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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没(阿焱)


“老大,那个,她要怎么处理?”陈瑾的怪异桑槐京看在眼里,但也无计可施,心中更是忽生出一种随波逐流感,便不确定地询问霍文意见。
霍文困扰地瞄了眼手机时间,他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知为何心中朦胧只莫名驱使他尽快带走,就道:“先按流程带回去再说吧。”
于是霍文拽出锁魂链,套上陈瑾的脖子,期间陈瑾既不反抗也没反应。
生而为人固有七情六欲,死后成魂这些情感更易被放大,所以才会有怨灵。可这陈瑾的表现却空白一片,活像个没什么感情的叠纸。
桑槐京帮着把陈瑾拉了起来,霍文牵了牵链子要离开,没想到陈瑾自己跟着挪脚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瞧不出是何缘故。
最后,霍文臂肘一挥,开了道暗光裂口,两人带着徐爱梅和陈瑾跨入裂口,前往冥界。
王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房内白炽灯掺杂窗外初阳很是晃眼,因为趴在地上的睡姿太差,他捏着酸疼的脖子爬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六点,但他怎么会倒在自家地上睡觉的?他明明记得……
王映抬眼看向客厅冰箱上方栽种假花的花盆,原本是考虑到老小区人多杂乱,他特意在塑料花叶间藏了一架防贼用的伪装监控。
王映拿出手机打开APP,调出缓存的视频,将进度条徐徐推向了凌晨时分,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屏幕,心如鼓擂惶惶不安。
随着进度条的缓移,王映专注的双眼渐渐瞪大……

第7章 Who are you?6.
早晨八点,上班族陆续出门的时间段里,桑槐京开着破捷达载着霍文驶入了一个高层小区的地下车库,随后双双进了其中一栋楼的电梯,桑槐京在中途一层出了电梯,霍文则上了顶楼。
冥界在南城买下了这个小区的一整栋楼,专门用于办公和解决南城外勤员工的住宿问题,判官科和无常部的同事们皆于此齐聚一堂。
本来南城判官科不算上后补职位,东南西北四区分别应由四个司使负责的,但介于这两年人手短缺,负责南区的判官司使前阵子被人事调动到其他地方支援去了,而霍文手下又刚好领着一个后补的桑槐京做助手,于是领导索性就把南区交给霍文暂先代管了,并且言语中不无透露着等桑槐京转正后,将南区交职给他的意思。
判官司使被安排在最顶层,和无常部几个小领导对门。霍文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便推门进屋,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盒速食便当丢到微波炉加热,随着“叮”一声,他取出便当又捞了罐冰饮,踱步上楼回房间。
顶层的房屋面积不仅宽敞,而且带复式阁楼,上下各两间同等大小的卧房。判官科人丁稀少,几个司使又是非同期且拼调来南城的,关系都不太亲近,平日在宿舍公共区碰见点个头转身就各自回房,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所以屋子里常年保持清冷。
而无常部门就完全颠倒了,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有事没事还要搞搞聚会,偶尔也一块拉判官科入个伙。
霍文吃饱喝足正想洗个澡好滚床上休息,衣服才脱到一半,恼人的铃声就急促地来了,拿起手机一看,是黑叔打来的。
霍文按下接听键还来不及说一个“喂?”,电话那头已经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怒吼下来,就连平日一向自诩反应快的他除了适当把手机远离耳朵外,一句辩解的词都没能插进去。
骂到最后估计是口干舌燥累了,黑叔语气缓和道:“今晚子时之前,你俩要是不把陈瑾的魂魄带回来,哼,十殿阎罗随便挑,恶鬼刑狱工想当哪家的都满足你们!就这样!”
“啪——”
“嘟嘟嘟嘟……”
黑叔电话刚挂断,桑槐京的电话就接踵而来。
“喂喂喂???老大!!!不好了出大事啦!!!”桑槐京惊慌失措的声音,大致都能猜到他在电话那端火烧眉毛兵临城下的模样。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陈瑾的魂魄被人做了障眼法,我们带回去的那个是假的。”霍文平静地说。
“卧槽老大!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是黑叔吗?这么说来他是先打给我的?”桑槐京不明就里。
“先不说这个,你马上去四楼等我,我们先去趟‘冥志阁’,查因果册。”霍文指示道。
“好,明白。”桑槐京挂了电话。
霍文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套上衣服,推门而出。
人除却寿终正寝一定是阳寿阴寿皆耗尽而过世外,其他各种死法之下阳寿定然已尽但阴寿未必尽,所以鬼差会将勾来的魂魄先领到黄泉中转站,由登记官登记后分流,阴寿尽的会安排去取家人烧下来的纸钱然后渡河入阎王殿,再根据生前审酌继续投胎或惩戒用刑;阴寿未尽的就得入万万顷的幽冥城内,拿着纸钱安家落户,等待寿尽再走流程。
黑叔依旧对他照拂有加,连打电话撒气这事,都是先拿桑槐京开的刀,黑叔在南城冥界吃得开混得溜,不大不小算个殿前掌事官。
这回的事莫不是因为登记官想巴结交好黑叔,截在了他手,万一被有心人把篓子捅上去,最好的结果可能是处治贬职重头再来,最差的就是革职查办毁于一旦。
他们带回冥界的陈瑾是个浸过尸油施过法的纸扎,其实这算是个低级障眼法,但这种法术偏偏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勾魂鬼差的,只要年历不高的鬼差在见到假魂魄的那刻,就如同被迷惑住一般,再心生疑问也会不假思索认定带走。
好比过去献祭牛鬼蛇神保一方平安,会有祭司用假木偶真断发再施以法术鱼目混珠,那也算是此等同类法术的一种。
现在想来,当时徐爱梅说陈瑾的魂魄待在阳台时,就该起疑了,魂魄哪能暴露在阳台那种地方呢?
不过陈瑾的这个施法之人要么是造诣不高要么就是刻意为之,因为障法之术连黄泉中转站都没撑到,登记官那道就被截胡了,就如同旨在一时蒙蔽。
还有一点,霍文也是突然想到的,徐爱梅的死法非常普通,并非谋害,那又是为什么她的名字会被收录进判官科的生死簿呢?
霍文坐电梯到四楼的时候桑槐京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原地踌躇见到霍文立刻上前。
“老大!”桑槐京叫道。
“走,进‘冥志阁’。”霍文刻不容缓在四楼其中一间门的密码锁上输入数字,门应声而启。
南城冥界将四楼连通了阴间“冥志阁”,好方便员工出入查调资料。
两人进门内后,眼前空间纵横邃深不见边疆,高无天顶流云灿星,脚底腾云驾雾仿佛踏入了什么名山圣境,背后还有陆离斑驳璀璨缤纷之色光彩照面,那千年枯木朽雕而成的一排排书架,似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之势浩浩荡荡气吞当场望不尽源头,使人不禁一阵旷达不羁山高海阔。
只是,场景再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仍不免有源源不断的阴森悚然之息扑面而来,教人心惊胆颤遍体生寒。
这届‘冥志阁’的阁主怎么回事?图书馆还可以搞得那么浮夸的吗?霍文实在憋不住往心中连连吐槽。
桑槐京果然也吃不消这种审美,朝霍文无声地动口型:老大,今年的阁主是不是……然后用一种饱含深意的表情指了指脑袋。
“冥志阁”收录了从盘古开天辟地伊始的大事件,到天地神鬼人并存的逸闻轶事,以及阴间设立至今,上至酆都大帝下至刑狱恶鬼的所有记录资料,正可谓一应俱全。但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冥志阁”阁主任期仅有两年,两年就必须得换人,而今年刚好换了人,霍文和桑槐京今年也还是第一次来。
“哪片哪区哪部门?查什么?”冷漠公式的女声把两人从“叹为观止”的状态拉了回来。
大门口案台后坐着一位长发白衬衫黑西裤标准职业装束的美女,不过此刻她正翘着二郎腿磨指甲,见二人进来只稍微抬了抬眼,眼珠子却泛起骇人碧光。
“嘿嘿,这位漂亮姐姐,我们是南城东区判官科的,来查阅本城的因果册。”桑槐京迅速变脸马屁精附体,点头哈腰答道。
通常情况下,无常部和判官科鲜少会来看因果册,一本生死簿是顶够了,再加上如今年代,大家娱乐生活日渐丰富,毕竟上班已经很艰苦了,更不会有谁吃饱了撑着下班还跑来这里充电苦读,所以“冥志阁”近年来越发门堪罗雀,从当年一连好几十个工作人员到现在,入口处只留了一位镇守官和两只火麒麟石墩堵着充数。
“哟,今天南城判官科挺热闹啊,算上你们都来仨儿了,还全是来查因果册的,要再来一位铁能凑桌麻将!”美女镇守官估计平日鲜少有人陪聊,说起话来笑中带侃。
“我们之前还来过判官科的同事?是哪位?还在里面吗?”霍文上前好奇询问。
桑槐京看了眼霍文,稀奇他难得斯文。
“他前脚走你们后脚来,至于是谁你们该知道规矩,我没权限和义务告知,得找阁主授权,不过这两天阁主出差。”美女镇守官说了等于没说。
霍文只得作罢,不过他很是在意先他们之前来的那位判官司使,怎么也是来查因果册的?
美女镇守官放下手中小锉刀,嫣然一笑,摊开手掌道:“你们还要进去吗?如果要进去麻烦出示证明,然后在纸上签个名,谢谢配合。”
“好的,麻烦你了漂亮姐姐。”桑槐京从怀里掏出翡翠毫锥,放到镇守官掌心,她握住毛笔鼻前轻嗅,确认好身份后还给了他,桑槐京俯身直接拿着自己的笔在纸上签上大名。
“你的。”镇守官对霍文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与桑槐京后补不同,霍文是正式员工,法力更高一筹,凭空一撷,便取来一支乌木黑毫的笔,笔握略宽圆,笔身乌黑无纹,只在管尾搭了颗玄珠,沉稳庄雅。
镇守官握住霍文的笔,微微一诧,特意抬头瞧了霍文一眼,稀罕道:“纯色的,少见。”然后她放在鼻前嗅完,示意霍文在纸上签字。
两人皆登记好后,镇守官打了个响指,面前半人高堵着的火麒麟石墩“轰隆”移位放行。
“2560171排第五层第一本。”镇守官提醒。
“好嘞,多谢漂亮姐姐。”桑槐京嬉笑道谢。
两人来“冥志阁”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按着指示兜兜转转也不知道深入了哪块位置,才终于找对地方。
“第五层第一本……”霍文小声呢喃,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到一半刚想数,就即刻放下了,因为根本不用数,一本厚得直接占了一整层书架,但宽大殷实的书脊中间却硬是用瘦金体写着“南城”二字的书,重磅呈现眼前。
于是乎霍文的手抑制不住地一抖,大惊失色道:“因果册都那么厚的吗?”
“难怪出外勤的人手一本生死簿,这要是每人再来打因果册,哇,光抬就够半条命了,别说翻了,还勾什么魂啊,勾自己算了。”桑槐京情不自禁有感而发。
无常也好判官也罢,都是做勾魂的差事,实打实的基层一线员工,他们哪管得上什么因果报应轮回定数啊,那是阎王爷该管的事儿,他们只管按照生死簿的每日更新,负责二十四个时辰之内把分配到自己名下的魂魄带回冥界就行了。所以别说桑槐京了,哪怕霍文这种正儿八经编内人员都没那闲情逸致来见一发因果册的真容,要不是两人勾魂职业生涯中出现了陈瑾这档子破事儿,估计干到他们自己投胎那天都不会踏足这部册子前半步。
桑槐京和霍文面面相觑,又长又厚的因果册要怎么拿下来成了件棘手问题。
霍文想试试用操纵生死簿的方法,不过可能会过分消耗体力法力,而且后续翻找陈瑾的内容也是个大工程,他们时间紧迫,实在容不得一点浪费。
此时,身着与镇守官相同制服,戴着防尘手套推着运书滚轮车的工作人员恰好路过两人边上,见二人手足无措,就上前善意解说道:“因果册同生死簿一样,是本活书,但它会随着人、事、时间的推移,内容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所以我们也会定期更换摆放位置。”
“啊、原来如此,多谢告知。”桑槐京向工作人员不太好意思的答谢。
“没关系,一般外勤的同事第一次来查这个都不太清楚。噢,还有,这个因为太厚翻阅不便,我们设计了一套使用方法,你们走到书尾那头,有贴说明。”这位工作人员眉间有一颗好看的朱砂痣,他朝两人略略点头别过,便推车离开了。
“说到底还是生死簿实用,我们每年向上头还旧换新,也不至于越攒越厚,方便携带。”霍文说着往书尾那侧走了过去。
“哎?老大,忘了问你,你怎么想起要来查因果册的?从我做无常使者那会开始,业内不是行着一句话嘛,‘改命改运因果不定,己因结己果无解也’。因果册的纪事是不全的,就连阎王都要配合天眼铜镜核查。”
“嗯我知道啊,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霍文抬头,看向因果册使用说明,答道:“陈瑾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因果册只显现已死之人,所谓的纪事不全,是因为自己的因结自己的果,若是他人的因刻意干扰自己的果,册上有果无因,所以对无常判官们来讲因果册在工作中是真没啥用。
“啊?生死簿上不是有吗?”桑槐京二丈摸不着头脑。
“陈瑾的魂魄被动了手脚,而且尸体烂成那样,定有古怪,因果册唯一万全的一点,便是亡者的业果,有人能利用法术骗我们,一定也有办法延长死时。”霍文照着使用说明准备捏诀念咒。
桑槐京忽然茅塞顿开,两手一撞悟道:“我知道了!其实你是想查陈瑾的魂魄在哪里?”
霍文一记眼刀飞过去,朝桑槐京做了个噤声手势。
桑槐京抿住嘴,他算是明白了,想准确定位陈瑾的魂魄,用冥界的那些寻魂法子不是会欠人情就是会留记录,他们两既然钻了黑叔给的空子,就绝对不能再让别人知晓这件事,所以霍文才会想到利用因果册来查。
果然多干几年积累的经验够吃点老本。

第8章 Who are you?7.
桑槐京搭载霍文,不急不躁驶着那辆银灰色的破捷达来到了南城西区与北区的交界处,同时这片区域也正是他们另两位同事,虎司使和胡司使各自管辖地的交界处。
两人的车停泊在了路边,被周遭的住宅楼所包围。
坐在车里,霍文看了眼时间,搔了搔鼻头,刚过中午,还早得很。他又瞄了一眼对面住宅楼的大门进口,保安正在精神抖擞的站岗中,这大白天委实行动不便啊。
桑槐京伸头,望了眼当空的大太阳:“老大,我们来得是不是也太早了?”
一旁霍文支起呵欠,顺势传染给了桑槐京,搞得两人前前后后连着打了好几个。
霍文揉着眼角余泪,阳光晒得他暖洋洋的,他放下座椅靠背,边定手机闹钟边困倦道:“不急,轮流值班补觉,怎么也得待到个晚上九、十点再开工。”
桑槐京不满地盯向抢先一步揣手睡觉的霍文,幽怨应了声:“哦。”
陈瑾的魂魄无疑是被谁带走了,而明明是意外致死的徐爱梅,她的魂魄竟不归无常部负责,名字硬出现在了判官的生死簿上,显然算作非自然死亡。但霍文和桑槐京上门收她时,生死簿上的提示加之听闻她自己的描述,都不像是被谋害,那为什么最终徐爱梅还是归到了他们判官科的手上呢?
直到两人翻了因果册,才搞了清楚。
因果册虽纪事不全,可简明扼要,册子上记载了陈瑾一个半月前就被谋杀身亡了,但身死魂移,移到了他们此时盯梢地这片住宅楼中的某一户里,再结合他们收错的纸扎陈瑾,两人大致拼凑出了真相。
地府的因果册只显死人因果,至于活人的,那都摆在天界,只有人死后,关于此人的那部分因果才会转入冥界,两人自然也无法探究究竟是谁对陈瑾的魂魄捣了鬼。
结合生死簿,他们只知一开始,由谋杀陈瑾的凶手将她的尸体砌进墙里,尔后有谁来到了凶案现场,故意留下纸扎意图欺蒙冥官,还利用某种术数带走了陈瑾的魂魄并为其续命。尸体被凶手砌进墙内恰好配合上了为陈瑾续命的手法,只要尸体不被人界暴露,就不会触发到生死簿,至于留下的假魂魄纸扎,恐怕是以防万一用作拖延时间的。
霍文和桑槐京猜测,陈瑾还尚未完成续命,应该仍处于魂魄与载体的融合阶段,如果陈瑾已经完成了续命,那么即使她的尸体在人界暴露,生死簿也断不会被触发,她的名字根本上不了册子。正因续命步骤未完成,所以墙的意外坍塌导致她的尸体滚落,吓死了徐爱梅,才将她的名字触发到了生死簿上,而徐爱梅也因此变成了被间接害死的亡魂,一并上了判官科的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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