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饭搭子(路曲十三)

宋远华拒绝垫付医药费和赔偿款，坚持要走正常司法程序，等保险公司理赔。
几万块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对李兰来说却是急需的救命钱。
但宋然知道李铖等不了那么久。
老天像是和他们开了个恶意玩笑，母子二人躺在病床上呼吸着同样的消毒水味，李兰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的手术费用不是小数目，后续治疗也需要很大一笔钱。
“该赔的保险公司自然会赔。”宋远华轻描淡写地说。
“你明知道他等不了！！”宋然怒不可遏地打断，宋远华明明早就清楚李铖的家庭背景，但人命在他这里还是比不上金钱。
“算我借你的，你把钱给他，我还。”宋然指尖扣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呵，”宋远华嗤笑一声，“你拿什么还。”
宋然已经平静下来，他朝着宋远华笑的讽刺，“这钱你借了，送终的时候我还管你叫一声爸。”
期间李静萍来过几趟，次次都揪心。李铖不愿母亲再受刺激，拦着她不让告诉李兰，躺在病床上自己生生扛了几天。
他甚至还不能下床，眼睛一睁就是一整晚，新长出的皮肉提醒他自己还活着，病房里却没有一丝生气。
第二天，阳台外面正对的那颗紫薇树开了花，也带来了好消息。
“你又来了啊孩子。”李兰在医院静养了好几天，每天都会见到这个年轻男孩。
他点点头，“嗯，今天喝粥好吗？”
李兰说好。
医院来人说他和李兰欠的费用都已经结清，宋远华站在李铖病床前，留下五万块钱。
“李铖最近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在好好上课，好几天都不见打个电话……”李兰接过他递过来的粥，不停念叨着儿子。
她常年劳作晒出来的小麦肤色白了不少，但是种不太健康的苍白。
宋然宽慰李兰，说复读班课都多。
“我们家李铖真是走运，有你这么善良孝顺的孩子做朋友。”
从她住院的第三天宋然就每天都来看她，他说自己和李铖是好朋友，复读班开学早，李铖拜托他来照顾李兰。李兰撑起手，宋然把病床摇下去让她躺平休息。
“去吧。”
她向他挥手，表情很恬静，笑容里带了些倦意。
房间里的气氛太过静谧，心脏莫名地收缩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觉像一尾鱼，轻巧地从宋然心头划过，但很快消失不见。
宋然下到五楼的时候拐进了李铖的病房，他隐了身形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好久。
等他恢复好，等李兰做完手术。
宋然在心里想。
却不曾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后来呢？”
宋然狠狠攥住杯子，白皙的手上青筋纵横，骨节也凸起，一步步朝着真相接近。
李静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接下来的事是她一辈子的心结。
李铖拿到赔偿的事被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李显臻知道以后当晚就和刘贵娥来了医院。
宋然的呼吸漏了一拍。
“当时病房里没人……”李静萍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哽咽，她缓了两次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人当晚就不行了，医生说是情绪波动太大，心律失常……”
“那个畜牲把家里的钱全卷跑了，包括李铖手里的那五万块。”
“都怪我啊！！要是我不说漏嘴，要是那晚我没犯懒在医院守着，嫂子可能就不会走……”
这几晚一直都是她在陪床，八岁的女儿见天的不见妈妈，哭叫不停，闹出不小的动静。
丈夫见状来哄，嘴里也不闲着：“你哥干的那叫人事儿吗？儿子老婆一扔和寡妇跑了，”
“我都替他害臊……”
李静萍正烦躁着，“别给我提他，我没这样的哥！”
“你省省吧你，你敢说当年没对那寡妇动过心思？”
她不屑地觑他一眼，话赶话翻着旧账。
“得得得，说不过你……”
李静萍被他搅的愈发心烦，女儿也哭闹不止，这几天为李显臻这些破事搞得身心俱疲，她索性没去医院，歇在了家里，想着明天一早再去。
“都怪我、都怪我！”
她一声声地低诉，双手已经止不住眼泪。
宋然终于得知了真相。
原来这才是全部。当年的所有疑惑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李铖没上大学，为什么他对李显臻和曹成伟恨之入骨，为什么他整整八年没有李铖的消息。
当时在医院，只有李兰见过他。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李铖和李静萍，却好几次偷偷听过他们讲话。
他知道李铖出院后打算复读继续考Y大，也知道他一直在积极复健，迫不及待地想去看母亲。
宋然只能挑李静萍不在的时候去探望，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和他聊李铖，语气中有隐隐的骄傲。在宋然面前，她终于卸下了那些强势，像天下无数的母亲一样，温柔又慈爱。
她一遍遍地念叨，宋然都会耐心地听，在她的话语里，李铖的未来是光明而又充满希望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李显臻毁了。
连宋然都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了恨意，更叫李铖如何能不恨。
宋然和李静萍沉默地对望。良久，他把随身带着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李铖应该不是真的怪你。”
李静萍擦拭的动作一顿，眼里闪着希翼的光。
在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后，宋然仿佛在一瞬间懂得了李铖。
或许他真正怪的人是自己。
宋然把李静萍送了回去，在几步远的地方，他看着她和李父熟练地切肉上称，动作干净又利索。
刚刚说话间外面下了场大雨，雨停了，菜市场是露天的，地上很泥泞，但远处若隐若现冒出一道彩虹。
宋然买了李铖爱吃的菜，踩着一路泥泞回家。

宋然有点不敢下水。
他小时候去乡下外婆家的时候被水淹过，从那之后好几年都没下过水，更别说学游泳了。
公共泳池里有深水区，李铖顾及到他怕水，特意订了个私人温泉，虽然没有泳池大，但对两个人来说足够了。
“放轻松，先把身子沉下去。”李铖在旁边哄。
宋然尽力放平呼吸，但脑袋一入水就慌了，双手用力拍打水面。
李铖见状连忙去捞。
“咳、咳。”宋然呛了几口水，不停地咳嗽，眼睛也红通通的。
李铖揽着他半个身子，让他靠着喘气，见他这模样心中不忍，但想到在农家乐时担心宋然落水时的心急如焚，还是沉默着没出声。
后来宋然又呛了好几口水，表情十分痛苦。
见他实在难受，李铖拍着他的背说不学了。
“学。”
宋然眼神和头发一样湿漉漉的，眼神很是坚持。
李铖心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像是鼓励，然后改为托着他的腰，在水里慢慢地划。
“你看，我学会了！”宋然双手不停地比划，像两支船桨，脚也在后面跟着扑腾。
他回头看着李铖笑出了酒窝，眼神亮晶晶的。
李铖心念一动，作势要松开他的腰，吓得宋然赶紧双脚落地抱住他。
李铖顺势亲在他嘴角。
等宋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唇已经被人含住了，第一次在外面亲热，虽然这里没别人，但他还是有点害羞，胸前的手不停推人。
“怕什么，又没人……”李铖含着他的上嘴唇说话，声音黏黏糊糊的。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在水下又穿着泳裤，身体的变化一清二楚。
宋然在那硬/物抵上自己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脸色爆红。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面前这人是李铖，宋然羞到无法直视他。
“……怎么还这么害羞啊，到时候可怎么办。”李铖的嘴唇转移到他耳后，一边说话一边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李铖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在他腰上抚摸，泡在水里的双手却像带了火，就快要将他点燃。
李铖丝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欲望展示在他眼前，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他喜欢宋然，自然会对他有欲望。
之前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李铖从未有过情爱这方面的想法，有了生理需求也只是自己草草解决。但宋然的出现仿佛打开了他的闸口，积攒多年的欲望倾泻而出，有时光是看着他李铖都能硬，洗冷水澡的频率直线上升。
宋然听出他话里的暗示意味，竟被一句话挑的抬了头。
李铖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宝贝，我帮你。”说着就要伸手。
宋然躲了一下。
“……不要在这里。”万一一会儿弄到池子里多尴尬。
李铖捏他发红的耳朵，“那你想在哪里？”
宋然快要冒烟了，随手指了指淋浴室。
李铖笑的意味深长，手贴上宋然的臀部一抬，把人抱到自己腰上。宋然腿盘在他腰间，脸深深地埋在李铖颈窝。
低低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宝贝，怎么办，更硬了。”
片刻后，宋然拿着蓬头往李铖手上淋水。
李铖恶趣味地把手绕着唇擦了一圈，又低头去亲他。
手上也不老实地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摸。
良久，宋然才以相同的姿势被李铖抱出来。
这下他是真的要冒烟了。
手酸，嘴巴痛，大腿根也痛。
刚刚宋然悄悄摸了一把，好像磨破皮了。
他恶狠狠地在李铖颈侧咬了一口。
这点程度李铖当他在撒娇，步子都不带停顿的。
回去之后宋然化愤怒为力量，狠狠呛了几大口水，终于学会了游泳。
他兴冲冲地拉着李铖要去公共泳池里游，没游多久又气鼓鼓地回来了。
光下去上来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两个女生来找李铖要联系方式了，宋然在旁边冷哼，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李铖伸了胳膊想搂他肩膀，被宋然冷着脸躲开。
他径自往前，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
“还生气呢？”
李铖颇为无奈地落在他后面两步，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只好规规矩矩地走路。
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怕徐海不靠谱，还特意问了陈靖梁。
但两人的答案出奇一致，都是吃饭逛街看电影，李铖有点后悔问了他们两个直男。
他们看的是部经典影片，宋然对剧情很感兴趣，看得认真。对比之下李铖就显得心不在焉，他一颗心全挂某人身上了，开头几分钟什么也没看进去。
直到电影看完，宋然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李铖试探着去牵他的手，没被甩开。一声轻笑传进宋然的耳朵，李铖捏了捏他的掌心，又在灯光亮起之前很快地松开。
李铖开车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本来上次生日就想带他来的。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段时间宋然的冷淡，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对宋然的感情不正常，那句话本来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没想到直接使得宋然疏远，但也恰恰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算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李铖空着的右手覆上他的，觉得庆幸又心安——还好此刻旁边的人一伸手就能摸到。
这家店新开起来不久，大部分是刘鞍老家那边的菜色，宋然听父亲说起过几次，早就想来试试却一直没有机会。
私厨一般都很难约，店里生意又好，李铖都是提前了好几天才约上的。
店内环境很好，装修的也很不错，宋然悠哉游哉地捏着鱼食喂鱼，心情不错，小性子也终于使完了。
李铖在旁边接电话，看他高兴，自己也勾了唇。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电话那头陈靖梁问道。
服务员刚好在这时上菜，摆完盘，桌上还差一道菜。她态度专业地向客人询问意见，说厨房鸡蛋没了，是否可以把素炒土鸡蛋里的鸡蛋换成鹅蛋。
“不用了，换成炒时蔬就好，我朋友对鹅蛋过敏。”
李铖挂断电话，正好听见宋然说话。
“怎么了？”
见他皱着眉头在出神，宋然开口问道。
李铖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按计划晚上两人还要去逛街，但宋然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饭吃到一半就喊着困。
白天学游泳耗费了太多体力，又被自己折腾了一番，李铖看他实在困倦，干脆直接回了家。
宋然在车里就睡着了。
怕他感冒，李铖把空调调高，把车开进车库人还没醒。
脱了外套俯身盖在他身上，李铖没有急着坐回去，而是盯着宋然沉睡的脸庞若有所思。
宋然怎么会知道自己鹅蛋过敏？
自从和他在一起吃饭，李铖从未在食物上有过要求，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件事。
小时候家里先养了鸡，后面才养的鹅，母鹅下第一窝蛋的时候李兰掏了两个回来炒了吃，吃完当天李铖就过敏了。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鹅蛋，也从未向周围的人说过，这件事除了李兰，连李显臻都不知道。
宋然是如何知道的？
车库里有人按喇叭，宋然清浅的呼吸变重了些，李铖又静静看了好久他才睁开眼。
“到了？”宋然表情有些迷糊。
“嗯。”
李铖伸手替他裹好衣物，宋然拽住他的指尖捏了捏，嗓音黏糊糊的：“好困。”
李铖去捏他鼻子，等手下的脸皱成一团哼哼唧唧的才松手：“你知道你一路上睡了多久吗？”
宋然瞌睡被他捏跑了，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表情十分不爽。
李铖笑出了声。
临近期末，他妈给他又加了两节课，郭宇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发型都潦草了许多。
“下去把范文再抄一遍。”
“……行。”郭宇伸手又去挠头，好好的头发被抓的像堆稻草。
“那个……小宋老师，你一般会送朋友什么生日礼物啊？”他下意识想咬去笔杆，突然想到某人的告诫，连忙把笔一扔。
“怎么？”宋然瞥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呀，我朋友过生日嘛。”周围的发小朋友帮忙挑的礼物说来说去就那几样，郭宇觉得太普通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才想到要来问宋然。
宋然心里有了猜测，不动声色地试探：“你们关系很好？”
郭宇一时没答，隔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宋然心下了然。
几个月前，郭宇周测考的不好，宋然还记得那时候他提到过一个人，叫施小慧。
明显是个女生。
但那日摩天轮上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数月前他还能告诫郭宇要以学习为重，如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太年轻还分辨不出什么是喜欢，还是说你不能喜欢男生，这条路是不对的。
宋然暗自摇头，连他自己都不认同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郭宇比那时的自己勇敢，也比自己幸运，有朝夕相处的情谊，哪怕是以朋友之名。
他也不觉得喜欢上同性就是错。

第28章 我们在恋爱
下午三点左右，店里聚集了一小波人，都是来喝下午茶的，只有许川和一个店员在，两人手上动作不停，双脚也不得清闲。
夏光临百无聊赖地顺着手下布偶的毛，眼神落在某处一动不动，望穿秋水。
吧台的人比猫还难哄些，弄狠了还不理人。
他手稍微重了些，就引得它龇牙咧嘴，喉间发出黏糊的呼噜声，两边胡须一伸一缩。
这点倒是不一样了，家里那位逼急了还会咬人，又挠又咬。
夏光临想起今早照镜子时背后那几道红痕，昨晚做的过火，又把人惹恼了。
他眸光发暗，又失了轻重，手下的猫儿一溜烟跑了。
像是通人性，它也不去闹许川，蜷到自己的小窝里静静睡了。
“你别瞎招惹它。”许川过来收拾杯子，顺便给他换了杯拿铁。
夏光临摆摆手，低头找方糖。
许川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两块儿扔给他，细窄的带子勾勒出腰身，看得某人更加心猿意马。
“你怎么还不走？”店里已经没剩几个顾客，夏光临待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
律所事多，他平常没有这么清闲，但这不才把许川追回来，昨晚又惹恼了人，哄不好也得看着才安心。
夏光临说不急，等他下班一起走。
俩人和好之后许川也没有要搬回来的意思，他暗戳戳地提了好几次，都被对方拒绝了。
“什么时候搬回来？”他不死心地又问。
“为什么要搬回来。”许川原封不动的把问题抛还给他。
他还是很在意，在意夏光临是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自己满心欢喜以为两人是在谈恋爱的时候却被告知对方只拿自己当炮友，当时的刺痛许川记的很清楚。
他的确放不下夏光临，但也不想如此轻易就交付真心，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