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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盛星斗)


随着过去的那个吻被揭开,他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发生改变,成南的视线黏着在裴缜身上无法移开,心里又轻又沉,轻是因为这温馨美好的雪夜,沉是因为他极力压抑却始终没消停的病痛,如果不是身后有柱子支撑,他或许都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坐下去。
裴缜又倒了一杯酒,向他递过来,成南摇头,说:“不要了。”
裴缜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将手收回去,而是道:“这回慢点喝。”
这天的裴缜很奇怪,无论是让成南喝酒,还是带成南坐在屋外风雪中,过去的他总是格外谨慎,怕成南被风吹到了,怕被水凉到了等等,可现在的他却好似全无了那些顾忌,只是专心致志地想和成南赏一场雪,饮一壶酒。
那些初酝酿起的快乐和熨帖都变得格外苦涩起来,成南的手用力掐着掌心,却抵不过心底的钝痛磨人,他向裴缜笑了笑,抬手将那酒接了过去。
裴缜感慨似的吸了口气,一只手臂向后撑在地面上,一边歪头看着成南。明明外面那样冷,他身上的那层坚冰反而彻底化尽,漆黑的眼眸格外平静温柔,看成南的时候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失去一切,也没有背上刻骨深仇。
他抬手用自己的酒杯去碰成南的酒杯,看成南小心翼翼地啜饮,笑问道:“这回是不是好一些?”
还是辣,也不觉得好喝,但许是衬现下的心境,成南觉得没那么难以入口了,而随着更多的酒下肚,他的手脚都逐渐发起热来,脑中有些嗡然,身上翻涌不休的疼痛淡下去,整个人都似是在慢慢往上飘,他恍然地想,怪不得这酒那么难喝还有人喜欢,原来它真能藏起来很多东西,可怪异的是,他心底那层苦意却像是扎了根,将他牢牢地拽在地面上。
他于是从半空中低头去看那牵着他的根,看到了裴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一阵灭顶的难过笼罩了他,根总是要断的呀,他想,他就要走了,那裴缜怎么办呢?
想象中他似乎真的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他只是云上的一只眼睛,努力地扒着云边向下看。他看见裴缜独自坐下大雪之中的廊檐下,看他身边放着的一个酒壶和两个空酒杯,看裴缜也在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云上似的。
他要跳下去,成南忽然挣扎起来,他痛苦又坚决地想,他必须要跳下去,粉身碎骨也罢,他要到裴缜身边去。不然……不然,裴缜还有什么呢?
酒杯和酒壶都被他莽撞的动作碰倒了,叮呤咣啷滚到远处,裴缜有些惊讶地揽住忽然凑过来的成南,两杯酒便让这人醉透了,眼尾红得委屈又艳丽。他不顾踉跄跌进裴缜怀里的狼狈,不管不顾地抓住裴缜的前襟,仰头凑上前去吻他,动作那样生涩稚嫩,碰得两人唇齿都发痛,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又像是不安的确认。
“裴缜,裴缜,”他喃喃喊着裴缜的名字,颤抖着手指摸着他的脸试图安慰,“你别怕。”
他说着让裴缜不要怕,自己的眼睛却红了个彻底,微微一眨便有眼泪掉下来,砸到裴缜脸上。裴缜像是被那滴眼泪给灼伤了,揽着成南的手臂猛地收紧,反客为主地低头吻下去。不同于六年前月下的浅尝辄止,亦不同于先前在门外阶上的凶狠贪婪,他们唇齿相缠,酒气氤氲,柔软而滚烫。
他捏着成南的耳垂,哑着声音问他:“喜欢裴缜吗?”
成南打了个哆嗦,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害怕,可裴缜那样近地看着他,不允许他逃避,沙哑的声音似是蛊惑:“喜欢裴缜吧,成南。”
廊外大雪纷飞,明日的霖川城定然是雪白一片,成南缓慢地点了下头,裴缜便笑起来,又低头在他的唇边和鼻尖上轻吻。
成南记不太清自己是如何彻底没了意识的,只记得一开始强撑着不愿睡去,但那股要压他闭眼的力量实在过去强大,他熬得痛苦,最后许是裴缜拍着他的背,轻声哄了句“睡吧”,他便真的就此睡了过去,周身始终围绕的坚实而熟悉的气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恍惚中他听到冯连的声音,似是端着什么东西,而后裴缜便叫他的名字,成南难受得厉害,不想睁眼,裴缜却格外地有耐心,哄着他张开嘴,将一碗什么东西抵到他的唇边,说是醒酒汤。
成南迷糊地喝了一口,苦涩酸辣的味道难以言喻,将他呛得咳嗽起来,推拒着想要躲开,却被裴缜攥住手,再次将那怪东西送到他嘴边,一边哄道:“乖,喝下去。”
成南便真的乖下来,就着裴缜的手将那一碗汤汁都喝了下去,几次想要呕吐,都被裴缜抵在他后心的手轻轻揉得平息下来,等他终于喝完,裴缜似是亦长呼一口气,低头在他出汗的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睡吧,等醒来就不难受了。”

第71章 我想爱你
成南再睁开眼时,首先感觉到的是亮,随后而来的是脑中欲裂的疼痛。他扶着额头勉强坐起身,眯着眼看到窗外一片洁白,一夜过去果然是积了雪,整个院子都被覆在厚厚雪层之下,风吹过树上的雪花便又簌簌下落,令人辨不清雪究竟停了没有。
成南望着有些发愣,没想到真等来了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而且一下便是那样大,像是要让他临走前看个够般。心底生起些微的感伤,然而没等情绪泛滥,他又想起昨日雪初下时的那个吻,心跳不适时地快速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唇,随即反应过来这动作之猥琐,又连忙将手放下,红着脸暗暗庆幸没人看见。
这时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成南被吓一跳,听到小厮在外面问他起床了没有。
成南慌乱地嗳了一声,这就掀开被子要下床,病了那么多天他仍是不习惯让人伺候,稍有些力气都会下床待人,而这次因为差些被人撞破秘密,举止间更是急躁,忘了被褥外的天寒地冻,光脚挨到地面瞬时被冷意袭了个寒噤,下一刻他便像被冻住了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浑身都轻微地打起摆来。
他缓缓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盯在上面,而后五指蜷起,用力攥成拳,直至关节都泛起青白才松开,随之又攥起,反复几次,他的视线终于移开,僵硬地移到自己身上,两只光裸的脚踩实到地面上,稳稳支撑着身躯,他抬手摁向自己的胸膛,震惊地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跳动,那充满生命力量的搏动经由血液传至四肢,将持续多日的病痛虚软一击而空。
似是新生一般……成南茫然地想,随后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他一把扯开领口,然而脖颈间干干净净,并无赤松图木的踪迹。也是,赤松图木对他早无庇护,就算有又能如何?
成南脑中嗡响,比那院中的雪还纷然,不是没有办法么,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小厮连喊多声都没收到回应,还以为房里的人出了什么意外,情急之下哐当将门推开,见成南好当当站在那,不由松了口气,一边道:“你怎么也不吭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成南没回答,他抬起头,依然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往日温润的棕色眸子也似凝了冰,直直看过来,低哑平静的声音下像是压抑着尖锐的愤怒:“裴缜在哪?”
小厮一怔,回道:“主子一大早便出了门,临行前说午膳前回来,还吩咐说待你醒了便送饭过来。”
成南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知道面前的人无辜,但却实在挤不出一丝笑意,只能勉强道了声谢,麻烦他带着饭食离开,不必再管自己。
待周围恢复安静,成南才松开紧攥的掌心。房门开着,外面的雪果然还没停,只是小了许多,寥寥落落甚为冷清地飘着。成南原地站了许久后,默不作声地又坐回床边,将衣衫鞋袜一件件地穿好,本该比方才暖和许多的,然而他的心却似掉进了门外深雪里,始终冷得发颤。
待收整好自己,门边也已积了薄薄一层白,是被风吹进来的雪,他默默看了一会儿,而后走出房门,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雪中的院落有别于平常,粉雕玉堆般秀丽好看,若是往日,成南必定要抱着膝盖埋着脸静悄悄地看它一整天,然而现下他的视线定在上面,却全无赏雪的兴致,肩背始终直挺挺地立着,像是只备战状态中的斗鸡。
裴缜走进院落时,撞上的便是这样的成南。
看到他出现,成南在阶上缓慢站起身,沉默地看着裴缜走近,直至两人只相隔一步之远,伸手便能够到彼此的距离。成南站得高,罕见地以俯视的姿态看裴缜,他很少有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竟显得有些冰冷的倨傲,裴缜心甘情愿地抬眼看他,任由他的目光审视般在自己脸上逡巡。
眼角眉梢再忍耐也掩盖不住的松快轻易地挑动了成南的怒火,他咬牙沉声问道:“我的木头呢?”
裴缜还想挣扎一会儿:“不是送给我了吗?”
“现在不给你了!”成南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怒声道,“还给我的!”
裴缜并非没设想过成南醒来后的反应,不然也不会在人还睡着的时候便出了府,本来一个时辰便能办完的事硬生生给拖成了俩时辰,然而待现下真临了这场面,他心底那点微末的惴惴反倒没了,眼前是鲜活的、健康的、真实存在并能长久存在下去的成南,这个事实那样清晰地冲击着他的胸膛,里面酸软饱涨,遮住了其余的一切。
于是,他近乎无赖地放弃了掩饰,轻声道:“已经还给你了。”
所有疑惑在这一句里昭然落地,成南只觉一股气直冲天灵盖,他的理智彻底消失,向前一把抓住裴缜的前襟,将他用力摁倒在雪地里,两人的动作极重,白色的雪粒被高高溅起,周围霎时一片狼藉。成南听到裴缜一声闷哼,应是被撞得够呛,但这点疼痛成南只觉不够,他愤恨地咬紧牙关,想这点疼哪里够!
成南跨坐在裴缜身上,攥紧的拳头高高扬起,周围飘着细小的雪花,裴缜躺在雪地里,不躲不闪地看着他,相较于成南的愤怒,他显得平静又温柔。
成南的拳头颤抖着,终是没有落下去,眼圈却是红了,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混蛋!”
裴缜没有反驳,只是抬起手来,指腹蹭着成南红透的眼角,轻声问他:“私心是我,对吗?”
说是问,他却又好似早已知道答案,像是单方面的印证。成南的力气彻底松懈,举起的拳头落到裴缜胸口上,梗着脖子仍不愿服软,却忍不住声音里的沙哑与哽咽:“为什么要这样……”
裴缜静静地看着他,开口说的话好似毫不相干:“你想过你的赤松图木从哪里来的吗?”
成南听不进去,裴缜的手便绕到他的颈后,安抚地轻轻揉着他的发根:“二十多年前,赤松图木属于西疆大漠中的一个部族首领,虽说是汉人,却因才能出众而受到当地人的拥戴。后来昌阗进犯到大漠腹地,西疆各势力又离心离德,导致此部族覆灭不存,再也没了名姓。”
成南的眼神渐渐聚焦,有些惶惑地看着他。
“这一切发生在二十三年前。”裴缜的手臂揽着成南半边身子,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与温度,像是能托住一切真相和情绪,“我不知道那对首领夫妇作出了怎样的努力,才将你从遥远的大漠送到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只留下你一人,但那块木头让我相信,他们一定深爱着你。”
“成南,”他轻声唤成南的名字,“赤松图木是因为爱才在你身上的,谁都没有资格拿走它。无论你是不是个叫花子,在他们眼里,都比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还重要。”
“我也一样。我不想做那只衔着宝物困死在大漠中的鸟,”大雪之中,裴缜的眼神温暖又坚定,“我想爱你。”
成南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轻轻弯下脊背,将脸贴到裴缜的胸膛上。白亮亮的天地间,他们像是冬日里仅存的两只鸟,依偎在霖川城这一方积雪中。
成南哑声骂了他一句“自私鬼”,裴缜笑起来,胸膛的震动顶着成南的耳廓,也似连着另一颗心脏。冬日里的白汽随着呼吸升起复消散,裴缜的手臂骤然收紧,抱着成南转了个圈,转眼间两人上下颠倒,成南狼狈的脸猝不及防暴露在外,他来不及遮挡,便被裴缜低头下来吻在湿润的脸颊上,听他笑声道:“自私鬼也爱你。”
有一瞬成南不无极端地想,若之后免不了别离,倒不如就让这雪堆化作坟冢,让这片刻成为永久。许是看出他的心思,裴缜蹭着他的唇角,轻声安抚:“别害怕,以前我总觉得只要能报仇,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此懒得为自己的性命筹谋。”
他笑了笑:“现下变了想法,就算是他也不能轻易拿走我的性命。我身份敏感,明面上想杀我掣肘很多,中间不乏可运作之处。”
成南睁大眼呆在原处,裴缜以为他惊喜过度,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方才还缱绻着的人神色骤变,猛地一把将自己蹬开,坐起来顶着一脑袋碎雪怒冲冲道:“那你还在这废些什么话,不快去想怎么保命!”

第72章 半块玉佩
回房换了干净衣裳,裴缜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被成南催促着坐到书桌前去苦思如何保命,此举颇有些不讲道理,可偏偏成南嘴唇紧抿,神色郑重而严肃。
裴缜不舍得拂他的意,顺从地在桌边坐下,想正好可以用这点时间给端王去封信说下霖川城近日的情况。而在他写信的时候,成南就搬了个木凳在他旁边看着,他对书笔这类物什有着天然的尊敬,再加上以为裴缜是在筹谋有关性命的大事,坐得更是安静乖巧。
室内一时只有落笔声,裴缜用余光去看成南,见他低着视线,不知在想些什么,即便身上的病痛消褪,但过去这段时日折磨出的清瘦却是一时半会补不回来的,此时他垂眸坐在那,身形薄削,如有万般心事。
裴缜心中一钝,假装随意地开口,问他:“在想什么?”
成南回过神来,抬头有些不满地看他:“你不要说话。”
“说一说吧。”裴缜停笔,歪头看过来,他的长相是有些冷锐的英俊,此时看着成南却眉眼含笑,语调软和得似在撒娇,“我想听你说。”
短短几个时辰里成南听到了太多的事,木头、生死、渺茫的身世,哪一件都能让人心神俱震,难以排解。成南不开口,裴缜便安静地等,直至成南被他看得受不住,妥协般地呼出一口气,哼声道:“写。”
裴缜这才再次动笔,一边听成南问:“谁告诉你的这法子?”
“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云游郎中,当年我就是从他那听说赤松图木的。”窗外洁白,几竿竹枝被雪压得垂落窗前,从雪色中隐约透出几星绿意,这一幕如画一般,室内却暖腾腾的,裴缜的声音亦温和平静,让成南的心渐渐安稳下来,“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找他,昨日才得到他在临平的消息,幸好离得不算太远,便亲自去了一趟。他也不是太有把握,只是当年在西疆曾隐约听人说过,赤松图木磨成粉末和水服下有奇效,不过没人亲自实践过,无法判定真假与否,但总好过全无法子。”
他笑起来,有些狡黠:“我赌赢了。”
成南直想骂他傻子,但喉底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裴缜很贴心地没有看他,一边流畅运笔一边继续道:“我向他打听了下你的父母,但他也知道得不多,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说,你父亲长得很高,不爱言笑,眼睛下方有颗痣。你母亲与他相反,性格和善,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他说罢没有回应,裴缜也不再吭声,直至许久之后,成南很轻地“嗯”了一声。裴缜这时才扭头看他,身边的人眼睛红红的,唇角却弯起,是很平和满足的笑。
从前他对那对夫妇毫无所知,连肖想都只是空白一片,现下虽也只是寥寥几语,却足以让他在心里描摹出他们的模样,从此以后,思念也好,单纯的称呼也罢,都有处归依,这便够了。
裴缜伸手过来握住成南的手,冲他笑了笑,随后不等成南说什么,他便又收回视线去,继续写那封未尽的信,牵着成南的左手却始终未松开。
信并不长,待墨晾干,裴缜将其收进信封中,成南凑过来看了一眼,认出上面的一个“王”字,他知道的统共也就那一个王爷,于是问裴缜:“是写给端王的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成南想起来什么:“是他想当皇帝吗?”
这样隐秘的话被他大剌剌地说出来,即便周围无人也令人心中一惊,但他的神情又是那样天真坦荡,令人不舍得苛责哪怕一点,裴缜便也直白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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