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么平静地对着一个头号情人介绍新情人，真不愧是顾知潮。
“我知道他。”
“那个……顾哥。”身后传来了那个苏嘉裕的声音，这种情境下还能开口叫顾知潮，当真是自信心爆棚了。
顾知潮本来是在看手机的，听见声音就抬起了头。
先是看了眼苏嘉裕，又是看了眼他，然后朝着那苏嘉裕伸出一只胳膊，“过来。”
这是江余没想到的。
让自己给他擦头发，然后抱着小明星刷微博，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这是要在他面前给这个小明星立威吗？
“好了。”江余将毛巾丢在了床上。
顾知潮正跟小明星蹭鼻子呢，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跟那个苏嘉裕说道：“去洗个澡，我带你回去。”
苏嘉裕笑得张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在路过他的旁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
江余表面没有什么异样，心中却揪成了一团，做完送回家？这是顾知潮能提供的服务？
江余开始自我怀疑了。
不应该吧？这小明星长得也不是很像简淮啊。
是顾知潮变心了？不爱简淮了？
心中疑惑太甚，江余难得地微微蹙起了眉。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顾知潮看着他微皱的眉，竟然笑了。
“想什么呢？”
顾知潮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在想，你说带他回去，是要走的意思吗？今晚不在家住？”
“这是给你买的公寓。”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顾知潮的话不带感情，异常冰冷，让江余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这个房子确实是顾知潮买给他的，但自从他住进来以后，顾知潮也搬进来了，所以他才会默认这里是他和顾知潮“家”。
现在，顾知潮是要跟他分开住的意思吗？
顾知潮一直盯着他，见他发愣，开口问道：“有问题吗？”
江余垂下眼眸，将失落隐藏得干干净净：“没有，只是现在一会儿去和沈听吃什么。”
“……沈听送你回来的？”
“嗯，他没告诉你吗？”
不知他哪里说得不对了，顾知潮好像突然烦躁了，本就凌厉的眉眼一皱，有种让人生寒的气质。
不等他反应，顾知潮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拉，将他放倒在床上。
耳畔传来浴室哗啦啦的水声，眼前是近在咫尺的男人，这未免有些刺激。
这种情况下，江余反倒笑了。
他蹭了蹭顾知潮的耳朵，低声地问了一句：“怎么，没尽兴吗？”
他是笃定了，有那个叫苏嘉裕的在，顾知潮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但是他失算了。
嘴唇上传来的痛感，和抚到腰间的手，都在告诉他，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江余懵了，笑容有些绷不住，开始推搡。
但他的反抗像是给顾知潮打了狗血似的，咬他咬得更起劲了。
江余吃痛之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顾知潮掀到了旁边。
两人都有些懵，尤其江余。
顾知潮沉默片刻，从床上坐起来，想起什么似的，抹了下嘴唇，露出浓烈的厌恶来。
“跟何皎皎怎么样？”
江余意识到，顾知潮是误会自己和何皎皎发生过什么了。
他是嫌弃自己脏了。
“挺好的，嫌我脏就别碰我了。”
江余说得清淡，说完就起身整理衣服，然后转到衣柜前，开始给顾知潮拿衣服。
一些出门常穿的，居家穿的，还有内衣、袜子等等，各种衣服被江余收拾了出来。
正当他准备拉行李箱过来装上时，顾知潮忽然打断了他：“不用了，我不差这些。”
两人沉默了。
平常，江余拍戏回来一定会给顾知潮讲一讲剧组的趣事。
但是这次他回来就上了综艺，结果在综艺上碰见了何皎皎，没来得及跟顾知潮絮叨那些事，就被送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冷漠，为什么突然这么突然？
顾知潮，你就算不爱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过……
江余想不通，一个人坐在飘窗上，将情绪掩盖得很好，纵使心中已经被揉烂了，也一句都不问。
很快，苏嘉裕出来了。
他看了眼飘窗上的人，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跳到了床上，从背后环住了顾知潮的脖子，竟然要顾知潮背他。
江余也不禁抬起头看过去，让顾知潮背他？这要求提出来不怕被一个过肩摔吗？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顾知潮只是温柔地跟他说别闹。
作为一个出道就拿了最佳新人奖，三年拿了最佳男主的实力派演员，江余一直很善于隐藏情绪。
可是现在，他却生生地凝固住了。
干嘛啊？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这么温柔地对待别人？
他去剧组的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余，你给我买的衣服很合适。”
忽然，苏嘉裕一句话，将顾知潮的目光也拉了过去，看到飘窗上呆怔的人时，顾知潮的神情几不可察地一滞。
苏嘉裕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在顾知潮面前，把江余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江余回了神，垂下头，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请你们离开吧。”
“啧啧，受冷落了？不开心了？”虽然苏嘉裕没想到江余能这么直接地下逐客令，但依旧肆意地。
而顾知潮并不准备作任何表态。
但是这种情境下的不表态，就已经是默认了苏嘉裕的放肆，默认了江余的卑微。
江余不准备接话，插兜想要掏出烟盒，但是兜里是空的。
他想起来，沈听把自己的烟都收缴走了。
于是他从飘窗上下来，在苏嘉裕充满讽刺的目光中，沉默着一步步走出了卧室。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就逃了？真没劲。”苏嘉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像是要将他贯穿。
——鱼鱼，出来吃宵夜吗？
江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沈听消息时，卧室的门响了，顾知潮拉着苏嘉裕走了出来。
敲屏幕的手指停了片刻，随后一切如常，头也不抬一下。
——吃，你来接我。
——行啊，你想吃什么。
沈听是秒回的他。
顾知潮没有开口，但是江余明白，他们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按着苏嘉裕那个不怕事的性格，走前必是要来跟他挑衅的。
果不其然，苏嘉裕走到了他面前，见他不抬头，就俯下身，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笑得放肆，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别装作看不见吧？江余，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无趣的，稍微有点气骨啊。”
江余烦得很。
他瞥了眼门边看戏，一脸嘲弄的顾知潮，转回来目光，嘴角挂起一抹笑容，攥住了下巴上那根手指，猛地往后一拽。
苏嘉裕没料到江余的动作，直接被拽倒在了江余怀里。
“你干嘛！”苏嘉裕暴怒，怒喝一声，想要从江余身上起来，却被江余扣住了后颈。
江余抬着头，苏嘉裕被他摁得低着头，两人额头相抵。
“成团都失败了，以为能在我这里赢吗？小心脱不了身啊。”
江余笑着说道，声音不大却着实具有穿透力一个个字砸在了苏嘉裕心里。
苏嘉裕被他说得一痛，但很快反应过来，一个被顾知潮遗弃的棋子，还在这里跟他装什么？
苏嘉裕恶狠狠地抬起手，冲着江余的脸就扇下去。
江余没有躲。
“啪”的一声，江余白皙的脸颊生挨了苏嘉裕一巴掌，很快就泛起了红痕。
苏嘉裕也懵了，他以为江余能躲开的。
手足无措中，苏嘉裕看向顾知潮，见顾知潮向自己走过来。
那一瞬，苏嘉裕慌了，虽然他一直自信顾知潮是不爱江余的，是喜欢自己的，但是那个罗刹般阴森可怖的神色还是将他吓到了。
走到两人面前，顾知潮先提溜着苏嘉裕，把他从江余身上扯了下来，然后扽住了江余的衣领，直接将人从沙发上扽了起来。
江余被勒得跪在快窒息，目光却死死盯着顾知潮，嘴角的浅笑配上脸上的红痕，显得愈发妖冶。
“你……”
顾知潮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江余的笑容，却被噎住了。
江余死死盯着那双眼睛，眼窝深遂，衬得那两颗眼珠有如黑洞，能把一切都吸引进去。
沉默了许久，顾知潮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别动他。”
说完，像是丢抹布一样，顾知潮将江余丢在了沙发上，攥住苏嘉裕的手腕就往外走。
苏嘉裕被顾知潮攥得手腕生疼，想要让他松一点，但被顾知潮冰冷的神色吓得完全开不了口。
虽然顾知潮现在对他也没温柔到哪去，但总比对江余好吧？对吧？
苏嘉裕这么安慰着自己。
“砰”的关门声传来，江余保持着被顾知潮丢下的姿势，十分别扭地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最后，是沈听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呆滞。
电话铃声是顾知潮新剧的片尾曲，是顾知潮本人唱的。
江余听着动人的歌声，不急不缓从沙发上爬起来翻找手机。
在沈听都快急炸了，恨不得直接上楼砸门的时候，江余终于接听了电话。
“喂？”
“你干满呢？怎么这么久才接？”
“没干嘛，就是找了会手机。”
沈听虽然看不到江余，但好歹是跟江余做了四年的朋友，听这语气就知道江余现在兴致不高，压了压火，没多问，让江余下楼。
江余摸了摸脸，火辣辣得疼。
“马上下去。”
江余挂了电话，翻出一个口罩带上，下了楼。
车就停在楼下，车窗摇下，沈听将胳膊支在窗框上，拖着下颚等他，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在方向盘上。
江余往上拉了拉口罩，走了过去。
“沈听。”
“上车。”沈听没下来给他开车门，毕竟都认知这么久了，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谄媚。
但是江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副驾驶，而是打开了后排的门，钻了进去。
沈听从江余开门的时候就懵了，直直瞪着他，直到他落座，关门，系上安全带。
似乎是感觉到了前面那人在看自己，江余偏过头躲过他的目光不与之对视，然后往上拉了拉口罩。
“……你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干嘛坐后面？”
“我乐意。”
沈听闻言顿时就火了，拍了一把方向盘，这是什么奇葩的女朋友吵架专用台词？
他从后视镜看了眼江余，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看起来蕴满了怨气，似乎是受了什么气。
沈听毫不犹豫下了车，绕了一圈到江余那边，打开车门，在江余有些许慌乱的目光中，直接扯起他的胳膊。
“疼疼疼，你干嘛？”
沈听不顾江余的推搡，直接将人拖下车，强硬地拽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把人摁了进去。
江余的咒骂声顿时消音，沈听心满意足拍了拍手。
等他再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时，江余已经抱着手臂在那里生闷气了。
“别闹了。”
江余依旧不理他，垂着脑袋，又往上拉了拉口罩。
沈听笑着凑了过去，“别演了江余，我还不了解你吗？”
江余依旧不说话。
两个人离近了，沈听才就这公寓楼里散出的微弱灯光看到，江余的眼眶是泛红的。
什么情况？
沈听这才有些乱，直接扣着江余的肩膀把人扳了过来，江余却非要偏过头去，还下意识挡住了脸。
这个动作成功地引起了沈听的怀疑。
他一把掐住江余的脖子，猛地将他摁到车门上,“别动！”威慑过后，沈听打开了车内的顶灯，一把将江余的口罩扯了下来。
“……是谁？”
“……没有谁。”
“你别给我装，江余，实话实说，刚才在上面发生了什么？”
江余见已经被戳破了，红着眼眶盯住沈听，盯了两秒，猛地将他推开了。
“如果我说是顾知潮打的，你也帮我打回去吗？”
江余的嘶喊声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异常沉闷，给沈听喊得心里一颤。
“无论是谁，只要碰了你，都得还回来。”
难得的，沈听放狠话时用了这么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慰的语调，显得莫名深情。
江余委屈巴巴和沈听对视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半晌，似乎是终于卸下了戒备，江余哆哆嗦嗦，开始讲述自己回来以后的事情。
其实很简短。
但江余讲一会，停一会，让沈听听得又气又急，好几次想直接给顾知潮打电话，都被江余制止了。
等到江余讲完“他把我丢开，拉着苏嘉裕走了”，沈听差点没把方向盘掀了。
江余把腿缩到车座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黑漆漆的街道。
他喃喃问道：“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此时，纵然沈听十分想要骂人，但是还是要关注江余的情绪，安抚他道：“你别这么想，江余，只要你想要，没有人能不爱你。”
“但是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
沈听无法否认这一点，他们这帮人都知道，顾知潮对江余是没有情的。
只不过是因为长得像另一个人，才会把江余留在身边。
当然，这也和江余的性格有关，敏锐，知分寸，是极其优秀的情人。
对待一个优秀的情人，当然可以宠，顾知潮原来也很宠江余，但是只有宠，没有爱。
现在……连宠都不想宠了吗？
沈听有些颓然地靠在了车座上，遮住了眼睛。
他很想说，江余，你回头看看，是有人愿意给你爱的。
爱得越深才会越珍重，江余，如果是我，绝对不可能让你这么委屈。
其实沈听有无数次想要劝说江余放弃，放弃顾知潮，转头看看他。
但是他知道，沈听是深爱着顾知潮的，爱得死心塌地，压根没有他介入的余地。
正当他还在抑郁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难过啦，沈听，我其实没那么在乎自己的脸。”
沈听被这突然轻松的语调惊住了。
他一时分不清江余是真的不在乎，刚刚的难过都是在演自己的，还是说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但是马上，江余已经彻底摘了口罩，丝毫没了刚才的落寞。
沈听脸一冷，“你演我？”
“嗯，想看你担心我的样子。”
江余把原本很欠揍的话说得充满撩拨，让沈听想揍他也没能下得去手。
“他要不要你我不管，你再笑，我绝逼不要你了。”
沈听放了狠话，江余并没有被吓住，他知道沈听惯他，就过去扒拉沈听的肩膀，“别啊哥，还指着你请我吃宵夜呢。”
“滚，我再心疼你一次管你叫爹。”
“可别了，主要我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儿子，太傻了。”
江余把额头垫在沈听的肩头，沈听气恼地抖了下肩，江余额头一滑，差点栽进他怀里，最后还是被沈听抬手撑住了额头。
“你可离我远点吧。”
沈听说着就要把人推开，江余嘴角含着笑，握住了沈听的手，搁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沉默片刻后，他用极低、极温软的声音说：“是真疼。”
到底沈听还是心疼他的，想要抚摸，却又害怕越了界，犹豫半晌终于将手抽了回来，略带责备道：“那你不躲？”
江余不说话。
他不躲，是因为他不想躲，他想看看顾知潮的反应。
原来顾知潮不爱他，却是愿意宠他的，苏嘉裕这种放在原来是要被顾知潮封杀的。
但是今天没有。
江余确实不在乎自己的脸，他在乎的只有顾知潮。
“沈听，帮帮我。”
“静姐，这次你可能猜对了。”
陈静盯着江余的脸，又气又心疼，恨不得给他再来一巴掌让他左右平衡。
江余正在看剧本，明天就要去试镜了。
陈静没下得去手，坐到他旁边，把他的脸扳过来，皱着眉端详半天。
“就给你放了三天假，我就三天没看着你，你怎么搞的？”
“四舍五入，算是顾知潮打的。”
江余朝着陈静笑了笑，显得轻松顽劣，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是陈静却着实听得一怔。
顾知潮打的？这怎么可能。
江余推开了陈静的手，摸了摸脸颊，过了两天，已经不是很疼了。
放下剧本，江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显得倦怠慵懒，这似有若无的困倦恰好把他眉间的戾气隐藏了起来。
支着下巴往沙发扶手上一歪，江余眼都不抬一下，“他可能不要我了。”
这话被他说得太轻飘，陈静甚至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