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渺一脸疑惑：“这不就证明了江余是有自我意识的，自己出去的吗？现在联系不到他，估计只是不想让你找到吧……”
他来的一路上都在打江余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以为江余是被人绑走了，结果是自己走出去的？
顾知潮依旧眉眼凝重。
他当然知道江余是自己走出去的，这也是他没有办法报警，也没理由跟沈家把事情闹大的原因。
看上去很正常的外出，但是人却联系不上，不仅是江余，沈听也联系不到，沈家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如果真的是想出去透透风，江余的性格，绝对不会把手机关机，更何况江余还把那个只安装了微信手机带走了。
拿着那么一个手机出门，明显是想要和他联系的，但现在却失联了。
郑渺看顾知潮的神色便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顾知潮，你告诉我，江余不惜把人迷晕也要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渺的声音渐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这两个人官宣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余是被强迫的，很快就去联系江余，但联系不到。
而在今天上午，江余主动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祁燃的事情败露了，顾知潮逼他官宣，为了不让他反悔才断了他的通信。
当时他觉得江余的话十分自然，与他料想的无二。
而且顾知潮竟然选择官宣，看来是对江余的爱占了上风，问题应该不大。
但现在再回想，江余估计没对他把话说全。
他之所以觉得合理，只是江余刻意说出了他猜测的内容，看似“印证”了他的猜测，其实只是为了不让他起疑。
“顾知潮，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江余关起来？江余又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地出去？”郑渺质问道。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太明显了，顾知潮的紧张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面对郑渺的怀疑，顾知潮并不准备回答。
看来郑渺也不清楚祁燃的身份，也是，江余本人都毫无察觉。
“郑渺，祁燃这个人对于江余来说……意味着什么？”
顾知潮咬着牙问道。
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还反过来被问话，郑渺不免有些生气。
带了些讽刺，郑渺翘起二郎腿，抱着臂回答他：“只因为你和祁燃长得像，他就在你身边待了快五年，你觉得呢？”
顾知潮本来就深色阴沉，再多阴沉一些好像也不明显了。
只是，郑渺本以为能惹怒他，没想到他依旧是沉默着，倒是旁边吃瓜的颜开宇“嚯”了一声。
两人都看向颜开宇，颜开宇发觉自己反应太真实里，急忙讪笑道：“别管我，继续聊，当我不存在。”
颜开宇现在多少有点激动，这瓜吃得爽啊。
和大部分“知情人”一样，他也知道，江余是作为简淮的替身在顾知潮身边的。
谁能想到江余竟然是把顾知潮当作替身的？
颜开宇不是表演系的，他和郑渺都是音乐系的，所以表情控制得不太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激动。
虽然颜开宇忍住了没说话，但是郑渺仿佛从这人的脸上读出了“江余牛批”这句话。
真后悔把这个人带过来，好羞耻。
为了正经一点，郑渺思忖了片刻，正了正神色，收了嘲讽的态势，认真道：
“在祁燃出现之前，江余纯纯就一个不良少年，抽烟喝酒打架上网逃课，怎么说呢，江余现在没蹲局子，祁燃占大头。”
又是一阵沉默，顾知潮那么悲痛，但颜开宇却好奇发问：“那这个祁燃是……警察？”
“不是，祁燃是酒吧店长，江余砸了他的店。”郑渺回答道。
一个港风帮斗剧的开场，还是见血的那种，却发展成了青春恋爱小甜剧，但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江余之所以成为了现在的江余，和两个人关系最大，一个是江挽，另一个就是祁燃。”
江挽塑造了江余的骨骼，而祁燃填补了他空洞的躯壳。
“顾知潮，我可以承认他爱你，但他绝没有办法放下他的过去，我想你也明白。”
“你没见过，所以你难以想象当时江余有多烂，他最极端的时候，甚至要带着江挽一起自杀。”
“是祁燃救了他们。”
“江挽查出癌症的时候，也是祁燃在支撑着他们，不然那俩疯子绝对活不到现在。”
郑渺叙述着他所知道的，关于江余的过去，不用任何怜悯的语气，只给人一种深深的灰暗感。
显然，祁燃就是这一片灰暗中，唯一照进江余身体的那束光亮。
“你说祁然啊？他是我的恒星，我身体中的光，每一束都是他给我的。他失落我就暗阖，他轻愉我就敞亮，我不是我，他才是我。”
江余坐在沈听的副驾驶上，轻轻说着。
他的声音没有宠溺，没有温情，只是平淡地叙述着一件事，也不心潮澎湃，也不慷慨动情。
沈听开着车，默默听着，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他是以轻松玩笑的语气问起祁然的，但得到的回复却并不能让他轻松。
四年，他以为自己是比不过顾知潮，却没想到最终他们都比不过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人。
“那他走了这么多年，你要怎么去找他？”
“你不知道他在哪？”江余一歪头，看向沈听，轻轻一笑，“那你开得这么快，是要把我带到哪去呢？听哥。”
如果沈听是想要把人劫走，那他必须要早点找到江余。
他和沈听做了多年朋友，知道沈听的秉性，也就是在江余面前收敛点，背地里，那些富家公子爱玩儿的沈听一样不差，更何况沈听等了江余四年。
虽然同样是限制人身自由，但人在沈听那里，绝不能保证江余的安全。
而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像是郑渺猜测的那样，沈听只是为了把江余救出去，那也好不到哪去……
按着郑渺所说，祁然对江余来说太重要了，所以获得自由，那江余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他。
不能，绝不能让他见到祁然。
这么想着，顾知潮的车速就越开越快，朝着沈家宅邸的方向飞驰而去。
路途很长，窗外的星辰都被他甩在身后。
廖泉就坐在副驾驶，不断通报最新的消息。
因为刚醒来不久，廖泉还浑身无力，所以只能让顾知潮开车。
本来他是不该跟过来的，但他觉得自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迷晕了，实在是丢了个大脸，于是应该将功补过，去把小先生抓回来！
这么想着，廖泉原本就严肃的表情就愈发悲壮了。
“……刚刚王承那边发消息说，您下午去物业的事情暂且被压下去了，理由是因为物业没有管好门禁，允许陌生人进出打扰了您的私人生活，所以您一气之下才去的。”
“嗯，沈听的车追踪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一开始江余上的那辆车，刚才在郊区的一个停车场发现了，应该是换车了，监控没有拍到。”
“路上的监控呢？”
“这个需要和警方沟通才能拿到，毕竟不想暴露小先生失踪的消息，所以目前还有些困难。”
顾知潮面不改色，一双深蓝的眼眸紧紧盯着前方的夜色，虽然沉静无波澜，却能读出他内心的紧张。
目前的情况偏向第一种可能性，沈听应该是把人劫走了。
傻瓜，你迷晕廖泉的药是沈听给的，难道你就不想想沈听为什么会有那种药吗？难道你就不怕沈听把药用在你身上吗？
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沈听？江余，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
此时，某个别墅区内，江余悠悠醒来，头昏得厉害。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北欧风格的吊顶，白晃晃的，不是家里熟悉的那盏灯了。
下意识的，他喃喃叫道，“顾知潮……”
四周安静又空旷，他的声音明明又粘又细微，却还是显得那么嘹亮。
江余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又困又头疼，是那种熬了三天大夜，又猛睡三天三夜之后的感觉。
他尝试着坐起来，尝试着命令自己的身体动一动，但达不到效果，只是微微动了动脖子。
然而，他扭动脖子的微小动作，却带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金属的碰撞声让江余猛地清醒了，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沈听，沈听……
完了，早知道就不这么莽撞了。
沈听前几天借着点外卖的名义给他送了药，他也不是没起疑心，毕竟上次接触这种药还是在上次，就是被周文默暗算的那次。
但是他太想见到祁然了。
而四年来，沈听虽然喜欢他，但行为上一直足够君子，算是很不错的朋友，所以他还是选择相信。
毕竟除了这个方式，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逃离顾知潮的监控。
只是……终于还是赌输了吗。
躺了一分钟左右，江余尝试攥拳，终于能用上力了。
于是他撑起身子，缓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期间哗啦啦的链条的声响一直伴随着他。
而当他坐起来时，赫然发现，床尾竟然坐着一个人。
霎时间，江余差点吓得背过气再次倒下去，但还好他及时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
停顿片刻，江余叫了他的名字：“听哥。”
像是往常一样，他管他叫“哥”，而沈听不回头，也不出声。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直呼沈听名字的，只是后来一次喝酒输给了沈听，所以被要求叫“哥”。
他们的关系，原本是可以一起喝大酒的那种。
但是现在，在一片又一片的沉默中，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像是指数函数的函数图像与x轴，又像是抛物线图像与原点。
他们曾经很要好，但是从现在开始，过去的都只能被叫做“曾经”了。
“听哥，换个地方锁我好不好，锁脖子挺酸的。”
沈听依旧在床尾坐着，不说话也不回头。
江余是很懂他的，不如说，他很擅长体悟他人的情绪，这或许是演员的本能与天赋。
他知道沈听其实也很悲伤，只是他们别无选择了。
于是，他费尽力气支起身子，从床都一点点蹭到床尾，最后坐到沈听身后。
“咚咚咚，摩西摩西？”敲门一样，江余敲了敲沈听的后背。
像是敲醒了沉睡的心灵，沈听猛地转过身来，攥住江余伸过来的那只手腕，把人压了下去。
雷鸣一样激烈又迅速，同时也很快停歇了。
没有吻到。
江余像是预判满分的电竞选手一样，猜准了沈听的反应并挡住了。
他轻轻一笑，笑得一如以往，放浪又轻佻，“除了kiss，其他我都不介意。”
虽然也会有吻戏，但如果不是演戏的话，那么我的吻只能留给我爱的人。
而做.爱与爱，显然是不互通的。
江余和沈听离得太近了，他们的眼睛几乎相接。
江余清楚、透彻地看到了沈听眼中的情绪，恼怒、不甘、羞愤、暴戾，什么都有，但更多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悲痛。
“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爱我啊，听哥。”江余卸了力，叹息一般地说道。
被下了药，刚刚醒来，他本身就没有力气，能爬过来挑逗、再挡住沈听，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好累。
但是如果别无选择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听哥，如果我们注定要这么走下去的话，如果别无选择，那么至少不要接吻，其他的我随你，好不好……”
“江余，你看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凭什么和我提要求！”沈听快疯了，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喊得江余的耳朵和心脏一起疼了。
江余笑得温柔了一些，“好了好了，我清楚，我什么都阻止不了，所以算我求你的，哥，算我求你。”
第86章 江简两家
郑渺和颜开宇守在了江余家里，电视机开着，放着午夜档的电视剧，便宜又无聊。
顾知潮今天下午就走了，要去沈家，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找到江余。
郑渺完全睡不着，双目无神地盯着屏幕，颜开宇也在旁边陪他熬着。
虽然和江余是四年舍友，江余失踪了他也担心，但看着郑渺为江余失神，颜开宇还是觉得窝火。
“既然那个沈听喜欢江余，应该不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而且江余是公众人物，总会露出马脚。”
颜开宇想要稍微安慰一下郑渺，然后让郑渺去睡觉。
而郑渺也知道，颜开宇说得在理。
沈听和江余都不是普通人，一旦出了事绝对关注度爆裂，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只是尽管如此，郑渺依旧心慌得不行。
颜开宇看着郑渺愁容不减，一把攥住了郑渺的脚踝，不顾郑渺的挣扎把人拽了过来，“别想了，想也没用，不如赶紧睡。”
“……滚远点。”郑渺把颜开宇的吻推开了。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在别人家里，但看到郑渺如此忤逆，颜开宇还是忍不住地想发火。
“我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没见过你一张好脸色，你是不是欠收拾？”
郑渺不理他，奋力地从他怀下钻了出来，差点滚到了沙发下，还好撑住了。
有些丢面，但还好，只有一点点。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的好脸色只给我可爱的哥哥。”郑渺站起身来，朝着颜开宇莞尔一笑，满是挑衅。
而正当颜开宇伸手要去抓的时候，郑渺就十分及时地躲开了。
“别碰我，我要打电话。”一副有正事的样子，郑渺连忙拿出手机来，跑到窗边。
颜开宇气得笑容要坚持不住了，一路跟着，跟到郑渺身后，见郑渺蹲下了，他也跟着蹲到了郑渺身边。
郑渺察觉到了，蹲着往旁边挪了挪，而想来顾及形象的颜开宇，竟然也和他同步挪了挪。
刚播出去的电话在这时接通了，“喂？渺渺吗？情况怎么样了？”
看了眼旁边的人，郑渺短暂思忖片刻，没有回避，直接跟对面汇报道：“顾知潮去沈家了，刚才传回的消息是，沈听和江余中途在停车场下车了，追踪不到，奶奶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对面的老人叹了口气，摇摇头：“查了附近几个沈家名下的宅子，没有出现。”
“……沈听有什么比较要好的朋友吗？这种事，去自己名下的房产早晚要被发现，他应该提前找好了别的房子。”颜开宇听了电话说道，目光落在窗外稀稀拉拉的星辰上。
“诶？渺渺你身边有人吗？是朋友吗？”
郑渺看了他一眼，“是我和江哥的大学舍友，听说事情后一起过来的。”
“是朋友啊，真好……你们早点睡吧，我们会尽快找到他，如果必要的话，还请你帮我联系一下顾知潮。”
“嗯，奶奶你也注意休息，早点睡。”郑渺乖巧道。
没有过多的客套，既然都没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双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颜开宇转过头来，盯着郑渺的眼睛：“这人是谁？”
“你不用知道。”
“总不会是，江余的奶奶或者外婆吧？”
“……别管。”郑渺犹豫了一秒才回答，但这一秒已经足够了。
颜开宇伸了个懒腰，他不清楚江余的家事，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余这边竟然只有一个老人关心，还真是令人唏嘘。
“江余他爸妈呢？都不着急的吗？”
“说了别管。”郑渺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了。
其实，把这件事告诉江家，他是犹豫了很久的。
他很清楚江余对于自己的家庭有多厌恶。
无论是当年抛弃江挽的江家，还是把他们赶走的简家，在江余心里早就不是亲人了。
可是当很多事情过去了，大家都冷静下来的时候，沉淀在底部的血脉亲情也显现出来。
尤其是江家，对于江余的事情一直在默默关注着。
因为不好直接联系江余，所以江家几年前就联系上了他，拜托他照顾江余，询问江余有什么困难他们能帮助。
而他本身没有什么可以支配的力量，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求助江家这种世家大族。
毕竟现在拖一分钟，江余的处境就会恶劣一分钟。
他不认识沈听，也不清楚沈听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只是爱着江余，那最起码不会对江余的生命安全有所威胁。
如果他是个性格极端的，如果他带着江余去寻死……
郑渺的神情愈发严肃，他想，要不要试着联系一下简家？
简尚辰虽然狗，但起码是一条有权有势的狗，找起人来会不会比较方便？毕竟是江余的亲生父亲，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