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意犹未尽地留言:“见面聊啊,我们先出发了。”
祝子绵立刻关了群,也对,见面再骂吧。
他放下手机,抱歉地看向滔,“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滔点了个头,两个人起身离开咖啡厅。
在咖啡厅门口,滔刚一转身,祝子绵又把他叫住,“对了,关于咱俩说的事,不要让峦知道。我会有其它方法,让峦提高你的分成。”
滔上下打量了一下绵,感觉绵没憋什么好事儿,不过,他不想问。知道得太多,他怕被灭口。
于是简单嗯了一声,就走了。
滔离开后,祝子绵又给峦发了一条消息:同学们要来看我,我先回家装病了。【含着温度计哭唧唧的生病小猫.jpg】
收到绵消息的时候,峦正在滔和楠的办公室。
今天一下午,他忙得太投入,忘记了时间。松口气的时候,才发现绵不在八层,正到处找。
找到滔和楠的办公室,听楠说,滔领着绵下楼喝咖啡了,他的脸色瞬间一沉,直觉:滔这个铁公鸡突然拔毛,肯定有鬼。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绵的消息。正在犹豫要不要和绵一起回去的时候,滔回到了办公室。
一见滔,峦不犹豫了,只回了一个“好”字,就收起手机。
继而他冷冰冰地对滔说:“跟我去办公室。”话落,人已经走出屋外。
楠见状,慌张地凑到滔身边,“我说什么来着,绵失忆了也是董事长的人,你招惹他干嘛啊。你看董事长那脸色,多吓人。”
滔的脸色也不好看,像社畜无奈帮老板背锅,“也不知道是谁在招惹谁。”
“啊?”楠惊得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是说,绵失忆了,不喜欢董事长了?”
滔哪里明白?他推了楠一把,“干你的活去。”
没一会儿,滔上了八层,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峦一见到滔,没有丝毫客气,开门见山地就问:“你找绵干什么?不会又在想什么威逼利诱的事吧。”
滔感觉心里有个小人,都给董事长跪了,并嚎啕大哭,“董事长啊,你快管管你老婆吧。是他在威逼利诱我啊。你老婆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的心思诡得一批,连你都骗呀。”
滔由着心里的小人发泄了一通,面部表情倒是纹丝不动,等发泄完了,他平静又专业地说:“我听绵经理说,他策划天起游戏之前,就玩过追爱,而且一玩就感觉熟悉。所以我想他对追爱的后续期待,肯定能给我们提供策划方向。就想跟他深入聊一下。”
峦半信半疑,“所以,你们只聊了游戏?”
滔极镇定,“是。”
峦垂下眉,手指点了两下,顿住时,他漫不经心地说:“好啊,那你说说,他觉得追爱后续,要更新些什么内容。”
滔松出一口气,好在,他和绵是真聊过的。于是他从从容容地把绵的想法说了一遍,细致入微。把两个人只谈了游戏这件事,强调得清清楚楚。
峦听得也很认真,听滔说完时,还意犹未尽似的,“没有了?”
滔翻起眼想了想,确认,“没有了。”
峦眉心蹙起,有些困惑,手指又点了几下,像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绵的意思是,追爱下一步还是以单机游戏为主,并不加入服务器,也不加社交功能是吗?”
滔:“嗯。”
峦更想不通了,难道绵还要留一手?“那天起那款小妖精,他们加了一些什么社交功能呢?”
听了峦的话,滔一头雾水,“那款小妖精也是单机游戏啊。”
怎么可能呢?绵测试游戏的时候,明明收到了玩家消息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加入社交功能,有透露吗?”峦又问。
滔愕然摇摇头,“没有啊。我以玩家的身份和他们运营聊过,他们明说游戏目前没有加入服务器的计划,只做单机。”
这倒奇怪了,峦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沉默了几秒后,他眸光沉淀下来,吩咐滔:“你这两天找个缘由去一趟天起,想办法拿到他们的游戏内测版。”
滔眼波转了转,“天起不是已经收购了吗?董事长可以直接向他们要内测版啊。”
峦耐人寻味地摇摇头,一字一顿,“不是他们提供的内测版。”
滔了解了,这又是要让他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思忖了一会儿,苦笑着问:“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不能让绵经理知道吧。”
峦笑着点头,不语,但“聪明”两个字,夸得很明显。
滔心里的小人又开始哭了:这两个人在干嘛呀,问题是,不管你们俩要干嘛,别玩我行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快,峦又忙了一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
斩神大楼里的人已走了大半,只剩个别需要加班的人。峦当天的工作已经收尾了,但是他没有走。
他拿着手机心事重重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在等,等绵的消息。
自己能直接回家吗?绵的同学来了,自己方便露面吗?更准确地说,绵愿意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男朋友公开吗?
峦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在等绵给他答案。然而,绵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这让峦不太舒服,还是那患得患失的感觉。
转眼间,下班点都过了半小时了,手机还是安静得可怕。峦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陷进转椅里,闭目揉起眉心的穴位。
这时手机嘀了一声打破静谧,但峦没什么兴奋,这声音不是私人消息的声音,大概率就是个热点新闻推送。
不过峦百无聊奈,顿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准备看一下,打发时间。
这一看,他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天才博士的秘密男友曝光,遭全网声讨】
这标题看得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绵被人挖出来了?
他忙点进去,一张赤裸裸的照片让他瞬间窒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他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境,能拍到这张照片的,只有他和绵,或者还有滔?
峦记得滔并没有进卧室,但这些黑客手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偷拍小仪器,峦不敢肯定。
当即,峦直接下了六层。远远就看见,滔的办公室里还开着灯。
峦走进办公室,见只有滔一个人对着电脑在疯狂输入。
“你在加班?”峦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滔面色不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对啊。今天和绵经理聊的时间长了,有些工作还没做完。所以得加加班。”
峦心想,那正好。
他也不兜圈子,直接把那张刺眼的照片打开,扔在了滔面前,“看到了吗?”
滔稍稍斜视,仅快速扫了一眼就继续看向电脑屏幕,“看到了啊,现在热搜上呢。”
峦没了耐性,关了滔的显示器,“我问你,这张照片哪儿来的?”
滔被迫直视董事长,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我怎么知道?”
峦目光变凌厉,“你怎么知道?这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滔慌忙站了起来,“董事长,这不能开玩笑,不是我干的。而且那天,我压根儿没上楼啊。”
那天屋子里没开灯,峦的注意力一直在绵身上,滔上没上楼他根本没留心。
见滔这么肯定,他觉得威逼无用,“那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人最先爆出这张照片的。”
滔挠起头,为难得要命,“这肯定不容易啊。干这种事的人,说不定发完照片,等浏览量一起来,就删掉了。现在热度那么高,全是层层转发,想追根溯源这——”
峦不语,迎着滔求放过的表情,丢了个“你必须做”的眼神过去。
顿了小一会儿,滔无奈妥协,“好,我试试吧。”
峦直起身,“有消息告诉我。”
说完,峦走出这间办公室,在僻静的拐角,他委托了其它人查一下同样的事,没错,对滔他不放心。如果是滔干的,滔肯定不会查出自己。
做完这些,峦径直离开了公司。
峦开车回到了公寓楼下的车库,已经快七点,依然没有绵的消息。峦的心情低到谷底。
其实查谁先发出这张照片,多此一举。当时能拍到这张照片的只有三个人,不是他,不是滔,就不能是别人了。
绵为什么这么做,峦只能理解为是绵对苍还有恨。
恨这个东西,太微妙了。与爱本就一线之隔,甚至胶着不清。
峦不想这么想,却不能不这么想:绵并没有真的放下苍。
想到这里,峦苦笑了一下,这不是废话吗?对于现在的绵来说,苍是他倾注了所有情感的初恋,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下。到底是自己乐观了。
哲说得对,对于现在的绵来说,他原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凭什么要求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自己呢?
不知不觉八点多,峦的手机响了,滔发来了消息,结果不出所料。紧接着,他委托的人也发来消息,结果与滔发来的并无二致。
峦躺在座椅上,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这时,绵终于发来了消息,“你回来了吗?”
峦没瞒什么,“在地下车库。”
“等着,我马上下来。”
峦关掉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他下了车,靠在车门边等绵。
没几分钟,就看到绵像只欢快的鸟向这边飞了过来。
“等久了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峦看着绵脸上的笑,心中五味杂陈,他尽可能平静着,问:“你朋友呢?”
祝子绵:“他们啊,吃完饭回去了。我给他们叫的外卖。”
说完,祝子绵就要向副驾走,峦将他拉住。
这时,祝子绵终于发现峦的脸色不太对,没那么柔和,看上去有些犀利。
“你怎么了?”
峦深呼吸了一次,知道自己平静不下去了。“绵,我这个男朋友,这么拿不出手吗?”
祝子绵抿抿唇,神情不太自然,“不是的,我不是装病吗?我就想尽可能简单一点,省得演砸了。所以我就一直坐床上,装虚弱,我就想着他们见我那样,是不是就可以早点走,但是他们一直陪着我,我只好给他们点外卖,我——”
“绵。”峦打断了他,绵的话说得很慌,很密,连带着手不停动,看上去更像是心虚。
顿了一会儿,见绵不再争着说什么,峦才继续,“绵,我并指望你这么快放下苍,我可以继续等。但是我宁愿等,也不希望你在不确定自己感情的情况下来选择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
峦的声音开始颤,看到绵手指上的戒指,心被砸了一下,努力平复了一刻才又开口,“就是,我可以继续当个备胎,可我不想你心里还有别人的时候和我演戏。你明白吗?”
祝子绵看不出明白没有,只能看出委屈。
他眼圈发红,有点手足无措。颤着唇,想说什么,但脑子好像跟不上。
“绵,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
话落,峦打开车门,动作却又顿住,“对了,绵,我提醒你,苍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那张照片伤不到他。只可能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不等绵回复,峦上了车,驱车离开了这里。
峦开车去了一家餐厅,已经过了晚餐高峰,但依然有很多人。
峦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一群年轻人早吃完了,还留在那里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汹涌讨论着。
讨论的话题不出所料,全是苍的不雅照。
“那人身份真的实锤了?”
“我看网上各种照片对比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去。居然是寰鼎大学的老师。”
“何止啊,在心理学界挺有名的,不好约的心理医生呢。”
“你们说他俩谁上谁下啊?”
峦在一旁听得如鲠在喉,这就是他口中会受牵连的无辜的人。
苍的光环太亮,抛开他出挑的外形,他的研究是给无数人续过命的。
他不是一个被受关注的流量咖,而是一个宝藏级的专家,医学界的功臣,天使一样的存在。
谁把天使逼上绝路,势必会成为全网公敌,网暴是一定的。
周遭的讨论还在继续,热点新闻也一个接一个,较平时频繁许多。事情发酵得太快,逼着方方面面的人加班给出回应。
哲的心理诊所宣布,目前只接待电话及网络业务。寰鼎大学发表声明,哲因身体原因,暂缓授课。有网友已经扒出了哲的车牌,哲的住所。
尽管也有相关监管机构在保护着哲的个人隐私,可是当网友的势力总够大,那些监管手段无异于杯水车薪。
峦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觉得把哲害成这样,他需要负责任。
他坐进车里,给哲打了一个电话,居然占线了好一阵才接通。
“你在哪儿呢?”
哲懒散地笑笑,“开着车闲逛。好在开的是你那辆新车。网友们一时还追踪不到。”
哲的语气还算轻松,可他越轻松越让听到的人不轻松。峦有种想负荆请罪的冲动。
顿了顿,峦说:“我以前那房子空着,你去住吧。”
哲再度笑笑,答得很是随意,“好啊,谢了。”
挂了哲的电话,峦启动了车。漫无目的地开到夜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惊觉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到处闲逛?
该去哪儿?峦意识收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原来的住处附近。
他想,既然都是无处可去的人,不如找哲聊几句。
于是他拐到一旁小超市,先买了箱啤酒,然后就目标明确地向哲那里开了过去。
快到小区门口时,远远地,他看到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峦车速放缓,就见一个身形高挑,包裹严实的人下了出租车,然后径直向小区里走去。
是苍,峦把车刹住了。
苍来到原来峦的住所,按了门铃。
哲打开门,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你找我有急事?”
苍揶揄地勾起唇,“以咱们俩现在的热度,我只敢这时候来找你啊。”
哲配合着给了个浅笑,耸了下肩,淡然转身走进了屋里,对于苍口中的热度问题,似乎毫不在意。
他来到厨房,用热水壶烧起水,同时用寻常的语气闲聊,“要喝咖啡吗?峦这里还有些速溶咖啡刚过期,喝了应该没大碍。”
苍脱下外套等杂七杂八,来到厨房门口。他没有回答哲,反而忧心地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配着刚才那句过期咖啡,好像潜台词是:你是不是有病。
哲干巴巴地笑着,回过头,“干嘛啊?刚过期的咖啡真的没事。我没疯呢。”
苍不悦地微皱了下眉,“我不是说这个。”
哲收了笑,嘀的一声,水烧开了。哲转身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几袋过期咖啡上。
他拿出一个杯子冲了冲,然后将一袋咖啡粉倒了进去。
“没事。不就是网暴嘛。我一个心理医生,帮那么多网暴受害者做过心理疏导,还能在自己身上掉链子啊。”
苍上前两步,看着哲用开水冲开了咖啡,然后机械地不停搅动。
“我是想问,那天晚上,你的身体还好吗?”苍说。
哲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换了个旋转方向继续搅,“这不好端端站着呢吗?我又不是个脆皮,干一次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苍靠着台面,凝视着哲的眼,语气温和,“疼吗?”
哲无所谓地笑了,抿了一小口咖啡,抬眸看向苍时,表情变得欠揍起来,“怎么?好奇啊?好奇我让你试试啊?”
苍面色不改,却显得很僵硬。
哲立刻轻笑了好几声,“开玩笑的,瞧把你吓的。”说完,他端着咖啡走出厨房。
峦的这间屋子里,没有沙发,只有两张床。哲直接走到大床上,靠着床头摆出了一个闲适的姿势。
苍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哲把咖啡放到床头,动动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没什么要紧的。顶多老师不当了,诊所不开了。我本来也不是拼命三郎,没什么放不下的。早就说了,有你的别墅加豪车,我躺平了。”
苍余光看了哲一眼,哲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真能那么简单吗?”苍话音沉重,“网友们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们要把你挫骨扬灰。”
呵呵——
哲笑了好一阵,笑得咖啡几乎要洒出来,“放心吧。这到底不是法外之地。他们就是说得热闹。你真以为,他们会因为你来杀我啊?”
“但至少,不会让你好过。”苍转了过来,直视着哲。
哲不笑了,收起了刚才一直挂在脸上的雅痞面具,变得专业而严肃,“放心吧,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热搜就是刚出笼的包子,凉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大家什么都会忘记。甚至是你,何况是我。”