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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之宾(泥巴姥爷)


“又在笑话我,不想理你。”
许嘉弈滚到床里侧,抱着枕头生闷气,倒是李秋词没跟他计较,主动从背后抱着他,轻声问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位穆家大小姐坠楼为结局,戛然而止,但我真的不记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李秋词说话总是很有意思。
他不会将自己的诉求表达得非常明确,每次都是引导许嘉弈顺着自己的话说。
也就许嘉弈习惯了和李秋词说话,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李秋词转移了注意力。
“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一起长大,她非常优秀,温婉端庄。”
说到这里,许嘉弈停住了,他后来对穆嬿婷的印象越来越少。
大学时,穆嬿婷和他们的接触就很少了,总是节假日才会有机会聚一聚。
那时,穆嬿婷和许唯臣的联系都很少。
许嘉弈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秋词......”
李秋词明白了他的猜测,因为早在他听说穆嬿婷这个人时,便觉得这个人的性格和结局极其割裂。
他察觉到不对劲,奈何他没有记忆做辅助,一路以来,终于积攒了足够多的素材,才引导许嘉弈去猜测。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了?”
许嘉弈一骨碌坐起身,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发凉,差点跳起来就要去找许唯臣。
“你先等等,我们没有证据啊。”
李秋词抱住他的腰,把人搁在里侧,用被子封印,不让他乱跑。
许嘉弈仔细回想着过去,喃喃自语:“好像确实有很大的不同,我当时只当是她平时太忙了,何况我们都那么熟......没有当回事。”
他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跟自己对话。
那段时间,穆嬿婷虽然和他们联系不多了,但和以前一样照顾他们,只是有一次,穆嬿婷严厉训斥了一名长号选手......
许嘉弈当时也奇怪过,穆嬿婷脾气极好,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那样让人下不来台过。
但这也不能算作证据,只是他个人的直觉罢了。
许嘉弈沉默地靠在墙壁上,低声问李秋词:“你是不是怀疑,死去的那个......不是真正的婷婷姐?”
李秋词只是看着他,沉默地摇摇头,下意识说出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9章 “我只是一颗小西瓜”
不论他们如何百思不得其解,终究是过去的事情,没有万全的计策和实打实的证据,谁也无法追清事实。
李秋词忘掉了过去的情意,如今隔着可悲的屏障,怎么也无法共情,只剩下唏嘘和不解。
但他了解自己的性子,哪怕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越是亲近,他越是有分寸。
怎么会掺和到穆嬿婷坠楼的事情里面去呢?
不像是他的作风。
除非这件事情涉及他的利益。
而他的利益,又有什么是不可割舍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许嘉弈罢了。
难道是......
有人想对许嘉弈下手?
说不通,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许嘉弈呢?
李秋词想得头疼,靠在许嘉弈肩上,愤愤地啃了他的肩膀一口。
许嘉弈:???
困惑,难过,为什么要咬我呢?
“很烦吗?”
许嘉弈更没心没肺一些,他解决烦恼的办法分两种: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遗忘。
唯独面对李秋词时,他是必须解决,永不遗忘。
至于其他的,只要不会影响未来的发展,他不会多留心。
当初穆嬿婷去世,他只是震惊了很久,而后脑子一片空白,也就接受了事实。
这件事情对许唯臣的伤害是最大的。
许唯臣看起来薄情冷淡,心底实则是最柔软的。
而许嘉弈,看起来暖和得跟太阳一样,心却最冷漠。
在穆嬿婷事件里,他游离其外,心疼哥哥,惋惜穆嬿婷,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看着。
然后接受。
李秋词难免有些心惊,他只以为已经很了解许嘉弈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更多方面。
可爱的、矫情的、做作的、专一的、冷漠的。
都是许嘉弈。
又都不是。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李秋词抱住他的肩膀,而后凝视他的双眼。
许嘉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自小活在手术成功率里,承受着半截身子走进鬼门关的风险。
如果他害怕死亡,早就被吓死了。
他不会说李秋词在说不吉利的话,他只是和他靠在一起,低声说:“你死了我就去陪你呗。”
只要是和李秋词在一起,死亡也能是一场浪漫的邂逅。
他确实冷漠,因为他对自己都一样狠心。
这条命,要不要,早就身不由己,如果最后能由他做回主,那也是极好的。
许嘉羿嬉皮笑脸的,如果死亡是为了去见你,那就是好事。
李秋词沉默地揍了他一顿。
这是许嘉弈很多年之后,也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
为什么揍我呢?我只是一颗爱你的小西瓜,我什么都不懂啊。
其实李秋词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揍他。
就是想打他。
打他的冷漠和消极,却又爱他坚定的选择。
他们回到了许家,三人难得同时站在客厅里,阮清很高兴,拉着李秋词久久不肯撒手。
李秋词再次见到这个将自己带出孤儿院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都只是表面。
他早已不记得当初的感激,只是礼貌地弯腰,拥抱她。
许震站在一边,只是摸摸李秋词的头。
“你爷爷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但是应该无法清醒了。”
这些年,许震让李秋词背负外债,忙得很充实,但其实爷爷的医药费有一大半是许震清算的。
李秋词背负的只是冰山一角。
许唯臣拒绝了父亲的手,自顾坐在沙发上,许震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干脆把许唯臣带回书房慢慢说。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客厅里骤然空出一大块。
李秋词只觉得阮清很奇怪,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许嘉弈他的敏感和多思全花在李秋词身上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别人,李秋词不说,他怎么也不会发现。。
阮清的举止行为十分刻板,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在许嘉弈的记忆里,他回国之后,阮清就一直这样。
李秋词只是疑问而已,没有细究,吃着阮清做的糕点,他心中酸涩。
这种酸涩来得莫名其妙,只是被味觉激发的深层通感。
他们吃着,书房里起了争执,许嘉弈和李秋词赶紧过去。
只见父亲和哥哥各执己见,争得不可开交。
却都在见到他们前来后,同时闭上嘴。
“你们到底怎么了?”
许嘉弈烦闷得很,记忆里的李秋词是这样,瞒着他。
生活里,父亲和哥哥也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已经不是他们手里的娃娃了。
“到底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李秋词担心他闹起来,反手握着他的手腕,“嘉羿,有话好好说。”
“我知道。”
他只是看向他的父亲,他们在魏雨的记忆里看到许震,父亲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许震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无可救药地闭上眼睛,“真相是什么,有意义吗?哪怕你查个天翻地覆,穆嬿婷也不会活过来!倒是我们这个家,快散了!”
这是许震这么多年,对许唯臣说得最重的话。
他气得指尖颤抖,愤愤坐在沙发上,对着许嘉弈和李秋词说:“都滚过来坐着!”
他不看许唯臣,许唯臣也不看他,倔强地靠在门口。
最后还是许震开口:“你再不过来,就别听了。”
此时,社畜李秋词雷达狂飙,赶紧跑到许唯臣身边,拉着他坐到身边。
许震赞赏地看着李秋词,而后对自己的两个逆子横挑鼻子竖挑眼。
从许震嘴里,他们听到的又是另一个故事。
“你们当时还小,只觉得我们和穆家是顶好的关系,实则不然。”
许震眼里露出的怀念和愤懑,让三人觉得陌生无比。
许家一直是行业里的领头羊,而当年,穆家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中型企业。
如果不是几人的孩子恰好年岁相仿,见穆嬿婷聪颖可人,阮清不会和穆家夫人来往亲密。
两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纠葛。
“穆家人,远远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良善。”
许震弯下腰,沙发下有一个暗格,他输入阮清的生日,将当年那款让穆家如日中天,又让穆氏彻底倒台的抑制剂拿出来。
三人皆是惊愕。
当年穆氏因为抑制剂数据造假被清算时,所有的工厂以及全部的产品全部由联邦药监局销毁,怎么可能还会有一支在许震手里?!
许震责备地将抑制剂递给许唯臣,“只有这一根,是完全合格达标的抑制剂。”
也就是后来由许氏继续生产的抑制剂。
不用明说,许唯臣已经明白了:“穆家偷了我们的报告?”
许震骤然停了话头,只是沉默地看着许唯臣。
父亲的眼神让他明白了。
“穆嬿婷接近我,从始至终都是有目的?可是魏燃说我连喜欢的人变了都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死去的穆嬿婷到底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假的?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震没有回答他,看向许嘉羿,许嘉弈看向李秋词,而李秋词......
他好想逃。
误入了豪门恩怨。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穆嬿婷拿到报告,不是通过你,而是许嘉弈。”
许嘉弈猛地一顿,不可置信,“我?!我怎么了?!”
许唯臣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他一向公私分明,根本不会将机密的事情交给任何人。
就连嘉羿是他的亲弟弟,他都不会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
然而,许嘉弈刚说完,就明白了。
“难道是那段时间......”
当时他和李秋词闹得分手,闹得最严重的时候,正好是他第一次接手许氏的那段时间。
是最好趁虚而入的时候。
许震叹息一声,看向自己这三个不消停的孩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我不清楚她是怎样拿到了我们的数据,但不凑巧,我们的数据有问题,处于秘密整改阶段,没投入使用,他们贸然拿走,我只能将计就计。”
看他们登高跌重。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许唯臣怀疑了李秋词,以为是他泄漏数据,不曾想,居然是穆嬿婷偷走的。
“对不起。”
许唯臣愧疚不已,李秋词拍拍他的手背,“没事,我都不记得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她又怎么会......”
许嘉弈垂着头,因为他的失职,害得他们辛辛苦苦研发的药剂数据丢失,他难辞其咎。
“这就只有秋词知道了。”
许震看向李秋词,但他早已忘记了一切,
三人顿时沉默,许震摸摸李秋词的头:“不想起来也好。”
这句话让许唯臣觉得奇怪,这次他没有隐忍不发,“为什么这样说?”
许震沉默不语,只是看向他们三个,“你们三个从小相互扶持,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加沟通,不要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他们接受了许震的训话,愧疚自省之余,皆是困惑不已。
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许唯臣没有再问,他了解父亲,只要不想说,没有人能逼迫他。
许嘉弈只能跟着他们离开,出门前,转头看向坐在那里没动的父亲。
许震淡然地侧过头,望着许嘉弈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们相顾无言,许嘉弈率先收回了视线。
他们晚上留宿在本家,许嘉弈拉着他,走进自己的“闺房”。

他又神秘兮兮地跑去洗澡了。
李秋词想去偷看,许嘉弈打开浴室门,探出一颗满是泡泡的脑袋:“你不许偷看!”
行,行行行,说不看就不看。
比起许嘉弈刚刚干了什么,李秋词对另一件事更好奇。
就是他们从来没有一起洗过澡。
每次做完,许嘉弈都是率先冲进浴室,将自己洗刷干净,从来没有想过要一起洗澡。
这让李秋词非常疑惑。
这下可就没有浴室play了呢。
李秋词满面正经,盯着浴室的门,一阵胡思乱想。
将平时矫情,实则冷漠的执行官弄光,能在浴室,雾气朦胧,白皙的胸口,更能看他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被冻得微微颤抖......
李秋词摸摸鼻子,脸上没有表情,但鼻血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他是个大变态。
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李秋词非但没有约束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一触即发......
越来越多的浴室情节在他脑子里盘旋。
所以,许嘉羿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洗澡?
这只笨西瓜又在藏什么小秘密?
他鬼使神差地站到了浴室门口,摸摸门,故意说道:“你洗好了吗?”
“啊?没、没有啊,怎么了?”
许嘉弈的声音明显很慌乱,李秋词越发好奇这个家伙每次在浴室里干什么,“我头晕得很,可能是水土不服。”
一听他身体不适,浴室里一阵骚乱,似乎有东西掉在地上了,许嘉弈顶着一头湿发,长长的上衣遮到大腿,赶紧开门,“我去找药。”
他一着急就会忽略细节,比如李秋词的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李秋词的视线扫到浴室里面,梳子掉到了地上,其他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着。
没有任何不对劲。
李秋词微微挑眉,转过身,看向许嘉弈。
如果不是在浴室里面做奇奇怪怪的事情,那就是这小子真的有小秘密!
李秋词缓慢走到他背后,看他蹲在地上,正在翻药箱里的药片。
平时骄傲得不行的alpha,此时穿着被长发沾湿的宽大衬衣,身下未着,长腿十分养眼。
李秋词悄摸趴到了他的后背上,搂住这个蹲成一小团的家伙,像只长毛兔子。
双手顺势捏住他大腿上的肉。
许嘉弈被他吓了一跳,只以为是他克制不住晕倒了,赶紧转身要去抱他。
却在这个时候,被李秋词拉掉了上衣,摔到床上。
在之前那么多次欢好里,李秋词想起,他从未褪去过自己的上衣。
总是用其他行为分散李秋词的注意力,故而遮掩自己。
许嘉弈惊叫一声,长发散在背后,他赶紧钻进被窝,背靠在墙边。
原本红润的脸瞬间褪色。
“你干什么啊?!”
耍流氓可以等下再耍啊!
现在突然搞这个干什么?!
许嘉弈满面惊恐,对上李秋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难道说......他是碰上强制爱剧本了吗?
可是!你要玩强制爱,可以等我洗完了玩啊!
你急个豆!
“为什么总是不脱上衣?”
李秋词攥着被子,试探着扯了扯,但是许嘉弈抓得紧,他扯不动。
“我、我生性不爱脱上衣。”
许嘉弈心虚的抱紧被子,将身子遮住。
“还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这不也不告诉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许嘉弈顿时更加愧疚,但还是拉不下脸,将自己缩成粽子,“不行不行,没有秘密。”
李秋词扑到他身上,扯着被子,不让他逃避。
“耍流氓了!!李秋词!”
房间的隔音很好,哪怕许嘉弈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李秋词抓住他乱蹬的腿,扑倒,压在他身上的同时,一把将被子彻底甩开。
眼前的一幕让李秋词定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密集的伤痕。
伤疤都非常淡,泛着白,横陈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
许嘉弈见他看见了,羞愤难当,扯过被子,“都说了不要看!为什么要看!”
李秋词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对不起......我不该看的。”
许嘉弈气得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愤愤地裹着被子,踹门就跑。
躲进了客房。
李秋词追了上去,敲门,却没有人应。
完了,西瓜生了大气了。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许唯臣,他茫然地走出房间,“怎么了?”
“闹脾气了......”
“哦,那不是经常的事情吗?”
在许唯臣看来,弟弟闹别扭已经是家里的常规节目了,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出。
李秋词表情苦涩,“这次不太一样......是真生气了。”
许唯臣觉得问题不大,反正他弟弟对李秋词感情多深,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简单劝了李秋词两句,揉揉眼睛又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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