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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之宾(泥巴姥爷)


“没有。”
李秋词尴尬地站在一边,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认识他,但他却忘了所有人。
太尴尬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堵南墙,他能把它撞得粉碎,然后扬长而去。
赵蕈顺道给李秋词也做了个基础检查,“我查了,他之前的体检报告都是假的,上次我给他做了个真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你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没有吧……CH我一直没有生病过。”
李秋词仔细思考,确实没有。
赵蕈奇怪地挠挠头,“有很多指标,本该是不对劲的,但是我检查的结果是非常正常。”
如果不是药物补充,还能通过什么途径达到这种目的?
许嘉羿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你又忘记了?”
这里不是说他健忘,而是被迫遗忘。
李秋词摇摇头,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他的记忆甚至大片大片的造假,确实不值得信任。
赵蕈叹息一声,“嘉羿,你就别逼他了。”
李秋词的情况,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说话间,许唯臣醒了,费劲地靠在床头,浑身没有力气,嘴巴发苦。
“哥?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许嘉羿和赵蕈同时凑上去,李秋词站在他们俩之间,三颗脑袋同时望着许唯臣。
许唯臣一愣,恍惚地以为回到了幼时。
“我……CH没事。”
他摸摸身上的衣服,明显是魏燃换的……CH
但是身体没有别的不适,魏燃这个狗东西,没有动手动脚。
“你和魏燃到底怎么回事?”
许嘉羿坐在他身边,习惯性抱他的胳臂。
许唯臣最受不了他撒娇,心一软就差点说出来……CH
“没什么,他脑子有病。”
说出来,也只会让弟弟担心而已。
不如解决了,再告诉他。
“真没有?你们以前关系很好的。”
“你又想起来了?”
话里带着揶揄,明显是没事了。
但是如果情况不危急,许唯臣怎么可能会向他求救?
许嘉羿知道哥哥性格犟,只能按下疑心,确定他身体没有问题,给爸爸报了平安,才离开。
屋子里很快只剩许唯臣一个人,他掏出手机,联系了一个人,“当初给魏燃开车的司机,找到了吗?”
“已经有线索,等待时机抓捕。”
“好,第一时间通知我。”
……CH
许嘉羿和李秋词并肩走在路上,他抓着李秋词的手,“哥哥什么都瞒着我。”
“他应该是不想你担心。”
李秋词习惯性给他顺毛,许嘉羿不买账,“可是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他啊,我又不是长不大的孩子,他总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所以我接到他的求救电话,才会那么紧张啊!”
许嘉羿失落地低着头,“他们总是把我当孩子,当瓷器一样捧着。”
李秋词叹息一声,谁让许嘉羿的性格和外表都如此具有迷惑性。
漂亮又任性,爱作又爱闹。
如果李秋词是父亲,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个孩子可以什么都不会,专心专意地享受生活,永远当他的宝贝和瓷器,捧在手心里,觅得良人可相守一生,假如觅不到,他也心甘情愿养这样的快乐小废物一辈子。
给他挣这辈子、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样的话,李秋词只敢想一想。
说出来会遭受抨击的。
人生苦短,他并不想让孩子来吃苦、受累,经过千辛万苦取得成就,他只想让他享受快乐的人生,这辈子了无遗憾。
不要像他这样辛苦。
许嘉羿闷闷不乐地倒在床上,今天晚上跑来跑去,洗完热水澡就出去吹了冷风,身体有些发凉。
李秋词给他找了预防感冒的药,“快吃了,免得又半夜发烧,让医生大老远跑来。”
许嘉羿满不情愿,“亲我。”
“多大的人了。”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很乐意宠着他,嘬了一口,看着许嘉羿仰头把药喝了,李秋词喂完狗,又习惯性走到了冰箱前。
李秋词眨眨眼,他要干什么来着?
好像之前也有一次,许嘉羿喝完药,他走到冰箱前。
李秋词很少在家里做饭,往往都是许嘉羿让人做好了送到家里来。
冰箱里应该也剩不了什么了。
李秋词顺从本心,拉开门。
入目即是一盒鲜花饼。
是之前在超市顺手拿的。
可李秋词并不爱吃甜食。
想着许嘉羿刚刚吃了苦药,正好给他拿一块。
他这才开封。
许嘉羿趴在床上生闷气,他不是气别人,只是气自己。
娇纵惯了,希望别人哄着他,却又不想别人把他当孩子。
一边不想长大,一边想拥有大人的权力。
实在是矛盾。
“吃点甜的。”
李秋词撕开饼子,抵到许嘉羿嘴边,清香在房间里散开。
气味,往往能带着人回到某个时刻。
许嘉羿张开嘴咬住一点馅,抬眼看见李秋词满目柔情。
和……CH那个时候好像。
今天的西瓜:丢人,真是丢人
今天的秋词:地缝,哪里有地缝

许嘉羿含着鲜花饼,记忆飘回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许唯臣早就已经分化为omega,家里人都以为许嘉羿也会分化为omega,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带去做了基因检测,是alpha,但许嘉羿发育迟缓,很有可能分化不了。
“会影响健康吗?”
阮清紧张地抱着许嘉羿,许震安抚地摸摸她的后背,示意她冷静些,听医生的安排。
“会,如果继续迟缓下去,长不高是其次,最重要,不会是长寿的人。”
后果十分严重,以至于那段时间,许嘉羿扎了无数针,药罐子一样,住在医院把药当饭吃。
进行了三次腺体手术,才勉强平稳了体内的激素。
那时,李秋词每天放了学,就来病房看他。
路过学校门口的小摊,就会用零花钱给他买鲜花饼。
许震是个很严格的父亲,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零花钱都给得很少,不能养成铺张浪费的习惯。
故而,两个鲜花饼,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十分昂贵。
许嘉羿整日喝药打针,嘴巴都是苦的,哭得嗓子也哑,每日最大的盼头,就是等李秋词送吃的来。
医生对他的吃食严格把关,起初连鲜花饼都不能吃,只能吃半颗椰子糖。
那是许嘉羿童年里,最苦的日子。
也是最甜的日子。
他不能大口吃东西,每次李秋词都会很小心地切成小块,隔一会儿喂他一块。
有次,许嘉羿刚做完注射,因为疼痛难忍,哭闹得厉害,许震和阮清都哄不住。
更因为注射催化剂,导致情绪极其敏感暴动,宛如狂躁症病人,好几个医生都无法摁住他。
许震在里面帮忙。
李秋词被阮清抱在门外,妈妈的眼泪掉在他的肩上。
等到许嘉羿平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鲜花饼不新鲜了。
椰子糖也被李秋词攥在手心里,软得快要融化。
许嘉羿无精打采地被束缚在床上,双眼无神,许震正给他擦眼泪,看到李秋词进来,叮嘱他离许嘉羿远一些,以免被伤害到。
李秋词看着他汗湿的发,如同被贬下凡、受苦受难的仙子。
许嘉羿也看着他,从他眼里读到疼惜,鼻酸眼热。
直到他彻底恢复,李秋词才被允许靠近,展开已经僵硬的手,发抖地递到他面前,“对不起……CH它快要化了……CH”
许嘉羿以为李秋词是害怕被伤害到,才会发抖,难过地垂着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CH”
李秋词知道他是误会了,赶紧把椰子糖塞进他嘴巴里,又把手递给他摸,“是攥得紧,手麻了。”
“不是怕我……CH?”
他带着哭腔,难过地抱着腿,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每天都痛不欲生,如果连李秋词也跟他生疏了,那他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了。
“你永远是最好看的,长头发最好看了。”
他待在医院里太久,一直没有剪头发,已经及肩了 。
李秋词摸摸他的头发,许嘉羿哭着扑到他肩上,嗅着他身上的清香,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向挑嘴的他,吃着并不新鲜的鲜花饼,甘之如饴。
后来,因为李秋词也迟迟没有分化的迹象,阮清担心他也是发育迟缓,赶紧也带去做检查,所幸不是,他是beta。
分化晚很正常。
阮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医生捏着李秋词的检查报告,告知了夫妇二人一件事情。
李秋词虽然会分化为beta,但和许嘉羿的契合度很高。
也就是说,李秋词的腺体激素,可以刺激许嘉羿分化。
这种类基因疗法,是比寻常药物要安全得多的方法。
“会对秋词有伤害吗?”
许震和阮清很犹豫,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谁,他们都会难受。
医生摇摇头,“只是需要抽取血液提取信息素,但因为他是beta,需要的量很大。”
“那也会伤身啊。”
阮清很着急,“既然有这种疗法,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的信息素不可以吗?”
“血亲的信息素,没有那样的作用。”
医生又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法,“可以少量多次抽取,这样便于恢复,也能满足提取。”
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阮清去询问了李秋词的意见,能帮到许嘉羿,李秋词高兴还来不及,点头如捣蒜,根本没有问会有什么代价。
许震很严肃地说了可能出现的后果,李秋词满不在意,“我的恢复能力很好的!”
阮清和许震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用了医生的方式。
耗时半个月,李秋词瘦了一大圈,阮清给他做了不少补气血的药膳,他还是难逃贫血头晕的代价,最后也和许嘉羿一起住在医院,输营养液。
提取的信息素注入了许嘉羿的腺体,仅仅一个星期,许嘉羿身体的激素水平就回归了正常水平,腺体分化程度也有所提升。
针尖扎入腺体时,许嘉羿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是李秋词的味道。
让人安心,宁静。
可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李秋词了。
没有鲜花饼,没有椰子糖。
留院观察半个月后,两人才一起出院。
许嘉羿看着他依旧偏白的脸,才想过来每天注射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他不可避免地大哭了一场。
抱着李秋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CH
可是现在,李秋词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些付出和辛苦,甜蜜和相依,都一起被抹去。
“怎么了?又发呆了。”
李秋词摸摸他的脸,凑近了亲亲他的脸,“还不高兴呢?”
许嘉羿撇过头,鼻酸,想哭。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CH早就忘了儿时一起吃过的鲜花饼、椰子糖。
明明不爱吃甜食,只是为了陪他吃得高兴而已。
许嘉羿将脸埋进枕头里,眼泪决堤而出。
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李秋词见他哭得越来越伤心,有些手忙脚乱,从背后抱着他,想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连许嘉羿为什么突然难受都猜不到。
难道是不爱吃这个饼?
到底怎么回事……CH
“唉,我的大小姐啊,你到底怎么了?”
李秋词哄了半天,一点作用也没有,无奈地蹭蹭他的脖子,一口咬在腺体旁边。
许嘉羿这才转过身,蛮横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真是讨厌……CH
忘了就忘了啊!为什么还要留着以前的习惯……CH
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至于惹得他触景生情。
许嘉羿埋在他怀里,发泄似的哭嚎着。
李秋词彻底慌了,“哎?怎么这么难过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别哭啦。”
“讲三个?四个?五个,不能再多了,别哭啊……CH”
李秋词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把他抱在怀里哄,给他讲嘟嘟的丑事,讲上班时候遇到的奇葩客户,回顾他们的点点滴滴。
他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脑细胞,拼凑出五个故事,哄他娇气的老婆。
许嘉羿慢慢缓和了情绪,在他怀里蹭蹭脸,偶尔绷不住笑出声。
啊,实在是难哄啊。
白天给许嘉羿打工,晚上还要哄老板高兴。
李秋词啊李秋词,你可真是个连轴转的好小伙子……CH
给许嘉羿擦了脸,两人相拥而眠。
李秋词累坏了,很快入睡。
许嘉羿看着他的脸,伸手捏捏他略显僵硬的脸颊。
他再也无法看见曾经那个活泼又明亮的少年。
再也无法触碰到他柔软的脸。
他们千疮百孔地相拥着。
皮下全是腐烂又缝合的肉。
如同他们的记忆,糟糕透顶又粉饰太平。
一滴眼泪降落在枕头上,许嘉羿蹭蹭脸,和他额头相抵。
现在知道的线索实在太少,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见机行事,憋屈又窝囊。
他舍不下如今的平淡生活,更放不下安危,豁不出底线,挖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他对不起穆嬿婷,也对不起许唯臣。
他和李秋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却不敢为了真相豁出去。
想必许唯臣也是担心他愧疚,所以才一言不发,一人扛了那么多年,独自拼凑真相。
他不想再当一个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孩子了。
许嘉羿蹭到他怀里,听着李秋词的心跳,脑子里闪过赵蕈的脸……CH
也许……CH赵蕈能帮他。
沉稳的心跳一声声撞击他的鼓膜,许嘉羿叹息一声,纠结无比,不知下一步该走向何方。
他闭上双眼,却看见满目疮痍。
次日,许嘉羿又赖床了。
他胡思乱想大半夜,根本没休息好。
李秋词要起床,还被许嘉羿伸手抓住手腕,不让他走。
“我不扣你工资……CH陪我再睡一会儿。”
“这算是职场潜规则嘛?”
李秋词开玩笑地捏捏执行官的鼻子。
许嘉羿扁着嘴,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是职场求救。”
他是真的累。
李秋词只好坐下,许嘉羿爬到他腿上,枕着他睡。
他不知道许嘉羿昨夜为何哭得那么厉害,更不知道他偷偷胡思乱想了什么,只能默默陪着他,给他按摩头部。
许嘉羿本来睡着,也不知道是心里话还是梦话,嘀咕了一句:“不许和那个陈轲说话……CH”
想要海星……CH

李秋词嗤笑一声,还真是个小气鬼。
只是带个徒弟而已,他又不会潜规则新人,更不是好色之徒,干什么这么醋呢?
哦,也不对,他是个好色之徒,只是这个世界上,少有比许嘉羿更绝色的人存在罢了。
一下就用脸把李秋词杀得透透的。
许嘉羿赖了一个多小时,把李秋词的腿都枕麻了。
某位骄横的执行官,不承认是自己脑袋重,闹着别扭去刷牙了。
趁他刷牙,李秋词贴了阻隔贴,又换上新的衣服,将许嘉羿的气味掩盖住。
然后,大小姐果然生气了。
因为李秋词每次都要急吼吼地消除气味,许嘉羿本能地心里不舒服。
他理解,带着味儿不方便工作,也会惹人非议。
但是他就是别扭而已。
需要李秋词好好哄一哄才能好。
万幸李秋词已经业务熟练,三两句话就把许嘉羿顺毛了。
“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稀罕还来不及呢,但是只能我一个偷偷乐呵,不让别人知道。”
许嘉羿被他哄得高兴,但还是嘴硬,“哼,你这个马屁拍蹄子上了,我才不是老婆。”
李秋词扫他一眼,看到他那个嘚瑟劲儿,就知道他是嘴硬,实际上被叫老婆很高兴。
“是是是,没发挥好,我补救一条:是因为你漂亮,才叫老婆。”
“呵,勉强及格啊。”
许嘉羿嘴巴都撅成可达鸭了,也没能压住那上翘的嘴角。
他开了一路车,李秋词就吹了一路彩虹屁,把上司哄得服服帖帖。
最后许嘉羿进办公室的时候,都快要飘起来了。
从来没有人见执行官上班如此高兴。
李秋词依旧四平八稳,表情严肃,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点也没有拍马屁的样子。
秘书们面面相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公司运作喜人,执行官才那么高兴?
他们摇摇头,表示真的想不通。
李秋词到办公室之后,才竖起文件,挡住脸,偷偷笑了几分钟。
许嘉羿那副样子实在是太逗了。
像一只得意又要装大人的小猫咪。
太可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嘉羿不论做什么,都在他眼里显得极端可爱……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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