默默又将手收了回去,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顾于漠的太阳穴,破天荒地抽痛了一下。
他直接走了进去,身高腿长地非常具有压迫感,阴影将少年整个笼罩住。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光浮现在男人的指尖,好像只要回答不满意,立马就会让季言和外面那些藤蔓死法一样。
季言将饼干最后一点吃掉,十分理智气壮:“我来找人。”
“谁?”男人眉头又要皱起了。
“你。”
这次不是太阳穴抽痛了,而是心脏无故加快了一拍。
仅仅是萦乱了不到0.1秒,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节奏,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
季言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了,像是这个回答已经在心中做出无数遍的选择,而他只是复述了出来。
顾于漠手指曲了曲,那抹白光散了一些,他脸上表情不变:“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季言卡壳了一下,他还没有想好借口。
这也是他找到了人,却躲在车里的主要原因。
绝对不是因为他贪吃。
在他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顾于漠的视线从他身上来到了地上那些食物残渣。
他看起来饿坏了,一口气吃掉了三四个进化者一整天的食物。
顾于漠眼底露出一点了然,薄唇轻启:“你是偷偷上车,来不及下车被关进去的对吗?”
这个解释十分合理,甚至于接近真相。
只不过顾于漠认为,少年的动机很显然是奔着食物而来,结果偷吃到一半就被锁进去了,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一直可怜兮兮地缩在里面。
不可能是来找他的,那只是个借口。
那天的见面并不愉快,可他不知为什么,记得非常清晰。
以至于见到他,就立马想起了他生气的样子。
季言想了一下,十分愉快的接受了他给自己脑补的这个解释。
“对,就是这样!都怪你的人太粗心了。”
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快。
于是顾于漠将可怜兮兮四个字从脑海中删去了。
这只小老鼠看起来一点反思也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多危险吗?
顾于漠有些冷气散出,刚要张口,就见到少年朝自己歪了歪头。
季言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我渴了,可以给我一瓶水吗?”
黑发黑眸的少年将皮肤衬得极白,好看得似一副油画。
咚、咚咚……
这次心跳乱了好几拍。
太像了。
措不及防的,顾于漠看着他歪头的样子,想到了某只幼崽。
藤蔓本体被清理干净了, 这些进化者每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中龙凤。
哪怕损失了一辆车,他们也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并且分配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每辆车上多塞两个人,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们处理得干净又利落, 等待着队首的回归。
看到的却是两个人。
顾于漠从物资车里将季言带了出来,少年就这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眼神还透着几分懵懂。
两个人一前一后, 明明没有言语或视线的对接, 依旧能感觉到周身之间自洽的磁场融合在一起。
只一出场, 所有见到的人都毫无疑问觉得。
他们之间一定是认识的, 而且看样子关系匪浅。
光头瞪大了眼睛,用力用手肘去拐林峰:“我娘嘞。”
他震惊得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林峰捂住自己被撞痛的手臂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满脸的惊讶不比光头少。
光头不是很信,比起自己现在所见到的,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喝醉了。
“你说得对, 以后外出做任务,我不喝酒了。”他揉了揉眼睛。
脑海中突然想起, 自己先前和少年的谈话。
少年说, 他是来找人的。
原来那个人就是顾首席!?
并且还真的跟着来了。
顾首席知道这件事吗, 是他纵容的吗,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光头晕乎乎地,开了口:“老大, 这是你对象?”
说完他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什么老大, 他真的是被林峰这混小子带歪了。
顾于漠脚步停下, 暗沉沉的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 凝视着那一张张好奇的脸。
所有人立马感觉浑身肌肉一痛,当初被顾于漠训狠了的肌肉记忆, 在这一眼下又被重新唤回了。
就算有再多的好奇,也必须在这一刻藏起来。
他们哪里还敢继续问,立马一溜烟全都回到了各自车上,准备出发。
顾于漠收回视线,刚回头,就又对上了一双满是好奇的视线。
和其他人不同,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得过分了。
偏圆的眼形带来的是一脸无辜,责怪的话对着这样一张脸是说不出来的。
季言虚心求问:“对象是配偶的意思吗?”
顾于漠:“……”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同时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了他的唇边。
那唇瓣看起来很红又天生长了看起来很好含住的唇珠,但此时更让人在意的是,这张嘴的边缘处沾上了许多饼干碎。
顾于漠从刚刚就一直克制着,此刻又突然听到这个问题,脑海中的理智弦终于断了。
他伸出手,帮忙擦掉了上面那点碎屑。
季言习惯性眯起眼睛仰头。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吃完饭他总是被顾于漠抱起来擦嘴擦脸,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抗拒。
反倒是男人顿了顿,脸上表情似乎比起刚刚要冷了一些。
之前关于少年具体身份的猜测浮现,又被强行压下。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像被人骄纵惯着的金丝雀了。
而现在这只金丝雀似乎迷了路,翅膀连飞都飞不远,掉到了他面前。
哪怕他这里只有一片全是荆棘的废墟,雀儿也不得不在这里停下。
顾于漠:“把手伸出来。”
季言眨眨眼,十分听话地伸出了手,把手心往上放在他面前。
白白嫩嫩的手掌心,透着点粉,一点茧子都没有。
这不可能是一双在酒馆里打工,端盘子洗杯子的手。
那个来保释他的老人,和他自己说过的话,都成为谎言不攻自破。
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顾于漠不想追究。
这个自称叫做季言的少年,只需要跟着他,有事情躲起来,保证自己安全。
回到了基地,他们就会各自分开,人生轨迹再次成为不会交互的平行线。
顾于漠让他将手放下,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转身的又看到了许多双克制不住的眼睛。
那群在车里偷偷看过来的人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恨不得集体失忆一回。
天啊,他们看到了什么。
顾首席给人擦嘴巴!少年还朝他撒娇,伸出了手。
虽然最后并没有牵上。
果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首席居然有对象了……
这件事的冲击力过大,一时之间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季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感兴趣。
林峰:“我曾经好奇过,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老大的心,我原本以为这是一道无解题。”
林魅魅也难得附和他的话:“嗯。”
光头:“所以他真的是来找人的?来找顾首席的?”
见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光头不得不把前面他和少年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些人脑袋凑在一起,合计了一会后将“真相”拼凑出来了。
尽管所有人都在极力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对于基地来说的重要性,包括那未知的难度。
也许是九死一生。
顾首席的对象因为担心他,居然偷偷混入队伍了。
林魅魅:“难怪刚刚首席脸色并没有很好,看来也是生气了。”
生气了却还给人家擦嘴。
小情侣的酸臭味几乎要蔓出来了。
光头搓了搓手臂:“这太危险了,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
林峰嘟囔:“能被老大看上的,怎么可能只是空有一副皮囊。”
在所有事情上,他无条件信任着顾于漠的所有选择。
光头叹了口气:“但愿是吧。”
季言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被人拿出来研究了好几番。
他跟着顾于漠坐在了第一辆开路的车上。
虽然是开路的人,顾于漠却没有动手的习惯,他静静地坐在后面,看着这群进化者的表现。
其他人时刻戒备着污染物出现,一旦有污染物靠近就会释放异能。
同时向后面打灯示意。
打头的车比起其他车要稍微宽敞一些,加上了季言也不算挤。
他侧头兴致勃勃透过加固的栏杆看着外面。
一只被污染的萤火虫带着亮光快速靠近,季言忍不住张了下嘴,原本紧抿的唇瓣露出一条小缝,又重新闭上。
他咽了咽口水。
看起来好好吃啊。
季言觉得自己这次偷跑出来跟对了。
而且他伪装得很好,笨蛋两脚兽完全没有怀疑,没有往那他马甲的方向联想半点。
季言美滋滋想着。
这幅目不转睛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更像是被吓住了,呆呆地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真可怜,以前一定没有在现实中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么丑的污染物吧。
一名进化者忍不住看了过来,他叫陈滞,因为刚刚烧死了藤蔓本体有功,从后面车子调到了这里。
陈滞伸出手,掌心一搓幽蓝的火焰,直接将那长了两个头连在一起的萤火虫烧死了。
烧焦的污染物尸体带着难闻的味道掉在地上,很快又被后面的行驶而过的车子碾碎成渣。
见到那看起来很美味的小点心没了,季言瞥了眼陈滞。
只是不在意地一眼,被那稍稍上挑的眼尾一带,似乎就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陈滞原本黝黑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但太黑了叫人看不清。
季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外面,这一次他盯上了一只背后有五颜六色斑斓的蝴蝶。
那死灵蝴蝶的翅膀煽动时会撒下肉眼难以看清的粉末,被粉末碰到的东西,不管是路面还是杂草,甚至是水泥地都会被腐蚀。
效果比起他之前见过的一些污染物胃酸还恐怖。
季言觉得,它应该比刚刚那只萤火虫更好吃。
陈滞以为他还是害怕,伸出手又想用幽火去烧。
这只蝴蝶有些棘手,处理不好可能会让那些粉末顺着翅膀的煽动飞到车内。
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火焰必须够大才能在它朝他们煽出粉末时杀死它。
陈滞有些紧张。
只是不等他的火苗冲出去,有一道莹莹白光比他更快。
白色的光点落下,只是碰了碰蝴蝶的翅膀,瞬间那蝴蝶颜色就变得更艳丽了,可是不到半秒的功夫,艳丽到让人眼睛刺痛的颜色开始褪去,它像一片枯黄的叶子,翅膀卷起身体干枯,就这么死了。
顾于漠目光转都没有转,他甚至没有动,那只死灵蝴蝶就被他解决了。
车内其他人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污染物,顾于漠一半是懒得动手的。
季言也从其他人的反应中猜出了这是谁的异能,他看向顾于漠,将一直外散出去的注意力收回,放到了男人身上。
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事情:“你进化出来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内似乎比刚刚更安静了。
其他进化者纷纷挪开了视线,大气不喘地紧盯窗外,好似忙得很,就连路过的一只小飞蚊都不放过。
顾于漠这才动了动,似笑非笑看着他:“想知道?”
“想。”季言点点头。
“我能调动污染度。”顾于漠唇角勾了一下,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那些被我异能碰到的生物之所以死亡,都是因为它们体内的污染度被我调到了一个承受不住的阈值,就自爆了。”
把所有生物比喻成容器,哪怕被彻底感染成为了污染物,容器能装载的污染度也是有限的。
往容器里灌入更多的污染度,硬生生让它们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被迫“污染”上千次,没有容器能承受这样的强度,自然就会痛苦死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解释,他就是行走的污染源。
拥有人人都惧怕的天赋。
顾于漠说完后,红眸一直凝视着季言。
他突然很想知道,听完自己的异能本质后,这个少年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大抵是和其他人一样。
先是震惊,反应过来后又会转化为不受控制的害怕……
红眸之中倒影着的那个人,并没有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一致。
季言只是慢吞吞眨了眨眼,摸了摸肚子:“......哦。”
听起来有点好吃啊。
顾于漠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太久了, 季言后知后觉地看向他。
男人不躲不避:“你很奇怪。”
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奇怪?他不应该是威猛的、凶狠的吗?
季言无意义地鼓了下腮帮子:“哦。”
他开始打量起顾于漠,有些不甘示弱般开口:“你很讨厌。”
是讨厌的两脚兽。
他又在心中补充这句话。
顾于漠并不知道,他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得到季言评价的人类。
其他人在季言眼中, 和路上的一块小石头没有差别, 更别说得到评价。
讨厌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搭配上尾音软而不自知的嗓音, 似乎都在撒着娇。
就连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他还沉浸在自己赢了一回合的喜悦中, 用着“挑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脚兽。
一声轻笑从他嗓子里溢出, 顾于漠露出了点真切的笑意:“我讨厌?”
似乎觉得遇到极有意思的事情,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和那些他遇到的诋毁、又或者站在“理性”角度的评价来说,这个词实在是......
顾于漠收敛起笑意, 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流露出丝丝真实情绪的人不是他。
外面的污染物又多了起来,车内的进化者不得不打起精神对付, 没有什么人能分出心神在他们之间的对话。
却能感觉到氛围上微妙的丝丝变化。
这个话题结束, 车内没人讲话了。
顾于漠将长腿交叠, 开始闭目养神。
季言则是继续将视线投入窗外, 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污染物身上。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道异能,那莹润的白光被男人释放了出来, 争宠一般地, 只要是少年多看几眼的污染物, 都会被击杀。
依旧是那么绮丽又血腥的死法, 一朵又一朵如同荒地的血花。
这是一场无声的电影。
观众只有一个。
一个不觉得顾于漠恐怖,只觉得他讨厌的小观众。
他们花费了一天半的时间走到了一个废弃多年未曾有人踏足的城市。
这个城市就在那污染源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那么多连名字和本体都叫不出来的污染物, 林峰忍不住咂舌:“我都不敢想象,那污染源要是迁徙到了这里,这一座城市的污染物都进行二次污染,再一起往基地方向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魅魅一个拳头打断了。
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地低吼:“不要乌鸦嘴!”
林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差。”
林魅魅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心中一直有股隐约的不安感,来自于女人的第六感。
光头在一旁见怪不怪:“你姐的脾气一直很差。”
林峰摸了摸被揍的地方,嘟囔道:“也是哦。”
季言好奇地看着姐弟两个互动,一米七五个子的他,坐在一群不管男女都有一米八以上进化者中间的时候有些违和,却一点也不显得生疏。
像是被一群大狗围住的猫咪,不仅没有怯意,还在安稳舔毛。
他人形的外在看起来实在是太无害了,只一天半的功夫就在这个队伍里混熟了。
这群进化者从未见过这么干净听话的少年,再加上他还疑似是顾首席的对象,忍不住就叫人多关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